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向空间的叙事理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朝向论文,理论论文,空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18X(21309)05-0032-12
这篇论文的目的是展示叙事文本中空间结构的一般范式。这里使用的“空间”一词,特指文学再现世界中的空间方面。这看似自然而明显,但此术语被以各种方式运用于文学文本时,概念本身都是含糊的。那么,就有必要去追溯“空间”一词的使用在文学文本中的整个范围。如果叙事空间研究整体看来还不是当下的热点,那我们至少能明确问题的一个基本方面:即叙事文本中时间与空间的关系。
一、叙事中的时间与空间不对称
在非文学领域,有确切的理由去合并空间与时间,它们是两个互补的方面,覆盖了经验主义存在的所有维度。相应地,坚持分离性理论的人的观点在本质是相同,他们认为时间与空间的维度是平行而独立的(例如:欧几米德、牛顿、康德和莱布尼茨的理论),或者,有人赞成把时间和空间两个方面看作是相互作用的,它们共同构成一个方面,即一种四维综合体——时空体或时空项,比如爱因斯坦的理论。独立或依赖,时间和空间被体验为同一情形中的互补方面,它们之间的关系问题仍属于一个争议领域。
这种时间与空间的关系概念被偶然应用于叙事文本,从许多观点来看是可以接受的。然而,从其他方面看来,这个看法是有问题的。实际运用时,叙事文本中的时空关系缺乏其在真实时空中所具有的清晰性和对称性。文学主要是一种时间艺术。尽管今天没有人能比莱辛把这阐释得更明白,但时间因素的优势在叙事文本的构建中仍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也就是说,空间的存在被弃于一边。虽不是完全的置之不理,但文本中的空间问题没有取得公认和明确的地位。空间可以以各种方式被理解,但没有一种和“时间”一样清晰与明确。不但它们在文本中的地位,而且在这些概念研究发展的视域中,时空关系对称性的缺乏都十分明显。尽管空间的主题已被多次探讨,但对这个主题的一般性研究仍非常分散,并且没有已被普遍接受的理论前提。
难度显然存在于叙事中时间与空间之间的根本性差异。时间可以依据文本(text)构建与世界(world)构建的相互关系来探讨,却不能以这种方式来谈论空间问题。无论什么术语被用于研讨时间问题,它们总是被文本时间与世界时间的基本矛盾制约。这些成对概念间存在多种可能的关系,这些关系可以建立一种很大的概念范畴,而这些范畴是基于相互作用的模式(无论否定的或肯定的关系)和对时间“自然”构建偏离的具体形式(比如像时间压缩、时序颠倒等)。
原则上,我们也可以区别“空间”术语在再现世界和言语文本维度上的不同应用。今天,我们并不把言语文本的概念作为一种特有的瞬时结构(如莱辛的定义)。同时,可能会有人提到这一概念与弗兰克和赛格雷概念的联系。然而,不谈文本空间和世界空间区分的可能性,就无法指出任何它们之间的固有关系。
(一)文本的空间维度可以其图形存在(graphic existence)被意识到
有些文本,特别是一些具象诗①,其图形空间(graphic space)的应用和激发成为文本整体建构中不可缺少的部分。然而,这并没有改变语言是一个强制符号系统的事实。换句话说,能指和所指间的联系不是建立在它们之间任何真实结构的相似性上,而只是简单地建立在习惯的结果上。一首诗可以试图在被描述的物体和它的图形组织间建立结构相似性,这种情况并不意味着在言语文本和世界之间存在任何根本性联系或稳定的相互关联,更可能相反——这种相互关系是一个意外、一种特例。这与叙事中两种时间顺序间的关系完全不同,叙事中的时间关系是一种基于语言时间结构的稳定现象,甚至当两种时序间存在矛盾时仍是如此。
(二)当把空间维度归结到文本中的所指结构时,问题就变得更加复杂
本文所说的就是要把意义构建在一种图式(pattern)中,而不是在文本展现的时间顺序中确定意义。空间图式是基于文本中不连续单位连接的基础上任何被独立感知的图式,因此,需要把文本的整体或部分空间设定为同时性的存在②。
当“空间”一词被用来描述这种图式时,有两个问题便凸现出来:(1)是否“空间”迄今在此都具有同样的意义,(2)我们是否能发现,我们所感觉到的空间结构与世界空间之间的相互关系。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认为我们对空间概念的使用完全不同。该词在这里正确使用应是我们正谈及的永恒性和共存性③。当然,这都会被看作空间的重要方面;然而,如果我们把“空间”的一般意义和我们已使用的意义放在一起,这个概念就变得清晰起来,本文讨论的“空间”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首先,空间不是一种时间缺席。事件不按年代排列却在一个同时性图式中的情形并不必然使事件空间化,除非在一种纯粹的象征意识中。其次,我们的空间感知与体积、大小、三维等概念有关,但所有这些与空间图式都没有关系。这种图式没有具体的位置、轮廓、体积。它是一种抽象的组织结构,但它与组成它的事物的真实存在没有关系。
至于第二个问题——是否能发现空间图式和世界空间之间的关系,这个情况更加复杂。不把相关信息建构成某种“空间”图式,就不可能重建世界空间,如此两者之间就有了一种特定联系。但这个特征并不是重构空间的唯一条件,因为世界空间每个方面的重构都须要一种“空间”视点——心理、性格、规则,甚至看似无关的情节和时间。毫无疑问,空间的重构还是依赖一种“空间”视点。无论如何,区分“空间”视点和被看到的空间物体是十分重要的。此外,尽管这两种空间成分间的关联是稳定的,但这种关联并不以一种相互关系被人们所意识到。文本的空间图式并不存在于任何与世界空间的相互联系中。
最后,无论空间图式和世界空间之间可能有什么联系,应该再次强调的是文本的空间维度中没有任何自为性的存在物。文本存在和被建构首先是在时间上。所谓“空间图式”实际上就是一种基本结构在时间中的事物(substance)的上层结构。叙事及其所有成分,都被设定在时间中,所以,在某种特定意义上我们可以讨论一种空间的时间性排列。因此,我们必须确定从空间存在到时间媒介转化的各种原则。
二、从空间物体到时间媒介的转化
(一)根据转化来描述言语文本和世界空间关系的可能性,并不是空间诗学的一种特性
有一些原则控制着把世界空间的每个成分转化到该成分在文本中的信息构建。例如,人物塑造,即把世界空间中的生理、心理存在转化为它们的文本存在,比如对话、外貌、行动等都被安排在时间的语流连续中。不必说,转化是一种从文本到世界的相互关系,它没必要反映阅读或创作的实际过程。
叙事中时间因素的转化特点,是其自身从一种时间结构向另一种时间结构的转变。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也可以讨论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这种关系类型对文本的对话成分也是可行的,但对再现世界的大多数方面谈不上相互关系。这种转化发生在完全不同的组织层级之间,层级之间没有结构相似性,空间是唯一的。因为,在这里从一个物体到一个符号系统的转化包括了从空间排列到时间排列的转化。叙事中关于空间问题的讨论,首先需要面对着这些转化原则。
(二)叙事中所出现的空间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图式,文本中空间的存在仅有一小部分是基于直接描述
实际上,这是一种不同种类和层级再现的复合体。在处理如此复杂的一个问题之前,让我们先考察通常语言是如何被激活去描述一个空间中的物体。
一个空间物体的特征在于其自身同时具有的纯粹、完满与存在。尝试给予一个物体的结构以言语表述,物体必须首先损失一些它的“完整性”,因为不可能对其所有部分和方面都给出确定的表述:其中的一些可以被准确地描述,一些则不能,一些却被完全忽视。语言无法对任何物体的空间存在给出完整的表述。其次,当同时性部分(the simultaneous parts)被作为信息单位表述出来时,它们必须接受某种时间安排。我们可以从整体图式转到个别单元,反之亦然;各种单元能够被用不同的方式来安排,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从主要到次要等。无论如何,空间方面从它们的空间性和同时性的背景中被切断,也就是说,它们被沿着一条时间线安排。
至此,我们已经讨论了完全静态事物的描写。然而,空间中并不仅仅包含静态的事物和关系——事物总在移动和变化。空间是时空体的一个方面④。语言通过把它的信息细节联系到一个行动中来描绘这种状态。运动可以是一个物体的真实路线或一种视角的变化,或者从一个物体想到另一个物体。在日常对话中,与静态的、地图式的结构相比,人们对于安排时空的方法有一种显著的偏好(例如,沿着一条运动的线路),如同林德(1974)所展示的。⑤
(三)当我们把空间问题从通常意义对语言可能性的讨论转移到对叙事文本结构的讨论时,我们必须重视两个本质上的不同
首先,联系到现在通常的言语使用,空间的和世界的物体一般会构成一种不依靠语言的外界因素(事物客观存在着),然而,在叙事文本中无论空间还是世界都不是一种独立存在,而是一种来源于语言自身的存在。根据本雅明·赫鲁晓夫斯基的文本理论,这是一种符号的内在领域。这里的重要问题不仅是在语言中如何表述特定的空间,而且要问这种空间的性质是什么,文本的最终状态不仅与言语素材有关,而且与世界也有关。
第二个必须被考虑的不同是我们上面讨论过的运动问题,在日常话语中,运动被作为一种特定的信息安排工具,在叙事文本中处于核心和统治地位。实际上,全部情节都可以被看作一种运动。情节被“空间生成”,成为一种把空间单位组织起来的动力;一个极端的例子是拉格勒夫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书中的情节完全是为了以多种方式展现瑞典地理。很明显,情节总是处于主导地位,尤其是涉及空间的时候,但无论情节在文本中的地位和功能是什么,它必须被简单地看作一个时间中的结构。情节包括路线、运动、方向、体积、同时性等等,它是文本中空间构建方面一位活跃的合伙人。
空间转化为时间言语文本可以描绘为在图1所展示的那样。言语流中不同的点可以直接指向空间中的点或者指向事件流中的点,并可指向时空体中的空间。文本可以指向空间和时空体单元,这些单元或大、或小、或整体、或部分,也能以其所选择的任何顺序和方式去结构这些单元。
图1
三、构建的三个层级
从以上的描述中,可以分辨出文本中三个不同的空间建构等级:
地形层:空间作为一种静态的实体(在图1中以立方体底部表示出来)。
时空层:空间结构通过事件和运动(也就是通过时空体)作用于空间(图1中,正方体内部底部方形上的柱体)。
文本层:空间结构通过言语文本中所表示的内容作用于空间。
这些层级都属于再现世界,也可以被看作再现的三个层级:与再现最直接相关的层级是文本层,因为再现世界仍然保持着文本的多种构建图示;在时空层中,再现世界已经不依赖于文本的言语安排,但仍然依靠情节;在再现的最高层——地形层,再现世界以其“自然”结构被感知为自为存在,这种“自然”结构已完全从任何受言语文本和情节影响的结构中脱离出来。
这些层级就像三张透明的幻灯片互相覆盖着。它们之间有一个明显不同:它们并不能完全接受相同的范围,也不会引起相同的注意力。然而,从观察者的视点,它们总是一个透过另一个,一起被感知。⑥
(一)地形结构层
这个层级是空间自身最高的再现等级,被看作自在并独立于世界的时间结构和文本的连续排列。文本就像地图,能够通过直接描述来表现地形结构,例如,巴尔扎克那些著名的开头,但实际上文本的每个成分,无论叙事、对话、甚至论述,都可以对地形结构的再现有所帮助。
这个地图是建立在一系列矛盾上的,其中一些是一般和典型的,另一些则更具体。它构成了世界的水平结构,例如,内部与外部、远处与近处、中心与外围、城市与乡村等。它包括表示世界垂直结构和上下相对位置的轮廓。另外,地图的图式并不涉及事物的位置,而是它们的性质——色彩的图式、物质、物体的种类等。
与现实中的地图不同,我们这里所说的地图能够在本体论原则的基础上建构空间;就是说,空间能够根据空间单位存在的不同模式被分割。这些“存在的模式”有时与地形位置的因素重叠:例如,上帝世界——上、人类世界——下。但它们自身的互相关联是完全非空间性的,比如叙事中梦幻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关系。再者,本体论的不同层级间可以被完全区分开,或者它们也可以被混合在一起,共同出现在一个持续的空间中。
地形空间结构只有一个方面是依靠叙事文本逻辑的:人物具体的空间存在。人物通常以其自身的独特方面被认为属于一个单独的叙事层级。然而,不应忘记空间中他们也作为肉体而存在,人物在文本的其他领域所具有的很多重要功能使他们在空间上成为一个明确而独特的实体。人物外表显现的形式构成了一个独特的问题,不同于无生命物体的形式——尽管每个文本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表达这种区别。如果想象一个人物被作为一个非生命体对待,那就可以创造出奇异的效果。因此,在原则上,我们可以说空间中人物与物体的区别决定了一种基本的差别——在人物的外在显现和周边的物体间⑦。
(二)时空结构层
这个层次与由时空体产生的空间组织和结构的影响有关,即叙事的行动和动作。在继续讨论之前,澄清“时空体”这个术语是有必要的。爱因斯坦的这个术语被巴赫金引入了文学批评,巴赫金用此概念表示合为一体的时间和空间的复合体,它包括物体、事件、心理、历史等。然而,我并没有用这个术语表示时间和空间的总体,而是用于描述一个具体的方面;也就是说,它不表示可以在时空中发现的所有事物,而仅仅被定义为一种可以由作为运动与变化的空间和时间的整合范畴。有人因此就从空间结构方面谈及时空体的效果。
再现世界的总时空体中,我们可以分辨共时与历时关系,这些关系在空间结构上各有不同的效果类型。
1.共时关系:运动与静止
在叙事的每一点,也就是在每个共时情形中,一些内容可以在静止时发现,而另一些则在运动中显现。自然,从叙事中的一点到另一点这种分布会有所不同。我们可以归纳和说明,一些空间中的特定物体被赋予了移动的能力,另一些却保持静止。这不同于主体与客体,或人物与周围事物的关系;运动状态与静止状态的区别,可以在“无生命”物中和人物中来确定。一些主人公具有移动能力,也有一些主人公,可以说,被固定在它们的位置上。
记住运动和静止是相对概念十分重要;静止是一种必定会有一个特定的空间背景的情形,运动是将自身从空间背景上切断从而转换到不同的背景的能力。至于空间背景自身的性质是由叙事决定的。例如,《奥德赛》中的独眼巨人在他的领地可以自由移动,但在史诗结构中——基于奥德赛从一地到另一地的旅行——决定了独眼巨人的岛国仅是单一背景,这样一来,独眼巨人作为人物就是静态的了。
2.历时关系:方向、轴、力量
时空体的历时结构也把自身结构施加在空间上。空间,在它的地形结构中,关于任何具体的运动或方向,完全隐性了——它是中性的,人物看上去可以在其中任意移动。相反,时空体在空间中决定了明确的方向:在一个特定的叙事空间中,人物可以从A移动到B,但不可逆;而在另一叙事中,却是可逆的。在这两种情形中,运动不再是潜在的;它被完全实现化了,就是说,在空间中被具体化。例如,在《奥德赛》的地形空间中,特洛伊和伊萨卡岛是两个地点,那就存在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的可能。但运动的实际方向是由时空结构所决定的;这样,一个地点被定为出发点,另一个作为目的地,剩下的作为路上的地点、迷途等。如此,空间中的运动轴就被确定。在时空层上我们可以确定,空间被结构为一个那些具有明确方向和明确人物的轴的网络。
轴不一定可以被文本世界中的真实行动确定。一个实际的行动是多种力量作用的结果:意志、阻碍、理念、人物的意图等。当没有真实的运动时,这些力量也可以在空间中起作用。例如,在卡夫卡《城堡》的空间结构中,划在乡村和城堡间的线就是中心轴,集中了在“世界”中起作用的所有力量,而忽略了主要人物从未能到达那里的事实。空间的时空结构不意味着一个中性场景上的偶然运动,而是根据一种权力域(a field of powers)而来的整体空间概念⑧。
(三)文本结构层
要重申的是,这个层次包含在言语文本中形成的影响空间的结构。必须强调,我们所讨论的结构不是作为言语媒介的文本自身,也不是它的语言原料,而是一个再现世界的组织结构。此结构尽管应用于这个“世界”,却并不来源于它。被构建的事物属于再现世界,但结构自身则通过文本的语言学性质影响事物。
我们可以把这个层次与故事(fabula)和主题(sujet)间的关系相比较。两者都属于再现世界,都可以被看作现实(事件)元素的组织层次,但主题把注意力放在文本言语顺序的意图上,而故事仍保留着它们的自然排列。此外,主题自身并不与言语层一致。在文本结构层这里,结构化了的图式被强加于再现世界,那些图式既不作为空间也不作为时空体,这对再现世界来说并不合适,但仍被强加在再现世界上,因为,它在言语文本中被表现出来。
这些结构图式主要在三个方面与言语文本有联系:(1)必要的选择,语言无法穷尽的特定物体的所有方面;(2)时间的连续,语言只能按时间线传达信息;(3)视点,由视点形成再现世界的观察结构。
1.语言的选择性及其效果
语言不能传达空间所有信息的事实导致了一种特定的选择尺度。它可以以一种具体的方式表达某些事物,另一些事物则以一种含糊或概要的方式,有些则完全被忽视。实际上,选择什么当然要看具体的文本,但无论如何必须做某种选择。语言没有能力给出一份完整连续的空间方面的报告,而且,读者也不一定要求那样一份报告。与空间空隙的填充相比,读者更需要对叙事间隙进行填充⑨。关于空间有许多信息的空缺,但没有必要去全部填补它们。在阅读过程中,它们不一定会吸引注意力。然而,它们的存在引起了一种空间中完整、清楚、明确的元素和不清楚、不明确的元素间的惯常区分。这种区分与再现世界中空间的“真实”存在无关,但与文本中空间的言语存在有关。这样,空间中的所有地域都可以通过言语选择的类型被相互区分。
2.文本的线性
对语言时间连续原则的认识,和在一种时间连续中建构空间信息的必要性,使我们追问:空间信息的分割原则是什么;也就是说,文本是如何从一个空间单位过渡到另一个的?信息传达的顺序对空间图景和它被再现的方式有什么影响?
文本中连续性结构的原则,或空间单位的排序,可以从以上所讨论的空间结构中被借用。它可能是基于时空层——关于空间中运动的轨迹:人物的移动、物体的移动、视角的移动等。它可能是基于地形层,从一个物体到附近另一个物体、从环绕到被环绕、从较高到较低等。但也可以遵循它们自身非空间性的次序:这些术语的目录属于一个相似的范畴,功能关系或不同种类的尺度等。自然地,以上原则可以混合、交叠,以不同程度支配和连接不同领域的单位。
空间中存在的不同顺序同样能够促使文本流沿着某一特定的线排列,依靠连续结构,同样的顺序能够被格外强调。例如,当文本从高处的物体向低处的物体过渡,空间的垂直向度就比其他向度被强调得多。文本流也能把不同的方向施加到空间上。这个过程与前面讨论过的轴的运动相似,但这里的方向并不是由空间中的力量和运动来决定,而依靠的是言语的安排。如果文本选择从内部向外部移动、从高向低移动或反之等,应该注意到空间图像的不同效果。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效果,涉及到各种领域的信息被呈递的顺序。文本提供组成空间具体位置的细节信息,也提供关于被建构的更宽广的整体背景的细节信息。当整体信息在描述的早期阶段出现,而具体细节出现得较晚,图像就具有一种统一特性。此外,也可以去推迟这种整体信息的出现,其中,具体的细节出现没有一个明确的背景,读者得到的只是一个不统一、不连贯的空间印象。
3.视点结构
文本中的视点强加给再现空间一种视点结构。这个结构不同于一幅画中空间的视点构造,尽管它有时会起到相似的作用。原则上,一张图画(或相片)的空间视点是基于一条从观察者出发到地平线的连续直线,沿着这条线,物体的尺寸在不断地变小。相反,语言的空间视点并不是基于一条连续直线,而是基于一种这里和那里的双重对照。
这里-那里关系以两种方式出现:在叙事行动的空间位置和作为一个整体的“世界”之间;另外,“世界”内部,一个特定时刻被感知为前景中的事物和被感知为在背景中的事物之间。这两种这里-那里关系与语言中协调系统的两种类型相似。指示系统,它的中心(“主人公”)是言说行动的时空地点;内在系统,它的中心是为了某种目的在世界中选择的任何位置。作为一种原则问题,这两个中心在整个文本中并肩存在。但它们之间的关系能在文本中任何位置改变:它们可以更加靠近,或者一个可以压倒另一个从而变得更突出,这里和那里的事物可以变化,这里和那里间的关系可以被颠倒过来。
四、空间的“水平”结构
上文中,我们谈到了文本中空间的三个层级。这些层级间的区分在很大程度上是“垂直的”。为了使这种分析更深入,还有必要考虑一种“水平”视点;就是说,研究空间的局部、空间的边界、空间的领域。至此,我们还没有区分不同领域、单位间的差别,而把叙事空间看作一个纯粹的整体。我们现在必须研究这个整体的性质。它可以被看作一种由许多部分组成的复杂实体,或者,可以被看作一个形成部分空间总体性的独立单位。这样,我们可以说,有三种可能的空间单位领域:构成文本世界的全空间(total space)、文本实际呈现的空间复合体(spatial complex)和组成这种复合体的空间单位(spatial units)。
非常显然,根据三种结构层级的区别,空间单位的不同领域在每个层级并没有被相同地展现,它们也没有必要在层级间相一致。这些领域间的区别与其说是一种空间中的清晰边界,不如说是一种逻辑上的区分(如图2所示)。
图2
(一)空间单位:视阈
1.组成空间的基本单位
作为全部空间复合体的部分,被感受到的最大单位是场景领域中的事物,可能空间就是一系列这样的场景,每个这样的单位由许多更小的单位组成。在以上谈论的空间结构的三个层级中,一个地形层上的场景就是一个地点(a place),时空层上的是一个行动域(a zone of action),文本层上的则是一个视阈(a field of vision)。
(1)地点可以是房子、城市、街道、田野、山脉、森林,等等:一个地点是一个特定的点、面或体,空间上连续且具有非常清晰的边界,否则就会被从其他空间单位中分离出的部分所包围。
(2)行动域不会被空间的连续性或一个清晰的地形边界所确定,而是由其中发生的事件来确定。
事件自身与特定的空间边界无关,也没必要发生在一个确定的地理单位中;行动域由它与在其前后发生的其他事件的关系确定。很多同时发生的事件可以发生在同一个地点。例如,在一个房间里;或者,一个单独的事件可以发生在一组不连续的空间中。例如,一次电话交谈就是发生在两个不连续和分离地点的事件(暂时忽略电话线或无线电波是空间的一个部分;它们是物理空间的一个部分,但不是电话交谈的人类事件的一部分)。
(3)如果我们稍费片刻思考电话交谈的例子,视阈概念就可以被理解,因为文本中这个事件能以不同的方式展现。文本可以把自身置于对话者之一的房间里,留下读者去重建另一个人的言辞,那么,我们就可以说文本的视阈,或者这个片段的视阈,附属于一个地点(房间)而不属于一个事件。或者相反,文本可以选择从两个对话者的视点去描绘对话,当他在自己的地点中行动时,观察每个对话者,此时,视阈试图把自身关联到不连续的行动区域上。但一个视阈没有必要被限定在地点或行动区域上,它实际上可以涵盖任何空间单位。
在我们关于空间视点结构的讨论中,我们规定文本中的每个点都有某些被感受为“这里”的特定成分和被感受为“那里”的其他成分。我们可以把视阈定义为被感受为“这里”的那部分世界。其他在它之前或在它之后的视阈,和那些间接形成的或者未被现实化为视阈的空间单位——所有这些都被感受为“那里”。
文本的视阈与通常的光学视阈不同。文本可以指向作为视阈的整个城市、指向一个分裂的事件(例如一次电话交谈)、指向整个战场、指向一整座房屋(忽略分隔房间的墙壁),等等。在一个视阈中也自然有遵循视觉的光学规则的可能性,但这仅仅是众多惯例中的一种,而且对于视阈来说,这并不比一幅绘画中的线性透视传统更“自然”。
2.视阈的两个例子
让我们选两个具体的例子来说明视阈——两个小故事的开篇语:沃尔夫冈·博尔谢特的《暗夜里三王来朝》和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的《智利地震》。
他在黑色的郊外摸索而行。天空的背景下,一间间房子站成了一条虚线。没有月色,街道被这深夜的脚步所惊动。这时,他发现了一块旧木板。他用脚踢着它,直到木板在一声腐烂的叹息中土崩瓦解。木头散发出腐烂和香甜的味道。穿过那片黑暗的郊外,他又往回走去。那里没有星星。
在智利王国的首都圣地亚哥,1647年大地震顷刻间夺去数千条生命之时,一个名叫赫洛尼莫·鲁黑拉的西班牙年轻人,正身陷囹圄准备悬梁自尽。
在第一个例子中,读者一眼“看到”一片郊外的区域,好像现实中的鸟瞰一样。这个场景包括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背景(房子)和一个前景(一个正在踢木板的男人)。行动域(由他的行走确定)和视阈完全重叠于地形层的地点(郊区)。第二段引文呈现出一种不同的视阈。这里,有一个明显和更加具体的地点(囚室),但它的背景与博尔谢特引文的相比,并不是一系列物体和人物一起被看到,而是一个不能被像一个囚室那样生动地展示的巨大空间。这不仅归因于空间的内部和外部关系,也归因于两种不同的感受类型的事实:一种是具体和视觉化的感受;另一种是从历史一地理的视点出发的概念化的“视觉”。但被压缩的句子结构迫使这两种地域——尽管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被感受到——在一个视域中被看到。
这两个例子当然不能穷尽巨大范围的视阈可能的结构,也不能表现那些结构的所有方面。外部分析不属于本论文的范围,本文的目的是分析“视阈”概念,而不是它的具体现象。
3.视阈与描述
应该牢记视阈与场景描述间的不同。两者都是由它们所指向的虚构世界而确定的言语单位。但场景描述是一种视阈的特别例证,且仅仅是它可能的成分之一。视阈可以由一个场景描述、一个行动、一次对话、一个概括、一段评论等组成。在我看来,视阈的概念解决了那种典型的描述(description)与叙述(narration)的二分法所带来的模糊性,同时,它自动和空间与行动对应起来。这套概念很大程度上造成了错误地把叙事中的空间与描述部分等同起来,也把行动和文本的大多数其他成分从相关空间的现象中排除出去。视阈不是由文本中包含空间直接信息的具体文字规定的;文本中的每一个部分构成了来自文本空间所涉及视点的一个视阈,尽管这种空间指涉的程度会有所不同。因此,视阈会在其所包含的空间信息量及这些信息的重要性上有所不同,但它们在基本的与空间的相关性上并没有不同。
4.视阈的确定与定界问题
如果每个文本单位组成一个视阈,那么,问题是:是什么使读者把一个具体的空间单位确定(identify)为一个视阈的,并把它与另一个单位区分开,同时在再现世界中划分出一个具体单位呢?这里,我们必须首要处理视阈的概念问题——它是再现世界一个单位的事实,不是由“世界”的特性来决定,而是通过语言对世界的感知来决定。
在这一点上,有必要去考察读者在其阅读过程中的作用。前文提到视阈是读者作为“这里”所感受到的东西。严格来讲,这意味着在阅读的任何一个时刻,在读者“前”仅仅有一个很小的单位或方面,也意味着在阅读进行中,他需从一个小单位进行到下一个小单位,所以,空间的整体图像就如同一条小物体的链。这是莱辛否定从一个物体部分的细节描绘可以在观念中重建一个物体全貌的可能性时所暗示出的。他认为在描述序列结束的时候,开始那组就已经被遗忘了。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阅读过程的原子论,把阅读过程简化成一排点,每一个点只与和它前后比邻的点相接。
空间能在概念的框架中被真正感知,这个概念的前提是再现世界不但与言语解读平行,而且与记忆的累积及多种连接动作有关。例如,赛格雷就提出一个此种类型的概念。他提出读者在一个关系系统中以记忆综合(synthesis in memory)在持续阅读的某一特定时刻发现他自己的点,储藏着所有已经阅读的内容,包括已经被遗忘的可能性,然而,在文本的持续中同时追求一种开放的可能性。只有在这样一种模式框架中,视阈的概念才能被理解。视阈是阅读的当下时刻与记忆综合的合成。然而,这种回溯性的综合并不涉及整个读过段落的合成体,而仅涉及那些以某种方式关系到读者正在阅读部分的空间框架。这是一种在阅读的这一时刻与其他部分及信息一起被感受到的成分的化合物,以这种方式,它们可以被感知为空间连续中的单位同时形成一个空间整体,大家都习惯于单一视角。这个记忆综合可以包含一个涵盖了很多页的场景,或者被限定在一个短暂的描述中。无论如何,这种回溯性的综合需要视阈作用在一个连贯的文本单位上。全面的综合当然会包含前面的文本单元所传达的信息,涉及空间的其他部分,或者甚至涉及一个不同前后文的相同部分,但这个信息不属于同样的视阈。它的功能可以是一个无形的,作为普通空间复合体中一个重要成分的背景,但不再属于作为“这里”被感受到的东西。视阈在一定程度上是空间的“这里”和时间的“现在”的交叉点。视阈是一个源于言语文本的再现空间的单位,它可以在文本和再现世界中被定位和确定。
(二)空间复合体
我们在前面论述中已发现空间的文本性存在就如同一系列的视阈。我们已经确定和划分出一个单独的视阈,但仍可以从它去了解不同的视阈是如何整合成作为一个整体的空间的复合体。这个过程发生在两个维度:文本流的维度——视阈是如何通过文本改变成读者过程的;“世界”维度——在再现世界中视域自身的排列。
视阈可以以不同的方式从一个转化到另一个。最明显的,会有一个间断,例如,一个章节或部分的结尾。然而,这种最具代表性的方式并不是必需的。不同于自然的剧院场景,文本视阈并不总是以完整、封闭的单元出现,它们更富于流动性,可以在范围上如同用一台电影摄像机扩展或缩小,或者慢慢地从一个地点移动到另一个地点,这样,它们就比我们前面讨论中所指出的分界更加不明显。视阈也可以经由投射(projection)来转换,一个视阈可以从另一个视阈所提供的信息碎片中被再现。视阈A中的一个人物提到了另一个地点发生的事,从而构建了视阈B。
视阈也可以用多种不同的方式在再现世界中结合。第一种可能出现在大脑中的是透视性视阈,一个视阈被感知为“前在的”另一个就作为背景。这是文本中几乎每个视阈涉及其他视阈的情形:在任何给定的时刻被感知到的是前景;其他视阈则来自“不可见的”背景。这种前景一背景关系在投射中尤其明显。尽管投射经常导致一种一个视阈对另一个视阈的完全替代,但透视性视阈也能被保存起来,创造出两个视阈共存的效果。这发生在被投射的区域还没有作为一种自主的视阈被建构。例如,在一个特定的视阈中由不同人物穿插性地提到某些特定地点的情况(也就是说,不是由人物中的某一个进行连续叙述,这意味着一种对新视阈的完全置换),就可以说是视阈自主地成为一种在主要视阈之外的背景存在。但两个具体和完全自主的视阈不能同时出现,因为,根据视阈的定义,视阈构成了所有在某一特定时刻被观察到的空间项目。因此,我们回到那个问题,什么东西结合视阈去形成真实的地图。我认为,它是一种更深层次再现中的真实材料自身;就是说,在时空层和地形层。在这些再现层,材料从它们的视阈中被抽离出来并在文本的地形图式和时空图式中重组(水平结构与垂直结构、轴系统等)。
(三)全空间
基于一系列视阈建立的空间复合体的方案,我们仍可以发现某些没有在任何视阈中被建构的空间信息存在,也就是说,文本所预示的或间接提供的但没有“表现”出来的空间要素。这个信息属于全空间——存在于超越实际再现空间边界的空间信息。
因为我们通常思考空间的方式,文本中全空间的概念是必要的。很难想象除了把空间想象为总体还能想象成什么。当然,我们要考虑空间的限定区域,但同时我们把它们看作一个包含其自身的更大空间的部分。
任何空间物都可以被感知为一种表现更广泛空间的提喻。然而,全空间不仅仅是文学文本中一个实际被塑造空间的模糊副本,它以其自身的功能和存在方式成为必不可少的成分,能在关于构建的三个层次中被表现出来。
1.来自地形视点的全空间
从地形层的视点,“全空间”的概念是必要的,因为它使我们能够定位事件,回答“它在哪里发生”。所有这些地形层上发生的内部关系就是在问“它看上去像什么?”或者“它是怎样做出来的?”——但为了再现空间,只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够。必须在某种更大的空间定位全部系统。全空间中这些例子中的每一个都意味着一种定位的不同方式。除了具体定位的问题,全空间通常也与文本对世界性质的设定有关,这样它就与所涉及外部领域紧密地联系起来。凭借读者必须使世界再现,文本提供给读者一种外部真实的特定模型。至于文本的空间复合体,在这个模型和指涉内部领域间持续作用,尽管在全空间中指涉的外部领域成了突出因素。指涉的外部领域会有不同的类型:历史的、地理的、神话的、科幻的、幻想的,等等。自然,再现和定位的清晰度依赖于文本中提及的指涉领域类型。无论如何,应该强调全空间和指涉外部领域间的联系并不意味我们这里所涉及的为其有效性依靠文本外部的东西。文本自身决定了全空间的性质和外部现实的模型,尽管不一定由文本创立,但却是由文本选择、修饰和完全控制的。
2.来自时空视点的全空间
这里必须确定情节中全空间和空间复合体间可能的联系。可以想象在全空间与情节毫无关联只作为情节开展的一个静态背景的情况下,全空间和空间复合体间的完全分离。这样,叙事就建立了一种完全自主的时空体。这样的例子可以在爱伦坡的故事中找到。即使有人可以在某种地理一历史空间中定位爱伦坡的故事,那也是无关紧要的;可以把他小说的全空间看作空无一物的。另一个极端是主动联系到全空间的可能性,比如,一般历史事件决定行动的过程时。全空间可以被图示化为一个权力域,权力域的中心处于实际空间复合体的外部,但当然还是影响到了它。凭借抽象权力链的链接并不是必须的,也能想象延续到全空间或出自全空间的文本中的真实运动轴。空间复合体和全空间时空连接的最好例子出现在史诗中;实际上,连接如此紧密以至于几乎消弭了它们之间的差别。奥德修斯的旅行包含了植根于它同时代(希腊早期)读者良知中世界的所有领域,正如《失乐园》覆盖了文艺复兴时期整个的宇宙论系统。这样,文本完全穷尽了世界。这些空间不能再被想象为某个更大空间的部分。从时空方面,这里空间复合体几乎与全空间等同。
3.来自文本视点的全空间
从文本层的视点,全空间的性质及其与空间复合体的联系应该凭借两种区别被描述:一个是表现与再现间的区别,另一个是确定性与非确定性间的区别。这两种区别当然不仅适用于全空间和空间复合体间,也适用于再现世界和文本的其他区域。在空间复合体甚至在单个视阈中,也存在不定点和被再现的成分,但全空间是最完整和最全面的能从这两个特性去描绘的区域。然而,应该强调这两种区别并不重叠,而且这些特性并不适用于全空间的相同方面或部分。
再现的性质肯定是关于全空间的。所有这些都不同于空间复合体的内容,因为,它们是间接表现出来的,它们不是被表现而是被再现。但是,这种信息(除了间接的)非常缺少关于空间复合体的信息。全空间的突出特性之一就是大量缺失信息的领域。所有关于它所能说的,基于文本的暗示和涉及外部领域的一般认识——所有这些都没有消弭其不确定性。当空间联合体表现为一个清晰和明确的孤立区,全空间(相对黑暗)就是一个无限的不定领域。
全空间也是一种确定世界的透视结构的必要设定。一定程度上,它构成了纯粹的“那里”,因为,它总是被认为超越了视阈的范围。但同样,它当定位这里时,叙事动作是必须的。如果叙事动作没有实际具体化为一个被叙述世界的部分,那它的空间存在和其与世界的相关物都是全空间中的一个方面。
4.全空间的本体性含混
涉及所有建构的层级,全空间的重要特征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缺乏本体论的明确性。这当然与存在于全空间中一种通常的含混性质相关,但这不仅仅是一种信息缺席的结果,更是被掩盖的某种矛盾或缺乏基本清晰性的结果,也就是说,由这个区域一般的不确定性造成的结果,全空间是一种连接不同本体论区域的无人地带。它不但被感知为文本中再现世界的直接连续,也被感知为与一种读者真实空间的连续,指涉外部领域的空间连续、叙述行为和其他什么。所有这些与本体论视点完全不兼容的区域以某种方式被吞没在全空间中,被感知为一种连续平面上的存在。神话故事中时常出现的遥远地点最好地表现了这种状况:从现实可能性决定的读者世界到想象世界的通道,被一个不确定空间中的遥远存在表现出来。⑩
五、结论
在这篇论文中,我试图去阐明一种模式,以此来说明叙事中空间的核心方面并确定它们的相互关系。我们所讨论的这些方面作为再现世界的一个部分,主要与固有的空间结构和它的存在方式相关。这也可以阐明在本文结构中我没有涉及的问题——文本总体结构中空间的功能性。我们的讨论被限定在空间的存在方式上,并不涉及空间的功能。
当然,空间不是一种恰好存在于再现世界中的中立素材;它有多种涉及文本其他层面的功能。空间中的每个要素——实际上是文本中的每个要素——毫无疑问被看作一个来自所有文本层的图式交叉的结合点(juncture,卢索夫斯基的术语)、空间图式和人物塑造的图式、主题的图式、神话的图示等。
当面对单个文本并在指出文本成分复合体中的关系系统时,空间的功能就可以清楚地展现出来。或许可以在理论探讨的框架中,描绘和分析空间可能的功能;然而,这个问题涉及的领域完全不同与我们在这里所探讨的。空间在本文中是中立的——为了系统化的目的——从它独特的功能来看并不意味着空间在本质上被看作一种中立因素。正相反,所有的文本成分彼此间存在功能性关系的设想被严格地保持着。这里所缺乏的是一种关于层级划分的设定:我并没有预先规定哪个成分是手段、哪个成分是目的。除去任何功能性的考虑,我们倾向于认为空间从属于人物,而不是人物从属于空间,空间和文本其他方面的关系也是一样的:空间总是被看作达到特定目的的方式。这种情形的确促使很多注意力被放在用空间去解释人物、观念或一般性解读,从而忽略了它们特有的问题。
我尽力做到以空间开始并以空间结束,即使碰到障碍也不避开。不讨论空间的功能性就如同没有首先分析空间的存在模式和其他方面。而且,除了空间在具体文本中被利用的方式和通过空间传达出的意义,不应忘记空间是最重要的再现世界的核心方面,不论真实或虚构,也不管把它传达出来的媒介是什么。此模型的目的,是去阐明由言语媒介传达出的虚构世界中的空间状况所引发的一些问题。
李森(1980—),男,南京大学文学院文艺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形式美学与叙事学。(江苏 南京 210093)
注释:
① 具象诗(concrete poetry)是一种用形象字母、单字以及符号表达意向的诗体。
② 形容词“空间的(spatial)”的通常用法是受Frank(1963)关于现代文学空间形式的理论启发而来。然而,Frank用这个概念主要是描述文本的一种历史性文献的特点,今天,它却用来描述一般的文本特征。③这是基于经典的莱布尼茨“可能共存的顺序”的空间定义,但空间不单可以被莱布尼茨看作一个相对主观系统,而牛顿也可以把空间作为纯粹的和客观的存在,一种事物的“存储箱”。
④ 在希腊文中,chronos的意思是时间,而topos的意思是地点。
⑤ 在一项研究中,她探讨了一个特定的英语言说人群描述寓所的方式,林达发现多数人把他们的表达组织为“走”过寓所,而仅有少数人像在描述一幅航拍“地图”。
⑥ 构建的三个层级间的区分方式与现有的两种区分方式有很大差别:派茨的区分方式和克里斯蒂娃的区分方式,而三个层级的区分方式在一些原则上不同于派茨和克里斯蒂娃。派茨区别了场所(Raum)和地域(Lokal)。地域是一个自在的空间,差不多与地形结构层平行。场所是连接到文本其他层级的空间。派茨的区分有些“偏向”场所。归根结底,场所可以说有些空间的“意味”,而地域只是一种中立的原料,其自身并没有任何含义。相反,本文提及的三个层级间的区别与意义毫无关联,在作为整体的文本中,每个层级的意义和功能都相等。克里斯蒂娃的区分更接近于我的意见。她区分了文字空间(espace textuel)和地理空间(espace geographique)。她分析的地理空间与我所说的地形层和时空层类似,同时,文字空间当然与文本层类似。但是,对区分的发展和对层级的描述是完全不同的。
⑦ 一些值得注意的空间研究事实上与那些被看作属于地形层的问题相关。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巴什拉的(1974)空间诗学——以诗性想象进行空间地形的探讨。然而,巴什拉的文学文本概念是很有问题的,并且和我们在这里预先设定的内容有很大差别。其他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把地形结构作为一种符号结构,同时把它与意义层面联系起来。这是基于空间神话概念的典型研究,看这些研究是否明确的分析了神话的和民俗的材料,或者它们是否揭示了作家文学中的神话层次。
⑧ 轴的概念出现在麦耶对歌德小说的空间分析中,小说中透过一台望远镜创造了一条连接两个主要的地点的轴。然而,麦耶对这个词的运用是十分局限和晦涩的,我认为它能够被系统化和条理化。当布朗(1967),尽管不够详细,试图根据发生在空间中的运动的方向对空间进行分类时,他解决了这些在我看来是时空层的问题。把空间概念作为一种力量的领域主要是靠库尔特·勒温的理论,他试图将“领域”的物理概念和拓扑学的原理运用到心理学和社会科学中。这种方法在我看似乎可用于文本分析,但是暂时它的诗学潜力还没有被发展到一个更大的范围。
⑨ 与情节结构相关的信息间隙概念已经被佩里(1973)和斯坦伯格(1968)扩展到一个很大的领域。但是,正如以下讨论中将要提到的,我倾向于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说的“填补空隙是无意识的和不必要的”,也就是说,我的讨论更多采用英伽登的(1965)更宽泛更中性的不定点概念。
⑩ 应该指出,三个概念与这里所提到的全空间概念以某种方式相关联。提姆(1971)区别了实际空间(actual space)与潜在空间(potential space),但是,把潜在空间描述为实际空间能够达到的尺度是非常模糊的。卢索夫斯基在他对《战争与和平》的研究中,讨论到在历史上的彼得堡定位小说中安娜沙龙的位置的可能性时,提出了全空间的问题。但在这篇论文中,指涉外部领域的概念被用作我所说的全空间。我认为这些概念是不同的,尽管它们有一种非常紧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