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国药老字号,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老字号论文,国药论文,北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京剧、国画、中药并称为中华民族的三大国粹。其中,只有中药也就是国药和人类的生存、健康息息相关,人可以不听京戏,可以不写字画画,但是不能不看病不吃药。从神农氏尝百草到如今,中国的传统医药已有七八千年的历史,中国的中医药以及其本身积淀的文化底蕴,可以说是一个自成体系的文化圈。在这个体系里,经营艺术、制作艺术,商业文化艺术和中国传统的历史文化、道德规范都相互印证,相互渗透,相互补充,也就是不能从一个单一的层面去看待任何一个传统医药老字号。这次的老字号还得从北京说起,北京地区以外的国药老字号,如天津的达仁堂、香港的念慈庵,广东的潘高寿,上海的童涵春堂、杭州的胡庆余堂等放在以后再讲。
饱经风雨同仁堂
明朝永乐年间,浙江宁波府的乐氏来到北京谋生,以摇串铃走街串巷行医和代卖小药维持生活。清初,其后人乐尊
育进了清宫太医院,充当出纳文书吏目。清康熙八年(1669年),乐尊育之子乐梧岗在朋友的帮助下,在大栅栏路南开办了同仁堂药铺。后来又为清朝宫廷御药房供应供奉,既提高了社会声望,又可以预领到官银,同时也为同仁堂的发展提供了雄厚的经济实力。
清末,乐氏家族繁衍为四大支,同仁堂由四大支共同管理,同时实行总店寄卖各家自制药品的制度。后来因为管理出现混乱,便共同议定,取消了寄卖制,但允许各支在外开办药铺,但不能用“同仁堂”店名,可用“乐家老铺”招牌。乐氏人开的铺号很多,有宏济堂、乐仁堂、宏仁堂、颐龄堂、永仁堂、怀仁堂、沛仁堂、济仁堂、乐舜记、宏德堂、树仁堂等共计三十多个,遍及天津、上海、长春、西安、长沙、福州、香港等地,从而进一步扩大了北京大栅栏同仁堂在国内外的影响。
“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的堂训,是同仁堂一贯遵循的经营方针。同仁堂不管泡制什么药,都是该炒的必炒,该蒸的必蒸,该炙的必炙,该晒的必晒,该霜冻的必霜冻,该存放的必存放,想法设法提高药效,绝不偷工减料,也绝不现炮制现卖。也难怪有的都门文人赞之曰:“都门药铺属同仁,丸散人人道逼真;纵有歧黄难别味,笑他若个术通神。”
同仁堂既保证了产品质量精益求精,又极力借助社会活动为自己造声势,宣传自己。比如每年二月京城掏下水道时,同仁堂都在夜间沿途放置写有“同仁堂”字样的白纱灯。还比如,在每届会试和乡试时,为应试人赠送防伤风感冒,帮助消化,祛水土不服的平安山药。还有,同仁堂热衷于社会救济慈善事业,如在前门外打磨厂、崇文门外磁器口、崇文门内史家胡同等地开设粥场,施舍棉衣救济穷苦百姓,还施舍棺材。总之,同仁堂的美名不胫而走,远播四方。
在北京沦陷期间,同仁堂挫败了日本商人控制同仁堂的企图,又炮制“六神丸”抵制日本的“仁丹”,维护了民族利益,保持了爱国商人高尚的民族气节。
解放前,乐达仁先生曾试图改进中成药的制造技术,提高科学含量,但可惜没有成功。1953年,同仁堂在北京大学的帮助下成功试制了银翘解毒片、黄连上清片、女金片等等新药,解除了广大病患者的痛苦,为千家万户送去了欢乐,使幸福和健康常伴人间。
现在,同仁堂已成了世界驰名的品牌。电视连续剧《大宅门》的热播,引起了广大观众的极大反响,编得好,导得好,演得也好,大多数观众都认为大宅门里的白氏,就是同仁堂里的乐氏,《大宅门》说的就是同仁堂的故事。是与不是,只有去请教该剧的编导郭宝昌先生了。
经营有道庆仁堂
在过去的北京城,有四个庆仁堂药铺,即崇文门外大街的庆仁堂参茸庄(俗称“东庆仁”),前门大街的庆仁堂药店(俗称“南庆仁”),东四北大街的庆仁堂药铺(俗称“北庆仁”),虎坊桥的庆仁堂西栈(俗称“西庆仁”)。
庆仁堂是个“股份制企业”,领东堂柜是王子丰。
王子丰十五六岁时在药铺学徒。他聪明好学,吃苦肯干,从后柜药材的加工炮制到前柜的接待顾客,到看方抓药都学的很精。在出徒后跑外时,他认识了吴霭亭。吴很欣赏他,正有意要开一间药铺。二人一拍即合,即由吴出资,王当领东掌柜,于清光绪七年(1881年)将崇文门外大街亏损的千芝堂药铺倒了过来。千芝堂由王子丰经营后,生意很是兴隆。后来,伙东因故意见不和,王子丰辞柜离开了千芝堂。韩、徐、孙、刁四家积聚资金,又由王子丰领东,在崇文门外大街花市二条胡同西口外南侧,于民国元年春(1912年)择吉开张,取名“庆仁堂参茸庄”。庆仁堂参茸庄比千芝堂等一般药铺高一筹。以经营人参、鹿茸、牛黄、麝香、阿胶等贵重药材为主。
王子丰经营有方,取信于股东。一般管理由王子丰负责,每年岁末都请股东到店里查阅账目,验看库房,提取红利,汇报一年的经营情况。王子丰又是几个庆仁堂分店的总掌柜,各分店掌柜每年岁终要向他汇报各分店的经营情况,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金字塔式的管理体制。庆仁堂的店规很严,学徒在三年多的时间内,无故不准请假回家,除新年休息五天外,平时没有休息日,要讲究仪表,不准留长发,在店堂里必须穿长衫,对掌柜、先生、师兄有礼貌。还必须练习书法,学习背诵《汤头歌》和《药性赋》等药书,为干好本行工作打下基础。出徒后,一般都由本店留用。学徒和店伙一样,吃住都由店里提供。店中请理发师按时为店伙和学徒理发,店中付款。店伙的每月工资很少。王子丰为了刺激店伙的劳动积极性,让他们多出力,多卖货,将店伙的利益直接和药庄的经营效益挂起钩来,店伙除固定月资外,还有效益工资。这样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使得店伙干活时格外卖力气。这是庆仁堂生意兴隆、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新中国成立后,庆仁堂得到了恢复和发展。为了便利患者,广开业务,就又聘请中医大夫来药店“坐堂行医”,为患者当堂治疗,当堂抓药,实行医药联合,极大地方便了病患者,收到了一箭三雕之效。庆仁堂经过社会主义改造公私合营、商业网点调整、更名的各个阶段之后,于1989年恢复“南庆仁堂药店”的老字号。
竞争相长千芝堂
聚千万支灵芝仙药于一堂,故谓之千芝堂。千芝堂原址在崇文门外大街路东,1991年迁至前门大街。
千芝堂开业于清乾隆十年(1745年),创业何人无从考据,也就不得而知,到了清光绪年间(1881年),吴霭亭用一千两白银买了千芝堂的铺底。从此,千芝堂开始兴旺发展起来,成为清末民国之间北京城中药四大家之一,与同仁堂、鹤年堂、庆仁堂一起雄居京都药业之首。
吴霭亭出资购买千芝堂后,聘请精明能干的行家里手王子丰替他经营,买卖做得有声有色,特别是在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很赚了几笔。后来王子丰离开千芝堂,另立了门户创办了庆仁堂。从此,千芝堂与庆仁堂两家展开了无休止的商业竞争。一比谁的门面阔、门面新,二比经营手段谁的高明。庆仁堂在门前挂出“本庄采购各地名贵药材精心炮制,定价低廉,初一、十五收价减半”的广告牌,千芝堂掌柜吴爱臣毫不示弱,针锋相对,利用店铺历史久,经济实力雄厚的有利条件,展开攻势。民国四年(1915年),千芝堂在前门大街珠市口迤南开办了南山堂药铺,王子丰则于民国六年在南山堂的南侧开办了南庆仁堂。后来,千芝堂又在阜内大街开办琪卉堂药铺,王子丰又在其侧开设了大和堂药店。千芝堂在山西开办南山堂分号,庆仁堂也追去开办了大同庆仁堂。二雄相争,难分胜负,二家字号都在竞争中发展了自己。
千芝堂之所以在与强手竞争中没有败北,不仅因为其资本雄厚,经营有方,更与它的药品质优、疗效显著有很大关系。千芝堂一是讲究配方,所用的不是古方就是民间验方,二是选料真实、质优,不惜成本,三是一丝不苟地遵照古法炮制。千芝堂也热衷于社会慈善事业,以借此提高自己的声誉。过去每年入夏,千芝堂门前都搭起高大的遮阳席棚,设有桌凳,供有大盆的解暑汤和清热祛暑的小药,免费供路人休息、解渴、消暑。得其益者自然由衷地感激,目睹者也为千芝堂的济世解困之风所感动。
千芝堂,就像它本身的寓意一样,在悄无声息地飘逸着浓郁的芝兰馨香,驱散着人世间的疾病,解除世人的痛苦与烦恼,给世人送去一缕温馨。身世非凡鹤年堂提起鹤年堂来,恐怕人们都知道和明代权奸严嵩有关,是否确有其事,则无从考证。我姑妄言之,读者就姑妄观之吧。
这块黑字金底的鹤年堂牌匾,原来就挂在严丞相府内花园中的一个厅堂上。后来,严嵩父子丢官被抄家,该匾流落到民间,被商家弄了来,就做了店铺的字号。也有人说这是商家所编造的,但也就由此说明,鹤年堂是明代嘉靖年间开业的买卖,也同时说明了它的牌匾的来历不凡。
还有一件事,和鹤年堂有关,它无意中竞为中国的文化、历史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它改写了中国社会的文明史,将中国历史有文字记载的时间又向前推进了不知多少年。
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金石古文学家王懿荣偶患疟疾,病得很历害。请来的大夫开了个处方,内有“龙骨”一味。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偶听人说,宣武门外菜市口鹤年堂药铺,准有,不会错,果然买到了。家人从鹤年堂抓药回来,王懿荣打开药包查看,无意中竟发现“龙骨”上刻有类似篆文的字,他惊喜异常,凭着经验,他认为“龙骨”上的刻划之痕有规律,很像是一种古文字。为了弄个究竟,就派人去把鹤年堂店中的“龙骨”全买了回来。经过一块一块地仔细对比,他断定这不是什么“龙骨”,而是古人刻在龟甲兽骨上的一种文字。举世闻名的甲骨文就这样被发现了。后来方知这是殷商中晚时期的遗物,出土于河南安阳小屯村,当时此地为商都城,史称“殷墟”。当地农民耕地时,从地里耕出来,被商人们收去当“龙骨”卖给了药铺,后来又被王懿荣发现。如果王懿荣的“龙骨”真的是从鹤年堂里买去的,那么,这笔功劳就真的没有记错。
鹤年堂还在东安市场、西单北大街、陕西西安开有几个分店,几经波折,在十年动乱之后方才恢复了“鹤年堂”老字号。过去,老北京都说:“买成药,丸、散、膏、丹请到同仁堂,抓汤药,还是鹤年堂讲究”。鹤年堂的汤剂饮片,一是采购地道的真材料,二是遵古炮制,严格认真,三是货全,别家没有,鹤年堂准有,这些大概就是鹤年堂之所以被京都人氏挂在口上的原因吧。
规模经营德寿堂
德寿堂康氏牛黄解毒丸在上个世纪的二三十年代,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报纸上有字,电台广播里有声,各大戏院舞台的大幕上有影,广告的投放量很大。
京东半壁店人康伯卿,十五岁时在西单怀仁堂学徒。前柜、后柜的玩艺样样精通。民国五六年(1916-1917年),康伯卿离开了怀仁堂,在家人的帮助下,在崇文门外下唐刀胡同的家中,自行炮制万应锭、眼药棍、七珍丹、暖脐膏等小成药。前门和崇文门外是最繁华的所在,客店多,来往的商旅也多。康伯卿就在白天制药,晚上则带着家人串店推销。由于他的药成本低,疗效好,价格低廉,所以深受劳苦大众的欢迎。民国九年(1920年),康伯卿在崇文门外南小市口路西正式开办“德寿堂药铺”。
康伯卿的发展和成功之道,一是适销对路,生产病患者所亟需的药品,也就是根据时下的流行病,生产特效药。既解除了病患者的痛苦,又给自己博了个“药到病除”的美名,又使自己获得利润;二是注重广告效应,选择消费者集中的媒体大做广告,宣传自己的产品。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在电台上广播广告,派专人到处张贴传单,并且在三庆、华乐、广和、广德、开明、吉祥等戏院做广告。他在戏衣庄(卖行头的铺子)里定做绣有“德寿堂康氏牛黄解毒丸”字样的舞台后幕,送给戏院,而且还付一定的酬谢金。所以,戏院都乐于接受他做的后幕,为德寿堂做宣传。德寿堂还利用流动媒体,在有轨电车上张贴广告,增加广告的传播效果。总之,德寿堂利用一切能做广告的地方大做文章,只要人群聚集之处,都可看见“德寿堂康氏牛黄解毒丸”字样。
德寿堂的药品在北京的销售不多,而以外销为主。京张线上的南口、康庄、宣化、张家口、大同等地,京汉线上的保定、正定、石家庄、郑州等地,京太线上的太原、京山线上的沈阳,都是康氏牛黄解毒丸的大宗销售地。由于货物质优价廉疗效好,德寿堂的药由代销变成了经销,变成了付款定货。德寿堂牛黄解毒丸年产几万盒,仅在药王诞辰日(农历四月二十八)前后三天,八折收费,每天都可销售万盒以上。
德寿堂虽然是“汤剂饮片、丸散膏丹”都经营,但是其重点发展的还是牛黄解毒丸。靠这个拳头产品,德寿堂的规模逐步扩大,人员逐步增加,先是在唐刀胡同两个院落设立炮制生产厂,民国十七年(1928年)又在崇文门外花市东大街路北开办德寿堂药铺东号,民国十九年(1930年)在南小市口路东自设石印局,印制药方、宣传品等物,同年又在铁辘轱把设薄荷脑提炼厂,又在广渠门外设养鹿场。两年后,又在养鹿场中另建植物园和温室,栽培药材。1934年,又在和平门外虎坊桥路北开设德寿堂药铺南号。与此同时,康伯卿还在东四、花市、广安门大街、大宝庆等地购买房屋设库房,建工友宿舍。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北京沦陷于敌手。不仅康伯卿的扩张计划成为泡影,而且也使德寿堂的生意一落千丈,年年亏损。一直到和平解放前,德寿堂都生意不振。建国后,德寿堂药铺有了很大转机,也有了很大的发展。从德寿堂的经营模式来看,德寿堂可以说是一个企业集团,颇有点今天现代化企业运作的方式:以拳头产品带动整个企业的发展,原材料自行生产,自产自销,生产经营中的各个环节都在企业内部循环,所有的投资都围绕着本行业在转。把广告投放在京城,而把市场扩张到外地,这样以北京这个“点”的广告效果就带动了全国市场这个“面”的扩展。换句话来说,德寿堂走的是一条规模经营、而又不盲目扩张,不跨行业经营的正确发展之路。
精选上等的药材、严格遵守古法炮制,热情对待顾客、为顾客和社会服务,是这些国药店之所以受市井百姓爱戴的原因,也是它们得以长期发展的立身之本。然而,每个老字号都有自己的经营手段,有自己的经营特色,有自己的企业精神和企业文化。这些老的经营哲学、经营手段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仍有其积极的作用和意义,仍有许多值得借鉴、参考之处,有的还必须继承并发场光大。如何看待和利用这笔历史文化遗产,我想恐怕也不是个轻松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