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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纪30年代以来,随着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公开发表,西方学者尤其是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对马克思的自然观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并进行了创造性研究。国内理论界也围绕着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了广泛深入地探讨。
一
对于马克思的自然观,有着各种不同的理解:R·G·柯林武德认为,由于现代自然科学的发展,自然观念正在回到目的论、形式结构论的唯心主义传统。因而,包括马克思自然观在内的任何唯物主义的探究,即使不是无意义的、也是枝节的,根本不会成为现代意义的自然观。在法兰克福学派第二代代表人物A·施密特看来, 马克思的自然观与恩格斯的自然观存在着对立:马克思虽然承认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但这种“优先地位”只存在于人的实践、人的意识对自然的中介之中,他强调的是自然的社会历史性质。因而,马克思的自然观是与人的实践活动相关联的辩证观点,主要特征在于它是一种自然——历史理论。而恩格斯的自然观是与人的实践活动无关的本体论,是非辩证的形而上学观点,他的辩证法只是关于近代自然科学的自然哲学体系。我们认为,柯林武德的看法带有明显的唯心主义倾向性,对马克思自然观的否定是错误的。施密特关于马克思自然观与恩格斯自然观差异性研究值得我们重视,但把二者对立起来的做法则是不可取的。他把马克思的自然观看作是与人的实践活动相关联的辩证法,而忽视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探讨;尤其是对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的否定,则是根本错误的。
事实上,尽管马克思与恩格斯自然观在具体观点上有所差异,但在基本立场上是一致的,都是唯物辩证的自然观,只不过考察问题的角度有所侧重。马克思的自然观可称为人化自然观,恩格斯的自然观可叫做辩证自然观。马克思的人化自然观既不同于古代有机论的神化自然观,又不同于近代机械论的物化自然观,而与协调论的生态自然观有共通之处。古代有机论的神化自然观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把自然神化,认为自然与人一样是具有无限发展潜能的生命、是有灵性的;人对自然怀着恐惧、敬畏、膜拜的情感。这种自然观带有明显的神话思维的痕迹和物活论的倾向。近代机械化的物化自然观在人与自然关系上把自然物化,认为自然是没有生命的不能发展的机械物质;人是自然界的主人,人对自然采取控制、支配、征服的态度。这种自然观导致了人与自然矛盾的激化,它带有明显的形而上学和征服论的倾向。协调论的生态自然观在人与自然关系上把自然生态化,认为自然是内容丰富、秩序稳定、充满活力的有机整体;人与自然是协同进化、共同发展的关系。马克思人化自然观的本质在于它从实践角度出发,揭示自然界通过人的实践活动不断被人化的实质,使人与自然形成了以实践为基础的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辩证统一关系。简而言之,人与自然在实践基础的辩证统一是马克思人化自然观的基本内容。在马克思看来,“人生活在其中的那个自然界”与“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自然界”是不同的。前者是与人的活动发生关系,被打上人的印记的“人化的自然”;后者是与人的活动没有发生关系的“原始的自然”。在这里,马克思为了与旧唯物主义划清界限,力图从实践方面去理解自然,强调“自然的人化”和“人化的自然”是以劳动为中介的统一过程的两个不可分割的方面。他认为,人与自然既有本质区别又密不可分。一方面,人从自然中分离出来与自然对立;另一方面,人与自然又密切联系。首先,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只有在自然中人才能生存下去。离开了自然,人就失去了获取物质生活资料以及人与自然之间进行物质、能量、信息变换的可能性。马克思指出:“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972年版,第95页。)其次,只有在人类社会中,自然对人来说才是人与人关系的纽带,才是人的现实生活的要素。离开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就无法理解。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说:“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972年版,第122页。)马克思还认为,在生产劳动中, 人致力于塑造一个和谐的“人化的自然”。但由于资本主义社会中异化劳动的存在,人实际上成了自然界的破坏者。由此,人与自然关系出现了尖锐的对立。而人与自然矛盾的解决有赖于人与人关系的协调。
二
为了更好地理解马克思的人化自然观,必须对“人化的自然”这个概念的内涵、特征作进一步地阐述。“人化的自然”这个概念首先是由黑格尔提出的,是为了说明人类活动引起自然界的日益明显的变化。他说:“有生命的个体一方面固然离开身外实在界而独立,另一方面却把外在世界变成它自己而存在的:它达到这个目的,一部分通过认识……,一部分通过实践……”。(注:黑格尔《美学》第 1 卷, 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55页。)人把它的环境人化了。 马克思对黑格尔的这个看法给予了高度评价,并在不同的地方提出“人化的自然”、“人类学的自然”、“历史的自然”等概念。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不仅五官感觉,而且所有精神感觉、实践感觉(意志、爱等等),一句话,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都只是由于它的对象的存在,由于人化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972年版,第126页。)在这里, 马克思所说的“人化的自然”是指作为人的认识和实践活动对象的自然界,即被人的认识活动和实践活动打上了印记的那部分自然界。只要人生存着,活动着,自然界就处在不断被人化的过程中。同时,也正是在自然被人化的过程中人的感觉和需求才变得丰富多彩。马克思又说:“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产生过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因此,通过工业——尽管以异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类学的自然界。”(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972年版,第128页。 )在这里,尽管“人类学的自然”是通过工业的异化形式而形成的自然界,但不能由此说这个概念只能用来表述处于异化状态中的自然界,它与“人化的自然”这个概念一样,都具有普遍性。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指出:“关于‘自然和历史的对立’问题,好像这是两种互不相干的‘东西’,好像人们面前始终不会有历史的自然和自然的历史。”(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49页。)
由此可见,马克思从不同的角度提出这三个概念。“人化的自然”是从感觉的对象化及其发展的角度提出;而“人类学的自然”则是在阐述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统一时使用的;“历史的自然”旨在强调历史与自然的不可分离性。但这三个概念具有相同的内涵,都是指自然的对象化和人化,并且具有共同的特征。那么,马克思的“人化的自然”具有哪些特征呢?客观物质性是“人化的自然”的第一个特征。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把“人化的自然”与“原始的自然”作了区分,并力图从实践方面去理解自然,以划清与旧唯物主义的界限。但他丝毫没有因为自然界通过实践而“人化”就用实践活动来否定自然界的“优先地位”。相反,他首先肯定自然界的优先存在及其发展,强调物质自然界运动发展的客观规律性。他说:“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仍然保存着,而这一切当然不适用于原始的、通过自然发生的途径产生的人们。但是,这种区别,只有在人被看作是某种与自然界不同的东西时才有意义。”(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50页。 )“人并没有创造物质本身。甚至人创造物质的这种或那种生产能力,也只是在物质本身预先存在的条件下才能进行。”(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58页。)通过这些早期著作中近乎抽象语言的论述,就可以看出马克思对自然界优先性的承认,这一点在晚期著作中表现得更加明显。马克思指出:“宇宙的一切现象,不论是由人手创造的,还是由物理学的一般规律引起的,都不是真正的新创造,而只是物质的形态变化。”(注: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1975年版,第56页注。 )“在劳动过程中,劳动不断由动的形式转化为存在的形式,由运动形式转化为物质形式。”他又说:“自然规律是根本不能取消的。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能够发生变化的,只是这些规律借以实现的形式。”(注:马克思1868年7月 11日致库格曼的信。)实践性是“人化的自然”的第二个特征。马克思说:“在一个学究教授看来,人对自然的关系首先并不是实践的即以活动为基础的关系,而是理论的关系……人处在一种对作为满足他的需要的资料的外界物的关系中。但是,人们决不是首先‘处在这种对外界物的理论关系中’。正如任何动物一样,他们首先是要吃、喝等等,也就是说,并不‘处在’某种关系中,而是积极地活动,通过活动来取得一定的外界物,从而满足自己的需要。因而,他们是从生产开始的。”(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405页。)可见,在马克思看来, 对人与自然关系问题的考察,重要的不是对自然概念的抽象的理论探讨,而是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全部实践活动基础上来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社会历史性是“人化的自然’的第三个特征。这尤其体现在马克思对“排除历史过程的抽象的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的批判上。他说,费尔巴哈不懂得即便是他眼前的樱桃树也只是数世纪之前依靠商业的结果才在这个地区出现的。当然,马克思的“人化的自然”的这三个特征是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的。只有把握“人化的自然”的内涵、特征,才能真正理解马克思的人化自然观。
三
总之,马克思人化自然观是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首先提出并贯穿在《资本论》等论著中的基本思想观点,它以实践为基础,以人与自然关系为核心,以人的现实能动的对象性活动为契机,建立了一个内容丰富逻辑严密的完整的体系。人化自然观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它从两个方面展示了马克思对人与自然辩证关系的基本理解。首先,它表明了马克思对人与自然关系实质内容的基本看法。人与自然的关系之所以不同于动物与其环境的关系,就在于人的活动是有意识有目的的对象性活动,人不像动物只是消极被动地适应环境,而是积极能动地改造自然。这样,人与自然的关系就包含了人类目的的明确的对象性关系在内。而人与自然对象性关系的确立,就是马克思自然观形成的重要前提,也是他的整个哲学变革的基本条件。人与人社会关系的唯物辩证的理解,离开人与自然关系的研究是不可能的。同时,把人与自然的对象性关系当作自然观的实质内容,为考察不同时期的自然观提供了一条基本线索。其次,它表明了马克思对人与自然关系实践方面的主要看法。人与自然的对象性关系包括两个基本方面,即:认知方面和实践方面,马克思更关注后者。在他看来,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由于人类的对象性活动尤其是劳动实践的作用,自然才逐步成为“人化的自然”,自然界才逐步成为“人类学的自然界”。在人与自然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相互作用的辨证统一关系中,特别是在人的实践性的对象性活动中,自然界变化发展和人类活动的辨证性才充分体现出来。由此可见,马克思的人化自然观,从对人与自然关系实质内容的理解和对人与自然关系实践方面的阐释上,指出唯物辩证地对待自然问题的关键所在。它从根本上改变了机械论的物化自然观,也终结德国自然哲学。从而成为马克思全部自然观的核心。当然,马克思的人化自然观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并引起了后人对之不正确的理解。这一点,也该引起我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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