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密度与地区经济发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经济发展论文,人口密度论文,地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 言
人口增长对经济发展的影响问题，在人口学家和经济学家中争论已久，至今莫衷一是。尽 管经济学家倾向于不把人口增长当作经济发展不成功的借口，但在解释发展中国家为什么总 是不能成功地实现赶超时，许多学者仍然动辄求助于人口因素。例如，发展经济学家托达罗 (1999)作了以下四点概括，总结了迄今为止学者之间取得的共识：第一，人口增长并不是大 多数第三世界国家存在生活水平低、不公平分配或有限的自由的首要原因；第二，人口问题 并不简单地是一个数量问题，而是人类生活的质量和物质福利问题；第三，迅速的人口增长 确实加剧了欠发达问题，并使发展的希望变得更加遥远；第四，人口带来的许多问题并不是 源于总人口规模，而是源于人口的集中，特别是源于由农村到城市的迁移而造成的人口在大 都市的集中。这一点隐含着人口密度的重要性。
从人口数量增长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来讲，完全可能因不同国家，不同历史时期而表现出不 同的图画。也就是说，这种关系与各国不同时期的人口增长状况有关，更与各国经济发展状 况和经济增长类型有关。如果不对一系列条件因素进行控制，我们会观察到，人口增长对经 济发展既有正面效应，也有负面效应，两者是复杂多变的关系，而不是简单的、纯直接的负 的或正的相关关系。认为人口增长对经济发展有负效应的观点多从资源有限性出发来立论； 而认为人口增长对经济发展具有正效应的观点，多是从技术进步和刺激有效需求来立论的。 然而，长远的趋势、前景毕竟不能解释每一个具体的事例。
人口密度与经济发展的相互关系也是复杂的。一方面人口密度的提高将促进经济的发展。 因为经济活动归根到底是一种人的活动。这里的人首先是一种社会的人，不是单个的自然人 。最低限度的人口数量及其密度总是经济活动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必要前提。随着人口密度的 提高，劳动力的供给增加，社会的劳动分工有了可能；对资源的压力增大，各种创新活动和 进一步开发利用自然资源成为必要，市场容量扩大，交换更加频繁，等等，所有这些都会推 动经济的增长与发展。
但是，并不是任何条件下人口数量及其密度与经济发展都相互促进并成正比例关系。在一 定条件下，人口数量及其密度过大又会对经济发展产生阻碍作用。同样地，当人口数量及其 密度达到一定高度和经济水平提高到一定程度，经济发展对人口数量增长和人口密度提高的 促 进作用也会趋于缓和，而不再那么明显和突出。
第一，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人们对生活质量的追求日趋提高，人均生活标准提高， 单位时间内所要求消费的生活资料增加，按新生活标准计算的土地人口容量增长率将明显地 低于单位面积土地的经济增长率。
第二，制约人口数量及其密度的因素除了经济上的原因外，还受到其他非经济因素的作用 ，如生态环境、社会习俗、民族文化等。
第三，当人口密度过大时，资源的压力不合理地增长，将会由此产生各种内部摩擦，从而 使人口密度与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运动在短期内呈现出复杂化的趋势。
从长期的历史角度看，人口密度总的趋势是随着经济的发展而迅速加大的，并且在一定程 度上，人们常常可以以人口密度的大小来近似地划分经济发展的历史分期与阶段。1983年法 国学者瓦列塞尔就曾经作过这样的尝试，并明确地认为：经济发展的渔猎时期，人口密度大 致为每平方公里0.02～0.03人；畜牧业时期，每平方公里0.5～2.7人；耕作业（即农业）时期 ，每 平方公里40人左右；现代工业社会，每平方公里达到160人以上。
人口密度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有许多实证的研究。在世界范围内，简单观察人口密度 与经济发展水平之间的关系，往往并不能看到明显的相关关系。对1999年世界上130多个国 家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与人口密度进行等级相关分析，得出的相关系数不显著，仅为0.194 。也就是说，在把许多自然资源条件等因素截然不同的国家放到一起时，我们很难得到 一般性的判断，说国内生产总值与人口密度之间存在或不存在某种相关关系（见图1）。尽管 迄今为止的研究尚不足以得出最后结论，但至少从经验分析的角度，人口密度与经济增长绩 效之间常常可以表现出一定的正向相关性。
二、增长因素与人口密度
近年来，经济学家对各国经济增长的过程进行了大量的实证研究。结果发现，影响一个经 济长期增长的因素非常复杂，既有初始存量的因素，又包括随时间不断变化的因素。虽然被 不同的经济学家列入影响经济增长因素名单的变量多达六十个(Sala-I-Martin，1997)，但 以下几项内容被公认是影响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首先，对于一个经济而言，一个合宜的制 度环境是促进经济增长的重要保证。由于制度是内生形成的，而人口密度就是影响制度形成 的一个重要因素。其次，物质资本与劳动力数量是最基本的生产要素，是一个经济得以持续 增长的主要源泉。第三，人力资本存量的增加与改善不仅是经济增长的目标，也是保证经济 增长具有持续性的重要条件。在经济学文献中，人力资本对于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已为大量 的实证研究所证实（巴罗和萨拉伊马丁，1999）。人口密度与上述因素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呢？
首先，制度本身就是人与人之间互动的行为规则，人口的多寡和密度自然会影响到行为方 式 的转变以及制度选择的差异。在影响经济发展的诸多制度形式中，市场制度是一个最基本， 也是最重要的制度。市场制度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人口密度的制约。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 况下，人口密度高的地方，信息容易集中和传播，运输和交易的成本也会大大降低，规模经 济效率更容易发挥，从而也就越容易形成市场。这也部分地解释了为什么中国在渐进式改革 过程中，迅速地形成了市场，而俄罗斯的“休克疗法”却迟迟不能形成有效的市场。在中国 各地区间进行比较，也可以观察到类似的特征：东部人口稠密的地区也是市场最发达的地区 ，而那些地广人稀的省份，市场的发育程度也相对滞后。
从人口密度与物质资本的关系看，很多人认为，人口密度过高会产生资本稀释（即人均占有 的资本量减少）的作用，从而对经济增长产生负面的影响。然而，对世界各国经济增长的实 证研究(Ahituv，2001)表明，在控制了生育率的影响后，人口密度所造成的资本稀释的影响 并不至于对经济增长造成多大负面影响，高生育率所造成的有效劳动供给时间的下降，（注：孩子要消费资源但不参加生产。这就意味着有着较高生育率的地区，劳动参与率也较低 ；父母需要花时间来照料子女，对劳动供给有负面影响。）
对 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更大。劳动力数量与人口密度的关系非常密切。很显然，人口密度高的 地区，劳动供给也会越充裕。
人力资本存量的多少与人口密度的关系显得较为间接，但仍然可以预期正面效应的存在。 例如，由于教育的私人收益和社会收益之间的差异，会导致教育的外部性。而教育的正外部 性在人口密度高的地区更容易得到体现。人口密度高也更利于知识的积累与传播，从而教育 投资的规模经济也更加明显。人力资本投资的其他一些形式也存在着类似的情形，如医院的 建设在人口密度高的地方容易产生更高的规模效益，设施利用也更加充分。
很多人观察到，在发展中国家，由于长期的经济增长停滞，人口的过快增长从而人口密度 的加大，不仅会引起人均收入降低、粮食供给短缺、资源耗竭、环境恶化，还加剧了人力资 源的紧缺程度。发展中国家的人力资源问题主要在于非熟练劳动力的大量过剩和熟练劳动力 的短缺，这两个问题都是由于人口过快增长造成的。人口的过快增长导致发展中国家严重失 业；在农村技术水平落后而土地资源又有限的情况下，人口的增长也必然导致农村劳动力过 剩。人口的过快增长还会使人力资源的质量降低。这是由于人口增长迅速使发展中国家的年 龄结构变得年轻化，15岁以下的儿童占人口的一半左右，而发达国家这一比例只有四分之一 ，这就增加了抚养儿童和教育儿童的经济压力，而家庭和国家的财力都是有限的，甚至是很 低的，因而导致了许多儿童营养不良，体弱多病，没有或缺少受教育的机会，阻碍了体力和 智力的提高。
由于人口增长而阻碍人均收入增长的现象，在广大发展中国家比比皆是（包括许多亚洲国家 、埃及和绝大多数加勒比岛国）。即使在那些人口并不稠密的地区，例如撒哈拉以南非洲和 南美洲一些土地富裕的地区，人口的迅速增长也对稀缺的资本资源形成了压力，抑制了资本 深化和改善公共设施的能力。但归根结底，这些问题更多地可以归咎于经济增长的停滞，而 不能肯定必然是人口增长的直接后果。
三、中国的地区增长绩效与人口密度
在最近的一项对于贫困地区的研究中，蔡昉等(2000)利用592个国定贫困县的资料对人口 密度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进行了考察。通过计量分析发现，人口密度对贫困地区的经济增长有 着正向作用，即在控制了一系列其他变量的条件下，人口密度越大，增长率越高，且统计上 非常显著。也就是说，人口密度越高的地区，经济增长也就具有良好的绩效。
由于历史的原因以及地理上的特殊性（如沿海与内陆的分布），观察中国的人口密度与经济 发展水平之间的关系，可以非常直截了当地进行。于是，让我们通过对中国人口分布的观察 ，直观地来理解人口密度与经济发展水平之间的关系。中国各省区之间的人口状况有着巨大 差异，各省区之间人口规模、人口密度等都各不相同。总的特点是东部人口密集，西部人口 稀 少。1935年，中国著名的人口地理学家胡焕庸先生提出了“爱辉—腾冲人口地理分界线”。 这条分界线东南部分面积占全国总面积的36%，人口却占全国总人口的96%；分界线西北部分 面积占全国总面积的64%，人口却仅占全国总人口的4%。这条分界线说明，中国的人口分布 很不平衡，东南地区人口密集，而西北地区人口稀少。后来的地理学家重新计算了胡焕庸提 出的人口分界线，表明这条地理分界线东南部分面积占全国国土面积的43%，居住着全国94% 的人口；而线的西北部分面积占全国总面积的57%，人口仅占5.7%（参见图2）。
几十年过去了，中国的人口分布状况基本上未发生大的变化。1990年第四次全国人口普查 时，这条线东南部分人口占全国人口的94.2%，线西北部分人口占全国人口的5.8%（邬沧萍主 编，1996）。两部分地区的人口比例基本未变。根据2000年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国务院人口 普查办公室、国家统计局人口社会和科技统计司编，2001），可以分析目前我国各省区人口 的分布状况。
中国人口密度最高的省区大都分布在东南部地区。按常规的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划分， 东部地区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452人，比中部地区（每平方公里262人）高73%，比西部地区（ 每平方公里51人）高7.8倍。我们再来看一些代表性省份。上海的人口密度在全国最高，且 远远高于其它省区，为每平方公里2657人；天津的人口密度位列全国第二，为每平方公里88 6人；北京、江苏、山东、河南等人口密度较高的省区也大都分布在我国东部地区。西藏自 治 区是我国人口密度最低的地区，每平方公里只有2.1人，人口非常稀少；青海的人口密度每 平方公里也只有7.2人，其它如新疆、甘肃等省的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都不足100人，这些 人口密度较低的省区则大都分布在中国西部地区。
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中国人口密度高的地区大都是沿海经济发达地区，而人口密度低的地 区大都是西部经济落后的地区。因此可以很容易地判断出人口密度与人均收入水平之间的正 相关关系（见图3）。对2000年各省、市、自治区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与人口密度进行等级相关 分析，得出的相关系数为0.867，即两者之间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根据国家统计局的 数据计算得出，1999年，东部地区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41.1%，国内生产总值却占全国总额 的58.8%，新增固定资产占全国的58.2%，大专以上人口占全国 的50.0%；中部地区人口占全国的45.1%，国内生产总值只占全国总额的33.3%，新增固定资 产占全国的29.2%，大专以上人口占全国的38.5%；西部地区人口占全国的13.8%，国内生产 总值却占全国总额的7.9%，新增固定资产占全国的12.6%，大专以上人口占全国的11.4%。
四、总结及政策含义
大多数的研究成果表明，对于许多发展中国家来说，人口增长的放慢的确有助于人均收入 的提高。美国国家科学院的一份报告中这样表述这一论点，总的来说，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 个定性的结论，即在多数发展中国家，较慢的人口增长有利于经济的发展。但要对它作出严 格的定量评估就十分困难了，而且，对具体情况要作具体分析。
1999年10月12日，全球人口已达60亿，中国人口也将近十三亿。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 国家，也是全球劳动力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中国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都经历了一个曲折的过 程。面对中国如此巨大的人口规模，在考察中国人口与经济福利的关系时，必须注意其不同 于其它国家和地区的特征。人口增长对中国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群众的福利有什么影响， 人均收入在未来的增长将会加快还是减慢？中国的人口对于经济发展来说究竟是一种负担还 是资源，实际上还是一个尚未论证好的问题。
对中国的实证分析表明，人口增长和人口密度对经济发展有复杂多变的关系。正如许多研 究 所表明的那样，人口与经济的关系是多种多样的，并且是有条件的。就相互作用的效果而言 ，人口可能促进经济的发展，也可能阻碍经济的发展；就影响的方式而言，可能影响经济增 长率，也可能影响经济结构，还可能间接地通过其他因素影响经济发展。如果经济增长中任 何一种缺陷都是多种原因造成的，撇开其他因素不说，就地区差距而言，生育率过高，人 口增长速度太快，一定会或多或少构成对经济发展的障碍。人们经常注意到的表现有：(1) 过快的人口增长意味着新增人口急剧膨胀，经济发展的成果将有相当一部分为新增人口所消 耗 ，不利于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2)过快的人口增长扩大了消费需求，相应的人口投资大量 增加。在总投资中，生产性投资份额相应减少，影响扩大再生产，从而影响经济发展速度。 (3)过快的人口增长意味着劳动力数量的急剧增长，在一定时期里为经济发展带来就业压力 。( 4)过快的人口增长影响教育投资，影响人力资本的形成和提高，不利于经济的长期发展。
一方面，我们不能夸大人口增长对中国经济发展的负作用，但也不能忽视中国人口总量过 大 的历史包袱对经济发展的制约。中国人口增长过快对积累、消费、劳动就业、劳动效率、投 资、储蓄、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和国民收入增长固然有不利影响，而且当前和今后相当长的一 段时期内，仍然存在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的矛盾，但从地区发展差距的原因来看，经济增长 的终极引擎却是许多其他因素。我们要解决好人口增长长期与短期的矛盾关系，适度进行人 口控制，减缓人口的增长，但更重要的是发展经济，使人口与经济发展更加协调。经验表明 ，中国规模庞大的人口同时也是丰富的劳动力资源，是巨大的需求和消费群体。而劳动力资 源对于经济发展是不可或缺的，巨大的消费群对于经济发展也是强大的刺激因素。摆在我们 面前的是如何提高这些劳动力资源的人力资本水平，最大限度地利用好这些劳动力资源，为 经济发展提供充足数量和高质量的劳动力。
人口对于经济发展来说究竟是资源还是悬剑，仍然是一个没有定论的问题，我们还不能给 出确定性的答案。一个经济有着其既定的人口。对于经济发展而言，人口对于经济的影响和 作用如何，关键在于人们是如何利用其既定的人口，为经济发展服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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