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边城》这部中篇小说,作为沈从文小说的代表作,蕴含着极其丰富的中国文化特色。1984年,德国汉学家福斯特拉兹夫妇(Helmut Forster-Latsch,Marie-Luise Latsch)翻译的《边城——沈从文中篇小说选》由德国科隆叶氏出版社出版发行。本文选择该译本,以归化与异化的视角作为切入点,审视译本中物质文化、社会文化及宗教文化的再现,分析译者夫妇的翻译策略选择与应用。
关键词:边城;德译本;归化;异化
一、原著及福斯特拉兹夫妇译本介绍
《边城》是中国著名文学家沈从文先生的代表作,是我国文学史上一部优秀的抒发乡土情怀的中篇小说。它以20世纪30年代川湘交界的边城小镇茶峒为背景,描绘了湘西地区特有的风土人情。它以独特的艺术魅力,生动的乡土风情吸引了众多海内外的读者,也是西方读者接触神秘的湘西文化、了解湘西民俗文化的窗口。然而,相比英国和法国,德国译介沈从文的作品较晚,20世纪80年代才开始有德译作品。至今为止,《边城》共有两个德译本:1984年吴素乐(Ursula Richter)的第一个译本,1984年德国汉学家福斯特拉兹夫妇(Helmut Forster-Latsch,Marie-Luise Latsch)的第二个译本。[1]
福斯特拉兹夫妇均为对于中国文化怀有浓厚兴趣的汉学家,他们先后将法国华裔作家高行健的长篇小说《灵山》,沈从文的中篇小说选等作品翻译成德语。福斯特拉兹夫妇精通德、汉两种语言与两国文化,他们的译本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尤金・奈达(Eugene A Nida)认为,翻译中涉及到的文化因素可以分为五类,语言文化,物质文化,社会文化,宗教文化以及生态文化。[2]《边城》这部小说的翻译,既是语言文字的转换,又是文化的再现。《边城》 原著中含有很多有中国物质文化、社会文化及宗教文化特色的词语及句子时,那么译者应该采取哪种翻译策略呢?
二、“归化”与“异化”的内涵
归化、异化的提出最早要追溯到德国翻译理论家施莱尔马赫(Schleiermacher)。1813年,他在《论翻译的方法(über die verschiedenen Methoden des Übersetzens)》一文中指出,翻译的途径“只有两种:译者要么尽可能地让读者安居不动,而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要么尽可能地让作者安居不动,而引导作者去接近读者”。在这里,他只是描述了两种方法,并未给这两种方法进行定义。[3]他本人更关注保存原文的异质性,赞同“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的翻译方式,主张让目的语读者充分感受原语语言文化。
“归化”与“异化”这两个概念,是由美国翻译理论学家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在《译者的隐形(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这本著作中首创的用来描述不同翻译策略的术语。韦努蒂认为,归化的翻译要求读者在译文中看不见译者的痕迹,译者应该尽可能使用地道且易读的语言,从而让译文读者对于外语文本的陌生感降到最低,即将译文本土化。“异化”概念的提出则是对于归化翻译占主导地位的挑战。在异化翻译中,译者尽可能在翻译中保留源语言的独有特征,把读者带入外国情景。[4]
三、《边城》德译本中的归化异化翻译的具体比较
德国学者保罗·库斯摩尔(Paul Kußmaul)在他的著作《理解与翻译》中指出,译者作为对两种语言熟悉的文化中间人,他同时参与了源语文化以及目的语文化。他把译者比喻成“同时坐在两个椅子上”的人。[5]反观在这部文化意象丰富的《边城》中,译者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协调源语文化及目的语文化的差异,他采取怎样的翻译策略?是归化翻译还是异化翻译?本文将在奈达提出的文化因素的基础上,从物质文化、社会文化及宗教文化三个方面挑选语料,与原文比照并分析。
(一)物质文化翻译
与物质文化相关联的词汇、语句能够反映一个民族中物质文化特点,例如衣食住行、服饰等等。
(1)贯穿各个码头有一条河街,人家房子多一半着陆,一半在水,因为余地有限,那些房子莫不设有吊脚楼。
Eine Uferstraße verbindet alle Kais mitenander,da kein Platz vorhanden ist,stehen die meisten Häuser mit der einen-Seite auf Land und mit der anderen auf Pfählen im Wasser.
吊脚楼是湘西特有的建筑物,多为适应山区的斜坡地面或者水面而建,分两层或三层。译者采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将“吊脚楼”译为“Häuser”,并加以解释描述吊脚楼的外观,“一部分依陆地,另一部分用支柱架在水面上”,(mit der einen-Seite auf Land und mit der anderen auf Pfählen im Wasser.),使用的语言地道且易读,能让目标读者头脑中较为清楚的勾勒出这种独具湘西风情的建筑。
(2) 祖父一到河街上,且一定有许多铺子上商人送他粽子与其他东西……
Händler in der Uferstraße geben ihm Zongzi……
(Zongzi: Klebreis,oft zusammen mit kandierten Früchten oder Fleisch in Bambus- oder Palmblätter eingewickelt.Zongzi werden speziell am Drachenbootfest gegessen.)
粽子是中华民族传统节庆食物之一,在德语中没有对应的表达。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因此,译者使用异化的翻译策略,将其音译,并注释其制作方法、形状、成分和来历。这是译者的巧妙处理,完全地向德国读者展现了中国特色,并引起他们对于中国文化的好奇心。
(3)……,翠翠辫子上扎了白线,就明白那老的已作完了自己分上的工作,……
……,doch Smaragds weißes Trauerband im Haar sagt ihnen sogleich,dass der alte Mann seine hiesige Aufgabe erfüllt hat ……
在汉语里,说到红色,人们总会联想到“好运”、“吉利”,而白色意味着“不幸”、“死亡”。中国文化把婚丧嫁娶称作“红白喜事”。自古以来,亲人死亡,家属都要穿白衣服,以示哀悼。[6]在这个例子中,福斯特拉兹夫妇使用异化的翻译策略,保留了原文中的文化印记,让读者根据上下文体会到中国传统颜色的象征意义。翠翠辫子上扎了白线,这是她对于死去爷爷的追思。
(二)社会文化翻译
在不同的语言社会里,人们都有不同的社会文化的差异。对人的称呼、俗语的翻译,都属于社会文化中的一类。
老船夫为孙女取名“翠翠”,显然“翠”是“青翠”“碧绿”之意。但是,译者能够将表达色彩的词引申到“绿宝石”(Smaragd),让一个来自自然的女子,与 “玉石”联系起来。在这个例子中,译者并没有采用拼音翻译,而是使用异化法,读者通过翠翠的名字可以感觉到翠翠温润、纯洁、坚韧的形象。同时,Smaragd得名于古希腊词,西方读者对于这一词并不陌生,这一翻译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原文主人公翠翠的形象,体会到她独有的气质。
看过《边城》的人,也必然接触到很多承载湘西地域文化色彩的方言,例如,翠翠因为误会对傩送说的话,“你个悖时砍脑壳的!”。这句方言里含有责备和嗔怪,“悖时”指“运气不好”,“砍脑壳”指“砍掉脑袋”,方言的运用让小说中描述的地域文化更具感染力,让翠翠的人物形象更为丰满。反观译者的翻译,„Ein Schwein wie du eines bist sollte man köpfen!“。在德国,“Schwein sein”(像一头猪)是一句骂人口语,“köpfen”表示“砍头”的意思,在这个例子里,译者考虑到了目的语读者的接受度,使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让目的语读者可以体会到文章中人物对话的情景,降低了对原文的陌生感。
在《边城》中,作者描述过三次过端午节的场景。译者主要采取异化翻译,将“端午节”译为“Drachenbootfest”,“画王字”译为“das Schriftzeichen für „König“ malen”。随着日益加强的文化交流,德语读者对于他们原生文化中没有的事物颇有兴趣,在此异化翻译能够忠实地反映源语言文化。
(三)宗教文化翻译
宗教文化是人类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由于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宗教信仰,在处理到涉及到宗教词汇的翻译时,译者要考虑到目的语读者对于文化的接受性。为了更贴合西方文化,译者将中国的“观音”翻译成基督教中的“神”(Göttin der Barmherzigkeit),这里使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加上增译,使得目的语读者能够更好地接受译文。“无事不登三宝殿 ” 中的“三宝殿”指的是供奉佛宝、法宝、僧宝三宝的佛殿,无事不得在此处随意走动,后延伸出“没事不上门”之意。译本中舍弃了这一文化意象,直接翻译了这个成语的含义(Ohne Anliegen geht niemand in einen Tempel.),为典型的归化翻译。
由于文本篇幅所限,此处不再一一列举例子。
四、结论
语言植根于文化,翻译必然涉及到两种语言背后的文化。通过对于《边城》德译本的分析,笔者受到许多启发。福斯特拉兹夫妇在翻译过程中,既考虑了源语言中的文化因素,有考虑了目的语读者的接受性,使用了归化及异化的翻译策略。归化与异化两种翻译策略看似截然不同,实则相互补充。
参考文献
[1]张晓眉.沈从文文学在欧美国家传播及研究述评[J].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14,(11).
[2]尤金 奈达.语言、文化与翻译[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3.
[3]Lawrence Venuti.The Translation Studies Reader[C].London&NY: Routledge.1995.
[4]Lawrence Venuti.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M].London: Routledge.1995.
[5]Paul Kußmaul.Verstehen und Übersetzen[M].Tübingen:Narr.2010.
[6]常敬宇.汉语词汇与文化[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7]张晓眉.沈从文文学在欧美国家传播及研究述评[J].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14,(11).
[8]尤金 奈达.语言、文化与翻译[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3.
[9]Lawrence Venuti.The Translation Studies Reader[C].London&NY: Routledge.1995.
[10]Lawrence Venuti.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M].London: Routledge.1995.
[11]Paul Kußmaul.Verstehen und Übersetzen[M].Tübingen:Narr.2010.
[12]常敬宇.汉语词汇与文化[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作者简介:朱越,女,合肥学院德语教研室教师,学位:天津外国语大学翻译硕士学位,德国西萨克森茨维考应用技术大学语言与商业管理硕士,职称:助教研究方向:德汉笔译,汉德笔译。
论文作者:朱越
论文发表刊物:《知识-力量》2019年8月25期
论文发表时间:2019/5/13
标签:文化论文; 译者论文; 边城论文; 读者论文; 译本论文; 目的论文; 语言论文; 《知识-力量》2019年8月25期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