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通用编辑学”的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编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自从80年代编辑学研究在我国兴起,已近20年了。这是古代加冠表示成人之年。《礼·曲礼》说:“二十曰弱冠。”所以称弱冠,由于此时虽已成人,却还弱而未壮。这是不是也还符合编辑学研究现状?编辑学是不是也还处于“弱冠”?
这样说,是基于一方面编辑学著作已出版有数十种之多,论文更多,一方面编辑学理论又尚难说是已经定型而言。不过近来又提出了新问题:编辑学研究20年来,为什么还只是研究书籍编辑学或再加上杂志编辑学,尚未建立或进入研究包括书、刊、报、广播、影视……多种编辑工作的通用编辑学?按这要求来看,编辑学研究恐怕就离“弱冠”也还远,既未成人,甚至未成形了。
其实,不仅有书籍编辑学和杂志(期刊)编辑学著作,而且更早就有报纸编辑学著作了。这些年也有人在研究广播、影视等编辑学,也有一些著述,只不过这几类编辑学发展不平衡,也未熔于一炉而已。
大概从来没有人限制研究熔于一炉的通用编辑学,也未必是人们不想把它们熔为一炉,这种各自独立门户进行研究,恐怕只能说是自然形成的。
那么,为什么会自然形成书、刊、报、广播、影视……研究自立门户,而不是自然形成熔于一炉的通用编辑学研究呢?
这才是真正值得研究的问题。
最近新出版的拙著《书刊编辑学系列》的第一本《编辑创意论》,也许是第一本真正企图融书籍编辑学与杂志(期刊)编辑学于一炉的著述。我在此前出版的四本编辑学著作,都是或只研讨书籍编辑学、或只研讨期刊编辑学的,原因是感到合而论之有不少不便、困难,勉强合起来也容易成为“两张皮”。因为它们虽然都是在针对文稿、书稿进行编辑工作,但却有很多不同。例如:
首先,杂志(期刊)是连续性出版物,因而编辑工作是一种流水式的、进行式的工作,与书籍编辑工作不同。
其次,杂志(期刊)编辑工作中,结构工作是一项既重要又花力气的工作。期刊编辑艺术,结构艺术占有重要地位。而大多书稿编辑工作基本上没有这任务或有也不这么重要,因为书稿在作者交稿时就已结构完成了。
第三,杂志编辑工作还有个版面结构问题,其重要性也不次于内容结构,在编辑艺术中也占有重要地位。而书籍编辑工作中基本无此任务。
还有,如选题、读者……工作,也有较大不同,作者、审稿……等工作,也有同又各有其不同。
那么,现在的《书刊编辑学系刊》为什么又合在一起研讨呢?我在《编辑创意论》序言中说:
书籍和期刊杂志的具体编辑工作,各有其较明显的特殊性,分而论之,可以更具体细致些。对以前几本著作所采用的基本按编辑工作过程建立的编辑学体系而言,也许更为适当些。但书籍和期刊杂志除了有各目的特殊性外,也有许多共性。……本书的体系……抓住编辑工作本质之一的编辑创意,来对编辑工作进行面的研讨。这就必然会使书籍与期刊杂志编辑工作各自的特殊性相对淡化,而二者的共性相对凸出。(注:《编辑创意论》天津古籍出版社1999年12月版.)
然而,即使在这本书中,“在通论的大框架下,必要时也辅以分而论之”(注:《编辑创意论》天津古籍出版社1999年12月版.),如在论宏观编辑创意、中观编辑创意与微观编辑创意的三章中,就都是书籍与期刊各有专节分论,其所以会这样,可能我学力不逮,在这些地方未能将二者融会贯通,但至少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书籍与期刊各自特殊性之顽强,而难以抹平,完全做到“通论”的不易。下面写《编辑结构论》时,预计这个问题可能更为突出。
报纸编辑工作与书籍编辑工作之差别,更大于杂志。例如,版面结构这个书籍编辑工作中基本不存在的问题,在报纸编辑工作中甚至比在杂志编辑工作还更重要得多、更突出得多。标题工作,也比书籍乃至期刊编辑工作远为重要得多。将零散的电讯一条条组合于一个标题之下的结构工作也是报纸编辑工作中的一项重要工作,而是书籍没有,期刊也大多没有的。报纸编辑工作重点之一,是新闻标题的创意、制作,这项工作不仅是重要的,也是大量的,每编一版都要做许多标题。而在书刊编辑工作中,即便不说没有这项工作,其重要性也远不如报纸,许多书刊编辑学著作连提也不提它。还有,编辑工作在书、刊出版中,可说是中心环节,而在报纸出版中,至少微观编辑工作(指书、刊、报具体的编辑工作,请参阅《编辑创意论:自序》),就未必是中心环节,而要让位于新闻采访工作,或者至多也只能与采访工作平分秋色。如此等等,不胜枚举。所以,书、刊、报虽然都是对文字稿进行编辑工作,看起来似乎共性很强,但要将这三种编辑工作统而一之建立书、刊、报通用编辑学,至少我现在还感到难以为力,连像将书刊统而一之的尝试勇气也没有,虽然我除了做过书、刊编辑工作外,也做过多年报纸编辑工作。
广播、电影、电视的编辑工作,我没做过、也缺乏研究,我觉得与书、刊、报编辑工作的不同,可能更多、更大。书、刊、报还都是对文字稿进行的编辑工作,广播、电影、电视虽然也要做文字稿的编辑工作,但广播主要是籍声音来传播而不是籍文字来传播的,电影、电视则除了少量文字外,主要靠图像和声音传播。从传播学来说,广播虽也属于公众传播,但实际是最原始的人际传播利用现代技术装备的扩大,是直接的而不经过文字作转换。电影、电视也是直接的而基本不须经过文字转换的。它们的编辑工作对象就与书、刊、报不同,具体编辑工作也会不同。例如,广播、电影、电视虽然和书、刊、报一样,都是在处理信息,但前者主要是语言、图像信息,后者主要是文字信息。处理语言、图像信息的编辑工作,就还要包括处理文字信息编辑工作所没有的许多信息传播工作,如播放等等。广播、电影、电视编辑工作比起书、刊、报编辑工作更具有综合性,是声、图、文……的综合编辑工作而不仅是文字编辑工作。其中如电影、电视“蒙太奇”的剪辑组合工作,是电影、电视编辑艺术的一项重要工作,书、刊、报编辑工作就基本没有或者分量要轻得多。再如,书、刊、报处理的信息,基本上是成果,科研成果、学术成果,已发生的事等等,相当于英语语法中的“过去完成时”,而广播、电视则由于会有现场直播,就如同“现在进行时”或“过去进行时”,时态不同,具体要做的编辑工作自然也会有所不同。再如书、刊、报的编辑工作与印制出版工作,基本上是两个阶段,而广播、电视等的编辑工作是与其制作工作结合在一起的,编辑包括了制作在内,如此等等。
我未曾做过广播、电视的编辑工作,上面所说对广播、影视工作有关的话,很可能有不少是外行话,不知从大处来说,是不是还大体说出了广播、影视编辑工作与书、刊、报编辑工作的某些差异?
如果《编辑创意论》可算是融会书刊编辑学于一体的尝试的话,融会书、刊、报编辑学于一体的编辑学则似尚未见有过,融会书、刊、报以及广播、影视等于一体的通用编辑学未见出现,也就并非出人意表的事了。
这是不是说明不可能产生通用编辑学呢?
我认为即使承认上述事实,也不应匆促做出这种结论。因为从理论上说,任何一个此一事物与其它事物之间,总是存在着差异的。存在差异不等于就没有同一性,辩证唯物主义的同一性也是包含差异的。
在从书籍编辑学与杂志编辑学的差异到考虑它们的共性问题时,我在《编辑创意论》自序中曾说:
书籍和期刊杂志的具体编辑工作,各有其较明显的特殊性。……也有许多共性。如果让它们各自的特殊性更多是体现在其操作上——也就是应用、实践层面的话,那么,它们的共性可以说更多体现在理性认识上——也就是理论、规律这样一些更深的层面。
我以为,这同样适用于书、刊、报以及广播、影视等编辑工作之间。不难发现,我在上面举出的书刊编辑工作与报纸编辑工作、书、刊、报与广播、影视等编辑工作的不同,都是应用、实践层面的不同。如果想要在这个层面,即编辑实践的应用、操作上统一成通用的、普遍适用于所有编辑工作的实用编辑学,我看即使不说是不可能,也恐怕会是困难重重的。
想建立这种通用的实用编辑学的打算,从上面所说书、刊、报与广播、影视编辑工作的差异,或者可以得出不可能的结论。但如果从理论、规律层面去探讨,情况可能就不同了。
因为从理论上说,书、刊、报的编辑工作也好,广播、影视等的编辑工作也好,既然都是编辑工作,就总会有编辑工作的共性、共同规律。否则,就没有道理把它们都称之为编辑工作。
那么,它们的共性、共同规律何在呢?
我在《编辑创意论》中提出,书刊编辑工作的共同本质是:创意、选择、结构、优化。这四者既表明编辑工作的四个方面,又是统一的。而不是分割的四项工作。因此,和我们通常说的选题、组稿、审稿、修改加工……等具体工作环节不同,四者都贯串于编辑工作整个过程,并且互相渗透。我想,这是不是也就是所有编辑工作的共同本质呢?是不是也是报纸以及广播、影视编辑工作的共同本质呢?有哪一项编辑工作不需要进行创意、选择、结构、优化?报纸编辑工作要,广播、影视编辑工作也都要。只不过这四个方面的工作,在不同编辑工作中比重可能有异,占的分量可能不同罢了。其实,在书籍与期刊编辑工作中同样也存在这情况,如结构工作,在期刊编辑工作中的比重和分量就大于书籍编辑工作。报纸编辑工作中的结构工作,可能比重和分量又要大于期刊。影视编辑工作的结构工作又比它们都更具有综合性,有更多的方方面面。
创意是先于编辑工作具体客体即已开始的工作,是对编辑客体的创造性工作——但不同于作者的创作。例如对书籍的客观、中观、微观编辑构思、选题创意等等。但它又延续到编辑客体——如书稿产生后的一切编辑工作中,不仅书籍编辑要有创意,期刊、报纸、广播、影视同样也要。没有创意,就不可能创新,就难以有高质量的编辑工作。报纸要体现某种导向,影视要制作一个什么节目,也都先要创意。在创意方面,书刊往往是编辑与作者共同担负的工作,而报纸、广播、影视却在更多时候没有作者与编辑共同担负,而全由编辑担负。所以,对报纸、广播、影视来说,编辑创意的任务可能更重。
选择,是任何一项编辑工作的基本工作,从古至今,历来如此。选择是与鉴别同在的,是通过鉴别来选优汰劣。例如书刊编辑工作要选稿,报纸编辑工作对电讯、文章要通过选择有所取舍,广播、影视也是如此。广播与报刊类似,影视要选择脚本、选择镜头,剪接是结构,也是选择。
从根本上说,编辑工作——不论书、刊、报编辑工作或广播、影视等编辑工作,其本质都是文化工作,或者更恰切地说,是一种文化选择工作。选择,是编辑工作题中应有之义。结构,在系统论中,结构与要素同为决定系统性质、功能的因素。如果对书稿、文稿、新闻、镜头……的选择是要素的选择,那么,仅仅选了好文章等是不够的。还要用高超的编辑艺术把它们结构成一个有联系的、能产生系统效应的系统。书籍的结构工作往往已由作者做了,书籍编辑的任务就轻了,当然,除了一本本书的结构工作外,他还有宏观、中观的结构工作,如对丛书的结构工作等。报纸编辑、影视编辑的结构工作可能比期刊还重,而且像影视编辑工作,结构工作还是图象、语言、文字以及音响等多方面的综合结合构工作。
优化,在书刊编辑工作中,也不仅指修改加工,整个编辑工作都是在做优化工作,创意、选择、结构也都是在优化。而且,优化工作是无止境的。人们说:“电影是遗憾的艺术。”是不是也包含有还可再优化的意思在内?如果是的话,遗憾的就不仅是电影艺术了。
各种不同编辑工作的这些共性,决定它们应该也会有共同的编辑规律。对于编辑规律,在书刊编辑学研究中,似乎还是个弱点,没有比较一致的认识。我在1987年就已提出的编辑书刊三规律是:
一、求同、求异、求和与求同、异、和互济规律;
二、质量与效益同步规律;
三、主体、客体矛盾统一规律。
它们是从书刊编辑工作不同范围逐次扩大而提出来的。在《编辑创意论》一书中,我又作了阐释,这里就不逐一解说了。我以为,这三规律,是不是也不仅适用于书刊编辑工作,而是所有各种编辑工作共同适用的?例如,在影视片编辑工作中,不也要求整部片子的内在同一性,异于其它影视片的独创性,以及例如画面与情感、人与环境、图象与音响、语言等的和谐,并使这些同、异、和在整部影视片中获得和衷共济的统一?
这样看来,广播、影视等的编辑工作与报纸与书刊的编辑工作是受同样规律支配、本质相同的工作,而不仅是有共性了。那么,在应用层面除了前面说的种种差异外,有没有共性呢?我想,应该说还是有的。例如,都要做审稿或类似审稿的具体工作。但不同的编辑工作,不仅具体审稿方式不尽相同。审稿的要求、标准也不相同。即以最接近的书、刊来说,像对稿件的时间性、空间性的要求就很不同,期刊对稿件时间性、空间性的要求远超过了书籍。我想,广播、电视等,对时间性的要求又会更强,而且也该会影响到空间性要求更强,因此,审稿所要审的内容与方法,恐怕都会与书籍大不相同——有时往往未必是审“稿”,而是在现场现审现编。这就与面对一部书稿的审读大异其趣,恐怕难以融合于一臻于圆通了。因此,要在一部“通用编辑学”内不分书、刊、报、广播、影视而统括地用一种能概括它们审稿工作的具体内容、方法、进程,就未必是件容易的事了。所以,即使在应用层面上,书、刊、报和广播、影视等的编辑工作也能找出都要审稿之类共性,仍然可能是大处同而细处仍异。而编辑工作又偏偏是要从细处一字一句、一点一滴去具体做的。
依我这个只知其一隅、仅仅对书刊编辑学有点研究的人看来,其所以未有融合各种编辑工作圆通一体的“通用编辑学”出现,也许与编辑学是一门应用性很强的学科有关。各类编辑工作的共性,主要是在理论、规律层面的,应用到具体编辑上,却有点像是“八仙过海”,要“各显神通”。因此如果搞起通用编辑学来的话,要么就是只讲理论、不讲应用;要么只能是理论讲共同的,应用还是各讲各的,就像现有的兼及书刊编辑工作的某些书设专章来讲一样。
按前一方式建立起来的通用编辑学,是通而不用,对于实用性很强的编辑工作来说,又有多大实际用处呢?
按后一方式建立起来的通用编辑学,又可说是用而未能,不过是硬捏在一起,捏而未合。徒然增加读者负担而已。实际意义有多大,不免令人怀疑。
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杨振宁博士1999年12月3日在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举行的讲座上说:
今天物理学的结构,可以说是分成四层,从一到二到三到四。首先是最基本的现象,为研究这些基本现象,你需要做一些实验。那么从这些现象、从这些实验、一个很广但不一定很深的领域提炼出一些东西来,这就叫做“唯象理论”。(注:香港《新亚生活》月刊,2000年2月.)
这种“唯象理论”这种“从一到二到三到四”逐步归纳、推演而深化的结构,我看不仅是物理学、也是现代科学都适用的,我们编辑学也不例外。因此,在当前,我们编辑学研究的主要精力,似乎还应放在一、二和从一到二上面,即对不同门类的编辑工作建立自己的书籍编辑学、杂志(期刊)编辑学……等使之成熟完善,从“弱冠”进入强壮,再进而“到三到四”——如果通用编辑学真可以建立的话,那时,也许可以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当然,这并不意味不许有人现在就致力于通用编辑学的建立,只不过是说不要集中主要精力于此而已。也包括如我试图做的,以《编辑创意论》等组成的“书刊编辑学系列”将书籍与杂志《期刊》二者熔合于一炉的小型“通用”的工作在内。
管窥蠡测,有待于高明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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