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对棘手的对外经济关系——香港一经济学家关于外贸的问答,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香港论文,棘手论文,经济学家论文,对外经济论文,问答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前不久,香港科技大学经济系主任郑国汉教授,在他的办公室接受了本报记者采访。郑教授长期致力于国际经济和贸易的研究,亚洲金融危机以来,积极组织和研究香港的联系汇率制。记者请他从国际贸易的角度,谈一谈中国的贸易问题。其对答如下:
刘:中国在1997年底,预计并计划1998年的对外贸易增长为10%,现在看来只能实现2%—3%的增长,您认为这是一个败笔呢,还是情有可原?
郑:决不可用“失败”概而言之。亚洲金融危机的范围和深度均无人可料,中国对进出口贸易增长的预测与现实差距过大,不足为奇。与其它国家相比,还算好的,这主要是东南亚各国,除了相对价格在调整后已显优势外,银行体系崩溃和经济紧缩,坏处更多。
当然,也不可说情有可原。最好不要借别人的缺点,掩盖自己的弱点。东南亚及东亚各国,在相对稳定之后,经汇率的调整,价格优势将发挥长效作用,他们的结构调整在下个世纪之初,就会初露曙光。象南韩那样有工业化基础的国家,结构调整成功为时不远。从现有的科技水准和产业基础看,中国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好两件事:第一,在原有的产业里提升生产力;第二,发展新产品,两者既能增加竞争力,也可提高所得,扩大国内市场。
刘:1998年,可以说是中国改革开放20年来的第一个刺激内需年,出口占GDP的比重明显下降,那么内需和外需对一个小国和大国, 应有何不同的处理呢?
郑:中国到底是个大国,出口的比例不一定象小国或小的地区那么大。比如美国,出口占GDP的比重大致维持在11%—18%左右, 以内需为主,外需为辅,内需的质量和增量同步发展。而台湾贸易总额竟可以占GDP的86%,大国就无此必要和可能。中国过去的20年, 也还是以内需为主的,但主要外需的质量和增量更受重视,这对一个百废待兴、急需外汇以改善内部经济环境的国家来说,无可厚非。然而,忽视内需的质量也会妨碍一国对外贸易的可持续增长。现在,因金融危机,外需缩小了,转向内需,还仅仅是权益之计,从根本上要明白的道理是:一个大国,强大的内需和外需一定要平衡发展,不可偏废;内外两种需求的质量均不可漠视。这可直接和间接地使一国的经济结构不断地得到调整,以至合理,避免了经济结构每隔一个长的时期,发生一次震撼性的改组,增加社会的不安定和阵痛。
刘:中国与一些工业国,如美国有一些贸易顺差,致使与这些国家贸易摩擦较多,中国政府应如何看待这些顺差?又应如何改变双方的逆差,缓和和推进双边的贸易关系?
郑:中国领导人很清醒,知道老是顺差,别人会不满,所以,做得比日本好。我所接触到的美国经济学家都这么认为,觉得中国比较负责任,看法比较正面。中国不要怕贸易纠纷,但也不要挑起纠纷,和为贵。
如何调整政策,改善对方的逆差,我看这个问题得分两个层次来讲。首先,中国发展到现在,主要还是一个债务国,今后相当长时期内,这顶帽子摘不下,也不能摘,因为适量的顺差是绝对有利的,既减少了对外支付的风险,又增加了投资的信心,还有利于金融业的稳定。“适量”两字很重要。其次,我们要用一种对中国最有利的方式来减少过量的顺差,以相对优势为标准、为前提,今后应更多采用吸引直接投资的办法,把直接投资与进出口贸易联系起来,达到推动产业结构,乃至整体经济结构调整的目标。
传统上看,直接投资仅反映在资本项下,好象与经常项下的贸易无关。但事实上,直接投资既与资本项下有关,又与经常项下有关,因为有些直接投资带有自愿或强制出口的性质,大进大出,进口原料、设备、资金,出口成品或半成品,对中国来说,出口猛增的主要功臣便是外向型的直接投资。一些先进国家和地区已认识到,直接投资不应成为新的摩擦的来源,这是一个好的趋势。中国政府不要担心以占领中国市场为主的直接投资,因为同时有很多投资是以市场为目标的。国内国外投资都必须以自己的相对优势为基础。投资优势对头,在国内与国际市场的竞争力自然也会大。
直接投资容易引发的问题是,内外资相对竞争不公平。这个问题在中国尤为显著,这与政府对市场经济规则认识不深有关,以为引进外资就必须给更多的优惠才行。
刘:80年代,中国的进出口配额管理有很强的计划经济成分,进入90年代,制定和完善符合国际惯例的进出口配额制度,一直是一个有双重意义的话题,配额一方面与资源合理配置相关,另一方面与反腐败相系,您对此有何建议?
郑:贸易配额,是一国政府根据本国需求,决定并给予贸易伙伴定性和定量的商品进出计划。中国过去一直采取分配配额,配额主要集中在政府的企业中,垄断性强,配额的转售和让渡,又大量滋生了腐败。这一定要改的。但也要注意一点,在市场上以市价拍卖配额是有的,也很多,却没有一个国家完全靠这一手。日本的汽车配额是不拍卖的,它是由政府根据某企业在市场的占有率来分配配额,市场占有率就成了一个公开的配额标准。完全的配额市场化也绝不存在,配额往往与各国政策性的或隐性津贴联系在一起,如各国的农产品配额就是这样。
配额的分配与拍卖,不一定矛盾。由于配额的去向与一国一地的就业收入与社会稳定相关,中国政府可以考虑把分配与拍卖两种形式相结合,采取两种做法:一、对有竞争力、有效率、有比较优势的产品及行业,实行单一拍卖制;对有效率、无长远竞争力,但目前有大量就业机会的企业,在政府稳定社会目标内的,可采用拍卖+直接津贴制。直接津贴不可以固定,且须有年限和审查制度配合;拍卖所得,即为津贴的来源,财政上非常可行,用配额——即外部市场的需求,淘汰一些无内需市场,亦无效率的实体,把有效率和无效率作为区别对待的长远标准。
刘:您怎样看欧元,欧盟的内部贸易及中欧的贸易前景?
郑:我认为,对于欧元要小心持有。强币的形成,不是一、两天或一、两年的问题。欧元可能不如马克,它还将有一个很长的考验过程,欧洲央行可能要在相当时期,要用比美元更高的利率来稳定欧元。欧盟是欧元的强大背景。因此,欧元极有可能成为强币,但它必须先有了身经百战的历史,有一个过程,才能办到。中国有相当多的外债资产,外汇储备的结构应与外债结构匹配,即以外汇储备的财产对冲外债,不能去赌欧元的走势。欧元还没有历史。
欧盟内部的多边贸易,迟早成为统一贸易。统一贸易不仅靠货币(欧元),更要靠有效竞争。贸易市场的扩大,也有赖于内部竞争。货币是统一市场的先决条件,但不是充分的条件。中欧贸易前景很好。中国和欧盟的产品重复度小,如果欧盟的市场更有效率和竞争力,对中国好处更多,同时,也会让欧盟与日、美的贸易竞争加剧。
刘:中俄领导层期望,到2000年,双边贸易额达到200亿美元, 但都没有说,怎样的途径和运营方式可望达此目标,现时的情况显然差强人意,年双边贸易只有60亿美元,有人戏言,如俄国经济仍难以发展,环保配额一定有多,俄方缺钱买我们的产品,那我们可以先买它的环保配额,俄再以这块收入,买我们的产品,贸易额就上去了。
郑:中俄贸易,我没有研究,没有发言权。但有一原则就是:对任何国家和地区,隐蔽的援助和送礼,不如直接援助。环保配额是否能买卖,国际上尚未有共识,是美国先提出来的。就算已达成一致,还要看:(1)有无国际性的机构去执行;(2)经济与政治的成本有多大。中俄贸易如果是用环保配额来启动资金的循环,等于是中国政府给俄国送礼,以使中俄贸易进行下去。但这种隐蔽的援助和送礼,不如干脆送钱或送对方物资更好。
刘: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