马克思研究在日本,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在日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分类号]D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505(2006)02—0156—05
冷战结束以后,世界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日本学界也一度失去了对马克思研究的兴趣。当然,学术界还存在着马克思研究这个领域,还有学者在发表着各自的研究论文,不过其中不乏被认为是游离于现代社会问题的纯学术研究。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意味着日本马克思研究学界的危机。
然而,近年来一股重读马克思的潮流在日本学界悄然掀起。2003年,意大利学者安东尼奥·奈格利与美国学者麦克尔·哈特的《帝国》一书翻译成日文后,很快成了畅销书,在日本马克思主义研究学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5月, 日本共产党议长不破哲三把有关《资本论》的讲义汇总成《读全三部〈资本论〉》,由新日本出版社出版。该书共有七卷,第一卷自发行以来已经六次重印,总计超过一万册,这对于日本来说是非常罕见的。责任编辑说:“当初我以为最多能发行6000册左右,结果超过1万册,我对这种出人意料的受欢迎程度感到吃惊。 我觉得原因是不仅与共产党有关的人在读这些书,许多普通人也在读。”2004年6月, 日本神奈川大学经济系教授的场昭宏的《重读马克思》由五月书房出版,此后三次重印,共计6000册。的场昭宏的另一本书《如果是马克思会这样想》自2004年12月由光文社发行后,四次重印,共计2.7万册。据纪伊国屋书店调查,当时该书在全国新书排行榜上名列第19位,这在每月出版约300册新书的图片界已经名列前茅, 是非常不寻常的现象。2005年1月,筑摩书房又开始发行马克思丛书,3月5日首次发行《资本论》第一卷上、下两册,不到一个半月, 两书就因销售告罄而再次增印, 先后各印了5000册。马克思在日本学界再次受到关注,不是人们想从马克思那里找到治疗资本主义的“灵丹妙药”,而是试图从马克思的经典中寻找对抗“帝国”和建立共同体的理论。
一、寻找对抗“帝国”的理论
日本神奈川大学经济系教授的场昭宏认为,“9·11”以前,美国做得还不太过分,但是“9·11”以后,美国彻底改变了态度,“谁敢对抗美国就收拾谁”, 这点已经变得非常明确了。日本是在“9·11”之后才开始介绍《帝国》这本书的,那是在美国已经把世界看成自己的囊中之物、帝国形象已经非常鲜明之后的事情。日本思想界对“帝国”这一概念产生了不同凡响的兴趣,并把成为话题的“帝国”这一概念理解成一个体系,而并非指美国或其他某一个国家。但是因为今天除了美国以外,没有哪个国家拥有美国如此庞大的世界性资本主义体系,于是便有人把这个“帝国”认作为美国。他认为,作为“帝国”的资本主义体系,已经超越了“国家”、“民族”的框架,它犹如一种机械装置,一旦运转起来就会永不停止,而且没有一个能命令它停止运转的中枢头脑,也没有终端的制御装置。这就是“帝国”这一概念的要点所在。
日本一些学者认为,发展到“帝国”这一形式的资本主义体系,是人类以往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是这样一种国家与资本相互依存、合为一体的关系,所以国家对外的侵略也就是资本对外的侵略。为了防止这些主权国家之间发生战争,需要有一个协调共存的体系。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亚和平条约,使欧洲从封建诸侯割据的状态走向原始的民族国家的共存,由于欧洲内部国际法秩序的形成,这些国家之间保持着国际均衡关系。这种均衡关系的延伸,便有了联合国这一体系。然而,在他们看来,这种体制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即在威斯特伐利亚和平条约国的构架中,欧洲各国能够保持一种均衡的关系,相互之间可以不发生战争。但是,对于存在于这一体制之外的亚洲和非洲国家,欧洲各国可以不受国际法约束对其进行侵略。实际上,欧洲国家各自在亚洲、非洲等欧洲以外区域随心所欲地进行掠夺,才使欧洲的资本主义体系在没有欧洲国家间战争的状况下得以维持。作为在亚洲、非洲拥有殖民地的宗主国的欧洲国家,通过对殖民地的剥削和掠夺,创造着自己的生命循环,并形成一种资本维持体系。
然而,他们认为,现在殖民地的进一步扩张变得困难了,于是发达国家之间就开始争夺殖民地,这就出现了列宁所说的帝国主义重新瓜分世界的情况。重新瓜分世界的帝国主义战争使和平的资本主义体系崩溃了,以后资本便朝着跨国的方向发展,跨国企业就是其中的一种形式。这样一来,各国原来相互之间保持着的均衡关系开始崩溃,联合国失去了功能作用,国际法也失去了其意义。这种状况的典型就是美国“帝国”的出现。根据奈古利的观点,美国之所以能成为“帝国”,是因为它从一开始就缺乏作为一个民族国家的条件,美国人构筑国家时的基本原理,首先主张的是自由和民主主义,并且这种政治意识形态又具有超越任何民族国家的性质。只要通过了自由和民主主义这个美国的国籍考试,原则上任何人都能成为美国国民。在日本学者看来,正是由于这种特殊性,美国已朝着与欧洲的威斯特伐利亚体制不同的方向建立起自己的体系,使美国自身就成为一个世界,并可以代替联合国。这就是说,地球上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欧洲所追求的作为民族国家集合体的世界,另一个是美国所追求的突破民族国家概念的世界。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前者是主流;90年代以后,后者开始兴起,其典型就是美国。
这里就出现了怎样与资本主义体系作斗争,以及破坏这一体系的内在要素、内在动力究竟在什么地方的问题?日本一些马克思主义学者指出,随着资产阶级在资本主义体系中掌舵者身份的消退,与其对抗的无产阶级的形象也不见了,所以无产阶级有意识地集聚起来与资产阶级斗争已经成为历史。
在日本学者看来,马克思主义中有一种逆转理论,即受剥夺的无产阶级为什么对抗资产阶级,因为被剥夺了所有的一切,这个事实本身孕育了逆转。也就是说,因为一切都被剥夺了,所以要相互携起手来,形成一个连锁,以求生存,以这样的形式生存着的人们有着生命力很强的根。所以,不是阶级消失了,而是阶级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阶级斗争也改变了其形式。因此,奈古利说,考察这种变化了的斗争形式很重要。
二、思考超越对立的模式
的场昭宏教授认为,对马克思主义的失望,并不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否定,而造成这种事态的根本原因在于,20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在朝着偏离原教旨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这里有着对马克思关于近代社会体系认识的误解。所以,要从马克思的学术性研究所陷入的危机中解脱出来,并找回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批判这一生命所在,必须避开现代性的解释,从社会史的角度,即用19世纪当时的解释方式,按顺序来重读马克思,然后将这种解释折回到现代世界和社会批判这一命题上来。而其中一个要点就是以斯宾诺莎的思维方式来重读马克思。
在的场昭宏看来,马克思是回到了斯宾诺莎的理论上。马克思是犹太人,他对同为犹太人的斯宾诺莎的哲学非常感兴趣。虽然他曾接近黑格尔,但他并没有放弃斯宾诺莎的理论,并在1845年坚决地回到了斯宾诺莎理论上。的场昭宏认为,17世纪,斯宾诺莎试图寻找描述未来时代的方法,但是他没有找到用以表现未来世界的语言,所以他的真实思想是进入20世纪以后才被人理解的。现在马克思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在1845年以后,他为用现在的语言来写出新的方法而苦苦地努力着。如果我们从马克思的书中读出的是表现当时时代的方法,就认为马克思是黑格尔主义者,那就错了,实际上马克思是用当时时代的语言在论述一个世纪以后的方法。所以,马克思的真实思想被理解可能是21世纪或22世纪的事。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有必要立足上述观点来重新阅读马克思所写的东西。
的场昭宏借用阿尔都塞的说法,认为马克思的方法原本并不是强调内部的辩证法,而是从外部的作用和影响来把握资本主义变化的。在《资本论》中,他把通过外部掠夺进行资本原始积累作为资本主义发展的前提。如果无视这一点来读《资本论》,那就只能看到一个纯粹自我展开的世界。阶级斗争也是同样,不仅是国家内部的阶级斗争,还必须看到包括与外部殖民地关系在内的复杂的阶级斗争。按照这种观点,我们的世界是在不断受着外部刺激而发生变化的。而这种以外部为前提来认识事物变化的方法,其典型就是斯宾诺莎的方法。
斯宾诺莎说过,人是永远不死的,因为人的内部不存在死的要素,人体结构原本是自我循环的结构。那么,人为什么会死呢?那是由于外部各种各样的压力,使得这个自我循环无法完成的缘故,例如胃和肠相互之间发生内部矛盾,但不会因此而使人死亡。的场昭宏说,我们不管其在科学上的正确性如何,这种看待事物的方法,看待变化的方法,就是斯宾诺莎的方法。所以,在斯宾诺莎看来,世界发展有它自身的惯性法则,只要没有外部压力,就永远不灭。一旦运转起来的物体,只要没有空气阻力和摩擦,就会永远运转下去。
的场昭宏指出,根据这一思想方法论,任何社会原本是不变化的,是经常保持常态的,但在保持常态的同时,任何社会都与外部世界发生接触,而这种接触又不断地在发生着作用,由于这种作用而产生的压力,逼迫社会发生变化。如果外部作用消失了,那么当时的社会形式也就不会再变化了,于是内部对立的辩证法才会成为课题。回到奈古利的“帝国”概念上,如果资本主义体系发展到一定阶段,外部的因素消失了,那么这时体系内部的辩证法也会成为课题。当出现一个不存在着外部的封闭世界,辩证法才会作为一种纯粹模式而展开。而在这以前,较之内部矛盾,更重要的是与外部的激烈斗争,因为社会在外部压力下发生变化。这种基于斯宾诺莎的马克思解释所具有的重要意义在于,它将斯大林主体性的唯物论重建成更加客观的科学理论。
日本不少学者很关注阿尔都塞对马克思后期思想的研究。他们认为,阿尔都塞以1845年为界,把马克思的思想截然分为初期马克思与后期马克思。初期的马克思是以黑格尔哲学为前提展开理论的,而后期他完全颠倒了黑格尔哲学,用自己的双脚重新稳稳地站立在大地上。也就是说,后期马克思没有继承黑格尔,后期马克思思想中没有辩证法。阿尔都塞说,马克思毫无疑问是唯物主义者,但是马克思没有采用辩证法。日本学者指出,在这以前,说到马克思主义就认为那是一种唯物辩证法或是辩证唯物论,所以阿尔都塞的观点从根本上推翻了以往对马克思理论的认识。实际上,“阿尔都塞的这些观点早在1965年出版的《保卫马克思》和《阅读〈资本论〉》两本书中早有论述,但当时我们并没有读出这一点,也许是害怕读出这一点。”
许多学者强调,以往理解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总是认为主体是介于其他客体而相对发展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主体总是有一个对立面,最典型的就是阶级斗争的理论。但是,全球化的世界却是一个奇特的没有对立面的世界。当然在这个世界中会有“胜者”和“败者”,所以也将出现二者间的对立。如果败者要夺取胜者的利益,并为此建立起斗争的理论,这就同过去的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斗争没有什么区别了。为了不受这种想法的束缚,他们认为“败者”只能导入新的价值基准,摸索如何建立包括“胜者”在内的新世界,思考如何建立超越对立的新模式,也就是思考如何才能超越主体(西欧)和非主体(非西欧)的对立。这在理解新马克思主义方面是不可缺少的。
三、对马克思进行症候性解读
日本学者认为,用以往的方法解读马克思是不行的,而必须站在认识论断层上来理解马克思。在这方面,他们非常重视阿尔都塞提出的所谓“症候解读法”。他们指出,我们在读一些经典著作时,往往会在话语表面的连续中辨认出缺失、空白和严格性上的忽视,这些东西并没有说出来,它们是沉默的,然而可以循着作者当年使用的语言词汇来理解作者想要说的话,设法使它们在话语本身中浮升出来。聪明的读者能够观察出这种症候所显示的作者意图,理解作者真正想要说的东西。这就是症候解读法。在更高的阶段,我们需要一种新的注视,它是由“视界的变化”对正在起作用的视野的思考而产生出来的,即所谓“问题框架的转换”(transformation of the problematics),这就是说,读者首先要置身于新的问题框架中,然后辅之以症候解读法,这样读者甚至能够取代作者,用作者尚不知道的新工具,吸取作者的思想和观点,为作者再造著作内容,即如果作者现在活着,知道现在的情况,他将会怎样说。这就是高级的症候性解读。学者们指出,这不是有人以为的那种超越了解释范围的捏造,“我们允许这种高级的症候性解读方法,而且必须使用这种方法,才能进行现代性解读”。
一些学者认为,这种暗示和提示就来自斯宾诺莎。斯宾诺莎的学生曾经为斯宾诺莎的理论进行过高级的症候性解读,马克思也对黑格尔的理论进行过高级的症候性解读。20世纪,阿尔都塞对马克思的高级症候性解读,可以说是试图为马克思研究打开一个新的天地,让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在现代社会复苏,应该说这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最大贡献。
在他们看来,阿尔都塞关于马克思主义的新理论,其最大的契机是斯宾诺莎的新解释。可以说,后来的马克思研究离开了斯宾诺莎的新解释则无法进行叙述。他们认为,在以往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中,所有的研究者至少有三个共同的认识前提:(1)阶级斗争史观。一切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在资本主义社会里, 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最终无产阶级将取得胜利。两个不同阶级斗争的结果,将产生一个新的阶级。因此,这种阶级斗争史观的前提是,社会中存在着相互对立的两个要素。(2)历史的发展阶段论。因阶级斗争而变化着的社会,经过原始共产制社会、古代奴隶制社会、中世纪封建制社会、近代资本制社会的发展阶段,然后再经过社会主义社会而进入共产主义社会,整个历史就是阶段性发展的历史。在直到资本制社会以前的各社会阶段,都存在着相互敌对的两个阶级,由于内部存在的矛盾变化,社会向前发展,并且是直线型的、向着一个规定着的最终目标发展。(3)唯物辩证法或者说是辩证唯物论。实际上,这一概念原本不是马克思提出的,而是斯大林。斯大林根据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中的辩证法三原则,在1938年写下了著名论文《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因此,尽管马克思使用过“唯物论”和“辩证法”的概念,但没有使用过“唯物辩证法”或“辩证唯物论”的概念,而且“唯物论”与“辩证法”原本分别也是两个概念,既然如此,没有唯物论的辩证法,或是没有辩证法的唯物论,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日本马克思主义学者站在斯宾诺莎的立场上,作了以下的理解:
第一,斯宾诺莎站在唯物论的立场,认为这个世界就是实际存在着的一切,而观念只要不是实有其物,就是不完全的东西。在这一点上,他与马克思是共同的。但是,在实际存在的事物是如何变化和发展这一点上,斯宾诺莎不承认由于矛盾的展开而带来的变化和发展,他认为只有外部的力量才能引起变化和发展。对人类来说,只有来自外部环境的压力,而对社会来说,只有外敌的入侵才会发生变化。用斯宾诺莎的观点来重读马克思思想的话,就会成为这样的结果:马克思所说的阶级斗争引起的社会变革,只有在资本主义体系覆盖了整个世界,资本主义社会失去了外部存在,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对立以一种纯粹的形式表现出来,阶级斗争才会引起社会变革。但是,在马克思的时代,在我们现在这个时代,都离那个阶段还很远很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现在还远远不是谈论阶级斗争推动社会变革的时候,而只有美国那样的“帝国”使资本主义体系扩大到整个世界时,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阶级斗争。
第二,斯宾诺莎认为,历史基本上是没有发展的,社会只有在它遭遇到其他异质体系作用时才会发生变化。变化也是在应对外在要素的过程中发生的变化,所以其方向性是因时而变的,即没有直线型的发展,也没有目的性的发展。根据这一点来看,从古代奴隶制向中世纪封建制、从中世纪封建制向近代资本制的所谓“发展”,只是后人在读历史时这样读出,而实际上并不存在着这种规律,只不过是外在的偶然性在引起变化,而偶发性的要素使历史在悠悠荡荡中流逝。
第三,这样一来,唯物辩证法自然也就不成立了。因为它不承认事物中存在着内在的矛盾,不承认这种矛盾的扬弃能使该事物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所以也就不存在辩证法,那是没有辩证法的唯物论。斯宾诺莎的哲学一般被认为是泛神论,虽然实际上斯宾诺莎把所有的实体都视作为神,但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唯物论。这里存在着这样一个世界,其中所有的物体在相互蠕动的过程中保持着自身独立的存在,直到遇到一些外来的原因而发生变化。斯宾诺莎认为,某一实体不是另一实体的产物,实体的属性必是由其自身而定,所以可以说它是唯物论。
他们指出,如果这样来解释马克思的体系,便出现了很大的困惑和问题,因为这样就把作为马克思主义认识前提的三个命题:阶级斗争史观点、发展阶段论、唯物辩证法全都否定掉了。因此,如何解释马克思的体系,便成为一个困难的课题,而开始着手这一课题的是阿尔都塞,遗憾的是他没有完成这个宏大的课题。因此,在他们看来,必须借鉴马克思、阿尔都塞等人对斯宾诺莎的理解,从今天所面临的问题出发,对斯宾诺莎进行症候性解读,站在现代的角度去重新构筑斯宾诺莎的体系。
四、探讨建立共同体的新思路
那么,资本主义之后的新世界将是怎样的?这是日本马克思主义学者所关心的课题。他们指出,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第三手稿”中谈到, 人作为个体都是有欠缺的,人是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的,因而人与人以弥补自身不足的相互关系形成一个共同体。由此,学者们便产生了探讨建立共同体的新思路。
他们认为,斯宾诺莎也讲到过类似的观点,即集团的自卫权高于个人的自卫权。与个人的独立单位一样,集团也是作为一个单位而独立的,这种场合的集团就是共同体。共同体由于是一个整体,每一个人不能从那里分离而去。个人因为拥有自卫权,所以他敢于不敌对他人并与他人结成友好关系,于是每一个人构成了共同体;这样构成的集团也不敌对其他集团并与其他集团结成友好关系,于是形成了国家;国家为保卫自己,不进行战争,而是构筑共同的社会组织。个人是有机的构成,同样集团也是一个有机构成。按照斯宾诺莎的理论,每一个个体是通过各自缺点的相互弥补而感受到喜悦的。
在他们看来,马克思的共同体理论,从一定意义上说,它承认每一个个体的独立,同时认为共同体也是一个作为整体的、相互弥补的个体的联合体。既然是相互弥补的个体关系,就不可能存在成为整体之中心的个体。因此,联合体中的政治组织必须实行相互平等的民主政治,这种民主政治不仅要保障每一个个体的权利,还要保护作为一个整体的权利。他们认为,斯宾诺莎所讲的共同体,就是马克思所说的联合体,它必须是蕴含着走向政治民主和经济民主的集团。所以,马克思的联合体并非是集中了每一个个体利己心的市民社会,而是一个超越了个体利己心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的意图并不是要形成一个作为个体市民的市民社会,然后形成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而是必须形成个人在作为个体的同时、又必然地相互形成互补关系的联合体,即通过相互弥补关系而产生利益的人类联合体,然后这个联合体向共产主义过渡。当然,既然个体存在的权利是不可侵犯的,那就必须加以保护,但是个体除了在社会整体中存在外,不可能有个人独立的地位。
日本学者指出,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市民社会论”,试图在每一个个体的存在及其否定之否定基础上构筑共产主义社会。但是,他们认为,如果没有否定之否定这一辩证法,市民社会是不可能走向共产主义的。这里需要形成一个市民社会全面发展的机制,这个机制就是一个体系,即社会如何使所有个人的财富增大。在20世纪80年代的顶峰时期,中产阶级化的世界烟消云散了;由于全球化,民族国家在一个国家内维持中产阶级的梦想也渐渐退却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或许市民社会论的前提本身正在消失。但是,现在的人类社会已经不是共同土地所有或村落所有的共同体了,把新的共同体称作“联合体”,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那样,是用各个人的联合这一说法来表现“联合体”,即一切人自由发展的联合体是以各个人自由发展为前提的。
他们表示相信,现在在全世界开展的“新全球主义运动”,目的就是要重新建立这种共同体;西欧的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至今仍有活力,也是以探讨共同体的理论为前提的。19世纪40年代,欧洲还没有民族国家的概念,人们的迁移是自由的,那是一个比我们能想像到的更加自由的全球化社会。不要忘记,马克思本人也生活在那个极其全球化的欧洲,《共产党宣言》之所以能被翻译成各种文字,是因为当时工人运动是国际性的运动。但是,1848年法国大革命以后,欧洲出现了民族国家排斥外国工人的动向。在那种局面下,马克思也曾为如何确立他的理论犹豫过。关于《资本论》的体系曾有过不少争论,有的说它是针对一国资本主义体系的理论,也有的说它本来就是针对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理论。许多学者认为,马克思理论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它将与时俱进,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今天恐怕应该在世界资本主义这个框架下谈论正在被重新接受的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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