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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0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4733(2003)02-0007-05
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既提出了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问题，又提出了处 理好经济发展与社会发展的关系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依赖于多方面的得力举措，其 中离不开对社会基本价值关系结构的合理建构。只有在制度和观念层面上对社会基本价 值关系作恰当的引导与规约，形成我国独具特色的社会基本价值关系结构，才能有效的 解决好上述问题。
一
现实社会纷纭复杂的活动背后都有各种价值关系和价值观念支撑着。这些价值关系和 价值观念尽管形形色色，但概括起来无非都是使用价值、商品价值、人的价值及其相互 关系的具体特殊表现。这三种价值关系及其相互关系是社会基本的价值关系，我国社会 主义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使这三种价值关系都得到了迅速发展，同时这三种价值关系 的矛盾也日渐突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在社会制度和社会活动层面形成有机整体，需 要三种价值关系形成合理的结构。
马克思说：“物的效用，使它成为一种使用价值。”[1]这实际上是说满足人的具体需 求的物的功能成为人的使用价值。可见，使用价值反映的实际上是人们实践所发现所创 造的种种物的具体功能满足人的各种具体需求的关系。
关于商品价值，马克思说：“当作同一或抽象的人类劳动，它形成商品价值。”[1]这 也就是说，人们在彼此交换包含使用价值的物品时，物品中社会的抽象劳动成为商品价 值，商品价值反映的是在社会分工条件下，人们为获得各自所需要的使用价值而产生的 一种尺度性价值关系。
关于人的价值，它与人直接的生命生存发展相联系。人的生存活动，从广义角度看， 它应该覆盖人的一切活动，包括劳动生产活动。从狭义角度看，它应该只是人的直接的 生命生存活动。劳动生产活动，是人改造、利用外物创造生存条件的活动，从这个意义 上看，劳动生产活动是间接的人的生存活动。但是，人从直接的生命生存出发，又统摄 劳动生产活动，这是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的延展，它应包括在狭义的人的生命生存活 动之中。这也就是说，对于人的生存活动来说，人的同一个劳动生产活动的过程具有两 重性：从改造、利用外物创造生存条件角度看，它属于广义的，不属于狭义的；从人的 直接的生命生存扩展到劳动生产过程看，它又属于狭义的。人的价值则是与狭义的人的 直接的生命生存活动相联系，它是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状态与规定性的反映。人们对人的 直接生命生存状态和规定性进行评判，赋予不同状态和规定性以各种人的价值名称。如 幸福等价值概念，是对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状态的一种正面概定，而正直、崇高等价值概 念，则是对人的直接生命生存规定性的一种正面概定。
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在人的劳动生产活动作用下，越出了自身有机体生命活动的 范围，把劳动生产活动融入到直接的生命生存活动当中，与此同时，人的直接生命生存 活动也越出个体范围，把社会活动融入到直接生命生存活动当中，参与社会活动构成人 的直接生命生存的重要部分。与这些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相对应，人不仅直接生存在 一个物理世界之中和社会世界之中，而且“生活在一个符号宇宙之中”[2]。这样，人 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一刻也离不开自然性、社会性、精神性。正因为如此，人的直接生 命生存，就不只是自然有机体的生命延存，而且是一种社会历史时空的吸纳、融合、扩 展。
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既显示生命生存活动的一般规律，即由生命本能引发的对外 吸纳、融合、扩展；又不只是动物生命生存的一般规律，而是在社会历史时空中的吸纳 、融合、扩展。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这一特殊规律，既使它与动物的生命本能生存相区 别，又使它与人的劳动生产活动特性相区别，人的劳动生产活动是人改造外物生存条件 ，其特性是人的一定生命力的损耗，并对象化到生存条件之中。人作为劳动生产者，参 与劳动生产活动，显示的正是这种特性，而人作为直接的生命生存者，对劳动生产活动 ，则是从生命生存的吸纳、融合、扩展角度介入的。因此，我们看到，一方面人的直接 生命生存是随劳动生产的发展而发展，另一方面，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发展则有自身的 特殊规律。
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的吸纳，是人的自然性、社会性、精神性相统一的生命有机体 释放一定能量吸纳自然、社会、精神因素，维持、丰富人的自然性、社会性、精神性生 命有机体；融合，则是释放一定能量，使人的生命有机体融入到自然、社会、精神环境 中，与自然、社会、精神因素融为一体，形成人的现实的自然、社会、精神的生存状态 ；而扩展，则是人的吸纳、融入范围的扩大与程度的加深，提升自己的生存境界。人的 直接生命生存活动的这种吸纳、融合、扩展，是人通过自觉意识统摄人的生命本能力量 的过程。“河流是靠重力流动的，而生命之流是靠一种内在的意动力。”[3]这也就是 说，人把本能生命力有意识的转换成了人的生命的社会生存力。
诸多个体人社会生存力的相互作用，需要有序进行，因而就产生了社会生存关系。家 庭、社会群体、民族等就是社会生存关系的基本形式。社会生存关系引导、组织社会生 存力，形成了人的社会生存方式。
马克思说：“人是肉体的、有自然力的、有生命的、现实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 物。”[4]人作为对象性存在物，有两重含义：一是人认识、改造对象，把自己的力量 、智慧对象化到产品中；二是人的直接生命生存对对象的吸纳、融合、扩展，使人与外 在对象融合为人的生命生存状态，并进而形成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各种规定性。人的直 接生命生存活动，就是人的社会生存关系引导、组织人的生存力要素，形成人的直接生 命生存状态与规定性的过程。人的生存力要素可概括为：人的自然、社会、精神性生命 有机体吸纳、融合、扩展的倾向；吸纳、融合、扩展的自然、社会、精神对象。这些生 存力要素，通过生存关系引导、组织，形成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各种状态，生存状态的 反复生成，在人的生命有机体打上烙印，使人生成内在的各种生存规定性，而生存规定 性则规定着人的进一步生存倾向，进而影响生存的吸纳、融合、扩展。这样的循环往复 就是人的直接生命存在过程。由于生存力要素的共性和个性，生存关系的共性与个性， 因而人的生存方式也就具有共性与个性。这样，作为对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状态与规定性 反映的人的价值关系、价值观念也就具有共性和个性。
二
既然使用价值反映的是人的各种具体需求与物的功能的对应关系，商品价值反映的是 人的抽象劳动作为换取使用价值的尺度关系，人的价值反映的是人的直接生命生存对外 物、他人吸纳、融合、扩展，形成人的生存状态与规定性的关系；那么，使用价值、商 品价值与人的价值的关系，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创造、实现生存条件的劳动生产活动与 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的关系。分析人的劳动生产活动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的相互 作用情况，即可把握这三种价值关系的相互关系。
人的劳动生产活动与人的直接的生命生存活动的相互作用，从个体上看，是具体的特 殊的劳动生产活动与具体的特殊的个体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的相互作用。从社会看， 则是社会劳动生产方式与社会一般的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方式的相互作用。这样，三种价 值关系的相互作用也就可以分两个层面来分析。尽管个体人的具体的特殊的劳动生产活 动与人的具体的特殊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的相互作用有自身的特征，但它受制于社会劳 动生产方式与社会一般的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方式的相互作用。因而本文只分析后者的相 互作用及其对三种价值关系相互作用的影响。
首先，从劳动生产力与生存力的相互作用看，劳动生产力是人改造外物创造生存条件 的力量，生存力是人的直接生命生存吸纳、融合、扩展的力量。生存力表现的不是劳动 生产力那样的“力”的消耗，“力”的转移，“力”凝结到产品当中，而是“力”的形 成，“力”的融合，“力”的扩展，生成更新更强的人的生命生存力。因此，生存力与 劳动生产力，二者性质不同，它们的关系不是谁决定谁的关系，而是互为条件、相互促 进或阻碍的关系。劳动生产力以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需要为目标、动力，以人的生命支 出劳动力作为其主导因素。生存力以劳动生产力创造的产品、环境作为其吸纳、融合、 扩展的条件，并不断地把劳动生产力的运动过程转换为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吸纳、融合 、扩展的过程。
但是，劳动生产力只是按照人的各种具体需求进行生产。满足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具 体需求，是劳动生产力的直接目标。而人的生命生存力的吸纳、融合、扩展，则不只是 具体需求的满足，而且是人的整体生命生存的协调发展。劳动生产力促进人的劳动能力 提高，主要是促进人的生命的理性智能的发展，而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吸纳、融合、扩 展，却是人的物质与精神、精神诸多方面的综合发展。因此，劳动生产力的发展并不一 定就会带来生存力的积极健康的发展。
其次，从劳动生产关系与生存关系相互作用看，劳动生产关系本质上是适应、促进劳 动生产力的发展，因此，刺激需求，提高劳动力水平，提高劳动生产率等，是劳动生产 关系形成的原则要求。生存关系本质上是适应、促进人的直接生命生存力的发展，因此 ，有利于人的生命生存的吸纳、融合、扩展，使人的生命生存状态得到扩展与提升，是 生存关系形成的原则要求。
人既是直接生命生存者又是劳动生产者，处于生命生存关系和劳动生产关系的二重作 用当中，人类社会也同样处于这二重关系作用之中。生存关系与劳动生产关系的相互作 用，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是一些生存关系相对独立地处于“劳动生产过程”之外， 与劳动生产关系是“衔接性”的相互作用。如非劳动生产性的日常生活关系与劳动生产 关系的相互作用。其二，是一些生存关系处于“劳动生产过程”之中，如劳动生产过程 中人与人的社会地位、友情关系与劳动生产岗位、职权关系的相互作用。
两种关系“衔接性”相互作用主要表现为：劳动生产关系刺激、满足人的具体需求， 调动、提高劳动力，与生存关系引导、组织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相互作用。需求的刺激 与满足，劳动力的调动与提高，有促进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一面，但决不等同于人的直 接生命生存的协调和谐。反之，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协调和谐，有产生全面需求和孕育 更强劳动力的一面，但也绝不意味着劳动生产力所要求的人的具体需求的充分激发和对 应劳动力的充分提高。
两种关系在同一劳动生产过程中作为不同侧面的相互作用，主要表现为，劳动生产关 系促成人作为“利益—工具”机制作用下的劳动生产者与生存关系促成人作为生命生存 主体者的相互作用。人在劳动生产中作为“工具”充分发挥作用，有显示人的生存价值 的一面，并为人到达崇高的生存境界提供了广阔的背景条件，但决不等同于人的生命生 存主体的和谐发展；人在劳动生产中作为生命生存主体者充分吸纳、融合、扩展，有促 进劳动生产效益的一面，但也不一定促进劳动生产达到最佳效益。
从生存力与劳动生产力，生存关系与劳动生产关系相互作用的情景，我们可以把握三 种价值关系相互作用的基本特征。
首先，三种价值关系在人的劳动生产活动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的相互作用中，各 自有特殊地位，彼此存在着矛盾。
人的价值关系是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状态、规定性的反映；商品价值关系是在人类劳动 生产发展中产生，是社会分工的产物，并通过货币形态转化为社会一般财富的代表，从 而成为人们从事社会劳动生产的激励机制；使用价值关系，一头连着商品价值的实现， 是商品价值实现的物质承担者，一头连着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需求，它既受制于商品价 值关系，又受制于人的价值关系，另外还受制于自然条件及劳动生产技术水平。
由于三种价值关系各自有不同的根据，在客观上就存在着矛盾。人的价值关系与商品 价值关系、使用价值关系的矛盾在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吸纳、融合、扩展不同于劳 动生产对外物的改造利用。人的价值关系与使用价值关系的矛盾在于：使用价值的创造 、实现过程不同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吸纳、融合、扩展过程，人对使用价值需求的满 足也不同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吸纳、融合、扩展的整体要求。使用价值关系与商品价值 关系的矛盾在于：劳动生产过程中具体劳动与抽象劳动的矛盾。人的价值关系与商品价 值关系的矛盾在于：人的价值的实现是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吸纳、融合、扩展，而商品 价值的实现是一种“一般等价物”的追逐。
其次，三种价值关系之间互为条件、互相促进或互相阻碍。在劳动生产活动与人的直 接生命生存活动的相互作用中，商品价值关系是生存条件创造、实现的社会性激励机制 ，使用价值是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条件的具体目标，人的价值是两种活动相互作用的终极 目标。没有使用价值，商品价值无从谈起也无法实现；而没有商品价值的实现，使用价 值也不能有效地创造、发展。没有人的价值积极健康的发展，使用价值的创造就失去了 积极意义，也难以形成高质量的社会性结构体系；没有使用价值的创造、发展，人的直 接生命生存就没有丰富的生存条件。没有人的价值积极健康的发展，商品价值的发展就 是片面畸形的发展，会变成纯粹的“利欲横流”；没有商品价值的积极健康发展，人的 价值的发展难以有广阔、常新的社会空间。
对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活动与劳动生产活动相互作用来说，三种价值关系是“相反相 成”的相互作用关系。正因为如此，这三种价值关系是现代社会基本的三维价值关系。
第三，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关系与劳动生产关系相互作用的两个方面相联系，三维价 值关系互为条件，互相促进或互相阻碍，也表现出两个方面的不同特征。
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与劳动生产“衔接性”相互作用过程看，由于使用价值关系既受 商品价值关系支配，又受人的价值关系支配，因而三维价值关系的相互作用在这里表现 为两个循环过程的协调统一。其一，是使用价值对人的价值关系的作用与人的价值关系 对使用价值关系的需求，这样的相互作用的循环往复过程；其二，是使用价值关系对商 品价值关系的作用与商品价值关系对使用价值关系的作用，这样的相互作用循环往复过 程。这两个循环过程既相联系又不相同。相联系在于：人的价值关系需要使用价值关系 支撑，商品价值关系同样需要使用价值关系支撑；不同之处在于：人的价值关系需要的 是有利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使用价值关系，而商品价值关系需要的是能够带来利润、 成本低廉的使用价值关系。这两个循环过程的协调平衡非常重要，过分强调后一个循环 过程，忽视前一个循环过程，即只让商品价值关系对使用价值关系发生支配作用，而不 注意人的价值关系对使用价值关系的支配作用，就会使三维价值关系的相互作用扭曲为 畸形结构。
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与劳动生产在劳动过程中同时发生作用看，使用价值的创造、分 配、商品价值的实现过程，同时也是人的价值形成与实现过程。同一过程三维价值关系 的相互作用，要求人的价值形成、实现与使用价值创造、分配、商品价值实现有一个合 理结构。忽视人的价值的形成与实现，会使使用价值创造、分配、商品价值的实现出现 片面畸形的发展，进而导致社会与经济发展的不协调。而脱离使用价值的创造、分配、 商品价值的实现过程，孤立地讲人的价值的形成与实现，则会使人的价值保守、僵化， 没有生气勃勃的进步与发展，并且不能有效地促进、引导、调节使用价值的创造、分配 、商品价值的实现。
三
研究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范的特殊性问题(社会主义对市场的作用以及还未充分发 达的市场经济规范)，研究我国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的协调问题，应当在深入研究现代 生产力发展趋向及其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发展相互作用基础上，考虑建构具有我国特色 的三维价值关系相互制衡的结构问题。
首先，要深入探讨市场经济条件下现代生产发展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发展的相互作 用，以及这种相互作用推动人的价值关系发展的问题。要从人的直接生命生存的吸纳、 融合、扩展的自身发展思考现代人的价值关系结构以及价值观念体系，而不是把传统的 价值关系和价值观念做简单的移植，或者任凭人的价值关系“商品化”。
其次，要考虑商品价值关系的发展如何在发展的过程中受人的积极、健康、真正现代 的价值关系及价值观念的引导和调控。
第三，要考虑商品价值关系的发展受使用价值关系发展的引导、调控，而不是听任商 品价值关系支配使用价值关系，造成严重的环境恶化与资源枯竭等。
第四，要通过“制度”与“观念”的形成，使三维价值关系相互作用在“衔接性”环 节与劳动生产中“二重性”环节上真正做到相互制衡相互促进。
收稿日期：2002-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