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模作样地玩弄世界与孤独的心态--从唐诗中道教诗人醉酒之歌看_道士论文

佯狂玩世与独醒心态——《全唐诗》道士诗人醉歌透视,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道士论文,透视论文,诗人论文,心态论文,全唐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从蓝采和的《踏歌》说起

“八仙”里有一个叫蓝采和,《续仙传》说他是唐末逸士,常衣衫褴褛,穿绿裤,系黑木腰带,一脚著靴,一脚跣足,夏天穿夹衣加絮,冬日则单衣卧大雪中,气出如蒸。蓝采和常手持大板拍,醉酒踏歌于市中乞索;乞得铜钱,便用绳子穿成长串,拖地踏歌而行。有时绳子断了,铜钱散落满地,他头也不回,或施予穷人,或倾于酒家,惟求一醉,表现出一种十足的“狂”态。《续仙传》说他“自号蓝采和”,可见还不是真实姓名。《全唐诗》小传称他“似狂非狂,歌词极多,率皆仙意”,但只存录其《踏歌》一首。歌云:

踏歌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

红颜三春时,流年一掷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叠田生白波。

长景明晕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这首诗诗意浅显,前半感叹人生短暂,流年如梭;后半则宣扬只有成仙才能长久。如果我们把他的神仙的面纱揭去,蓝采和似乎是一个贫士、狂士,是一个在世俗生活中摔过大跟头阳愤世嫉俗的儒者。请看吴任臣《十国春秋》卷二十九《陈陶传》的记载:“陈陶,剑浦(今福建南平市)人。少学长安,昇元(937-943)南奔,将诣金陵见烈祖,自度与宋齐丘不合,隐居洪州西山……将召见,会元晏驾(961),遂绝意仕进,以修养烧炼为事。西山产灵药,陶与妻曰:‘而饵之。’开宝(968-976)中,南昌市有老翁丫髻被褐,与老妪卖药,得钱则沽酒市鲊,相对饮啖;既醉,歌舞道上。其歌曰:‘篮采禾,篮采禾,尘世伤伤事更多。何如卖酒沽美酒,归去青崖拍手歌。’或疑为陶夫妇云。”

马晓宏《蓝采和成仙的传说》中说;“道教的神仙,大多有真实的人物为其所本,然后在这些真实人物的事迹之上添加附会,传为神仙。流传得久了,名称时代再稍加变化,便形成了神奇而丰富的神仙故事。据史书的记载,五代时有一位叫做陈陶的隐士,他本为儒业名家,于声诗历象之学无不深究,可惜生逢乱世,只得入山隐居,日以诗酒为事,并入山采药,以卖药为生。他与他的夫人都喜食鲊,卖药获钱便食鲊对饮,旁若无人。喝醉了便起舞而歌曰:‘篮采禾,篮采禾,尘世纷纷事更多。事如卖药估酒饮,归去深岩拍手歌’。他唱的歌。大概是山里的民歌,经他重新编词,便有了道家的出世思想。‘篮采禾’本意也该是摆着篮子拾柴禾的意思,大概本来就是民歌的起句。这首歌被附会到篮采和的仙话中,‘蓝采禾’也就转化为篮采和,成了这类神仙的代表。(《道教文化面面观》齐鲁书社1990年版,《续仙传》里的篮采和,同《十国春秋》中的陈陶,一样是卖药沽酒,一样是拍手踏歌。特别是陈陶所唱的“篮采禾”同“八仙”里的篮采和,又是如此的相似,可以肯定,传说中的篮采和,其系型正是“提篮采禾”的陈陶。只是马说“提着篮子拾柴禾”,似有不当。按《说文》:“禾,嘉谷也,以二月始生,八月而熟。”禾或为谷类之总称,非为“柴禾”。因此,“篮采禾”当是提篮采禾穗之谓。

综合马令《南唐书》及《十国春秋》记载,陈陶少年游学长安,由于中原战乱,乃于南唐先主李昇时南奔,并拟至金陵谒见先主,为宰相宋齐丘所遏,遂隐居洪州(今南昌市)之西山。史书说他活到北宋赵匡胤开宝年间,也不过七十多岁,当为可信。《十国春秋》载,陈陶心怀郁结,常云:“世岂无麟凤,国家自遗之耳。”又《自咏》云:“中系莫道无麟凤,自是皇家结网疏。”这是认麟凤自此,而怨“国家自遗”、“皇家疏漏”,其自视析高,而不遇于时,世无知音之叹,溢于言表。陈陶少年时与水郡员外郎任畹相友善,曾经以诗寄赠,希望任畹推荐。诗云:“好向明时荐遗逸,莫教千古吊灵均。”这是以屈原自比,可见其中心之罹忧及其儒者心志。他曾到福建干谒,其《投赠福建桂常侍》云:“不知珠履三千外,更许侯赢寄食无?”这又是以侯赢自比,希望能在桂常侍座下为幕客。又《自咏》云:“近来世上无徐庶,谁向叠麻识卧龙?”这又是以诸葛亮自比,而叹世无徐可以荐己。史载陈陶学识渊博,能诗能文,至于天文地理,无不深究。《海录碎事》并记载他兼通道、释二教学问。可是在唐末五代战乱频仍、武人专制、互相攻杀的年代里,一个有远大抱负而又贤干多才的知识分子又怎能被重用呢?陈陶之最后隐居归道,提篮采禾,卖药沽酒,醉歌狂吟,正是经历了政治黑暗、战事频繁之后,感叹人事沧桑、世无知音、对前途绝望的一种不得已的选择。他同许多道士一样,亦醉亦歌,狂志有掬。他同妻子和两个儿子一起隐于洪州西山,一次在深山里碰见一个采芝的老人,陈陶作了《赠野老》云:“消靡世上名利心,淡项岩间一流水。”这两句诗正是陈陶自我心志的学照,《赠野老》也即自赠、自咏。我们看到诗人一颗强烈搏动的入世雄心是怎样在压抑、挫折、坎坷之后,而痛苦地自我啮蚀,最后将“名利心”消磨得干干净净!这叫他如何不“变态”,不发狂,不“提篮采禾”而佯醉狂歌呢?

(二)歌吟醉酒和佯狂玩世

民间俗语说:“十个道士九个癫,九个道士十个是醉仙。”唐代,尤其是在唐末五代间,这种歌吟醉酒、佯狂玩世的道士、隐者,在唐人诗中有生动的反映。张籍有《罗道士诗》,生动地刻画出一位姓罗道士的癫狂醉态:

城里无人得实年,衣襟常带臭黄烟。

楼中赊酒惟留药,洞里争棋不赌钱。

闻客语声知贵贱,持花歌咏似狂癫。

寻常行处皆逢见,世上多疑是谪仙。

《全唐书》中所录道士诗人,象罗道干这样“赊酒”、“歌咏”、“持花”“狂癫”的,除篮采和、陈陶外,还可以举出许多:许宣平。新安人,睿宗(710-712)时道士,隐于阳城山。许时常入市卖柴,扁担上挂花葫芦及曲竹杖,卖药后即沽酒,酒醉即倚杖,或柱杖以归,唱《负薪行》歌。歌云:“负薪朝出卖,沽酒日西归。路人莫问归何处,穿入白云入翠微。”裴翛然。楚州剌史裴思训子,开元(713-741)中为道士。好诗酒,常夜醉卧街犯禁。一次醉酒卧街,犯夜禁,为禁率所拘,乃歌云:“遮莫冬冬动,须倾满满杯。金吾如借问,但报玉山颓。”马湘。字自然,杭州人,大中(847-860)间道士。貌丑、齇鼻、秃鬓、大口,饮酒石余,醉卧即以拳入口。有诗云:“昔日曾随魏伯阳,无端醉卧紫金床。东君谓我多情赖,罚向人间作酒狂。”吴子来。大中末道士,任成都双流县兴唐观。《云笈七签》言其“时亦饮酒,他无所营”。有《留观中诗》云:“此生此物当生涯,白石青松便是家。对月卧云如野鹿,时时买酒醉烟霞。”杜光庭。括苍(今浙江温州)人,僖宗(874-888)时入天台山为道士。《山居》诗云:“醉劝头陀酒,闲教孺子吟。”张令问。天国山道士,有号天国山人。其《寄杜光庭》诗云:“一壶美酒一炉药,饱听松风请昼眠。”郑遨。字云叟,昭宗(889-904)时入少宝山为道士。其《宿洞庭》诗云:“月到君山酒半醒,朗吟疑有水仙听。无人识我真闲事,赢得高秋看洞庭。”虞有贤。唐末道士。其《送卧云道士》诗云:“满酌数杯酒,狂吟几首诗。”李梦符。后梁朱温开平(907-911)间道士,得钱便入酒家。在洪州时,尝与一布衣饮酒狂吟后,以钓竿悬一鱼,向市肆唱《渔父引》,卖其词,好事者争买之。其《答常学士》云:“罢修儒业罢修真,养拙藏愚春复春。”与张籍诗中的罗道士一样,也插花饮酒。《察考取状答》诗有联云:“插花饮酒何防事,樵唱渔歌不碍时。”沈廷瑞。高安(今江西高安)人,吏部侍郎沈彬之子。隐居玉笥、浮云二山。有道术,嗜酒,寒暑一单褐,数十年不易。常跣行,日数百里,林栖露宿,老而不衰。许坚。庐江道士。其《题扇》诗云:“哦吟但写胸中妙,饮酒能忘身后名。但愿长闲有诗酒,一溪风月共清明。”许碏。高阳(今河北高阳)人,王屋山道士。游庐江时,大醉狂吟,人皆笑为疯狂。许碏插花作舞,又上酒楼醉歌。其《醉吟》云:“阆苑花前是醉乡,踏翻王母九霞,出语轻忽,人目为“伊疯子”。曾入湖南谒马氏。时马氏方设斋,独不请用昌。用昌自造人,据坐自饮狂歌,旁若无人。

至于“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其醉酒狂歌,更是人所共知。传说吕洞宾遇钟离权,即在“长安酒肆”中。一次他与江州太平观道士一起饮酒,酒后赠诗有“夸我吃大酒,嫌人念小诗”之句,可见其酒量之大。吕洞宾诗中说到“饮酒”、“醉酒”的,比比皆是。其《七言》诗即有多首:“醍醐一盏诗一篇,暮醉朝吟不记年”;“无名无利任优游,遇酒逢歌且唱酬”;“修长长得到乾乾,方号人间一醉仙”;“绿酒醉眠闲白日,白频风定钓江湖”;“鹤为车驾酒为根,为恋长生不死乡”;“等闲倒尽十分酒,遇兴高吟一百篇”;“未去瑶台犹混世,不妨杯酒喜闲吟”;“曾随刘阮醉桃源,未省人间欠酒钱”;“尽日无人话消息,一壶春酒且醺酣”;吕洞宾不仅自己狂醉歌,且常以酒劝人。诸如:“今日相逢江海畔,一杯村酒劝君休”;“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姓名属乾坤”;据说吕洞宾行巴陵,太守怒其不避,使案吏具其罪。吕索酒云:“须酒醒耳。”作诗云:“道我醉来真个醉,不知愁是怎生愁。”

以上所举十几个道士,诗中不是“沽酒”、“饮酒”、“醉酒”,便是“醉卧”、“大醉”、“酣醉”,或一次饮一斗,或能饮石余。其中如马湘、许碏等甚至以“疯狂”、“酒狂”、“醉狂”为美誉;吕洞宾则自称为“醉仙”;伊用昌被称为“伊疯子”……他们一个个都是“酒徒”、“酒鬼”,或美其名曰“酒仙”、“醉仙”。他们喝起酒来可以连命都不要,而且时常是“赊酒”、“吟咏丐酒”、“狂歌索酒”,边走,边饮,边唱,边呼叫狂奔,为人尾随取笑而不顾。他们有时又表现出喜怒无常,悲乐无度,忽而当途大哭,忽而破涕为笑。总之,酒、歌、狂,或歌吟醉酒、佯狂玩世,就是唐代道士诗人思想生活的一种重要表现形态。“十个道士九个癫,九个道士十个是醉仙”,说的一点也不错。不仅唐代如此,一直到清代,曹雪芹《红楼梦》中还有一个癫道士叫空空道人呢!问题是为什么唐代尤其是唐末五代时期大多数道士诗人都酣歌醉酒、佯狂玩世?这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

唐代自安史乱后,中央朝廷权力大大削弱,藩镇割据,你争我夺,到处是攻杀劫掠,一片战火。老百姓生命不如猪狗、草芥。即使是官僚士大夫,也是朝不保夕,更不用说一般士人的理想抱负或科名前程了。史载昭宗天复二年(902)六月,朱温围困凤翔半年,“是冬大雪,城中食尽,冻馁死者不计。或卧未死,肉已为人所剐。市中卖人肉,斤值钱百,犬肉值五百”;“公主妃嫔,一日食粥,一日食汤饼”;“诸王以下,冻馁死者,日有数人”;昭宗也只能吃狗肉,甚至“鬻御衣及小皇子衣以充用”(《通鉴纪事本末》二十六)。皇帝类衣度日,皇族诸王饿死,老百姓人相食,冻饿倒地还没有死去,身上的肉就被人剐走……真是触目惊心!

鲁迅曾将人的个体生命需求概括为三个层次:“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忽然想到·六》)。人生在无法“温饱”,甚至连“生存”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那些科场失意,仕途受挫,期望实现自己理想抱负的个人“发展”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在战乱频仍的世道里,许多本来充满理想抱负的官僚、士子就纷纷看破红尘,为了保身保命而避乱入山,隐居修道,时或到市井醉酒酣歌,佯狂玩世。这就是唐末五代道士诗人癫狂的直接的社会原因。

从主观上分析,许多道士诗人由于科举不第,或仕途坎坷,名利之路完全被堵死以后而愤然入道、佯狂玩世。还有的人则属于家庭祸变,亲人相继谢世,孤独无依,灰心丧志,因而入山修道。而一些芸芸众道,则大多为炼丹升、长生不死所迷惑,因而皈依道教。

当然,在唐代道士诗人中也确有少数道行很高的道士,他们对道家思想深研有得,对道教作为一门学问有浓厚的兴趣,加上对尘世营营扰扰感到十分疲倦,因而自觉入山修道或在家修炼。如张氲,《历世真仙通鉴》称其性好黄老方士之术,慕古洪崖山人,学道不娶,栖隐洪崖古洞,武后、明皇朝屡召不赴。后洪州瘟役流行,张氲佯狂卖药,活众甚多。又如孙思邈,为我国著名医药学家,著有《千金要方》、《银海精微》等。《续仙传》称他隐太白山习道,善谈老庄。隋文帝、唐太宗征召他为官,均辞不受。又如晚唐道士诗人徐灵府,《历世真仙通鉴》说唐武宗多次征辟,徐力辞,潜心研究道教典籍,著有《玄鉴》、《三洞要略》、《文子注》、《天台山记》等。再如唐末道士谭峭,博涉经史,属文清丽。父亲谭洙,为国子司业,常训峭以科第谋取功名,而谭峭酷好道书,辞父远游。《仙佛奇踪》载其先入终南山为道士,后又师嵩山高道,著有《谭子化书》。象这样的一些高道,因股膺道家思想而潜心研究诸如医药学、修身术、道家哲理或道教典籍,视科举如粪土,拒不接受朝廷征召的道士,在道教诗人中实不多见。可见,除了少数高道外,这种歌吟醉酒、佯狂玩世,正是道者诗人们经历了人间无数坎坷颠簸,忍受了无穷苦痛、无法排解的一种变态宣泄。

(三)愤世嫉俗和“独醒”心态

不论是“真道”(外里一致),还是外道内儒,还是无所操守的芸芸众道,他们对于世俗的态度有一个共同之点,即与世人不合群,与俗情不相谐,即所谓“愤世嫉俗”。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大都能从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观察世间俗情的变幻,从社会风云的变幻,到自然界风雨的化迁;上自皇帝、朝廷,下至普通士子、百姓;大至国家政治变革、军事动向,小至小民间日常的生老病死,都有较为清醒的认识,保持一种“独醒”的心态。其中不乏某些佯装狂歌啸傲,而内心却极其苦痛、充满忧患的清醒的哲人。且看下面几位道士诗人对于唐代社会现实的清醒认识和深刻反映,杜光庭《怀古今》(节录):

君不见屈大夫纫兰而发诗?

君不见贾太傅忌鹏而愁吟?

君不见四皓避秦峨峨恋商岭?

君不见二疏辞汉飘飘归故林?

胡为乎冒进贪名践危途与倾辙?

胡为乎怙权恃宠顾华饰与彫簪?

吾所以思抗迹忘机用虚无为师范,

吾所以思去奢灭欲保道德为规箴;

不能劳神效苏子张生兮于时而纵辩,

不能劳神效杨朱墨翟兮挥涕以沾襟。

题为《怀古今》,正是杜光庭总结了;历史上儒、道、法,杨朱、墨翟及纵横家各方的历史教训而确立了皈依道教的选择。对于处在唐末五代战乱形势下,对于杜光庭个人,不能不说是一种清醒的认识,一种独醒的心态。

郑遨有三首诗,对现实都有深刻的讽谕作用。《官贵曲》云:“美人梳洗时,满头间珠翠。岂知两片云,戴却数乡税。”这首诗与白居易新乐府中的《缭绫》有异曲同工之妙。又如《咏西施》:“素面已云妖,更著花钿饰。脸横一寸波,浸破吴王国。”此又借咏史以刺最高统治者之多女宠,也很有现实意义。再如《伤时》云:“帆力劈开沧海浪,马蹄踏破乱山青。浮名浮利过于酒,醉得人心死不醒。”讽刺世人,特别是五季士子之躁于仕进、沽取名利也很有警醒作用。《唐音癸签》卷二十六载:唐末五代子奔竟名利尘中,“自叙无援之苦”、“訾议他人成事”,或“津私禁脔,自比优伶”,或“遍谒藩镇州郡丐脂润,至受厌满不辞”,真是鄙秽种种!即如被称为“现实主义诗人”的杜荀鹤,也是满身利尘。《洞微志》载:“荀鹤谒梁高社会(朱温),忽无云而雨。温曰:“无云而雨,谓之天泣,不知何祥?请赋诗。”荀鹤曰:“同是乾坤事不同,雨丝尽晒日轮中。若教阴显都相似,争表梁王造化工!”温喜之。象这种阿謏逢迎以获取名利,真可识“醉得人心死不醒”!可见郑遨虽身为道士,不仅对世事并末忘情,而且有较深刻、清醒的认识。其实,这种“独醒”心志是非常痛苦的。《景福中作》沉痛地诉说心中的菲闷和自憾:“闷见戈铤匝四溟,恨无奇策救生灵。如何饮酒得长醉,直到太平时节醒。”郑遨所以要饮酒长醉,乃是他太清醒了。这种清醒才使他“闷见”,才使他“恨无”。这种“独醒”心态,看见现实的混乱、丑恶,而又“恨无奇策救生灵”,正是中国封建社会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的悲哀之处。吕洞宾的“独醒”心态中也带有浓厚的关心家国和愤世嫉俗情绪。他在《赠刘方处士》中写道:“琼浆玉液劝我醉,醉中亦话兴亡事。”又云:“悠悠忧家复忧国,耗尽三田元宅火。”可见吕洞宾也并未能忘情世事、“遗世而独立”。有一次他慨叹茫茫宇宙,竟无一人出来扭转乾坤,拯苍生,充满一种“世无知音”、“壮志未酬”的孤独感和愤懑情绪。他写了一首七绝:“独上高峰望八都,黑云散后月还孤。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吕洞宾心中的苦闷、孤寂同他宣泄外化的“醉仙”形象相去是如许之遥远。他“醉话兴亡”,“忧家忧国”,慨叹当世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充满着愤世嫉俗。吕洞宾也算得是一个“高道”,但却多少保留着儒者的心态。他不仅“愤”世俗,也慨道内的欺诈,对那些著道衣以沽名骗世的道士予以揭露。《寄白龙洞刘道人》云:“近来世上人多作,尽著道衣称道者。”一个与现实世界处于对立的人,往往从慨叹世无知音,到愤然出世,即感叹理想抱负的失落而孤独,又鄙世谷而自负、自傲。因此,酒、歌、狂,正是内心深处忧患苦痛的一种变态反映。

最后再回到开首提到的篮采和原型的道士诗人陈陶吧!他的《陇西行》是一首非常著名的诗:“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首诗寄托着陈陶对无辜牺牲的战士及他们的妻子深切同情。《全唐诗》收有陈陶诗两卷一百七十四首。《续古》之二十六云:“学古三十载,犹依白云居。每览班超传,令人慵读书。”联系《陇西行四首》、《塞下曲》、《胡无人行》等,我们可以看到他对边地战事的关切之情。“都护凌晨出,铭功瘗死尸”(塞下曲);“空流陇头水,呜咽向人悲”(《胡无人行》);“同来死者伤离别,一夜孤魂哭旧营”(《陇西行》之三),一再表示他对死伤战士的悲悼。正因为如此,他对于自己作为一个书生而感到悔恨。“每览班超传,令人慵读书”!他希望投笔从戎,立功边庭。这是一个有着何等抱负的知识分子!如果说这还是青年时期游学长安之作,那么《续古》之十九,则是他投奔南唐后对人民生活的关注:“楚国千里旱,土龙日已多。九谷竟枯死,好云闲嵯峨。”千里旱情引动着诗人的诗心,足见其时刻关注现实、关心国计民生的清醒态度。即使到了晚年,已成老翁,丫髻被褐,卖药度日的时候,他仍唱着“世事纷纷事更多”!史载他对南唐局势极为关注,对南唐在中主统治时期的浸弱之势分析得十分准确。《十国春秋》载中主保大(943-958)末,陈陶曾对人说:“国家将要亡了。”不久,周师南下占领了淮南。宋太祖建隆二年(961)春二月,李璟迁都洪州,了解到陈陶善知琳来之事,遂使人访陶。《十国春秋》记载这次访答的情况说:“元宗迁南都,至落星湾,将访以天象,恐陶不肯尽言。以其素嗜鲊,使人伪言售鲊。至门,陶出啖鲊,喜甚。售鲊者曰:“官舟至落星矣,处士知之乎?”陶笑曰:“星落不还。”元宗闻之不怿……久之,变姓名徙去。至落星湾而答曰“星落不还”,极幽默风趣之致,可谓寓政治形势的严峻分析于诙谐谈笑之中。末几,元宗果因失淮南和迁都事郁郁逝于洪州,真“星落不还”也。到后主李煜继位,南唐局势更是每况愈下了。同许多道士诗人一样,陈陶也是一个“外狂内冷”、“外醉内醒”的儒者,他对世事一直保持着清醒的认识。

“丹凤昼飞群木冷,一龙秋卧九江清。

时人莫笑非经济,还待中原致太平。”这是诗人谭用之《胎南康陈处士陶》诗的下半,以卧龙、丹凤比陶,并认为他有致中原太平的才干。结果是,他什么事也不能作,只能当一名“独醒”的旁观者。

“举世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屈大夫一言诉尽封建社会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的普遍遭遇。“独醒”心态就是他们的典型心态!这种心态当然也包括那些“外道内儒”、以“歌吟醉酒,佯狂玩世”、为其表现形态而内心极其痛苦的、清醒的唐代道士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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