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物质加工从句的及物系统_语义分析论文

现代汉语物质过程小句的及物性系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物性论文,现代汉语论文,物质论文,过程论文,系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引言

在人类语言中,及物性系统(transitivity system)最集中地体现了语言的概念功能(ideational function),即语言用于表达说话者主客观经验的功能。它反映现实世界中事物所处的各种过程,包括状态及关系,决定句子的不同类型与结构。

物质过程(material process)小句是及物性系统中最主要的句子类型之一。它表示物质世界中所发生的各种活动与事件的过程,故称“物质过程”。物质过程小句通常由表示动作、运动的动词来体现事物所处的过程。它与其它几种主要句子类型如思维过程(mental process)小句,关系过程(relational process)小句的区别,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所涉及的语义角色类型;2)所涉及语义角色的数目:3)所涉及语义角色的性质:以及4)所涉及语义角色的中心地位。具体地说,物质过程小句以施动者(agent)与受动者(affected)这两种内在的语义角色类型为特征。物质过程小句可允许这两种语义角色单独或同时出现,即包含一个或两个语义角色,其中一个语义角色并不一定非得在句子结构中得以体现。施动者的语义性质为过程的启动者,受动者的语义性质为过程的承受或受影响者。当两者同时出现时,物质过程小句或以施动者为中心,或以受动者为中心。物质过程小句的施动者与受动者也可与其它句子类型中的语义角色合二为一,构成复合角色(compound role),如关系过程小句中的施动者-载体(agent-carrier)或受动者-载体(affected-carrier)(见Zhou 1997:161-165),但物质过程小句本身却无此语义角色复合现象。

本文试图以系统-功能语法理论(systemic-functional grammar,以下简称SFG)为框架,以该流派中的Fawcett体系为模式,从系统与功能两方面,对现代汉语物质过程小句的及物性系统作一综合性考察,旨在为这一类小句的语义选择和句法结构提供一种新的描写方法,并为这类小句的计算机生成提供一个以语义为本、辅之以结构的计算语言学模式——一个具有语义特征与句法结构相结合、集词汇-语法于一体的系统网络。

2.与及物性系统相关的几个概念

关于及物性的定义,传统语法通常用动词能否带宾语这一形式标记来区分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也就是说,把及物性看作是动词的一个特征。现代语言学则多重视动词与名词的各种语义关系,而不限于动词能否带宾语。

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明确指出,及物性是句子的一个重要特征,一个动词的及物与不及物,与其说与动词相关,不如说与句子相关(Halliday 1985:103)。换句话说,及物性是由句子,而不是由动词决定的。及物性系统确定语言中所体现的不同类型的过程及其所表现的结构(Halliday 1985:101)。句子的及物性结构分参与者、过程和环境三大类,以过程为“核心”,参与者和环境为“外围”。过程可进一步分为物质过程、思维过程和关系过程,搭配有关动词和名词。本文采用系统功能语法的理论框架分析现代汉语物质过程小句的及物性系统,但对其中具体的语义功能成分,如参与者、过程、环境等有一些不同的处理和调整。下面先对本文所使用的物质过程小句的几个语义功能成分逐一加以界定。

2.1 情景(situation)与过程(process)

系统功能语法把语言单位分为词素、词、词组/短语、小句、复句(小句复合体)五个单位,并设有一个“级”(rank)的范畴,将各语法单位通过级阶大小排列,以复句为最大的语法单位,排在顶上,其它语法单位视其在上一级语法单位中的作用来确定。每个语法单位都由一个或几个下级语法单位组成。对任何级的语法单位的分析都应在该级和该级以下各级上进行。本文设“情景”(situation)这一语义成分,对应于“小句”这一语法单位,作为“小句”的语义功能,即小句表达的是现实世界中的情景。情景可以包含过程、过程之参与者及环境。而“过程”这一语义成分只对应于用来体现过程的动词,在“词”这一级上。由于过程为小句核心,所以在区别不同的小句类型时,我们仍用是否带某一经验特征(experiential feature)来界定小句类型,如物质过程小句即由表示物质过程的动词来体现的一类小句。

2.2 语义角色类型

上文说的情景包括过程及与过程有关的事物。这些事物因其与过程的相关程度不同而扮演不同的角色。有的事物跟过程有内在的联系,并且直接参与过程,缺其不可,我们称之为参与者角色(participant role),如施动者、受动者。有的事物虽然与过程具有内在的联系,但并不直接参与过程,它们只是对过程起限定作用,我们称之为相关者角色(associated role),如范围(range)、部位(locus)(见3.1.2,3.1.1)。有的事物与过程只具有外在的联系,它们只是对过程的发生、进行、结果提供有关环境因素,舍之不会影响句子的及物性结构和表义功能,我们称之为环境角色(circumstantial role),如时间、地点、方式、原因等等。在韩礼德的体系中,环境角色为小句及物性结构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本文认为小句的及物性结构主要决定于过程和过程的参与者/相关者角色之构成,环境角色既然不直接影响句子的及物性结构,则完全可以将其排除在及物性系统之外。这也是Fawcett体系与韩礼德体系的一个重要区别之一。

3.语义特征选择和系统网络

系统功能语法把语言看作是一种意义的选择,并用系统网络作为描写和解释语言的主要方法和元语言形式。具体地说,系统功能语法制定一套可供选择的语义特征,这些特征通过合取("and")或析取("or")关系组成系统,各系统又可进一步组成系统网络。

确切地说,系统网络不仅仅是一种表达形式,它们代表的是一种观念模式(Fawcett 1980:20)。正如韩礼德(1976:3)所指出的“它们使语言作为一种意义的选择这一观念得以形式化”。“形式化并不是一组表达符号,而是一套观念”(Fawcett 1992:8)。下面我们将具体讨论物质过程小句的及物性语义特征和系统网络。

3.1 物质过程小句的系统网络

值得注意的是,该系统直接以参与者与相关者角色及其各种构成作为语义特征的选择项,与韩礼德的体系及其他一些系统功能语言学家的处理方法有很大差别,后者常用一些过于抽象复杂的句法、语义混同的特征为选择项(Fawcett 1980:42)。

本文构建的系统网络的另一个特点是采用语义角色的“显性”(overt)和“隐性”(covert)特征,相当于韩礼德的[+施动者]与[-施动者],Berry的[动作者明设](actor explicit)与[动作者暗设](actor implicit)和Hudson的[动作者确定](actor specified)与[动作者不确定](actor unspecified)(Halliday 1967,1976,1985/1994,Berry 1975,Hudson 1971,Matthiessen 1995)。

另外,本系统网络不严格划分句法与词汇的界限。换言之,句法和词汇共存于同一个系统网络中,系统网络将语法结构体现的意义与词汇形式体现的意义融为一体。具体地说,句法结构体现的意义由过程与参与者/相关者角色以及与主位、主语重合的那些特征来表示,词汇形式体现的意义则由那些标明动词词义的特征来表示,如“走”、“跪”、“飞”等。这些特征一般伴有相应的体现规则。体现规则实现句子的语义表达到形式层上的句法-词汇表达之间的过渡。

3.2 物质过程小句的及物性类型比较

从图2我们看到现代汉语的物质过程小句可分为两大类:一类以施动者或受动者为过程的唯一参与者;另一类以施动者和受动者(显性或隐性)为过程的两个内在的参与者。这一分类相当于韩礼德的“中动”(middle)与“非中动”(non-middle)两大过程类型,但不同于传统语法的“不及物”与“及物”之分。后者所依据的是动词能否带宾语这一形式标准,而不顾各类宾语之间的语义差别。事实上,动词能否带宾语不能作为区分过程是涉及一个还是两个参与者的必要或充分条件。

首先,并非所有的名词词组都体现过程的参与者,尽管它们都可出现在动词后面的“宾语”位置上,例如所谓的“同源宾语”就不构成过程的参与者。它们可能构成过程的相关者,如“洗澡”的“澡”,“跳舞”的“舞”(见Chao 1968,Teng 1975, Li and Thompson 1981, 朱德熙 1982/1984)。其次,并非所有的参与者都是显性的,例如在祈使句中,作为施动者的参与者往往是隐性的。因此,本文对物质过程小句的分类与传统语法有所不同。在传统语法中被定为“及物”的一部分句在本文中属于单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而在传统语法中被看作是“不及物”的一部分句子类别在本文体系中却属于双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见图3:

本文传统语法 例句

单参与者:唯受动者过程不及物(1)小兔子死了。

单参与者:唯施动者过程不及物(2)兔子跑了。

单参与者:唯受动者带范围过程 及物(带同源宾语)(3)李四打喷嚏。

单参与者:唯施动者带范围过程 及物(带同源宾语)(4)小王在洗澡。

双参与者:受动者中心带隐性不及物(5)船沉了。

施动者过程

双参与者:施动者中心过程 及物(6)他们把船沉了。

双参与者:施动者中心带隐性不及物(7)他打得很重。

受动者过程

双参与者:施动者中心过程及物(8)张三打李四。

图3 物质过程小句及物性类型比较

传统的“及物”与“不及物”两大类别分别对应于本文系统中的八种物质过程小句类型,其中四种只包含一个参与者,即唯施动者或唯受动者。这四种类型相当于关系语法(relational grammar)带“非作格(unergative)主语”和“非宾语(unaccusative)主语”的两种不及物小句(Blake 1990, Aissen 1991)。另外四种类型则包含两个参与者,其中一个为隐性施动者或隐性受动者。

图3所列八种句类从上往下移动,可以看到每一句类的及物性按其所涉及参与者数目逐渐增强,这一点在传统的分类上无从体现。我们可以把及物性看作是程度高低之分,而不是像传统语法所假设的那种“及物”与“不及物”的二分法,也不是像Hopper与Thompson,和Tsunoda所认为的那种连续不断的变体(Hopper and Thompson 1980, Tsunoda 1981)。

及物性主要涉及过程的方向,即是否从一个实体指向另一个实体,或聚集于实体自身,因而可以说它是一个小句特征,而非动词特征。图3所列八种及物性类型也可用认知语法(Langacker 1987)所使用的图示法再现如下(其中箭头表示过程方向。在带范围的过程类型中,实体B未附于箭头或箭杆之上,因为范围并不参与过程的方向所指:隐性角色由五角型表示,并附于箭头之上,因为它们直接为过程方向所指,见图4)。

在以下各节中,我们将具体讨论物质过程小句的这八种及物性类别。

4.过程与语义角色构成

4.1 单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

单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可分为两类:唯施动者物质过程与唯受动者物质过程。每一类又可进一步分为“简单型”和“带范围”或“带部位”两小类。

4.1.1 简单型

简单型单参与者物质过程只包含一个参与者角色,除此没有任何其它的相关者角色。该参与者或为施动者,或为受动者。施动者对过程的发生、进行及发展具有启动和控制能力。受动者则是过程的承受对象,直接受到过程的影响而产生各种变化。这两种语义角色各有不同的测试格式,即能否用以下格式复述而不改变句子原义:

施动者测试格式:

X所为是……

受动者测试格式:

X所受是……

以上测试格式中X代表被测试语义角色。例如图3中例(1)通过施动者测试表明兔子为施动者:“兔子所为是跑”。同理,例(2)通过受动者测试表明兔子为受动者:“兔子所受是死”。以上两种测试具有逻辑上的排它性,即施动者无法通过受动者测试格式,反之亦然。

简单型单参与者物质过程其语义角色一旦测定,就能直接进入及物性结构的描写与生成。

4.1.1.1 唯施动者物质过程小句

唯施动者物质过程小句指施动者为该类过程唯一内在角色的小句。这一类过程通常由以下三类动词来体现:a.表示姿势动词;b.表示运动动词;c.表示从事动词。

表示姿势动词,包括:“站”、“坐”、“躺”、“趴”、“蹲”、“跪”等与身体所呈姿势式有关的动词,例如:

(9) 弟弟站/坐/躺/趴/蹲/跪着。

表示运动动词,包括“跪”、“跳”、“爬”、“滚”、“游”、“走”等与运动有关的动词,如:

(10) 妹妹在跪/跳/爬/滚/走/游(着)。

表示从事动词,包括“工作”、“学习”、“休息”、“玩”等从事或进行某一活动的动词,如:

(11) 哥哥在工作/学习/休息/玩。

以上三类动词中,姿势类通常带持续体,不能单独与进行体,完成体或经历体连用。

(12)* 弟弟在站/坐/躺/趴……

(13)* 弟弟站/坐/躺/趴了。

(14)* 弟弟站/坐/躺/趴过。(注:编者按:在特定语境里此句是可用的。例(10)“在跪(着)”一般不说。

运动类和从事类都可带进行体、完成体和经历体,运动类又可与持续体连用,从事类则不可单独与持续体连用:

(15)*哥哥工作/学习/休息/玩着。

以上区别表明,唯施动者物质过程小句可以有更精密的语义分类,但这一更精密的分类对该类小句所涉及的参与者角色的性质、数目及其构成并无太大影响,即不会改变该类别的“唯施动者”特征。根据系统功能语法有关精密阶(Delicacy)的理论,每个研究者可根据不同的研究目的决定其语法分析的精密程度。

4.1.1.2 唯受动者物质过程小句

唯受动者物质过程小句指受动者为该类过程唯一内在角色的小句。这类过程主要包括下面三类动词:a.表示生死存亡的动词,如“死”、“活”、“幸存”等(例16);b.表示身体状况变化的动词(又称状态动词(stative verb)),如“老”、“瘦”、“胖”、“病”等(例17);c.表示无生命事物状态变化的动词,如“倒”、“塌”、“掉”等(例18,19):

(16) 李四活着/了。

(17) 老王老/瘦/胖/病了。

(18) 墙塌了。

(19) 树叶掉了。

以上三类动词的区别也反映在对体貌的选择上,并且由于动词本身的词汇意义而导致更精细的差别。

“唯受动者”物质过程小句与“唯施动者”物质过程小句在排列顺序上有一个共同点,即参与者在前,过程在后,并且不再有其它语义角色介入其及物性结构,也无需进一步选择其它如“把”字句,“被”字句等句法结构,故称为“简单型”。

4.1.2 带范围物质过程小句

带范围物质过程小句在参与者之外还包含一个用于限定过程的语义范围的角色,该角色表示过程发生的范围或领域(Halliday 1967:58,1985/1994:134)。范围作为相关者角色其本身并不直接参与过程,也不受过程及物性方向的影响。但是它却是过程赖以进行的一个中介,即过程通过范围这一相关角色而得以具体实现,成为过程,如“洗澡”的“澡”,并非洗澡者动作所及之物。这是范围和参与者在本质上的区别。

范围与参与者的另一个重要区别在于它们所得以体现的名词词组类别:前者所用名词词组往往没有具体的指称实体,而后者所用名词词组的指称对象有其实体地位。

这一类别的事物又可进一步分为两种:一种由“二等实体”组成(见Loyns 1977),即具有文化意义的非物质实体,它们不能离开过程而独立存在,如“洗澡”的“澡”,“跳舞”的“舞”(见Halliday 1985:134-137);另一种主要由人体部位名称组成,人体部位与人具有不可分离性,因此它们的实体地位也有所削弱(McGregor 1985, Chappell and McGregor 1995, Zhou 1997)。

这两种范围角色与过程之间有密切联系。人体部位通常与人体活动过程相关,通过人体活动过程——动作或经历——而得以实现,如握手、弯腰、伸腿等。非人体部位成分则通常与文化活动过程有关,其中范围角色界定社会或文化意义上的活动类型,如“洗澡”中的“澡”表明的是一种社会或文化意义上的活动(并非所有的文化都有“澡”这一概念),其作用在于限定动词“洗”的含义,以别于包含两个参与者的所谓“及物型”动宾结构“洗衣服”,后者的“衣服”指的是一种独立存在的物质实体,是“洗”这一过程所及之物。

以上两种带范围角色的物质过程主要涉及人这一主体,它们所表达的是我们通过身体部位所进行的活动,或作为社会成员的所作所为。

带范围语义角色的物质过程小句在以下两层含义上介于传统语法所区分的“及物”与“不及物”之间:一方面,与传统的“不及物”结构相反,带范围物质过程小句一定包含两个实体,另一方面,与传统上所认可的“及物”结构不同,带范围物质过程小句的动作不是由一实体指向另一实体,充当范围角色的实体并不具有真正的实体性。

4.1.2.1 人体活动物质过程小句

人体活动物质过程小句可按其所涉及参与者是施动者还是受动者而分为两类“施动者人体活动过程”与“受动者人体经历过程”。在第一类中,人体活动过程由人这一主体发出和控制,而在第二类中,人这一主体受到身体所经历的过程影响。施动者人体活动过程包括Diffloth(1974)称为“身体动作”过程,如举手、伸腿、弯腰、耸肩等。在这类过程中,施动者发出动作,并占控制地位。

受动者人体经历过程,包括打喷嚏、打呼噜、发烧、流鼻涕等等,这一类过程受动者无法控制。

以上两类人体活动过程的区别在于:(1)参与者分别为施动者和受动者;(2)在施动者人体活动过程类中,范围通常由人体部位名称表示,而在受动者人体经历过程类中,范围由非人体部位名称表示,它限定作用于人体并对人体产生影响的活动或过程之类型;(3)施动者人体活动过程小句一般可用“把”字结构。例如:“把手放下”。而受动者人体经历过程小句一般不用“把”字结构。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并非所有的人体部位名称都可用于“把”字结构,能进入“把”字结构的必须是那些可以具体实现的事物(限于篇幅,本文不详细讨论“把”字结构,关于人体部位名称在及物性系统中的地位及处理,见Zhou 1997, 1999, 周晓康 1999)。

4.1.2.2 文化活动物质过程小句

文化活动物质过程小句指与文化有关的社会实践,如跳舞、请客、抽烟等。这类小句与人体活动物质过程小句有联系,又有区别,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这类小句的范围角色不是由人体部位名称来体现,体现范围角色的名词词组指的是一种与文化有关的活动。这种文化活动涉及活动的主体——人,因此在小句结构中只包含一个参与者名词词组,而活动则由另一个名词词组表示。换言之,这一类活动是作为实体看待的,其名称反映了与文化有关的社会内容,如过节、拜年、结婚等。

(2)跟人体活动类不同的是,文化活动物质过程小句只以施动者为参与者,这是因为范围名词所代表的是由人发起、并能为人所控制的文化活动,因此其参与者不可能是受动者,后者所出现的过程是其所无法控制的。

(3)文化活动物质过程的参与者只限于有生命、以人为主体的动作者。如果说人体活动类的物质过程所涉及的只是那些局限于人体本身的动作,那么,文化活动类的物质过程则无此限制。

(4)跟人体活动类相似的是,文化活动类如句中范围名词词组所代表的文化活动是具体事物时,这类小句可用于“把”字结构,若不可看作具体事物时,则不可用“把”字结构。试比较以下各例:

(20)跳舞 →把舞跳完了/把舞跳了三遍

(21)抽烟 →把烟抽完了/把烟抽了一半

(22)洗澡 → *把澡洗完了/*把澡洗了三遍(注:编者按:“把澡洗完了”在一定场合是可用的。

(23)结婚 → *把婚结完了/*把婚结了二次

以上四点表明文化活动类组成带范围物质过程小句的一个次类,它与人体活动类相对,且又相辅相成,都表达以人为主体的参与者之所作所为,同时与其它类别的无范围物质过程小句相区别,后者不必只限于以人为主体的活动。

4.1.3 带部位物质过程小句

这一类的物质过程小句以受动者为唯一的参与者,加上一个由人体部位名称体现的相关者角色——“部位”(locus),表示过程所作用于人体的具体部位。

这一类与带范围物质过程小句之间的首要区别是,表示“部位”的名词词组前面还有另一个表示受动者的名词词组。这两个名词词组形成一个传统上称为“双主语”(double subject)的句法结构,又称“主谓谓语句”,其中位于第一的“主语”称作“大主语”,如例(24)中的“我”,位于第二的“主语”称作“小主语”,如例(24)中的“头”:

(24)我头疼。

以往的研究对“双主语”结构的论证主要根据传统语法对主语、谓语的循环式定义,即主语是谓语的陈述对象,谓语是对主语的陈述。在例(24)中,小主语“头”是谓语“疼”的陈述对象,同时又与其组成“主谓结构”进一步陈述大主语“我”。

我们对这特殊语法现象的分析是从语义角色与句法成分的关系着手,而不是主语的定义。主语作为句子成分在本文体系中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1)它体现句子及物性结构中的第一个参与者角色:(2)它总是与句子的主位结构中的无标记主位合二为一。而在带部位物质过程小句中,人体部位名称并非为参与者角色,它不是直接介入过程的及物性方向,而是作为与过程相关,并对过程起限定作用的一个“部位”角色。如例(24)中的“头”是作为部位,限定“疼”这一过程的明确范围,即人体所疼之处。因为它不是参与者角色,所以不能成为本文所定义的主语。再者,如果把“头”作为主语处理,这将与Harada (1975)的“角色一元论”(role uniqueness hypothesis)假设相冲突,后者认为句子中的每一给定角色不能重复出现两次以上。

此外,“部位”名词词组缺乏主语所具有的一些典型特征,如(a)可省略,(b)可用代词复指,(c)特指性,(d)指称性(见Keenan 1976, Comrie 1981)。先谈(a)。事实上,与印欧语比较,汉语主语的可省性常常被认为是汉语主语的一个重要特征(朱德熙1982:95)。汉语的主要动词无需在人称、数和性上与主语保持一致。在话语层上通常有若干小句共享一个主语,又称“流水句”。仍以(24)为例。

(a)表示“部位”的“头”不能单独省略,除非主语“我”或过程“疼”也同时省略:

(25)甲:谁头疼? 乙:我(头疼)。

(26)甲:你怎么啦?乙:(我)头疼。

(27)甲:你头疼吗?乙:(我头)疼。

(28)* 我头(疼)。

(29)* 我(头)疼。

(b)表示“部位”的角色不能用表物的代词“它”复指。例(24)中的“头”不能用“它”来复指:

(30)* 我它疼。

(c)表示“部位”的角色一般不带表示“特指”的标记,如表属有关系的“人称代词+的”结构。在无语境提示的情况下,例(31)不如(24)自然:

(31)我的头疼。

事实上,(31)属于以受动者为唯一参与者的物质过程类别,其中“我的头”为受动者,通常用于对照。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头”与“他的头”,或“我的头”与“我的牙”形成对照。

因此,(31)与(24)并非同义句,后者并非省略了“的”字的省略句。

(d)表示“部位”的角色通常不具有指称性,尽管例(24)中“头”明确是指说话者的头,但在很多情况下,这种指称对象是不那么确定或具体化的。

以上论证表明“双主语”这种分析法并不可靠或令人信服,它与本文所采取的系统功能语法的理论体系(以及“角色一元论”假说)相抵触。人体“部位”并不是一个参与者而是一个相关角色,与其把它看作是主语,不如把它看作是补语,就像“范围”这一相关者角色在句中为补语一样,所不同的是,这两种相关角色处于互补分布——“范围”在过程之后,“部位”在过程之前。

4.2 双参与者物质过程

双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通常就是传统语法所认可的及物型,但也包括不少在传统语法看来应属不及物型的句类(见图3)。以下我们分两方面讨论:(1)过程的中心参与者;(2)过程的显性和隐性参与者。

4.2.1 施动者中心与受动者中心

双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不同于单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前者具有两个内在角色:施动者与受动者。但这并不意味这两个角色必须总是在句子结构中同时出现,如:

(32) 小明开了门。

(33) 门开着。

(34) 小明在化冰块。

(35) 冰块化了。

例(32)和(34)中施动者与受动者同现,例(33)和(35)则只出现受动者,施动者未在句子结构中实际出现。在前一种情况中,过程以施动者为中心:在后一种情况中,在句中实际出现的参与者为过程的中心角色,未在句中实际出现的参与者则为非中心角色。由此形成双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的两个小类:施动者中心(agent-centred)和受动者中心(affected-centred),前者以施动者为中心,后者以受动者为中心(Fawcett 1980:140)。从语义上看,“施动者中心”过程着重于动作的源点,如“打”、“扔”、“踢”、“洗”等,例(32)和(34)中小明分别是“开门”和“化冰块”这一动作的源点,而“受动者中心”过程则看重于动作的目标或终点,如“开”、“沉”、“化”、“破”等,例(33)和(35)的重点分别在动作的终点“门”和“冰块”上。

4.2.2 显性与隐性参与者

Fawcett(1980)在及物性系统网络中第一次提出显性与隐性参与者这一对区别,但是他未能提出如何区别语义角色的隐性与省略的标准,即某一角色是属于隐性还是省略。本文试图对此作一补充说明。

语义角色的省略与隐性有着不同的动因,前者在于其“可预见性”,后者则是为了“隐去”句子表义功能中的某一成分。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这两种语法现象有时很难区别,通常需要借助语境来辩认某一角色是省略还是隐去。下面先看隐去施动者的几种可能性。选择隐性施动者一般有以下三个原因:(1)避免把造成某一情景的责任加之于施动者,如“门开着”而导致室内物品被窃,故说话者不愿直接提是小明开的门。(2)提不提施动者无关紧要,或显而易见,如:

(36) 饭吃了。

(37) 衣服洗了。

(3)施动者不得而知。

同理,选择隐性受动者也有类似三个原因:(1)避免提及过程与受动者有直接关系,如:

(38) 他射偏了。

(39) 他打错了。

(2)受动者无关紧要,或显而易见,如:

(40) 他扔得很远。

(41) 他打得很重。

(3)受动者不得而知。

再看语义角色的省略现象。省略以“可预见性”为动因,即可以从语境中预见或推知所省略成分。按语境性质可分以下三种省略现象:

(1)按上下文语境省略(endophoric ellipsis)——所省成分可从上下文语境推知,如例(42)第二个小句的受动者“李四”为承上文省:

(42) 张三打李四,他打得很重。

(2)按言谈语境省略(exophoric ellipsis)——所省成分可从言谈语境中推知,如在饭桌前,母亲指着饭菜对孩子说:“吃!”这种情况下,施动者和受动者可同时省略。

(3)按认知语境省略(homophoric ellipsis)——所省成分可从听话者的认知结构中推出,如“雪化了”意味着“太阳”把雪融化了(有关省略现象的详细讨论,参见Halliday and Hasan 1976:71ff, McGregor 1997:329-332)。

以上论证表明“省略”和“隐性”出自不同的动因,“隐性”与“显性”不等于“省略”与“非省略”,隐性的语义角色不等于语义角色的省略,前者造成句子及物性结构的简化,而后者则对句子及物性结构毫无影响,也就是说,隐去语义角色的效果造成句子的及物性下降。相比之下,带隐性角色的句子其及物性效应不如带显性角色者强。但这并不影响这类句子作为双参与者物质过程,只不过它们在及物性程度上有所下降罢了。需要指出的是,“省略”与“隐性”都属于“零形式”(zero)的一种,它们与“无形式”(nothing)形成对照,如单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不带范围或部位者属于“无形式”,既无所省,也无所隐,而“门开了”属于“隐性”类的“零形式”,“他打得很重”则属于“省略”型的“零形式”(关于“零形式”的讨论,见Hass 1957, Nordlinger 1994)。

4.3 物质过程小句的主位与信息焦点选择

上文提出的“施动者中心”与“受动者中心”、“隐性施动者”与“显性施动者”,“隐性受动者”与“显性受动者”等对立,同时又涉及语篇的功能,即语言具有将表述内容与上下文及特定语境因素相连接的功能。这种功能在句子中主要通过对主位-述位(theme-rheme)与已知信息-新信息(given-new)的各种选择与安排来实现。在韩礼德的体系中,主位系统和及物性系统分别属于不同的元功能,应各自独立,在不同的系统网络中描写。本文采用Fawcett体系,主张把主位、信息成分纳入及物性网络,因为对这些成分的选择和安排有赖于在及物性系统中对过程与参与者的选择,如“把”字句与“被”字句的选择反映了及物性系统与主位-信息系统的互相作用(Zhou 1997)。

在本文中,与及物性系统相关的主位主要为过程的参与者或相关者角色,它们属于表义主位(experiential theme)。作为主位的参与者通常在句中体现为主语,该参与者一般为施动者。这种施动者-主语-主位的“三结合”称为“无标记形式”(Halliday 1985:45),无标记主位在句中的典型位置是句首,如例(38)-(41)中的“他”,(42)中的“张三”。主位成分并不限于施动者,如(43)-(44)中的主位分别为“受动者”和“范围”:

(43) 苹果被我吃了。

(44) 舞跳完了。

主位成分也不限于主语,非主语的参与者或相关者角色经过主位化处理,同样可成为“有标记主位”,如:

(45) 这个澡我洗得真痛快。

(46) 我苹果吃了。

(47) 我把苹果吃了。

以上几种有标记主位在系统网络中的语义特征分别为“强标记主位”、“次强标记主位”、“处置主位”。它们是通过语序变化而体现的。因此,语序变化的动因主要在于对不同类型的主位的选择。

与主位结构相对应的是句子的信息结构。虽然信息结构主要通过语音形式实现,即表示新信息的焦点一般落在音调群中最重读的成分上,后者往往出现在句末这一位置,因此也与语序有关,与主位-述位结构相匹配。如以上几种对有标记主位的选择,都使得过程在句末出现,作为新信息的焦点。而当句中只有无标记主位,无“有标记主位”时,其新信息的焦点自然就落在代表另一参与者或相关者角色的成分上了,如:

(48) 我吃了一个苹果。

这种无标记主位-新信息的搭配反映在句法结构中就是最常见的“主谓宾”(SVO)语序。

5.结束语

本文对现代汉语物质过程小句及物性系统的探讨主要围绕过程与参与者或相关者角色的构成,参与者和相关者角色的数目、类型、性质,及其在过程中的中心地位、显性与隐性体现、主位与信息焦点选择等几个方面展开的,限于篇幅,未能包括该类小句的生成部分和体现规则。

我们对物质过程小句及物性系统的设置和处理有以下几个主要特点:

(1)及物性所涉及的不是简单的“及物”与“不及物”之分,而是一个程度问题。

(2)及物性属于小句系统而非动词系统,因此系统网络中大部分语义特征应看作是小句特征,而不是动词特征。

(3)及物性系统的语义角色包括参与者和相关者,后者无法通过前者的测试格式。

(4)物质过程小句除唯施动者与唯受动者两大类之外,还可进一步区分带范围和带部位等两小类,其中涉及人体活动过程与表示文化活动过程的小句形成对照。

(5)区分两种“零形式”的物质过程小句:“省略型”和“隐去型”。两者又有别于“无形式”型的单参与者物质过程小句。

(6)“双主语”结构可重新分析为包含二个表义主位(受动者+部位)的简单句,这一分析更能说明句子的语义构成和主位结构。

(7)以系统网络的形式描述小句的及物性类别,更为直观、直接地体现了语法结构为语义选择的结果,并有助于计算机输入与生成。

(注:本文根据作者博士论文Material and Relational Transitivity in Mandarin Chinese(《现代汉语物质与关系过程小句的及物性系统研究》)第一、二章改写。在此,谨向多年来不断给予我鼓励、帮助和指教的导师与同事们,尤其是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的William McGregor博士,英国威尔士大学的Robin Fawcett博士,牛津大学的林允清博士,北京大学的胡壮麟教授,高一虹博士,杭州大学的王维贤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的赵世开、沈家煊研究员,中山大学的黄国文博士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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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物质加工从句的及物系统_语义分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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