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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27 〔文献标识码〕C 〔文章编号〕1002-8862(2000)12-0013-04
张申府(1893-1986)是20世纪20年代哲学界的重要代表人之一。他是中国把逻辑主义分析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结合起来的第一人,也是中国的罗素研究专家。对张申府思想的研究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20世纪30年代,张申府是辩证唯物论的代表;因“一言不合”执意退党以及40年代末的政治原因,从50年代至70年代,张申府的哲学思想默默无闻。第二阶段是70年代末至80年代,美国学者把张申府作为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人进行研究。第三阶段是90年代,国内少数学者对张申府思想展开了探讨,认为张申府的哲学思想是解析与唯物的结合、中学与西学的融会、唯物论科学主义。
一、新哲学流派——辩证唯物论的代表人
最早对张申府的哲学思想进行研究的是20世纪30年代的学者郭湛波。他在1935年出版的《近三十年中国思想史》一书中,把从戊戌变法到30年代近30年的思想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自“甲午之役”至1911年,这个阶段以中国农业封建社会的尊孔思想为代表;其代表人物为康有为和梁启超。第二阶段自辛亥革命至1928年,这个阶段以工业资本社会反对孔子以及一切旧的传统思想为代表,其代表人物为陈独秀、胡适、吴敬恒。第三阶段自1928年至“今日”止(“今日”指20世纪30年代),第三阶段思想的代表人物是冯友兰、张申府、郭沫若、李达。这个时期的特征,是以马克思体系的辩证唯物论为主要思潮,来反对第二阶段的思想学说。
后来郭湛波认为,近50年中国思想史第三阶段除冯芝生先生外,就算张申府先生了。他在书中列专章讨论张申府的哲学思想,认为张申府是中国罗素哲学专家,其思想方法,一是科学的客观法,一是唯物的辩证法。客观法从罗素数学逻辑而来,辩证法从马克思的唯物史观而来。张申府对辩证法的贡献,在于说宇宙就是一个矛盾,一切事物现象当然也是矛盾;这是辩证法的效用。宇宙是动的,变化的,一切事物现象当然也是动,变移的,这是辩证法的公式。张先生的人生观,是人生无理想;人生理想就在人生中;既假定了人生,应当怎样善其生?充实其生。人生应当活着,扩大其活着。
郭湛波的《近三十年中国思想史》在当时是一本具有一定影响的著述,从其在书中把张申府与其同时代的哲学家胡适、梁漱溟、冯友兰等同列专章讨论来看,张申府的哲学思想在20世纪30年代的学术界曾引起高度重视。而事实上,张申府通过对罗素哲学的介绍,使他在实证主义在我国的传播中起了重要作用,这一点从冯崇义、江怡等人的研究成果中也可以得到印证;张申府通过对辩证唯物论的宣扬,成为当时具有重要影响的哲学家之一。从现在的观点来审视他的哲学思想,张申府的思想颇具前瞻性和代表性。郭湛波对张申府哲学思想的地位认同和评价是符合当时的事实的。
1925年,张申府出席在上海召开的中共“四大”时,因讨论党的纲领与人争执而负气提出退党,尽管李大钊等反复劝说挽留,他仍坚持“在党外来帮助党的工作”的立场。40年代末,在“大决战”的胜利号角声中,深受罗素和平主义影响的张申府却书生气十足地在《观察》杂志上发表了影响他一生政治和学术前途的文章《呼吁和平》,从而受到中国共产党人的严厉批判,并被中国民主同盟开除。从此以后的30年,中国哲学界遗忘了张申府。
二、中国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的代表人
由于一些主观的和政治的原因,国内出版的有关五四运动的著述中,很少提到张申府。当国人还未忆起张申府的时候,一位研究中国五四运动的美国史学家来到中国,她是美国卫斯理宗(Wesleyan)大学的女教授,名叫舒衡哲(Vera Schwarza)。1979年,舒衡哲作为第一批来华研究采访的外国学者,获准采访影响五四运动的八位国内知名学者:许德珩、俞平柏、叶圣陶、朱光潜、冯友兰、金岳霖、张申府和梁漱溟。
舒衡哲在其专著《中国启蒙运动——知识分子和1919五四运动》(The Chinese Enlightenment:Intellectuals and the Legacy of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of 1919,下文简称《中国启蒙》)一书中,以采访八位学者为基础,再现了当年中国新文化运动中的知识分子,其中张申府是颇活跃的一员。他20年代在清华大学讲授哲学时向学生介绍罗素的分析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于新文化运动的扩展,无疑起了积极作用。因此,他在五四运动中的影响和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从1979年11月下旬开始的连续五年内,舒衡哲和张申府进行了超过70小时的谈话,录制了长达60小时的系列录音专访。随着舒衡哲对张申府了解的加深,她对张申府竟然在中国现代思想史中被淹没、被忽略而感到疑惑和不解。回国后,她除了完成《中国启蒙》外,还根据她与张申府的谈话录音,整理出版了《时光流逝——张申府对话录》(Time for Telling Truth Is Running Out:Conversations with Zhang Shenfu,下文简称《时光流逝》)。
《时光流逝》一书是迄今为止,唯一的有关张申府的专著。这本专著虽然只是舒衡哲与张申府1979年至1984年间近70个小时的谈话记录,但却反映了张申府的心路历程和曲折坎坷的一生。《时光流逝》一书有六章,第一章是张申府的求学历程;第二章是张申府的解放思想,包括他自己感情生活经历以及与罗素在哲学以外饮食男女上的趣味相投;第三章比较详细地记录了张申府对新文化运动的推崇和介绍,参与建党的经历和在巴黎、柏林组党的经过,让他悔恨终生的退党,以及对那篇彻底断送自己政治前途的《呼吁和平》的认识;第四章张申府向舒衡哲阐述自己的哲学思想渊源,这是该书唯一的谈论张申府哲学的部分。尽管张申府从接触罗素的哲学到与罗素的交往,以及成为了中国的罗素研究专家,但在他的哲学中,却从不放弃中国传统文化的“仁”,他一直力求在罗素和孔子之间建立一座“桥”。该书最后两部分分别为“红尘”和“最后的懊悔”,谈张申府后半生的生活以及被“民盟”开除的经过。
三、解析与唯物的结合、唯物论科学主义、中学与西学的融会
时至20世纪90年代,国内学术思想研究领域日益开放和活跃,一些学者开始了对张申府哲学思想的关注并开展研究,认为张申府的哲学思想是解析与唯物的结合、唯物论科学主义、中学与西学的融会。这个阶段的研究成果分述如下:
1.解析与唯物的结合
著名哲学史家、张申府的胞弟张岱年先生,对张申府的哲学思想有着比较清晰的认识,撰文总结了张申府的哲学思想。他认为张申府的哲学思想有三个方面,一是解析与唯物的结合;二是纯客观法与具体相对论的思想方法;三是对于罗素哲学的评论。“30年代,在中国学术界曾发生所谓‘唯物辩证法论战’,一些人反对辩证唯物论,认为唯物辩证法是违背逻辑的,是不能成立的。一些进步人士则宣扬唯物辩证法,而认为形式逻辑就是形而上学思维方式,毫无价值的。这两派各有所偏。张申府既提倡形式逻辑,讲授形式逻辑,又高度宣扬辩证法,把形式逻辑与形而上学思维方式区别开来。当时张申府的观点是正确的。关于这个问题,直到50年代才正式解决,学术界既肯定了辩证法的真理价值,又承认了形式逻辑的科学意义。”(张岱年:《张申府的哲学思想》,《文化的冲突与融合》第6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张岱年认为张申府的“解析的辩证唯物论”哲学构想经得起时间的考察,可惜的是张申府未能在理论上实现这一设想。“纯客观法与具体相对论”是张申府关于思维方法的独到的心得。张岱年认为张申府对罗素的评论是客观而不盲崇的,“从张申府对于罗素的评论看来,足见他虽然崇仰罗素,但还是认为辩证唯物论具有更高的理论价值”。(同上书,第5页)
张岱年对张申府哲学思想的评价是客观的,理性的,因而具有较高的研究参考价值。
2.唯物论科学主义
武汉大学李维武博士在其博士论文《二十世纪中国哲学本体论问题》中,把20世纪中国哲学划分为三大思潮:科学主义思潮、人文主义思潮和马克思主义思潮,并把张申府、张岱年的哲学思想同归类为科学主义思潮。
他认为张申府、张岱年在三四十年代有着相同的哲学思路、思维方法,他们“把重视‘解析’的逻辑主义分析哲学与强调‘唯物’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结合起来,建立新的科学方法论和新的哲学本体论,探寻中华民族的新的文化精神,形成了唯物论科学主义,从而在三四十年代科学主义思潮中别开生面,异军突起。”(李维武:《二十世纪中国哲学本体论问题》第148页,湖南教育出版社,1991)同时,李维武认为张氏兄弟在哲学创造中亦各有特点,张申府着重于新的科学方法论的思考,张岱年则潜心于新的哲学本体论的建构。
与金岳霖的“道论体系”相比,李维武认为张申府关于解决本体与现象、理想与现实诸关系的论述“不仅与金岳霖的那些近乎枯燥的逻辑分析相映成趣,而且比金岳霖的可能与现实、共相与殊相、无极而太极等理论更深刻地触及到解决本体与现象、理想与现实关系问题的途径。他凸出了实践在现实与理想间的意义,强调了客观地把本体还原为现象,从而对本体问题作出了新的理解。”(李维武:同上书,第153页)
李维武从二十世纪末哲学理论思维的新高度,从哲学本体论研究出发,审视张申府的哲学思想,他的研究成果具有突破性,因而对我们研究20世纪初的哲学思潮、研究张申府的思想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3.中学与西学的融会
李维武认为张申府哲学精神的基本点是:在‘解析’与‘唯物’之间、在西学与中学之间、逻辑与诗之间,寻求一种结合点,由此而融会古今中西哲学的精华,创造出体现新的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的现代形态中国哲学。
雷颐认为在张申府的思想中,“求真”的科学与“求善”的理想是内在相通、互相发明的,他力图沟通中学的“仁”与西学的“科学法”。
综上所述,虽然20世纪末,张申府的思想日益受到关注,国内陆续有学者对张申府的哲学思想开始进行了一定的考察,然而这些研究都还停留在大的构架上,而对张申府思想的理论系统、内在特点,以及贡献和局限等,缺乏系统、深入的探讨。总的说来,目前对张申府思想的研究还是非常薄弱的。而对张申府思想进行深入的研究,对当今仍在现代化两难困境中的中国文化建设,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