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结构思想与方法下的现代档案学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思想论文,结构论文,方法论文,档案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文章编号:1005-9652(2009)03-0028-04 中图分类号:G270 文献标识码:A
档案学理论已经过了百年的历练,但以档案学为独立研究对象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从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的十几年中,我国出版了不同作者的四部五个版本的《档案学概论》,我近期档案学理论研究也变得异常活跃,档案学理论界开始思考一些过去未曾思考过的问题:档案学应该用什么样的结构来容纳档案实践经验和知识?怎样将它们组织成为一个科学的概念体系?如何利用这个科学体系发现更多的现象本质和规律,以及如何利用它预测档案学和档案实践发展的未来?而诸如:档案学研究对象、档案学学科体系、档案学科学体系、档案学理论体系、档案学理论层次结构、档案学理论内核、档案学理论逻辑起点、档案学理论内在逻辑、档案学的理论纲领、档案学研究范式、甚至是档案学本体论等等问题,一下都涌现出来。而这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我国档案学理论界对这些问题的研究及其成果,表明我国的档案学研究已进入以档案学为独立研究对象的新时代。
当档案学将自身作为独立研究对象,其研究的性质无疑是理论研究,但它也是一种实践。作为结构主义者的法国哲学家路易·阿尔都塞就认为:“理论研究同样是一种实践,然而,理论实践不同于一般实践,它是在思想中进行的,是人类的思维劳动。”[1]由于这是一个不同领域的实践,所以它具有自己的环境、现象、特征和规律,因此,只要进行档案学的本体研究,那么从这个视角出发去研究档案学,我们就必然重新选择适应这个领域研究的思维和研究方法。
如果说档案学过去曾经出现过牵强地应用哲学,或由于应用哲学使一些论文变得艰涩和难懂,使简单问题复杂化的倾向,那么今天哲学已经渗透到了档案学理论的整个肌体,成为知识组织、解释现象、揭示本质和使复杂问题简单化的最有力的思维工具。档案学在一边应用着哲学,而另一边又似乎在诠释着哲学理论,这表明档案学研究确实已进入到了一个理性思考的境界。作为思维领域的档案学独立研究的目的,就是要重构一个能反映和指导档案实践的科学理论体系。而对于构建档案学科学体系来说,引入哲学色彩非常浓重的“结构思想”与“结构方法”,是必须的,也是根本就无法避免的。
一、结构思想与方法的梗概
“结构主义”是一种西方的现代哲学思潮,它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是与当时流行的存在主义相抗衡,反对存在主义的个人主义和唯心主义,又在吸收现象学的研究方法和风格的基础上产生的。到了六十年代后半期,人们对结构问题进行了较为普遍的概括和研究,提出了一般结构理论的思想,使结构主义研究进入一个综合性的阶段。但由于它在不同学科表现出了非常强烈的个性,结构主义自身始终未能形成它自己的整体“结构”,这就使结构主义成了强弩之末。但这一思潮不但没有终止,反而更广泛地渗透到更多的学科,吸引人们利用它去解释和探究问题。由此结构主义在语言学、人类学、社会学、精神分析、心理学、历史学、信息论、系统论,甚至是一些自然科学研究上,都取得了巨大而有目共睹的成果。虽然结构思想和方法有着浓重的哲学气味,但人们更多的只是将它作为一种思维方法来使用。而它也就作为一种方法论,在各专门学科中被广泛地应用和发展,被称为“后结构主义”,或“构成主义”。
结构主义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哲学学派,作为一种哲学思潮的结构主义,已因其唯心主义的内容而衰退,但结构思想与方法仍然在发展,它是一种已被多学科研究实践证明的科学方法,因此结构主义与作为具体科学方法的结构思想和方法是两回事,要将结构方法在各门科学研究中的应用,与哲学上的结构主义区分开来。
而我们在对现代档案学的研究中,也正是在这个含义上使用结构思想与方法。
1、结构思想与方法的特征
各种结构思想与方法之所以能够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它们具有共同的特征,综合各学科的结构思想和方法研究,仍可以抓住它们的一些基本特征。
(1)寻找事物的结构
“不存在没有结构的事物”[2],这是各种结构思想与方法共同存在的客观基础。
不同的结构思想与方法之所以能够联系在一起,就在于它们都把研究事物的结构作为一种思维的方法,试图通过对“无意识”的结构的研究,有意识地揭示各自研究对象的属性、功能、根源和本质。
(2)符号化、模型化和形式化
结构思想与方法的共同倾向是程度不同地运用了符号学分析法,正如陈元晖先生说的,他们“不是利用科学研究的对象或客体,而是利用代表对象或客体的符号。”[3]这种方法研究的重点是现象之间的关系,而不是现象本身的性质。这一特点使“结构主义”常常被作为符号学的同义词来看待。
但符号的意义则要来源于它与其他符号之间的某种实在的关系,所以结构方法在利用某种实在关系固定相干符号的时候,就必然会产生一种模型。模型是结构方法的必然产物,在这个被形式化的模型中其实包含了人对事物和事物关系的认识,也包含着思维的逻辑及其思维的过程,所以模型是我们对对象思维的形式化结果。
(3)三个基本原则
结构思想与方法主要是揭示被掩盖的抽象结构,在研究结构的方法上都强调三个原则:一是,整体结构决定事物性质和功能;二是,关系重于关系项;三是,深层结构重于表层结构。
现在我们的目的只是想引入结构思想来达到研究档案学的目的,所以我们对结构思想和方法只能作概略的说明,主要是为了引入这样一种思想或方法来完成我们之后的研究。
2、结构与结构的特征
对于结构没有统一的定义,但综合各结构思想不同流派的观点,我们还是能够把握“结构”的基本含义和特征。
“结构”原本是指由部分构成整体的方式。但随着现代各门科学对自己对象的结构研究,建立了一些形式化、符号化的理论,结构便被赋予了事物的系统、模型、形式联系、关系总体等等新的含义。从而使人们对对象的内在规律和内在联系的研究得以大大深入。
著名结构主义者列维·施特劳斯总结性地指出,结构具有如下特征:“第一,结构展示了一个系统的特征,它由几个成分构成,其中任何一个成分的变化都要引起其他成分的变化。第二,对于任一给定模式都应有可能排列出由同一类型的一组模式中产生的一个转换系。第三,上述特性使它能预测模式将如何反应,如果一种或数种成分发生了变化的话。最后,模式应这样组成,以使一切被观察到的事实都成为直接可理解的。”
著名的瑞士结构主义者皮亚杰指出:“总而言之,一个结构包括了三个特性:整体性、转换性和自身调整性。”它成为了结构思想和方法所要注意的三个基本原则。所谓结构的整体性是指结构主义者都把结构当作对象的各个部分间联系的整体,整体的结构关系决定事物的性质。所谓结构的转换性,是指结构按照一定的规则重新组合可以从一个对象引申出另外的对象。所谓结构的自身调整性,是指结构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封闭的系统,它不受社会和自然等外部因素的影响,相反它决定社会和自然的性质,其内部的机制就是结构的自身调整。这是把握结构主义思想的线索。
二、现代档案学研究引入结构思想与方法的客观性与必然性
将结构思想和方法引入现代档案学研究是具有客观性的,这一客观性来源于“档案学作为一种事物必定有着它自己的结构”[4],这是档案学客观存在的一种现象和特征,所以我们就能将结构思想和方法嵌入到档案学的研究中去。
但对档案学研究引入结构思想和方法必然性的解释就不会这样简单,因为我们已经注意到这样的事实,在过去的档案学建设与研究中我们确实很少使用结构思想和方法,尤其在档案学的符号化、模型化和形式化方面我们几乎毫无建树。然而档案学不也在研究中继续发展着吗?中肯地说,过去档案学研究之所以没有使用结构思想和方法,不是档案学不存在结构现象。也不是结构思想和方法没有诞生,而是我们对档案学的研究还处于初级阶段,那时还不需要进行这样高级和复杂的思维。那么为什么现在又必然会使用结构思想和方法了呢?简单地说,因为档案学研究一旦进入高级阶段,档案学研究就迫切地需要一种能满足现代档案学研究的理性思维工具,这种现象完全符合“科学经济学”的原理。
所以,只有从档案学发展的背景中,我们才能大彻大悟引入结构思想与方法的必然性。档案学理论现在已经开始从经验科学向解释性科学迈进,这时档案学本身会产生一些新的特殊需求,而我们恰恰就是从这些特殊需求中,才能感觉到引入结构思想与方法的必然性。
1、档案学整体性研究的需求
二十世纪末期,是我国档案学分支科学纷纷建立的时代,在档案学分支科学不断细化的同时,一种对档案学整体性的研究也开始出现,“档案学体系”的问题也成为档案学理论研究的热点。在对待档案学体系的研究中,档案学界一下涌现出“二分法”到“七分法”的多种档案学的分类体系结构。并概括出了档案学体系应具有的特征。
当时人们已经认识到,对于世界的研究,仅仅抓住某一方面是不行的,必须进行整体性的研究。
但其中有一种观点始终未得到重视,这就是将档案学体系结构本身划分为两种,一个是档案学的学科体系,一个是档案学的科学体系,这对于档案学理论体系研究来说,是一个重大和敏锐地发现。对于档案学的学科体系结构来说,虽然分类研究的结果并没有完全地统一,但大致上已经有了基本的雏形。但对于“档案学科学体系”则只是提出了一种需求,至于这种科学体系的研究只是在近几年才出现一些论文,将档案学视为“概念及其关系的体系”或“理论的板块”。[5]
结构思想与方法之所以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并被广为应用,就是因为它的特征是“重视整体”,因此这也是它能适应科学发展的综合化趋势,而得到普遍应用的最关键原因。
事实上,如果档案学只是提出整体性需求,那么系统论的思想就可以满足它,但为什么要选择结构思想和方法呢?这是因为档案学作为一个科学体系,其所进行的理论实践属于科学范畴而不属于意识形态范畴。其原料不是现实的客体而是“概念客体”。而结构思想和方法的“符号化、模型化”的特征则对概念的整体性研究有着特殊的效应,这一特征使它有能力“把一定的原料如感觉、表象和概念等加工改造成一定的产品”[6],其产品包括形成一门科学的结构。由此它成为科学体系构造中不得不使用的一种锐器。
2、档案学理论研究的需求
档案学理论研究中最想得到的就是关于事物本质的认识,人们实际在采用不同的方法来获得这一本质,比如从档案本身的属性中概括出了原始记录性,从档案的功能中概括出了“备以查考性”和“历史再现性”,但科学哲学已经指示我们,除此之外还可以从档案结构中获取它的本质,甚至还可以从档案的概念结构中利用推演的方法发现这种本质。
结构思想与方法从部分与整体、一与多、一般与个别等关系方面,对事物现象与本质的探讨是很有价值的。同时结构思想与方法在整体的前提下,能将主体——客体、整体——部分、表层结构——深层结构等一系列关系割裂开来,发现存在于整体内部的联系和规律,从而以新颖的方式提出事件与结构之间的辩证关系。
实际上结构主义的影响远远超出哲学范围,它渗透到人文与社会科学之中,渗透到数学与自然科学之中,渗透到实际生活与思维方式之中,成为一种广泛的文化与社会思潮。
3、档案学逻辑化、精确化和理论简约化的需求
档案学是一门科学。它越是科学,它的概念、原理、规律就越要强调逻辑化、精确化和简约化。法国结构主义的领袖列维·施特劳斯指出:“人文科学应当采用精密科学的方法……社会文化现象的研究也要运用符号化与形式化的方法,使人文与社会科学摆脱过去孤立和含糊的研究,达到自然科学那样的精密程度。”他又说:“结构主义不是一种哲学理论,而是一种方法。它对社会事实进行试验,把它们转移到实验室。在这里,它首先注意的是关系,试图以模型的形式把它们表现出来。”[7]
只有揭示这些不同层次的结构,才能反映社会科学的本质,使之科学化、精确化,而避免主观性和随意性。
4、档案学发展方向预测的需求
对于档案学的发展人们最想知道的就是档案学发展的未来趋势。“结构方法”其本身作为一种理论研究方法的科学性已毋庸置疑,但使用结构方法的必然性,则可以从我们对上述理论发展趋势的需求中表现出来。
档案学理论的发展,是一个由点到线,由线到面,再由面到体系的过程。虽然其中不乏曲折和坎坷,甚至还有倒退,但看今天的档案学理论,已经成为一个已具雏形的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无论档案现象是如何的纷繁复杂,我们的档案学家们都会提出与之相适的理论(学说)而加以诠释和指导。
我们不敢奢求现在的档案理论能够包容万象,但作为一门在我国发展近百年的科学,至少应该具备基本的稳定的理论支撑内核,这种理论内核具有一种内在的统一精神,进而形成一个连贯的统一逻辑体。在这个逻辑体内,能够对基本的档案现象完成理论上的包容与指引。在这方面,引入结构思想,对整个档案学理论体系进行重构,并在此基础上完成现代档案学从经验性科学向解释性科学的转变,让我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列宁说过:“只有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成为共产主义者”。
唯此,重视“结构”问题的研究应成为档案学的重要课题。
在档案学领域内引入结构思想,并在这个思想的指引下对整个档案学理论体系进行结构分析与构建,我们就可以使这个体系的层次性得到展现,使各个层次间的关系得到诠释,从而达到我们对现代档案学以后发展趋势的预见。
三、结构思想与方法和传统档案学研究方法的区别
档案学科学体系是有层次的,经典档案学就已经将档案学划分为“理论档案学”和“应用档案学”两个层次,显然理论档案学与应用档案学的研究方法就不会相同。而现在通过档案学科学体系的研究已经发现,档案学还存在着经验科学和解释性科学两个非常不同的理论体系。而现在我们需要认识的对象不是经验科学,而是理论的解释性科学,所以就不得不重新选择一个更为理性、更为抽象的思维研究方法。
传统档案学构建起了一个“经验科学”的档案学理论体系,作为经验科学它必须直接面对档案的实践,但解释性科学是在经验科学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所以它直接面对的已是“经验”所形成的概念,其结果应该是理性和思维的结果。档案学的理论体系是一个巨大的概念体系,我们首先遇到的问题还不是应用它的理论去解释什么,而是如何构建起这个庞大的概念体系。这样我们就可以分清,传统档案学理论研究方法是一种直接应用于档案实践的理论,而档案的解释性科学其实是一个构造档案学理论的科学,甚至可以直呼其为“理论构造学”。
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是概念及其概念之间的关系,所以它通常需要将概念形式化为概念的模型,再针对概念的模型和结构,去演绎和思考它们之间的种种问题。结构思想和方法的引入,就是要通过概念模式深入地分析档案学中的概念,理解不同概念之间的关联,更多的是通过概念的结构去把握它的本质意义,并利用概念及其之间关系所具有的逻辑关系去推演和发现有时直接从档案实践中很难看到的本质现象。
所以我们要看到,结构思想与方法和传统档案学理论研究方法,实际是面对不同对象,适应不同领域、有着非常不同形式的两种档案学理论研究方法。“经验的归纳法”、“实证法”在经验科学中原本都是非常有效的研究方法,但它在档案学理论体系的构造中,它们就会变得十分软弱,但如果我们在直接面对档案实践时,利用结构思想和方法完成对它的认识,则就会遇到一些困难,或表现出一种将简单问题复杂化的倾向,有时会因为非常地牵强,而显得有些滑稽。
在不同的领域使用不同的方法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要懂得并没有一个能在所有档案学科学体系各层次都能适用的研究方法。
四、小结
正如列维·施特劳斯所说:“结构主义不是一种哲学理论,而是一种方法”。作为一种方法,结构思想和方法充其量也只是档案学研究诸多方法中的一种,因此不应奢望它具有能解释一切的能力,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用它解释,它更不是档案学研究方法中的金科玉律。
其次,由于它是支持思维的一种工具,所建立的是一个概念的体系,所以从这个体系中衍生出来的每一个概念,都必须还要经过实践的证明和检验。
我们希望的是通过这样一种全新的研究过程,能够最终达到一些富有创新性的目的。包括能够解释一些现象(包括理论现象和实践现象),丰富档案学理论、形成新的研究范式。结构主义的拉丁原文“structura”,本来是指部分构成整体的方法。结构思想下的现代档案学理论研究的重点在于找出事物的表象背后的本质,强调关于事物的结构、整体、内部静态的研究,它是以结构方法为中心的科学思潮。
我们希望将这一思潮引入现代档案学研究后,能把整个档案学理论体系中最底层、最基础,但同时又对整个体系中最具支撑性的若干问题整合形成一个具有明显互相支持性的统一体。
说到这里,我们其实牵扯到了现代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种哲学本质意义上的方法。与其说是一种方法,不如说是一种研究视角。我们都知道,无论任何学科,基础理论研究往往会带有很浓重的研究者主观色彩,但其实这是与理论本身的客观性要求不相符的。所以,在引入结构思想和方法后,我们将把概念和概念之间的逻辑推导作为我们唯一的方法,从而尽量减少这种主观色彩,而这是结构思想所能够做到的。
在我们这个理论解释范畴内,我们认为整个现代档案学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是档案物质实体的双重构成。其实,档案学的逻辑起点,这一概念本身就是一个假说,正是从这一个假定成立的起点,我们进行以后的理论演绎,才有了现在整个现代档案学理论体系的框架。回顾对这一假说从提出到成形再到确立在现代档案学体系中位置的全过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结构思想在现代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中所起的独到作用。
收稿日期:2009-0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