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界绘画看中国古代建筑意识_建筑论文

从边界绘画看中国古代建筑意识_建筑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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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画,顾名思义,就是利用界尺和笔船等作画工具,像工程制图一样精确地表现建筑物状貌的绘画作品。由于其表现对象主要是建筑,因此古代的绘画史著作也称之为“宫室”或“屋木舟车”。界画对于建筑物规模型制的表现是非常严格的,徐沁说:“画宫室者,胸中先有一卷《木经》,始堪落笔。昔人谓屋木折算无亏,笔墨均壮深远,一点一画皆有规矩准绳,非若他画可以草率意会也。”(注:徐沁:《明画录》,见俞剑华:《中国画论类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86年,第763页。)正因为如此,界画比“逸笔草草”的文人画要难很多。诚如汤垕所言:“世俗论画,必曰画有十三科,山水打头,界画打底,故人以界画为易事。不知方圆曲直,高下低昂,远近凹凸,工拙纤丽,梓人匠氏有不能尽其妙者,况笔墨规尺,运思于缣楮之上,求其法度准绳,此为至难。”(注:汤垕:《画鉴》,见李来源、林木:《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第171页。)

由于界画创造既需要丰富的建筑知识,又要有极大的耐心和技巧,因此在历史上以界画为专业的画家不多。《宣和画谱》在“宫室”一门中只列举了四位画家(唐尹继昭,五代胡翼、卫贤,宋郭忠恕),并且明确说,“自晋宋迄于梁隋,未闻其工者”。宋代以后,文人画观念在画坛逐渐占主导地位,界画的地位进一步降低。徐沁指出:“有明以此擅长者益少,近人喜尚元笔,目界画者,鄙为匠气,此派日就澌灭矣。”(注:徐沁:《明画录》,见俞剑华:《中国画论类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86年,第763页。)

但是,当我们把界画作为一个画种来考虑的时候,有一点似乎不能忽略,那就是在画种或传统所说的画科之间,也有相互交叉的情况。所谓“山水打头,界画打底”,是一种粗略的说法,实际上山水和界画的界线并非泾渭分明。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一些资料看,界画的源头可能就是山水画。例如在《历代名画记》中,展子虔和郑法士主要是作为山水画家来讨论的;但是该书又提到,“国初,二阎擅美匠学,杨、展精意宫观”(注: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论画山水树石》,见何志明、潘运告:《唐五代画论》,湖南美术出版社1997年,第162页。),李嗣真《画后品》则说,“董(伯仁)有展之车马,展无董之台阁”(注:李嗣真:《画后品》,见《唐五代画论》,第3l页。)。可见,展子虔不仅画山水,也画台阁车马之类的界画题材。实际上直到宋代,山水画中的建筑基本上都是表现得很严格、很具体的。

不仅如此,屋宇亭台楼榭或者作为点景,或者作为主体题材,一直是山水画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郭熙对此有明确的论述:“水以山为面,以亭榭为眉目……故水得山而媚,得亭榭而明快。”(注:郭熙:《林泉高致·山水训》,见《中国画论类编》,第638页。)郑绩也说:“凡一图之中,楼台亭宇乃山水之眉目也,当在开面处安置。”(注:郑绩:《梦幻居画学简明·论忌》,见《中国画论类编》,第949页。)所以尽管专门的界画家比较少见,但是界画的因素融入到山水画之中,却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只不过,随着文人画观念的兴起,山水画对笔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因而不能很好地顾及到建筑的型制和规模。建筑的因素在山水画中一直没有消失,这个普遍现象的背后,是一种更深刻的建筑观念:建筑应该和自然环境相互协调。

山水画中隐含着一种亲近自然的态度。郭熙曾有过这样的说法:“君子之所以爱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猿鹤飞鸣,所常亲也;尘嚣繮锁,此人情所常厌也;烟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见也。……然则林泉之志,烟霞之侣,梦寐在焉;耳目断绝,今得妙手郁然出之,不下堂筵,坐穷泉壑;猿声鸟啼,依约在耳;山光水色,滉漾夺目。此岂不快人意,实获我心哉?”(注:郭熙:《林泉高致·山水训》,见《中国画论类编》,第632页。)按照这种理解,山水画的目的,就是要用绘画这种艺术手段,打破人与自然之间的隔阂,即使人居住在房屋里也仿佛有置身于自然的感受。如果把郭熙心目中山水画创作、欣赏的旨趣跟东汉仲长统关于居室的论述试作一番比较,就会发现他们的出发点基本上是一致的。仲长统说:“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水,沟池环匝,竹木周布,场圃筑前,果园树后,……安神闺房,思老氏之玄虚;呼吸精和,求至人之仿佛。与达者教子论道讲书,俯仰二仪,错综人物,弹南风之雅操,发清商之妙曲,逍遥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间,不受当时之责,永保性命之期。如是则可以凌霄汉,出宇宙之外矣,岂羡夫入帝王之门哉!”(注:《后汉书·王充、王符、仲长统传》,转引自侯幼彬:《中国建筑美学》,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02年,第279页。)

这两段话体现出浓厚的老庄意味,其核心则是一种隐逸遁世的思想。传世下来的一些界画,或者山水与界画相结合的作品,也有表现隐居生活的。例如《高士图》,描写的就是隐士梁鸿和孟光“举案齐眉”的著名生活场景。画中的屋宇依山而建,远离尘嚣,周围有樊篱,组成一个小院,清幽静谧的环境使人俗虑顿消。在这一类作品中,自然环境的比重要大于建筑物,或者说建筑物是被看做自然的一部分的。说到底,根据道家的观念,人也仅仅是自然的一部分,是从属于自然的,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在道家的价值体系中,自然高于人,人应该顺应自然。这实际上意味着,建筑是人与自然之间的一个中介。一方面,建筑应该从自然环境出发,选择合适的地点,采用合适的材料、型制和规模,因地制宜,不与环境相冲突;另一方面,屋宇楼阁的作用跟自然环境一样,都是为了使人摆脱世俗生活的羁绊,获得身心的安宁和舒适。在这个意义上,李渔把居室看做人的衣服,就可以理解了,他的说法是:“人之不能无屋,犹体之不能无衣。衣贵夏凉冬燠,房舍亦然。”(注:李渔:《闲情偶寄·居室部》,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43页。)事实上,在道家看来,上述两个方面并不矛盾,因为如果充分地顺应了自然,人也就能感觉到舒适和宁静。所谓“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就是说当人与自然完全融为一体时,就舒适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这样,“以人为本”就与“以自然为本”统一起来了。

所以界画虽然是一种建筑画,但却不同于现在的“建筑画”,因为它不强调建筑的体量,而是强调建筑给人的舒适感受。人是界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史载界画名家“(郭)忠恕于人物不深留意,往往自为屋木,假(王)士元写人物于中,以成全美”(注:刘道醇:《圣朝名画评》,见杨仁恺主编,薛永年等编撰:《中国书画》,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77页。),甚至民间关于界画的画诀也提到这方面的内容:“若添阑楯,或画户牖,门可提足,窗可手扶,苟能若此,中虚自出。屏炉几榻可置其中,或画高士,或填仙人,卷帘赏月,垂幕宴饮。”(注:王树村:《中国民间画诀》,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3年,第72页。)强调“中虚”,就是人可以在建筑里面方便地活动。李渔对此有一个总结:“夫房舍与人,欲其相称。”(注:李渔:《闲情偶寄·居室部》,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43页。)

关于建筑一定要从自然环境出发,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花间隐榭,水际安亭”,计成对此有过评论:“惟榭祗隐花间?亭胡拘水际?通泉竹里,按景山巅,或翠筠茂密之阿,苍松蟠郁之麓;或借濠濮之上,入想观鱼;倘支沧浪之水,非歌濯足。亭安有式,基立无凭。”(注:计成:《园冶·亭榭基》,转引自《中国建筑美学》,第268页。)计成反对拘泥于某种成规,只是为了更全面地应用建筑从自然出发这一基本观念。他引用濠濮观鱼和沧浪濯足的典故,表明亭榭的基本审美追求是一种悠游林下的理想。

根据计成的论述,我们可以认为,即使不求助于描绘古代的隐士,建筑本身也能体现出一种怡然自足的生活理想。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刘松年的《四景山水》图卷中得到印证。作品中的楼榭亭台和庭院大多依山临水,意境宁静清明,笔法精细秀润。刘松年改变了北方山水画以高远为特色的表现方式,不是以高峻的山峰来衬托建筑物的气势,而是把建筑物放到平远的景色中来表现,这样使屋宇楼阁更加平易近人。也可以说,“可行,可望”的因素减少,“可游,可居”的因素增多了。

这种转变,实际上也可以看做是由儒家观念向道家观念的靠拢。郭熙说:“大山堂堂,为众山之主。……其象若大君赫然当阳,而百辟奔走朝会。”(注:郭熙:《林泉高致·山水训》,见《中国画论类编》,第635页。)这固然是一种构图上的需要,但这样的措词也可以看做一种儒家等级观念的投射。北宋早期李成的一幅山水画《晴峦萧寺图》,在构图上就很符合郭熙的说法,正中一座大山,山下则是一座气势巍峨、刻画精细的宫殿,位于画面的中心。高山和宫殿引起人的一种敬畏之感,这和刘松年的庭院在意境上迥然相别。

儒家的建筑观念强调秩序和准则。《宣和画谱》在论述界画时,借题发挥地说:“故宫室有量,台门有制,而山节藻棁,虽文仲不得以滥也。”(注:《宣和画谱·宫室叙论》,见《中国民间画诀》,第70页。)这里的“制”,既是技术上的要求,也涉及到人伦社会关系。粗略地说,儒家关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道家关心的则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这个角度看,界画所反映的建筑观念,更倾向于道家。最明显的一点是,界画所考虑的首先是建筑与自然环境的关系,至于统治者依照儒家思想对建筑的型制和规模所作的种种规定,并不成为绘画表现的一个重要因素。

但是,不能忽视的是,在历史上,提倡和鼓励界画的恰恰是各个朝代的宫廷。相当一批界画家是画院或宫廷画家。由于这个原因,也不排除界画有宣扬帝王功德、权威和富贵的一面,因为那些“铺锦列绣、雕贲满眼、错彩镂金、绚烂耀目”的宫殿楼阁,毕竟不是普通老百姓所能想象的,但是,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对理想的居住环境的追求是一致的。大多数界画把建筑作为一种“仙境”来表现,这就体现出一种共同的生命追求。而且,道家所说的“无为”不仅是一种修身的态度,也可以上升到一种统治原则。正因为如此,历代统治者信仰道家思想的也不在少数。

刘松年的《四景山水·夏》描绘的是一处依山面水的楼台,池中还立着一个水榭,这种布局形式很可能具有神仙观念的影子。有学者认为:“早在秦汉时代,人工山水园已经出现‘海岛仙山’式的布局,以大池为中心,象征东海,池中堆土石为一岛或三岛,象征传说中的海上仙山——蓬莱、方丈、瀛洲。”(注:侯幼彬:《中国建筑美学》,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02年,第293页。)刘松年画中的楼阁庭院与远处的群山或岛屿之间,隔着一大片云水,显得空蒙辽阔,虽然建筑的细致刻画可以使人感受到人间的气息,但是寂寥的空间和优美的环境又具有海外仙山的味道。道家的隐逸思想和道教的神仙观念其基本出发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寻求生命的解脱,只不过,神仙观念多了一点神秘的因素,侧重于追求长生不老。界画以其形象的具体和刻画的精确,往往是表现仙境的极佳载体。大多数界画所表现的并不是实际存在的建筑,而是理想化的居住环境。因此,在界面中表现隐士或神仙题材,是很自然的。

界画既然要考虑自然环境和建筑的相互关系,这就涉及到建筑物选址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实际建筑中就是“风水”观念。风水重“气”,这个观念跟道家有密切的联系。在倾向于道家思想的《淮南子》一书中,“气”被定为宇宙的根本,并且认为在自然之气和人之间有一种对应关系。这种观念也许可以看做风水观念的源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灵”风水模式也隐约反映在一些界画作品中。

实际上,这种风水观念对山水画也有影响,清代山水画中甚至有“龙脉”的说法。究其原因,界画、山水画和建筑都源于中国文化对宇宙、自然、人生独特的把握方式,尤其是把世界理解为一个生生不息的动态过程,一种“气”的循环运转,因此,在它们之间有一些内在的关联,也是很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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