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族传统节日中的傩文化事像——哈尼文化之“灵”初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哈尼族论文,文化论文,传统节日论文,哈尼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少数民族节日文化活动中,贯穿着一根神秘的中枢神经,闪现出文化之“灵”的光彩,通过节日集会活动的载体,延伸着民族的历史文化(特别是尚无文字的民族),形成民族意识、民族心理和民族性格。本文试图在调查哈尼族传统节日中的傩文化事像的基础上,寻找文化之“灵”的神奇身影。
文化之“灵”的身影飘忽不定,难于捉摸。然而在节日活动事像中又确实存在,举目可见。连为发展经济,各地新近创办的各种节日也明确提出口号:“文化搭桥,经济唱戏”,用民族文化的灵光异彩吸引客商。在我省举行的《第三届中国艺术节》演出节目中,“跳云南”之所以最受中外来宾欢迎,正因为其中不少节目是古傩舞,内涵丰富,鲜为人知,楚雄州火把节表演的双柏县的“跳虎”、武定县的“扎熊”、禄丰县的“大刀舞”等傩文化节目,充满民族特色,十分吸引来宾。外国专家学者不远万里来到滇中这片古人类的发祥地考察,了解人类始祖“元谋人”、“东方人”的来龙去脉及其活动情况,调查研究中外民族发展历程中的异同性。因而,对云南傩文化的研究,正成为中外学者关注的热点。不少学者的考察文章,已经开始撩开节日文化之灵的神秘面纱。
哈尼族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重要成员之一,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山地农耕民族,在云南人口仅次于彝族和白族。
由于历史上他们在从北向南游牧迁徙过程中,多以亲族为伍,进入云南后择地而居,部落变为村寨,游牧转型为农耕,开拓了雄奇壮丽的哈尼梯田,创造了辉煌的山地稻作文化,令世人瞩目。由于群山封闭,江河阻隔,他们的主体心灵也深深打上了自然环境的烙印,形成了诸多自称,以哈尼、卡多、雅尼、毫尼、布都、白宏等七个自称群体居多,另外还有糯比、糯美、腊咪、期的、各和、哈乌、觉围、觉交、爱尼(雅尼)、堕塔、阿梭、布孔、补角、哦奴、阿木、多尼、卡别、海尼、和尼、罗缅、路别、奕车、西摩洛、阿里卡多、阿古卡多、阿西鲁玛等近30种自称。据汉文献记载,历史上哈尼族与彝族、僳僳族、拉祜族、纳西族等同为氐羌族群,其语言同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二千多年来哈尼族名称虽多,其音义却基本相同,都从“和”音,意为“和人”。而“哈”为“和”的转音,“哈尼”一词不仅蕴含强悍、勇敢之人的意思,“尼”还具有“女性”的含义。正如彝族崇拜虎,自称“罗罗”,意为虎族,称女人为“罗罗婆”即母老虎的意思,反映出哈尼族和彝族的名称均产生于盛行图腾崇拜的母系氏族社会。
传说哈尼人曾创造过文字,写在牛羊皮上。后在迁徙中遇上饥荒,煮熟吃进肚子里了。所以哈尼族的文字都流传在每个族员的心坎里。这个古老的传说虽然荒诞,但仔细琢磨,却有十分深刻的哲理,使哈尼族的文化传承更加神秘,引人入胜,寻根觅底。哈尼族虽然长期没有文字,但却有丰富多彩的节日文化、农耕文化等现象,哈尼文化神秘而充满魅力,弥漫着图腾崇拜和傩文化的气氛,让人仿佛回到悠远的大自然里,在扑朔迷离的历史长河中遨游。只要留心观察其社会生活,举目可见傩文化事像。
在哈尼族的主要节日活动中,最隆重、盛大的要数“扎哈特”十月年了。“十月年”有以下祭祀程序:一是在农历九月底或十月初的属兔日,哈尼族的除夕(具体日期要由寨中主祭祀的老人决定)这天,用黄花染糯米饭舂成金灿灿的大粑粑祭祖先。传说,远古时期,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有一棵大树粗壮无比,围着树身马鹿要跑90天才能绕回来,金鸡要飞30天才飞得转来,树上结着硕大的稻果。为了取得大稻果,哈尼先民不知有多少人围着大树砍,也不知砍了多长时间,总算砍倒了参天大树。可是,大稻果也摔碎了,变成许多小稻粒,还压死了不少哈尼先民。后来,人们把小稻粒播种后,获得了丰收。这个古老的传说,叙述了哈尼族的祖先在与大自然的征战中,为获得稻种不畏艰险和流血牺牲的精神。因此,每到“新米节”和“十月年”,哈尼族的子孙都要选最好的谷子,碾出最好的米,染成黄饭,舂成金色的硕大的粑粑,象征祖先用生命换来的硕大稻果,跪拜祭献,不忘祖宗的功德,满足他们的遗愿,辞别旧岁。
二是于第二天(属龙日)中午,全寨共同杀一头大肥猪,称为“生轰”,家家都分一份,各户煮熟后配以其它供品祭祖。显示全寨都是血缘或地缘亲族,同是一个祖先的后裔。
三是在哈尼族历法的正月初一凌晨,要做一碗汤圆祭祖,并在房顶上或门前鸣放火药枪,迎接新的一年到来。这天上午,每家都要绑一只公鸡,给全家人喊魂,呼唤三魂七魄和祖先的灵魂回家来团圆过年,哈尼语叫“扎哈昔”。鸡煮熟后,先敬献祖先,然后全家分食,还要留下一部分,让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来吃。这天下午,嫁出去的姑娘要由男人陪着回娘家来探亲,称为“咱候皮”,一般只在姻亲关系之间进行。按传统习俗,凡是嫁出去的妇女,都要从夫家背着礼品回娘家祭祖。叔伯兄弟家也要各送一份礼物,不能缺少。供品送到娘家和亲戚家后,放在托盘中,倒上酒,放好筷,由主人向祖先祭献,客人跪拜在地,娘家和亲戚要热情招待回门的姑娘和亲家客人,并送给回礼(鸡、蛋、肉、耙耙等食品),使亲情关系更加牢固,不忘血统,团结和睦。
哈尼人家新年家庭宴会上,老人虔诚地祭献祖神后,三个身穿节日盛装的奕车姑娘穿梭端上美味佳肴,足有六十多碗菜,很多山珍野味,都是平时积贮好的。哈尼人有个习惯:“宁愿饿一年,也要吃好过年这一天”。姑娘们殷勤为客人一一斟满酒,老人端起碗朗声唱祝酒歌,豪爽地向客人敬酒。席间,姑娘们频频上酒,老人神采奕奕地吟唱哈尼族古老的历史和英雄的祖先。老人吟唱的内容,几乎都在姑娘们的服饰上。姑娘们色彩斑斓的服饰,实际是一本内容深邃的书,荟萃着哈尼族的历史文化。这本无字之书,只有哈尼族自己才会读,才能领悟其深层蕴涵。她们胸前挂着的银制鱼,是哈尼族的图腾。传说,大鱼创造了天地,也创造了人种,男的叫直塔,女的叫塔婆,他(她)们是哈尼族的始祖。龙神向塔婆赠送了三个竹筒,里面装着稻种,她带着儿孙辛勤播种,哈尼人才有了饭吃。姑娘们的扣饰,状似水母、螺蛳,腰上也挂满银质水生动物,这是原始时期采集食物的徽记或家族图腾物,奕车女人头上戴的白色三角帽,则是纪念在一场远古的战争中,哈尼人遭到围困,聪明、勇敢的祖先乘着白雾弥漫,率领哈尼人悄悄突出敌人包围圈,使民族得以生存的故事,白雾成了他们心目中的神。哈尼族图腾崇拜、灵物崇拜、祖先崇拜之根,通过祭祀和节日活动,在贝玛和老人的吟唱声中,深深植在后辈人的心田里。他们就是用神话传说和英雄史诗延伸着自己的历史文化,灌输民族精神。
农历十月第二轮属兔那天哈尼人过十月年,家家都杀猪宰羊,舂粑粑的声音此起彼落,像在吟唱着一首节奏强烈而古老的歌,男女老少身穿节日盛装,喜气洋洋,姑娘小伙们正忙着立秋迁架。上午九点多种,各家送来了祭祖供品,摆满贝玛家土掌房上的竹桌和篱笆片。贝玛端坐中央,参加祭祀的老人和壮年男子汉分坐两旁,气氛肃穆。保管铓鼓的老人磕头作揖,取下送至房顶上。贝玛和他的助手杀鸡取血点在铓鼓上,又洒酒献饭,口中念念有词,祷告铓神鼓神,后用手轻轻敲响,打击乐手们才能接过敲打起来。铓鼓声中,贝玛率众祭祖,在“哦—伙!哦—伙!……”的呼喊声中贝玛的助手——批玛双手挥舞纸扇带头跳起古老的祭祀舞蹈,众人呼喊着跳起来。
祭完祖先和铓鼓神,男人们敲着大鼓在寨子中跳跃, 全寨人族拥着他们涌向寨中央的祭祀广场。贝玛祭祀祷告完后,男人豪饮酒、大块吃肉;妇女们身着盛装,头戴笠帽,挥舞双扇,成群结队翩翩起舞,彩带纷飞,脚步杂踏。舞蹈逐步从祭祀傩舞向娱乐性转变,男子汉们呼喊着加入,群情激昂,边跳边互相灌酒,有的跳散包头都舍不得停一下,边跳边缠,忘形狂欢。
秋迁场上,是男女青年聚集游乐的地方。粗壮的龙竹作成秋迁架,比二层楼房还高,立柱上绑着青松蕊,横梁上吊着粗而柔软的藤子。待贝玛祭完秋迁神,第一个荡过后,青年们蜂涌而上,各人施展本领,争夺秋迁。姑娘们捷足先登,互相帮助用绳子系住裙子下摆,以免秋迁飞高时出现不雅观。小伙子们主动帮助送秋迁,有的乘势攀上,嬉笑声中,与姑娘成对象燕子穿云,飞上蓝天。
“昂玛拖”意为祭寨神。一般在哈尼历的二至三月(农历十一至十二月)举行,是所有哈尼村寨都进行的一项重要公祭活动。在哈尼族执着地信仰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中,祖先崇拜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反映出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他们从崇拜大自然的伟力到崇拜人类自身力量(有功有德的祖先)的重心转移。哈尼人认为:“昂玛”(西双版纳、澜沧的哈尼族称为“儒玛”)是哈尼村寨的最高保护神。他保佑着村寨的人丁兴旺,五谷丰登,六畜发展。
在西双版纳州勐海县南糯山和澜沧县惠民乡老旱谷寨,那里是边境地区哈尼族(雅尼)聚居区,执着而顽强地保持着比较古朴的文化传统。高大的“龙巴门”耸立寨外,每寨有“龙巴门”三道,正门一,侧门二。正门高八尺,侧门高六尺左右,上挂斩鬼木刀和避邪器物。正寨门前左侧佇立着树木雕琢成的裸体生殖神像,是社神的象征,神圣不可侵犯。哈尼人认为,“龙巴门”内可以得到神和祖先的保佑,离开“龙巴门”就离开神和集体,必遭惩罚。触动寨门外的男女裸体神像,全寨就不得安宁,甚至搬迁。神秘的“龙巴门”和祖先崇拜,构成雅尼人居住地区神奇的文化特色。
雅尼人称祭寨神为祭“红石天”。祭红石天,已经源远流长。哈尼人的巫师分为“儒玛”、“贝玛”、“尼玛”。“儒玛”很可能是古代原始公社时期政教合一的部落领袖,父子相传,延袭至今。在哈尼山寨中享有崇高威望,负责全寨事务。祭寨神就是祭已故的“儒玛”。“贝玛”专司祭祀和驱鬼活动,专由男性担任,父子或师徒相承。“尼玛”男女都可以充当,占卜吉凶,以巫术和草药为族人治病。上述三人加上铁匠,成为本世纪五十年代前哈尼山寨的领导核心。“儒玛”死后,被尊为寨神,每年祭祀。届时,全寨停止农事活动,身穿节日盛装,敲着象脚鼓,到寨外去祭寨神,因最早逝世的“儒玛”已无坟墓可寻,大部分村寨便在以前埋葬过“儒玛”的老林中,确定一棵树为寨神。元阳县土锅寨、新平县堵岭寨的哈尼族祭寨神活动,其祭祀程序基本相似。全寨人载歌载舞来到寨外,妇女只能远远地歌舞遥祭,只有“儒玛”的传人、“贝玛”、“尼玛”、“老人和男子可进入寨神林”。“儒玛”的后代或经过公推神定(占卜)的主祭人端坐神树侧主持祭仪,“贝玛”、“尼玛”等奉上黄糯米饭、红蛋等供品,杀鸡滴血,用鸡翅毛蘸血插入小石窟中(象征祖先居住的地方)。待将鸡煮熟后奉到挂着图腾和祭祀器的寨神树前,由主祭者剥开鸡蛋、斟酒率众跪拜。有的还用竹桌抬着祭品跳古傩舞,呼喊祖先的灵魂来受用祭品,保佑子孙兴旺发达,吉祥幸福。另外,要在神树前杀一条大肥猪,用山草烧掉毛,烤黄后一家分一块带回家中煮熟后祭祀家支祖宗,保佑家人平安。下午,各家各户都要把吃饭桌抬到寨子中央的街道上,端来最好的菜肴,摆好街心宴,先由“儒玛”、“贝玛”和长辈就坐,各家依次坐于桌旁。由“贝玛”祷告祖先,保佑人丁繁盛,粮食丰收,种一年够九年吃……并向祖先显示全寨团结和睦,子孙满堂,请寨神放心回神林去。然后,纷纷向“儒玛”、“贝玛”和长者敬酒拈菜,祝他们健康长寿。席间,老歌手吟唱哈尼族的古老神话和英雄史诗;妇女们踏着铓鼓点子, 跳起舞蹈,欢声笑语在山寨中回荡。
元江哈尼族彝族傣族自治县因远镇哈浦等寨的哈尼族(自称梭比人),他们称祭寨神为“三月节”(哈尼历),其时正是农历腊月下旬,野樱桃花盛开,透出春天的气息。节日前一天,全寨男子上山狩猎,女人下河捕鱼,必须捉到一只山中的白鹇鸟(梭比人认为这是最清秀的祭品)来献祭祖先。祭祀活动在村子中心固定的祭场举行,主祭人由众人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男性担任,还须卜鸡卦问神方能最后确定。节日历时三~五天,男女老少身穿盛装,主祭人耳挂鲜红色的白鹇鸟脚,白天黑夜坐在祭台上祈祷,全寨人满身插上野樱桃花踏歌环舞,表示对祖先的崇拜。梭比人的“三月节”,充满原始公社时期的浓郁古风。
“卡窝朋”,有的地方叫开秧门,有的地方称黄饭节,是哈尼族梯田农耕稻作活动演化成的重要节日,各村寨依据自己所处的地理气候确定,以本寨栽秧最早的人家为主举行,但要避开自家人的生日、属相日。1993年阳春三月,在布谷鸟的催种声中,我们登上了哀牢山,正逢羊街乡文化站工作人员尼黑戛家开秧门。清晨,唢呐声悦耳,长号声在长空中嘶鸣,帮助他家耕种的亲戚男人扛着锄头犁耙,女人穿着节日盛装,背着背箩来到他家门前参加“开秧门”祭仪。家族老人在堂屋门前边祭祀边高唱:“布谷鸟叫了,秧苗已经长得比田埂还高。小姑娘小伙子哟,赶快栽插收成才好……”家人向族里长者敬“闷锅酒”,感谢他们提醒不误农时;把象征秋天收成好的黄糯米饭、吉祥如意的红蛋分给来帮忙栽秧的人们。吹唢呐者在前引路,老人唱着《春耕歌》来到田间开始劳作。调皮的小伙子挑秧来到田埂上,将秧把摔到姑娘身旁,溅起的泥浆洒在她们的新衣服上。姑娘们并不生气,喜笑颜开地抠泥巴抛向小伙子,打起欢乐的“泥巴仗”。唢呐在伴奏,老人在田埂上歌唱:“天门开了!地门开了!秧门开了!年轻人打起泥巴仗,有说有笑栽秧腰不酸……”由主人家栽下头一把秧后,妇女们便展开了劳动竞赛,谁都不愿落后,让人们耻笑蠢笨。唢呐声中,一行行新绿在伸展;古歌声里,一层层春色铺满山。崇尚大地的民族,热恋农耕的心情都在这首演奏了几千年的春耕交响曲中表现出来。
“苦扎扎”是哈尼族的又一重大节日,因而有的地方又称为“六月年”。这是一个反映哈尼族开创梯田稻作历程形成的节日,悲壮而欢乐,闪烁着傩文化的神奇色彩。据《元阳民俗》一书中介绍:很久很久以前,哈尼祖先从“刀耕火种”,毁林开荒,破坏自然的惨痛教训中醒悟,为了子孙后代安居乐业,他们开挖梯田,进行农耕稻作。由于大量开垦梯田,得罪了山上和地下的动物。蚯蚓、蚂蚁抗议说,山上开田的人,挖断了它们的手足和脖子:狐狸、豺狗、野猫说哈尼人毁了它们的窝,便到天神那里去告哈尼人。神殿里判事的神官是聋子“乌四”,他看着动物们哭哭啼啼来告状,又见野物们断肢缺臂,便不问青红皂白,判哈尼人每年六月杀人头供祭野物们的亡灵,并准许野物遭踏哈尼的庄稼。这个不公道的判决坑害了哈尼人,每年六月都必须砍自己人的头祭奠野物,老人为失去儿女而痛哭,青年人为失去亲人而伤心,哈尼人都为被砍头的亡灵悲声大放,哭声惊动了天神“么咪”,他下界来得知神官“乌四”的错判给哈尼人带来了苦难,便亲自改了判。“么咪”告诉野物们说,哈尼人整死了你们千千万万,而你们一年只杀他们一个人,不解你们的恨,我要把哈尼人都吊在空中活活将他们饿死。野物们不知是计,高高兴兴地走了。天神“么咪”转对哈尼人说,每年的今天,你们高高立起秋迁来荡,支起磨石来旋转,只准杀牛头供祭,不准再杀人头祭野物。又叫哈尼“么筛”阿皮扮成神灵深夜呼唤牛肉甜,人肉苦。从此,天神“么咪”给哈尼立下的这个规矩,世代流传,成为盛大的“苦扎扎”节。这个古老的神话,生动地反映出哈尼族在改造自然中的艰难历程和万物有灵崇拜。每年节日祭祀时,贝玛都要用歌声咏唱这段古老的传说,不忘天神给哈尼人带来的幸福。从这个传说中可以看出,哈尼族为了发展生产,获得食物,曾经历过“猎人头”祭祀的野蛮阶段,也让人感悟到哈尼先民在“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时期,他们的心灵里完全是一个鬼神世界。在“人化自然”的历程中,付出了多少牺牲,才开创出雄奇壮丽的层层梯田,摸索出一套人与自然生态环境保持平衡的经验,发挥自己的力量取得丰衣足食。
“苦扎扎”节中的傩文化活动多姿多彩。农历六月的第一个属羊日开始过节,上午,家家杀鸡祭祖,中午每户派出一个强劳动力上山选一棵长得标直、无病虫害的松树来做磨秋梁,由贝玛或管事砍第一刀,然后大家动手把树砍好,从深箐中割来野藤拖着磨秋梁回寨。待到第五天(属鼠日)清晨,家家都用新竹筒去背清泉水来做饭菜,全寨杀猪宰牛分到户做成祭品,请谷物保护神“威嘴”、“石批”和祖宗来家中受祭一起过节。次日,全寨穿节日盛装来到秋场,老者安装磨秋,青年小伙蹬高拴好秋迁,挂上刺条驱鬼,摆好祭品祭秋神。贝玛或老者祷告:“天神、地神、山神、秋神保佑哈尼人,在一年一度的苦扎扎节里,请小天神‘威嘴’、‘石批’和你们来过节,同庆同乐。大家尽情地荡秋迁吧,有神和祖宗保佑你们”。第三天(属虎日)下午,全寨都要把诸神和祖宗送出门。拿着供在堂屋中的青松枝,用栗树枝做成的拐仗和一个啃过的骨头,点着火把边在家里敲打边说:“神灵出来吧!‘威嘴’、‘石批’出去吧!该吃的吃完了,该唱的唱完了。拿着啃不完的骨头去吧!明年又请你们来”。一直送到寨外,把松枝、火把、棍子放在地上,磕头作揖后返回家中。
“新米节”,哈尼语为“车施抽扎”。一般在农历7 月新谷金黄时举行。各家各户在自己的田里谷子即将成熟时,便纷纷开始祭谷神、选种和过“新米节”。
过“新米节”那天清晨,全家都要穿上新衣服(来帮忙的亦如此),去到稻田里选拔一蓬连根带穗的谷子,其株必须为单数。背着回家的时候,要避开行人和其它动物。回家后搓下谷粒,一部分在锅里焙干舂成新米做成饭,一部分连壳炒出米花泡酒,杀一只大公鸡煮熟一起祭献祖先。然后,先将新米饭喂狗。狗为什么有资格比人先享受新米饭?哈尼族有一段有趣的传说,在远古洪水泛滥的时候,淹没万物,人们为生存的食物十分发愁。机灵的狗突然发现在一棵大树上,“比苦鸟”叼着一穗谷子正要吃,狗汪汪叫起来,把“比苦鸟”吓了一跳,谷穗掉下地来,狗飞跑过去叼来交给主人,从此,哈尼人种上了水稻,有饭吃了。因而每年新谷成熟,哈尼人敬献祖先后,要把新米饭先给狗吃,全家人才能尝新。
吃过中饭,到田间请谷神,老人边磕头边念祭词:
“谷神娘娘啊!
守在我家梯田里吧!
不要到别家的田里去。
别家的田是公的,
我家的田是母的,
母田稻谷才茂盛!
……
快到我家温暖清秀的田里来吧!
‘威嘴’、‘石批’神来保护你。”
祭祀完毕,老人把谷神从梯田里请出来,沿着山路边喊边引回家中,把它安放在谷仓内供起来;青壮年开始下田选取最好的谷穗作种,晒干后与谷神放在一起,来年播种才会获得丰收。
哈尼族的祭祀和禁忌活动很多,除上述五个重大节日外,主要祭祀活动还有“吓候候”,汉语祭田神的意思。在秧苗栽下两月内以家庭为单位举行。
“德龙和”,汉语祭田坝神的意思。由一个村寨或几个村寨共同举办的公祭活动,实为祭祀土地神,保佑谷物无灾害,秋后获得丰收。“伙白龙”,意为威吓害虫。这是一项保护秧苗不受害虫侵蚀的宗教仪式,农历6月属鼠日举行。祭祀结束后,大家一起下田捉蚂蚱、 蝗虫和其它害虫。并把捉到的害虫头、脚、身、翅膀分尸,用竹签、木刺穿挂起来,插在梯田的出水口上,恫吓害虫,护青苗保丰收。
从上述扑朔迷离,异彩纷呈,充满神秘色彩的哈尼族节日、民俗活动事像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个民族以多神崇拜为基础,祖先崇拜为核心的原始宗教文化,是梯田农耕活动的灵魂。而庞大的梯田母体,又生发出哈尼族生产生活中多姿多彩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构成其独特的文化范式——原始宗教和农耕文化复合体。正象马德邻等著的《宗教,一种文化现象》一书中所说:“原始宗教始终与原始文化是彼此不分、混沌为一的;在原始文化发展的早期它曾经被包裹在原始宗教之中;在原始文化发展初始,原始宗教更成其为它直接的动因,原始文化是在原始宗教的母腹中孕育、躁动、诞生。”我认为这种在原始宗教祭祀中产生、与原始宗教不可分割的文化正是哈尼族和其他少数民族神秘文化之灵——傩文化。《辞海》在傩辞条中解释:“傩,犹猗傩。行步有姿态。”《诗·卫风·竹竿》:“佩玉之傩。”《辞海》还注释傩祭是“古时腊月驱逐疫鬼的仪式……”傩文化即祭祀娱神、驱疫逐鬼、禳灾祈福的宗教文化。经过大量调查证实,大多数少数民族的文化起源和发展,也象哈尼族一样,宗教是文化的灵魂。而宗教的祭祀活动又成为文化传承的主要载体。一切民俗活动,特别是节日活动中,几乎都升腾着宗教的肃穆气氛,呈现出古图腾崇拜、灵物崇拜和祖先崇拜的浓厚色彩。这些古风遗俗能够流传至今,成为我们调查研究的课题,反映出它是民族历史文化进程中,文化主体(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的积淀。这种积淀形成了民族文化的基因,注入到其成员的心灵里,影响着他们的潜意识,思维方式,思想感情,个性特征,日常生活,行为习俗,甚至融入人的本能,无论经济方式发生变化或走到哪里,仍然坚持着民族的传统精神。
在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的今天,现代文明的浪潮涌进了山寨,使哈尼人的生活丰富多彩。但傩文化的神秘雾霭仍然在山寨中升腾着。
哈尼族居住的云南边陲地区,多民族互相杂居环绕,毗连邻国。从古到今,都处在中原文化向外传播,东亚农耕文化与西太平洋渔猎文化在这里交汇;各民族文化互相渗透影响;内外各种宗教信仰、文化范式在这里碰撞的特殊地区。历史上,他们的祖先可以使外来宗教信仰“洋为中用”,“外为土用”,使其土著化,只接纳其中有益的精华。对于其它文化的吸收亦然如此。在撞击和交融中本民族文化不被同化,象大山一样顽强自立。今天,傩文化的中枢神经仍深蕴在社会活动的机体里,影响着人们的行动。它象“灵魂”,从衰老的机体转向新生的机体,只要有人活着,“灵魂”就存在。民族传统文化之灵——傩文化,实乃是云南神秘文化之根源和内核。
(本文曾参考过毛佑全、李期博、孙官生、史波等同志的有关文章,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