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话语标记的语用功能及生成机制
——以“你不知道”为考察对象
吉 晖
（武汉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武汉 430072）
摘 要： 在话语使用中，“你不知道”从主谓结构逐步演化为话语标记。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句法位置相对灵活，一般位于句首，也可位于句中，句末标记相对较少。句法位置不同，语用功能也存在差异。“你不知道”的语用功能主要表现为话轮转接和话轮延续两个方面，其中引入新信息、提醒强调及表情功能是其核心功能。“你不知道”存在多种语用变体及称呼伴随现象。“你不知道”经历了一个从实到虚、不断语法化的过程，其语义演化轨迹表现为：“不了解、不认识”义——提醒注意功能——表情（态度、情感）功能。紧邻句法环境的影响、重新分析及主观化认知等因素是“你不知道”语法化的主要动因。
关键词： 你不知道；话语标记；语用功能；语法化
一、引 言
在现代汉语中，“你不知道”从句法结构的角度可分析为一个表否定的主谓短语，“知道”是核心动词，后可接词、短语、小句做宾语；也可在主谓谓语句中充当谓语，以及修饰名词性成分做定语。但从话语分析的层面来看，“你不知道”却又具备在句子层面无法分析出来的语用功能。我们来看几个例句①：
（1）你需要帮助，你又孤独又寂寞又自卑，你像个飘荡的游魂，你不知道自己的目标，甚至不去追求你的前途，你需要帮助。（琼瑶《梦的衣裳》第八章）
（2）当然你不知道事情发展之速出乎你的意外，可是他们都是百科全书派，这该知道吧。（北大语料库《读书（卷31）》）
（3）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也没法告诉你。（流沙《天际》）
研究者们利用中国162个慢性病监测点的调查研究发现，2010年,中国成年人糖尿病患病率为11.6%[1]。中国2013年第五次国家卫生服务调查结果显示，近5年城乡居民(按照人数计算)的慢性病患病率由2008 年的18.9%增至2013年的24.5%，按疾病别分析的慢性病患病率中，糖尿病仅次于高血压处于第二位，15岁及以上调查人口自报糖尿病患病率为3.5%，10 年间上升了4倍，且农村显著高于城市[2]。
旅游开发价值-充分挖掘古建筑本身具有的历史文化与象征意义，将其开发打造成旅游观光场所，不仅可以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而且是打造地方特色的重要实物载体。
从促进商品经济发展的角度看，将专利权用尽规则与侵权规则挂钩，前者的适用范围可以随着后者的变化而适应性地变化。侵权规则此时成了权利用尽规则的锚。在市场活动中，买方不必担心两个规则之间在适用标准上有不一致之处，不必自己去区分到底是发生了默示许可(适用专利法第12条)还是权利用尽(适用专利法第69条(一))；在审判中，如果某种产品能被认定是专利侵权，则法官下一步只需要考虑相关产品是否是专利权人同意而售出的就可以了，这不仅符合专利法的立法逻辑，操作也简单，给市场活动提供了应有的法律确定性，能够促降低交易成本，促进交易的达成。
（5）小翠，你不知道，这装病呀比真病还难受……（《我爱我家》第39 集）
2.1 仪器条件优化 实验系统优化了测定各个元素时钨丝电热原子吸收光谱仪的仪器条件，包括空心阴极灯电流、原子化器高度、氩气流速、氢气流速及原子化器升温程序等条件，发现在测定不同元素时上述仪器条件有所区别。见表1。
（6）当时我就担心她会笑，你不知道，她一笑，眼角全是皱纹。（朱文《我爱美元》）
例（1）至例（4）的“你不知道”在句中充当句法成分，表“对事物的不认识或不了解”等实实在在的语义。例（1）（2）中，“你不知道”后接名词性短语及小句做宾语，例（3）“你不知道”做谓语，例（4）中“你不知道”充当定语。这四个例句中的“你不知道”都不能去掉，否则会影响句子的语义表达及句法的合理性。
警察小哥颤抖着烟放进嘴里，点烟的手抖了半天，还是没点燃。他呜呜地说，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了，那还怎么记得她，还怎么证明爱过她。
例（5）（6）中的“你不知道”与前四句不同，应该分析为话语标记。首先“你不知道”在结构中不充当任何句法成分，与前后小句的关系比较松散。其次，前后均伴随有明显语音停顿。第三，它不影响命题的真值意义，“你不知道”去掉后，原句的概念语义不发生变化。我们认为例（5）（6）中的“你不知道”已从主谓结构逐步演化为一个类词成分，在话语之间主要起信息引入、提醒强调的作用。
当前，国内汉语话语标记研究主要集中在论述某一话语标记在不同语境下所体现的多种话语功能［1］。“知道”类话语标记便是其中一个研究热点。陶红印［2］、殷树林［3］、刘丽艳［4］、单谊［5］分别探讨了话语标记“你知道”的固化格式、语用功能、使用模式及韵律特征，而就其否定形式“你不知道”的研究并不多见，仅周毕吉［6］谈到了“你不知道”的演化过程及其功能。本文拟对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句法位置、语用功能、变体形式、语法化过程等做进一步探讨，希望对当前相关研究有所补益。
二、“你不知道”的句法位置及语用功能
话语标记是语用层面的功能分类，不是语法上的类别，句法分离性被视为其重要特征之一。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句法位置就相对灵活，一般位于句首，也可位于句中，句末标记相对较少。句法位置不同，“你不知道”所表现出的语用功能也存在差异。
方梅归纳了话语标记的几种功能，其中包括话轮转接、话题处理、指示说话人的态度、指示段落或意群的开始或结束，并指出弱化连词在话语中主要起到话语组织功能和言语行为功能［7］。我们认为，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语用功能主要表现为话轮转接和话轮延续两个方面，其中引入新信息、提醒强调及表情功能是其核心功能。下面，我们分别从句首标记、句中标记、句末标记三个位置来展开讨论。
（一）句首标记
位于句首是“你不知道”句法位置的常态。作为句首标记的“你不知道”主要起话轮转接的作用，具体表现为延续会话话题、引入强调新信息及释因等功能。这三种功能相互关联，同一个标记在同一语境中往往可以分析出几种功能。为表述清晰，我们将三种功能分开论述。
说话人在说话的过程中，经常会发现自己在前面的叙述中漏掉或遗忘了一些重要信息，并希望在后面的叙述中将其增补。句中标记“你不知道”通过凸显后句信息，起到将信息回溯标记到原来位置的功能。如：
在一个话轮中，“你不知道”一般出现在相邻对的应答语中，因而话轮转接、延续始发语的话题是它重要的功能之一。如：
（7）A：老曾，多长时间没见了，最近还好吗？
湖州市人民政府蒋伟峰副市长致辞时表示，木地板产业是湖州的优势产业，作为中国木地板之都，湖州在过去四年成功举办不同主题的木地板大会，大会已经成为木地板行业国际的展示交流平台，也进一步推动湖州地板产业的发展。希望未来的木地板大会向木产业大会延伸。希望各木地板企业能够准确把握趋势，做好绿色制造、智能制造文章，大胆创新，占领行业制高点，把企业做大做强做持续。
在例（7）话轮中，A 设立话题，其预想是一个问候相邻对，期待的回答应是“还好/不错/马马虎虎”等。但B 使用“你不知道”实现了话轮的转接，延续了A 关于近况的话题，但与A 的预想值不一样，这被看作是话题的逆接。
2.引入强调新信息
主谓结构“你不知道”在演化为话语标记的过程中，其语义不断虚化，但并未完全消失。原结构残留的语义对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语用功能有重要影响，它引入的后句中所包含的信息对于听话人来说往往是未知信息或者意想不到的信息。因而，话语标记“你不知道”起到了突出强调新信息的作用，以此引起听话人的注意。如：
（8）A：“坐好，我就不爱看你这种歪着肝子腆着脸的相儿，干吗不打算找个工作？”
B：“你不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王朔《橡皮人》下篇）
例（8）是一个问答语对，B 并没有直接回答A“干吗不打算找个工作”的提问，而是用“你不知道”来承接延续话题，强调“我和别人不一样”的信息，试图引起A 的注意并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同时，“你不知道”凸显了B 与众不同的优越感，这也是言者主观性的典型表现。
（9）A：“喂，找谁？”
B：“就找你。我是杨重，我坚持不住了，这女人缠得我受不了啦。”
A：“我刚刚还在夸你有耐性，会胡扯。”
B：“你不知道这女人是个现代派，爱探讨人生的那种，我没词儿了，我记住的外国人名都说光了。”（王朔《顽主》第一章）
例（9）中的B 使用“你不知道”找回（A 在第二个话轮开始时引入了新话题，A 与其他人谈话的内容）并延续了第一个话轮中自己提出的话题，解释了自己受不了那个女人的原因，B 所强调突出的这部分信息是A 所未知的，B 希望借助话语手段获得A 对自己的认同。
3.释因功能
取剪碎的水稻幼苗叶片，加入3 mL 80%(V/V)的丙酮，于4℃冰箱密闭遮光放置24 h以上，待叶片完全变白，于663 nm和645 nm下测定吸光值，计算叶绿素浓度，再换算成质量[21]。
1.3.2 实训课教学评价。两组学生均选取《眼科学》专业课程第八章第一节《年龄相关性白内障》中白内章和青光眼常见疾病作为本次实训课教学的内容，接受评价的两组学生均由同一教师在同一时间进行理论内容的讲解，每项理论内容的讲授时间为2学时。在课程开展过程中，试验组采用微课辅助教学的方式，对照组则单纯采用传统的课堂教学方式；在课后，对照组学生按照教师的相关要求来进行相关教学内容的自由复习，而试验组学生则通过教师录制的微课资源来进行自主的复习。在实训课程结束以后，两组学生均按要求填写微课的教学效果评价调查表，通过该调查表相关数据的统计分析来获得相应的教学评价数据。
（10）A：“我们经过多方调查和试验发现，一百克的包装最适合三口之家一顿饭的用量，你们怎么会不够吃呢？”
B：“你不知道，我早晨不做早餐，买的牛肉除了晚饭吃外，还留下一部分当早饭，所以当然不够吃了。”（北大语料库《市场报（1994年）》）
B：你不知道，天天在家带孙子，看电视的工夫都没有了。（古田《家里那点儿事》）
（11）A：“出个差要花这么多钱？”
B：“你不知道，我那口子是人事科长。单位领导见我快退休了，有意照顾呗！”（北大语料库《人民日报（1995年）》）
例（10）中“你不知道”引入“留下一部分当早饭”，解释了“牛肉不够吃”的原因，例（11）中引入“我那口子是人事科长”，解释了“为什么出差会花很多钱”。
（二）句中标记
话语标记“你不知道”也经常出现在句中。相比句首标记，句中的“你不知道”不用作话轮转接，而用于话轮延续。这是说话人把持话语权的一种手段。其语用功能具体表现为延续句内主题、信息处理等功能。
1.延续句内主题
在话题延续中，“你不知道”所引入的新信息往往是对前文所提话题现象的解释与分析，具有释因功能。例（8）引入的“我和别人不一样”、例（9）引入的“这女人是个现代派”等，都是对前文事件的原因解释。下面的例句可进一步明确这一点：
句中标记“你不知道”的首要功能是延续句内主题，这一点区别于句首标记的延续会话话题功能。我们来看下面的例子。
2.2 三组患者血清阳性检出率比较 血清AFP、CA125、TK1三者联合阳性检出率明显高于单项阳性检出率，肝癌组阳性检出率明显高于对照组以及良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2。
（12）A：怎么不见小云啊？
B1：你不知道，他昨天出了车祸，进医院了。
B2：进医院了，你不知道，他昨天出了车祸。
B3：他昨天出了车祸，你不知道，进医院了。
拟建建筑物基坑开挖2.0～4.8 m，距离建筑物的最小距离约为30 m，西侧主要为道路，无重要建(构)筑物及大型市政管线分布，基坑侧壁安全等级为三级。
针对 A 的提问，我们有 B1、B2、B3 三种回答，B1、B2、B3 所提供的语义信息基本一致，但其中的“你不知道”却表现出不同的语用功能。
在大多数情况下，主谓结构“你不知道”在结构和语义上具有指后性，它一般与结构后的话语单位发生联系。虚化后的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指后性表现为辖域的指后性。B1、B2、B3 中的“你不知道”就具有不同的辖域：
B1：你不知道，他昨天出了车祸，进医院了。（强调事件本身） 辖域
B2：进医院了，你不知道，他昨天出了车祸。（强调事件原因） 辖域
（28）我是好意，难道你不知道？（王朔《空中小姐》第九章）
从图5中可以看出，三种路由算法的跳数随着速度的增加，呈现出上升的趋势.这是由于车辆运动速度增加导致拓扑的剧烈变化.但从图中可以看出这3种路由算法的跳数都很接近，同时当速度小于40 km/h时，RAR路由算法的跳数大于另外的两个路由算法，而随着速度的增加，跳数增加比较缓慢.这是因为RAR路由算法选取的并不一定是距离目的节点最近的节点，而其他两种路由算法选取的节点一定是距离目的节点最近的节点，所以由于开始速度比较慢时，拓扑变化并不剧烈，相比较其他两个算法跳数比较大，而当速度大于40 km/h时，由于RAR路由采用了缓存机制，导致跳数相对比较稳定.
在B1 中，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辖域是整个事件，既包括起因也包括结果，作为话轮转接的手段，它延续的是会话的话题，即关于“小云”的话题。在B2、B3 中，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辖域都是部分事件，B2 引入强调了事件的原因部分，B3 引入强调了事件的结果部分，均不与会话话题产生直接关联，分别延续“他进医院”及“他出车祸”的句内主题。
区分会话话题与句内主题十分关键。就句中标记“你不知道”而言，它的辖域部分所引入的信息与结构前的主题信息发生直接联系，这是我们分析句中标记信息处理语用功能的基础。
（4）远了，你不知道的地方。（孙犁《嘱咐》）
2.信息处理功能
对回归方程偏导求解，可得出香辣藕片的最佳工艺条件：硬化温度为31.23 ℃，浸泡时间为2.16 h，硬化剂浓度为1.15%。根据实际操作情况修正为：硬化温度31 ℃，硬化剂浓度1.1%，浸泡时间2 h，符合国家标准[24]。在此条件下进行3次验证实验，得到香辣藕片的硬度为701.36，与预测值707.78基本一致，相对误差为0.91%，而感官评分此时达到92.60分。综上，说明所得模型与实际情况拟合程度较好，能够反映硬化温度、浸泡时间和产品硬度以及感官评分之间的关系，可采用该模型对香辣藕片的品质进行预测。
处于句中的“你不知道”一个核心的语用功能是对其辖域信息的进一步处理与加工，这种处理加工表现为将话语标记前后句信息之间的逻辑语义关系进行明示与突显。句中标记“你不知道”的信息处理功能主要有信息解释、信息增量、信息具化、信息回溯、信息重申等五个方面。
①信息解释功能
句中标记“你不知道”也具有解释功能，与句首标记不同的是，它是面向句内主题的释因。我们来看几个例子：
例（13）（14）中的B 句均是对出现A 句现象的原因解释，A、B 句的逻辑语义关系可表示为图式：
②信息增量功能
前文已述，“你不知道”具有延续句内主题的功能，有时其引入的后句信息是对前句信息的增补，表现为信息量的增加，我们把它叫做句中标记的信息增量功能。如下面两例：
例（15）中，说话人首先提供A 句信息，随后又用句中标记“你不知道”增补信息B 和C，实现信息的增量，旨在让听话人了解自己的近况。例（16）中A 句提供了关于父亲的新信息，B 句在此基础上增补父亲更多的信息，这都是信息量的增加。信息增量功能的信息引入模式可图式为：
A+B+C+……=Z （Z 是信息的合集）
③信息具化功能
句中标记“你不知道”有信息具化功能，后句信息往往是对前句信息的具体描述与说明。如下面三例。
我军非常重视仿真训练系统在军事作战、评估和装备训练的应用。例如，在文献[5]中，完成了现有的坦克和装甲车辆已经嵌入和修改，以提供仿真训练系统功能，以提高设备的训练能力。文献[6]在不改变现有武器系统内部结构的情况下，从主战坦克的火炮系统着手进行了嵌入式改造，保证了武器装备的操作性能和手感，使实装具备嵌入式射击训练的功能。但总体来看，我军在嵌入式技术的理解与运用确与美、俄等军事强国存在一定的差距，对于系统的研究还不成体系，需要提高与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例（17）中A 句谈及“身体条件”，B 句对这一信息作具体说明，b1、b2 是具化的分信息。例（18）中A 句谈及“他的能力”，B 句描述其具体表现，b1、b2、b3、b4 为分信息。例（19）中A 句谈及“岁数虚报”情况，B 句反映具体情况，b1、b2 为分信息。信息具化功能的信息引入模式可图式为：
A=B（b1+b2+b3……）
④信息回溯功能
1.延续会话话题
例（20）中，从逻辑语义上来看，B 句信息是A 句信息的一部分，B 句的出现位置应是A、C句之间。说话人在前面的叙述中遗漏了B 句。如果说话人直接在C 句后添加B 句在语义上不成立的，因为C 句信息与B 句信息没有关联。句中标记“你不知道”的使用告诉听话人，B 句是对A 句的补充，其正确的语义位置在A、C 句之间。A、B、C 三句的逻辑语义关系可图示为：
⑤信息重申功能
有时，句中标记“你不知道”引入的信息是对前句已有信息的重申，如：
例（21）至（23）中的B 句信息是对A 句信息的重申，一般在信息量上没有增加，只是B 句在语义上程度等级更高。A、B 句的语义逻辑关系可图式为：
（三）句末标记
话语标记“你不知道”也可出现在句末。与句首句中标记相比，句末标记“你不知道”在语义上具有前指性，但自身语义属性更加弱化，在语用上并不引入新信息，其核心语用功能是强调前句信息，具有了表情功能。在语音方面，“你不知道”与前句之间的语音停顿缩短，间隙感越来越不明显，发音速度更快，发音强度弱化，表现出句尾语气词的特征。如：
（24）这么大的高速的伸展以后，游资一大堆，那钱没地方去，你不知道。（《锵锵三人行·如果海南成富贵岛将如何驱赶穷人》2010-02-11）
（25）最近工作忙，压力大，经理还老念叨。人都烦死了你不知道。（梅林《城市白领》）
（26）姚明昨晚的那一记扣篮，帅呆了你不知道。（梅林《城市白领》）
上面三个例句使用“你不知道”强调了前句信息，同时也表明了说话人对前句中所提现象或事件的观点、情感和态度。例（24）表明说话人对“游资”现象的担心，例（25）表明说话人对当前生活状态的不满意，例（26）表明说话人对姚明的喜爱。句末标记“你不知道”主观性程度很高，结合其语音特征，我们认为句末标记相比句首、句中标记虚化程度更高。
同时，我们还要区分清楚句末反问句“你不知道”与句末标记“你不知道”的不同。如：
（27）连小说上都说，男子汉绝迹了。你不知道？（张承志《北方的河》第二章）
B3：他昨天出了车祸，你不知道，进医院了。（强调事件结果） 辖域
（29）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北大语料库《读者（合订本）》）
（30）少见，还真退钱。可家具一早都拉走了，你不知道？（陆天明《苍天在上》第十五章）
上述四例中的“你不知道”是说话人向听话人提出的问题，一般需要听话人予以回答。这里的“你不知道”是句子命题的组成部分，表达概念意义而不是程序意义，它的有无影响到句子的真值。因而，这里的“你不知道”不能视为话语标记。至此，我们可以对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句法位置及语用功能进行概括，如表1所示。
表1 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句法位置及语用功能
三、“你不知道”的变体形式及称呼伴随现象
董秀芳认为话语标记语形不稳定是话语标记形成过程中的共性［8］。话语标记一般包含数种语用变体，这是话语标记处于词汇化初级阶段的形式表现。语用变体在语用功能上不存在太大差异。话语标记“你不知道”也有“你不知道呢”“你不知道哇”“你不知道么”“你不知道吗”等几种变体。我们看下面的例子。
（31）你不知道呢，我们北方的猪是吃屎长大的。（王朔《橡皮人》上篇）
（32）你不知道哇，人老了，真是没意思。（北大语料库《读者（合订本）》）
（33）哈哈！你不知道么，我磨砖是为了做一面镜子啦！（明旸《佛法概要》第六章第五节）
（34）你不知道吗，他昨天早上就回乡下去了。（梅林《城市白领》）
上述例句中，如果我们用“你不知道”来替代“你不知道呢”“你不知道哇”“你不知道么”“你不知道吗”这四种变体，其语义属性、语用功能不变。“你不知道”作为话语标记的主体形式被普遍使用。变体形式的存在表明“你不知道”语义属性尚未完全虚化，其语形与语用功能处在趋于稳定的过程中。
还有一个现象值得注意，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经常与称呼语伴随出现，如：
（35）我的好哥哥，你不知道，小雪球是一只狗呀！一只北京狗！小哈巴狗！只有这么点大！（琼瑶《雁儿在林梢》第七章）
（36）妈，你不知道，两个月亮在天上，亮亮天，多好！（北大语料库《人民日报（1995年）》）
（37）爷爷，你不知道，蚂蚁这东西无义战，饿了饿打，饱了饱打；你就是把十个馒头搓碎了喂它，它们也还是要打的。（林希《善人坊》）
（38）法官先生，你不知道，我们的婚姻在70年前就破裂了，为了不给孩子带来痛苦，我们早已协商好，等他们去世后再离婚。（北大语料库《读者（合订本）》）
（39）太太，你不知道，容哥儿离了他奶妈连尿都屙不出了呢！（白先勇《玉卿嫂》）
（40）大姐儿，你不知道，咱俩有缘分哩，你从南面过来那天，我还抬了你一程，在这园子门口落的轿。（尤凤伟《金龟》）
在会话过程中，称呼语的使用具有招呼、引起对方注意的语用功能。在上述例句中，“我的好哥哥”“妈”“爷爷”“法官先生”“太太”“大姐儿”等称呼语是言语交际中积极礼貌策略的体现，说话人通过礼貌性称呼语拉近与听话人的距离，让自己说的话更容易被对方接受。话语标记“你不知道”进一步强化了这种语用效果：一方面是引起对方注意后句信息；另一方面同时表明说话人是站在听话人的视角来陈述一件事情、传递新信息的，充分考虑了对方的面子，说话人所陈述的事件特别是释因性的信息更容易被听话人接受。
四、“你不知道”的语法化及动因
江蓝生认为，语法化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实词逐渐虚化为没有实在意义的语法成分的过程，二是指短语或词组逐渐凝结为一个单词的过程［9］。从前文的例析来看，“你不知道”经历了一个从实到虚不断语法化的过程，其语义演化轨迹表现为：
“不了解、不认识”义——提醒注意功能——表情（态度、情感）功能
Traugott 将语法功能根据语法化的程度从低到高进行了排列：概念功能＞语篇功能＞人际功能［10］。“你不知道”的语义演化轨迹反映了它语法化程度从低到高的变化。我们以下面三例做进一步说明：
（41）你不知道我就是房东吗？（梅林《城市白领》）
（42）不是我想出名，你不知道，家里最近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是位小学老师。（北大语料库《读者（合订本）》）
（43）现在交警查得可严了你不知道。（梅林《城市白领》）
例（41）“你不知道”作为主谓短语出现在反问句中，表“不了解、不认识”义，只有概念功能。例（42）“你不知道”语义进一步虚化，具有语篇功能，延续话题，引入新信息。例（43）“你不知道”发挥人际功能，表达说话人的态度、情感、看法，语法化程度最高。
话语标记“你不知道”语法化的内在机制又是怎样的？沈家煊认为语用因素（语篇的组织、交流的意图）、认知规律及语言的接触是语法化的重要原因和条件［11］。刘坚把句法位置的改变、词义的改变、语境影响、重新分析等看作诱发汉语词汇语法化的因素［12］。洪波认为汉语实词虚化的机制有认知因素、句法语义因素两种［13］。方梅认为认知因素是连词弱化为话语标记的基础［7］。基于前贤的理论，我们认为“你不知道”的语法化动因主要有三个：紧邻句法环境的影响、重新分析及主观化认知。这三个因素在“你不知道”的语法化过程中综合发挥作用，不能截然分开。
从语料现状来看，主谓结构“你不知道”可出现在反问句和陈述句中，其中大部分出现在反问句这一句法环境里。这与否定副词加心理动词容易构成反问句的机制有关。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形成与反问句这一句法环境有十分密切的关系。我们看几个例句：
（44）你不知道不该打小孩的屁股吗？（北大语料库《读者（合订本）》）
（45）难道你不知道这条法律是保护男人的？（梅林《城市白领》）
（46）难道你不知道光是活着已经很美妙吗？（北大语料库《读者（合订本）》）
上面三例中的“你不知道”从语义角度看表“不了解、不认识”义。我们知道，否定副词“不”与心理动词“知道”构成的反问句在语用上有否定、责怪、提醒等功能。例（44）中，说话人否定了听话人打小孩屁股的行为，同时也传达了责怪的信息，并且提醒听话人不应该再有类似的行为。例（45）（46）也可作同样分析。在由“你不知道”构成的反问句中，我们认为“提醒”“强调”是其核心语用功能。因为在语用频率增加之后，反问句的次要语用功能往往会脱落，而只保留主要功能。下面的例句佐证了这一点，句子的“否定”“责怪”等次要语用义脱落，只剩下主要语用义“提醒”“强调”。
（47）三奶奶，你不知道么？他那里还有甚么地，还有甚么房哩！叫那贼老婆都卖了钱扁在腰里走了！（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五十七回）
（48）老爷，你不知道么？前日这先农祠，住着一个先生，是江南人，而今想是还在这里。老爷何不去和他商议？（吴敬梓《儒林外史》第四十回）
从例（47）（48）我们可以看到，虽然“你不知道”都保留了反问句的语调等形式特点，但在语义属性及语用功能上与例（44）至（46）相去甚远。句中“你不知道”的反问语气已经弱化，主要发挥强调信息、提醒听话人注意的语用功能。例（47）（48）中的“你不知道”还不是完全的话语标记，但可以看做是向话语标记过渡的中间形式。
在语法化的过程中，“你不知道”的内部层次也在发生变化，内部分界被取消，其结构进行了重新分析，可图式为：
可以推断，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强调”“提醒”功能的规约化，反问语调的脱落，话语标记“你不知道”就逐渐形成了。
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形成也离不开认知因素的影响，它的语法化过程也是一个不断主观化的过程。Traugott 把主观化看作是语义—语用的演变，“意义变得越来越依赖于说话人对命题内容的主观信念和态度”［14］。“你不知道”从最初客观地表达命题内容到表达说话人观点、态度和感情，经历的正是语义到语用的演变。这一演变过程，认知因素中的语用推理发挥了重要作用。主谓短语“你不知道”表“不了解、不认识”的客观义，其引介的信息是听话人不知道、不了解的。说话人主观上认为这些信息是重要的、是听话人应该知道的，这种主观性在使用中便转化为语用上对信息的强调和对听话人的提醒。“提醒”“强调”其实也正是说话人的态度和情感的表现。单一的立场、态度和感情在使用中不断地泛化，进而可以表示各种立场、态度和感情。句末标记“你不知道”可以表达说话人的态度、情感、观点，正是其主观化到一定程度的结果。
五、结 语
当前，基于不同的研究对象及语料来源，各学者对汉语话语标记的功能分类和描述存在一定差异，但语篇功能和人际功能是话语标记的主要功能，已成为学界的共识。语篇功能主要指话语标记组织语篇，使之有序连贯的功能。人际功能主要指话语标记用于交际双方的互相指引与配合、促进双方互相理解的功能。从前文分析可以看出，句首标记“你不知道”主要承担形式连贯和话题组织的语篇功能。句中、句末标记“你不知道”主要承担信息处理和信息评价的人际功能。通过对大量实例的分析，我们清楚地看到“你不知道”经历了从实到虚、从概念功能到语篇功能再到人际功能的语法化发展轨迹。话语标记“你不知道”的生成印证了其他话语标记演化过程中的诸多共性，如：结构成分的一体化，词汇意义的虚化、主观化，句法位置的漂移等等。
关于话语标记的研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依然会是语言学界关注的热点。其在自然语言计算机识别与处理、领域语言研究、二语语用习得、儿童早期语言能力发展［15］等领域将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今后，相关研究应努力从以下几个角度寻求突破：一是实现共时研究与历时研究结合，研究者除了要进行共时平面的语料分析，更应从历时的角度追溯话语标记的语用根源；二是开展双语或多语对比研究，获取对人类语言共性的认识；三是开放性选择语料，除了日常会话语篇和书面语篇，研究者们还可以选择独白演讲语篇、非即时书面交流语篇、课堂会话语篇、媒体访谈语篇等；四是开展多维、开放、立体的话语标记研究，实现从理论研究向应用研究的转变、从单一学科向跨学科、多领域的转变。
注释：
① 本文语料来自北京大学CCL 语料库、COCO 语料库、中国传媒大学文本语料库、电视剧（《我爱我家》《编辑部的故事》）剧本及笔者生活录音转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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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 H136
文章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6-6152（2019）05-0120-09
DOI： 10.16388/j.cnki.cn42-1843/c.2019.05.014
收稿日期： 2019-04-04
本刊网址·在线期刊：http：//qks.jhun.edu.cn/jhxs
基金项目： 国家语委“十三五”科研规划2016年一般项目“基于大数据的青少年语言能力状况调查研究”（YB135-20）
作者简介： 吉 晖，男，湖南安化人，武汉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博士。
责任编辑：刘伊念
（Email：lynsy@jhun.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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