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散文与贾平凹散文创作_贾平凹论文

西方散文与贾平凹散文创作_贾平凹论文

西部散文与贾平凹散文创作,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散文论文,西部论文,贾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分类号:D915.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18(2003)06-0040-06

西部散文,按一般理解,应当是指西部作家(当然也应包括内地作家)以中国西部自然山水、历史文化和人文变迁为描写与感悟对象写事、寄兴、抒怀的散文。那么,在新时期散文创作中,90年代前后崛起的西部散文无疑是一道独特的景致。这种景致,不仅以它的沉雄、旷悍、潇洒、飘逸和厚重,显现出与内地散文完全不同的格调与美质,而且它通过散文所传达出的西部众多散文作家面对西部历史、文化、民族和地域所作的人生与生命的深沉思考,还带出了其意义远远超出西部本身的永恒意味。因此,西部散文在全国的文学格局中虽然处在边缘和远离中心的位置,但是它所告诉人们的关于人与土地、人与历史、人与世界的别样的感受和思索,从大的方面说,丰富和充实着新时期国内散文创作的内涵,而从小的方面来讲,它实际上也在证实着与其不同的同一时态背景下的内地散文即主流散文的存在。所以西部散文的价值不可低估。

在西部散文的创作当中,贾平凹的散文创作应当说是一个重要的参照系。这一方面是由于贾平凹由最初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写西部,到后来自觉地追求对西部的阐明与表达,由此体现出以贾平凹为代表的西部散文作家在各种外界因素尤其是西部大开发的影响之下其西部意识的滋长和文学责任的加强;而另一方面,贾平凹在散文创作中所呈现出来的几个鲜明而又相对稳定的特点,实际也代表了西部散文作家因生存背景的大体相近所形成的共同的创作特征。因此,这里以西部散文创作为总的论述背景,着重分析贾平凹的散文创作及其与西部散文创作的关系。

严肃、真诚地创作,或者换句话说,不玩文学,这是新时期西部散文作家共同而且是相当突出的创作特征。

这种突出特征的形成,主要源自两个方面的原因。首先是西部散文作家所生活的西部地域环境的独特。众所周知,中国西部在历史上曾是繁盛之地。由于历史和自然的原因这里过去曾经有过的辉煌包括其作为中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地位就整体地陷落了。其直接的后果,就是西部这一地域在为人们提供雄浑、阔大、广远而又多民族、多文化共生这一使人感到激动和新奇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的同时,的确又由于长期以来社会经济发展的停滞、生产力水平的落后低下以及自然环境的恶劣,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生存的艰难。这就使西部散文作家较之其他地区尤其是内地的作家,目睹了更多的人间苦难,而这种苦难又由于改革开放20年东西部发展的不平衡而更反差强烈,因此,沉重的苦难感、压抑感,使西部散文作家不能不把严肃的创作精神贯穿于创作,因为在这种真诚的审美情感中关注西部,关注西部人的生存,实际上也就是关注自己。其次,就是西部尤其是西北部特定地域、民族、历史和文化的影响,使西部散文作家在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上更多地保留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素朴、敦厚、忌虚、尚实的一面,因此他们在创作中真诚、严肃地写作,实际上也正是源自于这种文化精神,是西部人格的一种体现。总之,西部散文作家的创作,相对于内地某些为当今时尚和金钱所动的创作,他们绝少感情的虚浮,表现的虚假,思想的虚空和灵魂的虚无。他们一般不玩文学!而这正是西部散文作家极可宝贵的品质。像新疆的周涛、西藏的马丽华,以及还有近些年来活跃在西部的红柯、龙冬、刘亮程、李敬泽、朱增泉等作家的创作都是如此。

贾平凹作为西部散文作家的领军人物之一,自然在创作中也秉承了这精神一脉,而且在这中间是最有标志性的。例如:贾平凹真诚、严肃地创作,首先是表现在他对散文观照对象的“全心投入”。像他的早期散文《一棵小桃树》、《丑石》,到稍后从文化的视角对西部风情世相进行观照的《静虚村记》、《走三边》、《五味巷》,再到近些年更自觉地用西部意识统摄散文创作的鸿篇巨制《老西安》、《西路上》等,无论是摄取哪一方面的题材,观照什么样的表现对象,贾平凹都始终如一地满怀赤子之情,全身心投入并且以此来表达自己发自内心的所思所悟、所念所感,尤其是他从不回避自己的创作个性,喜怒哀乐尽显笔端,高尚龌龊真情告白,这一点使其作品令人心动。第二,贾平凹真诚、严肃地创作,还表现在他散文中表情达意上的“平民视角”、“平民情怀”,而这一点也显示出他作为散文家尤其是西部散文家的真诚。统观贾平凹的散文创作,可以看出,他和内地特别是在地缘上因政治经济文化较发达而处于中心地带的主流散文、都市散文创作包括作家的不同,他不是把视角与关怀仅仅限于和自己有关的如文化界、知识界或私人性等狭小的生活空间,或者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当代智者的姿态行“拯救”之责,而是从一开始文学创作他便把自己的目光投注于凡俗的生活、平民的情感及其表现。像他在作品中写西北乡野农民的欢乐、痛苦,写西安都市普通市民的安闲自得,写沙漠戈壁各种生命的顽强坚韧,写黄土高原质朴旷远的景致风情,而这一切都表明:他的立场的民间和感情的贴近大众。当然,贾平凹这种视角与情怀的选取,是和他本身的出身背景及经历有关,但更主要的还是他只有这么写,只能这么写,才能够使自己的“表情达意”更加真诚,因为他不能无视西部经济的落后,人们生活的贫穷,所以文学包括散文在西部作家的潜意识里绝非只是作家个人的一种生存方式。第三,贾平凹真诚、严肃地创作,近些年来还直接体现在他自身由于西部意识的逐渐增强,尤其是西部大开发的影响,而对于“大散文”包括“行动散文”等主张身体力行的实践上。因为这两种散文主张,无论是作为贾平凹的首倡还是别人提出他全力支持,究其实质,都是为了改变90年代前后弥漫于国内散文创作当中的那种过于萎靡、浮躁或甜腻媚俗等商业化、私人化写作的风气,从根本上“倡导散文的真情实感的恢复,呼唤一种大的气象,使散文生动起来”。[1](14)因此,贾平凹率先“行动”,除了以《美文》这个在海内外曾因提出“大散文”、“行动散文”概念而引起较大反响的刊物为旗帜,先后组织两批散文名家以田野作业的方式走进西藏,走向黄河,进行西部采风并奉献出大批掷地有声的散文精品外,他自己也更进一步深入到他已经在那生活了27年的老西安,走街串巷,遍访民间,披览古籍,查索文档,终于拿出了分量极其厚重、反思色彩极其鲜明的长篇文化散文《老西安》。这可以说是他真诚实践的结晶!另外,他的长篇系列散文《西路上》更是他一路体验走访古丝绸之路文化历史变迁的呕心沥血之作。

总之,贾平凹的这种用真诚、严肃来对待创作,实际上它作为一种精神,早已经渗透进所有西部散文作家的灵魂。而且,这种精神在今天对于文学来说,尤其显得珍贵!

展示地域风情世相,钩沉民族历史文化,这可以说也是西部散文作家共同的创作特征。因为,这些作家大都生于斯,长于斯,他们对这片曾经养育过他们或者在他们的人生经历中曾留下重要印辙的土地充满着深情,当然更由于改革开放所注入的现代意识和发展观念,他们在表现、歌唱这片土地的时候,又往往怀有极其复杂的感受,即:一方面他们极力赞美中国西部高原、峡谷、雪山、戈壁的古老神奇,但另一方面又不隐讳地真实描写这里生存环境的艰难、困苦;一方面他们着力歌颂西部地域的独特和丰富多彩、充满生命力的创造,但另一方面又深入表现在西部那种素朴、厚重的历史文化沉积背后——它的生活方式的单调、社会发展的滞后和思想观念的保守。在西部作家的心目当中,这块曾经辉煌过的土地,既是无比壮丽、尚未被现代文明所污染的令人神往的地方,又是环境严酷、充满艰辛而考验着人们生存意志和力量的所在,同时这里还是有着尚待开发的巨大资源和充满无穷潜力与诱人前景和希望的“天堂”!特别是因历史上的种种原因,西部由过去的辉煌滑向今日的“边缘”这一现状,使新时期西部作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着一种更为强烈的创作冲动,这就是通过对西部地域风情世相、民族历史文化的展示,来介绍西部、言说西部、表达西部,从而以此寄托他们的心中所爱、梦中所想!所以新时期西部散文经过80年代一段时间的发展,到了90年代前后空前崛起,并且把笔墨更多地放在如上所说的展示上,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当然,在新时期西部散文的发展崛起中,贾平凹是首开先河的。这也就是他80年代中期前后由自传类散文开始向风情类、世相类散文创作过渡的这一段时间。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就是“商州三录”、《黄土高原》、《秦地游踪》、《名人》等等。这些作品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虽然它仍旧描写作者的家乡和他所熟悉的秦地生活,但由于当时国内整个“文化热”的影响,其观照的角度已全然不同,即用一种相当开放的现代意识,从民族历史文化的深层多角度、多侧面地展示新时期社会转型背景下“商州”或者“西京”(西安)的地域风情、民俗世相及其变化。尤其是“商州三录”等作品,在作者富有深沉历史感和鲜明时代感的文化观照与梳理下,那个充满淳朴乡风与别样民情的商州已经不仅仅是某个具体的、地理意义上的商州,而是成为了饱含深刻文化底蕴和生动美学意蕴、从而形象喻示着我们民族文化品性和精神面貌的象征。因此,贾平凹的这样一种致力于对“社会和精神的活的过程”的再现,既从大的时空背景与哲学的高度提升了其创作的价值,同时也由于这类作品的独特文化表现引起世人关注而成全了如他所说的“商州成全了我作为一个作家的存在”。所以从这里可以看出:展示西部地域风情世相,钩沉民族历史文化,它既是包括贾平凹在内的西部散文作家在当下发自理性的精神表达需要,同时这样一种展示的角度也从根本上成功了新时期西部作家自身。

此后,贾平凹的创作又在其西部意识更渐强化,尤其是西部大开发已成为人们普遍共识的影响和推动下,进入到了一个理性愈益深邃、情感愈益丰沛、风格境界愈益高远、雄放和旷达的阶段。像前面所提到的他创作于世纪交替时期的《老西安》、《西路上》等就是标志。这两部在新时期西部散文创作中堪称重量级的散文,与他以往写西部或其他西部作家写西部最明显的不同,就在于他更自觉地站在整个人类文明发展历史的高度,以一种深思熟虑的思考和民间百姓评说的方式,洋洋洒洒、颇具感情地从多方面深入阐释曾经在中国社会与文化发展进程中发挥过重要作用的古城西安的历史沿革和西行路上的文化变迁,这其中既涉及政治、经济等重大事件,也涉及军事、文化等轶闻趣事,同时还涉及对于影响这样一个大的时段的历史沿革与文化变迁的民众文化心理和社会意识以及多民族文化交流共融的分析与扫描。因此,这种超越于一般学术研究之上而从一种更广远的时空坐标,来考察一座城市或一条道路在历史上的兴衰更替并深入展示这背后的文化积淀,同时还伴有创作者个人的深沉感悟与情感色彩的创作,应当说它更具有一种文化学、人类学和美学的意义。当然,贾平凹这么写的缘故,我想,主要还在于他在写西部的时候,他不仅仅是把它当作中国的西部同时还当作世界的西部(即有一种全球意识)来进行整体观照,尤其是他作品中所描绘的西部各族人民在艰苦的环境中所培育出来的那种坚忍不拔、顽强生存开拓的精神,它不仅已经成为了古老辽阔的中国和伟大中华民族的象征,同时它在当今“整个中国都还没有进入世界经济与文化繁荣的中心”,都还处在类似像西部这样一个“边塞”的位置[2],然而却正在崛起之时,更富有启示全民族的意义。这,就是贾平凹包括其他西部作家真诚创作西部散文最深层的动因。

文学是人学。人是文学表现的中心。正如前面所述,西部自然条件恶劣,社会经济发展落后,人们生存的艰难和文学本身对人的天然关怀,这些都使得西部散文作家相对于内地作家更加注重从西部人们的生存条件与生存本质等方面来“观照”文学,因此,关注人生,探讨生命,揭示和表现西部人的生存境遇、情感世界及其前途,便很自然地成为西部散文作家又一创作特征。

例如周涛,这位在新时期曾以创作“新边塞诗”名世,而后又因转入西部特色、西部情怀更为鲜明的散文创作鼓噪文坛的新疆作家,他在关注西部、表现人生的创作当中,更多地是从文化和哲学的高度,通过对现世具体生活的描绘的超越,把自己的思考和关切直抵与西部有关的人的生存本质和精神走向的深层。像他在作品中深情抒写他作为一个西部人对西部这片冷峻、酷烈、神秘而伟岸的土地的敬畏与爱,因为正是这片土地给了西部人与西部自然山水同根同体的犷悍、粗粝和劲健的人格,否则难以在西部生存;另外,他还表达了千百年来远离权力中心的西部人的“边缘意识”,指出边陲并不是世俗观念中可以随意轻视、可有可无的存在,因为这里有边陲之外所不能替代的“尽善来自于朴素,尽美来自于自然”的永恒和美;还有,他通过对西部独特景观的描写,表现出对大自然与人类的复杂关系的探询,从而感悟:西部给人精神上所带来的某些深刻启示,在当今文化反思与人格主体重建当中有其重要价值。总之,周涛的这种源自西部的热烈情怀和清醒意识,既表达了作为西部作家对于人特别是西部人在物质与精神层面的生存的尤为特殊的关切,同时也以个人为抒情主体尽兴地展示了西部人民的丰富情感和精神追求。而西藏作家马丽华也是一样,虽然身为女性且出生于内地,但在西藏生活和工作多年的经历使她也同样写出了以雪域高原为背景而浓缩的西部景致,特别是在这种景致中世代繁衍生息的藏民族的情感、信仰、宗教以及和其精神有关的一切方面。像她的《藏北游历》中所涉及的相关历史、文化、地理、自然、神话、宗教、习俗以及在这一切有形或无形的背景之上所生成的藏民族的生存意志和精神,同时还包括作家此中的经历与感悟,都不仅丰富了以往书本上关于西藏的记载,而且简直就是打开了一部和人有关的西藏的“活的历史”。此外,其他近些年来比较活跃的西部作家如朱增泉、刘亮程、红柯等,也都以同样的人本立场和视角,通过作品《中国西部》等,表达了他们对于西部人生存的关切。

而贾平凹的散文在同样关注西部人生存的同时,更多的是选择他所熟悉的汉民族文化圈中的西部人在几千年来农耕文明背景下的生存历史、现状及其精神流变来作为观照对象,同时辅之以相当平实、相当细致地深入描写并渗透进作家对这样一种生存状态的思考与评价。因此,这种不像周涛、马丽华等作家那样因专意描绘新疆、西藏而首先就给作品带来一种新鲜、神奇意味的相当平实的西部扫描,显然就更能使文学的观照深达西部生存的本真,而且在使人们认知西部的时候能够更具有普遍意义。这,或许正是贾平凹的散文在西部散文创作中格外具有的价值。像贾平凹写于80年代中期以来的“商州三录”、《走三边》等散文,就已经有意识地开始了对商州、陕北以及整个秦地、西域等为切入点的西部人生存的整体观照。究其原因,主要是在于这一方水土过去曾是繁盛之地,后来由于衰落而给人们的生存带来艰难,其中自然有很多作家可以思索的内容;同时它的地理位置又由于处在中原文化与西域等其他文化因子融合而成的陕甘儒道释文化 圈内,因此厚重的文化积淀及其对人的精神的深刻影响,也足以通过这种观照而闪现出

其独特的文化蕴含。因而,贾平凹选择他所熟悉的商州以至秦地、西域,来表达他对西

部人生存的人文关切,是非常有眼光的。

贾平凹同所有西部作家一样,并不回避由于现代文明的映照而愈益反衬出的西部自然条件的艰苦、物质生活的匮乏,一如他笔下所经常描绘的:山的压抑、地的荒漠、水的稀缺、绿的渺茫,还有农民广种薄收,生活终年“苦焦”等等,但他同时又极尽赞美写出了农耕文明仍较多地保留在这里的那种人世间的善良、纯朴、热情、宽厚以及乐天的美好人性,这就像他所展示的商州人的秀而多情,三边人的爽而不野,包括他们豪爽、好客、穷而不酸、富而不奢、发自天然、合乎人性的生活方式。此外,贾平凹既赞美了足以使西部人面对恶劣的外部环境而能够从容应对的作为人或一个民族最可宝贵的素质——坚韧、忍耐、豁达、勤劳等精神,就像他在《西路上》所描写的那些石油人、牧羊人以及流浪女、淘金客等坚守和改变西部现状的人们,同时他又试图以现代理性的深刻解剖,冷峻揭示由于传统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和环境闭塞及处于边缘,而造成西部人尤其是农民灵魂的麻木、思想的愚昧、观念的守旧和人格的退化,包括面对新时期商品大潮席卷而来时的他们的浮躁心态。在这方面,像他在《老西安》中叙述他15年前骑车去渭河岸遇见一小羊倌时的一段描写,便可“画龙点睛”:

“这些村庄破破烂烂,没一点富裕气象,眼前的这位小牧羊人形状丑陋,正是读书的年龄却在放羊了!我问他:“怎么不去上学呢?”他说:“放羊哩嘛!”“放羊为啥哩?”“挤奶嘛!”“挤奶为啥哩?”“赚钱嘛!”“赚钱为啥哩?”“娶媳妇嘛!”“娶媳妇为啥哩?”“生娃嘛!”“生娃为啥哩?”“放羊嘛!”我哈哈大笑,笑完了心里却酸酸地不是个滋味。

而这恰恰正是西部长期以来落后及其西部人贫穷的根本原因。总而言之,贾平凹面对西部人的生存境遇而作深沉反思和形象观照时,尽管由于他本身生于西部长于农民,感情的因素使他笔下的肯定可能要多于理性的批判,甚至在同样描写西部城市文明与乡村文明时还不时带有一种向农背城的复杂心理,但总体来讲,贾平凹还是以他比较成熟的心态,站在时代的高度,以现代哲学为支撑,真切表达着一个农民、一个作家、一个知识精英对西部人生存与命运走向的忧患、焦虑和关切。而这一点,也正是西部散文作家共同的创作特点。

西部散文作家作品都普遍追求或者体现着一种风格上的浑厚、大气。而这种浑厚、大气,固然一方面是由于西部的自然地理、历史文化、风土人情使然,从而使之与西部人的精神气质形成同构,但另一方面它的确也使西部散文在格调、气韵以及审美的接受上,同内地散文截然划开了一道分野,因此使文学意义上的“西部阅读”能够产生与实际生活中的“阅读西部”同样强烈的感受。

在这方面,像上面所提到的周涛的散文、马丽华的散文、刘亮程的散文、朱增泉的散文以及还包括内蒙古的周彦文、尚贵荣的散文等,都无不是这样。周涛的散文自不必说,因为周涛作为有着诗人气质、军人背景、特别是在新疆成长并生活几十年经历的作家,其创作天然地就被赋予了一种西部作家所共有的作家主体人格上的纵横豪健和艺术追求上的崇高峻美。像他的很多作品,尽管写的是草原上奔驰的马,群山间飞翔的鹰,以及还有荒寒粗粝的西部山水,但其实这中间都强烈渗透着西部人豪放、雄健、进取和不屈的精神,甚至于连他作品的整个铺排、笔调和艺术表现都因这种气质的感染而呈现出震慑人心的恢宏气势。还有刘亮程、朱增泉的散文,尽管从成就和影响上看不如周涛,但同样表现出了风格上的大气和思想艺术追求上的力度与质感:像朱增泉的《鸟鼠同穴》、《居延海》从地缘政治的层面,集中阐明了中国东西部鱼水相济、唇齿相依的命运关系,所以从问题的提出到思辨的宏阔,这些作品就颇值得一读;而刘亮程则是在作品中以地道的西部人心态,从现代人生存本质的角度,关注并找寻着西部人的精神家园。至于女性作家马丽华的散文则更是另一番“景致”,缘由则在于她把女性天生的体验细腻、其内地成长的文化背景和她在西藏生活并游历多年的独特感受完美地统一起来,从而展示出雪域高原之“大美和壮美”的境界,笔调雄健豪阔,悲壮凝重,立意高远,但其中又透露出许多发自女性内心深处的对于苦难、生命、生存的感动。如她《藏北游历》中的一段抒白:

对于我来说,最强烈的感情似乎并不是哀恸,而是一种由衷赞美。死亡之神在那一刻引领我窥见了端庄安详的另一世界。而年轻的死者分明变得通体透明、美丽动人,更加高尚圣洁,甚至光辉灿烂。许多种死亡,其实是人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峰,是短暂生命交响诗中的华彩乐段。

在藏北高原的冰峰雪岭间,死亡不再严峻。它只是回归自然的一个形式。大自然随你去任你来,一切都天经地义。

从这里也足可看出:环境对作家的深刻影响。

在上述西部作家的风格表现中,贾平凹的散文可以说是一个特例。他的散文既有着西部散文内容表现上的厚重,风格色调上的雄浑,但同时又因为作家所生活的地域是属于连接中原文化与西域游牧民族文化的中间过渡地带的农耕文明区,且又是历史上的繁盛之地,因此文化的影响、历史的渊源、民族的因素以及作家个人的气质,这些使贾平凹散文大气之中又多了几分细腻、机智、优雅、闲适和含蓄。像他的《五味巷》、《静虚村记》、《月迹》、《商州又录》等就是这样一些作品,尤其是《五味巷》、《静虚村记》,除了因从文化眼光、历史背景和地域角度来描述西安城中某条街巷、郊外某座乡村的民情俗事、人情短长,而使作品的内蕴颇显丰厚、风格也呈大气外,更多地还是作家本人生性敏感、内向的气质和传统文化对汉民族作家的深刻熏染对作品的潜在影响,像作品中能够将一地独特的生活情状与文化氛围作人文式的细细品鉴与描写,其情调笔致就显得非常地优雅、闲适、含蓄,从中体现出某种现代意识与古典情趣的巧妙融合。但更多的作品却还是粗犷、硬朗,透射出一种西部散文常有的人性的勃发和生命的激动!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就是《秦腔》,特别是《秦腔》能够把秦人的喜怒哀乐、生命苦忧与秦腔的形成、延续这两者之间的深刻联系揭示得如此透彻,把秦人热爱秦腔的痴醉迷狂、观看秦腔的沉醉忘我表现得如此生动传神,以及整个作品因为表现上述而自然带出的雄浑、强健的笔调,的确让读者心灵震撼之余也备感西部散文所传达给人们的一种生命的鼓舞。此外,其他一些作品,尤其是近些年来精心打造的散文大作《老西安》、《西路上》,就更显示出西部散文的分量和神韵。而且,事实证明,贾平凹越是在空间上、地理上走向西部,心灵越是靠近西部民间,他的作品就越是有着西部的味道,甚至就连他本人在作品中的“出场”都好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收稿日期:2003-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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