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独联体的头五年,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独联体论文,五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 要 独立国家联合体自诞生以来五年间,一直贯穿着“独”与“联”的斗争。独联体在经历了由分到合的急剧转变以后,现已进入了相对稳定的分层联合的新阶段。历史传统和外部环境决定了独联体一体化特有的优势和巨大的困难,在世界加速走向多极格局、地域一体化广泛发展的大趋势下,独联体的一体化将在艰难曲折中逐步前进。
关键词 独立国家联合体 国家分合 和平分离 分合剧变 分层联合
独联体的建立和苏联的解体是同一地区国家组合变革的两个方面,从独联体诞生以来,始终贯穿着国家独立和重新统一,即“独”与“联”的斗争。本文拟抓住国家分合这条主线,对独联体五年来的历史作一回顾,以便了解其发展线索和特点,探究其未来走向。
一、独联体的诞生——分中有合
苏联的解体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苏联的前身——俄罗斯帝国占据东欧和中亚、北亚共228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约占1/2欧洲和1/3亚洲。这样一个巨型国家是俄罗斯对周边众多民族进行3 个半世纪的兼并扩张形成的,其自身的发展孕育着解体的危机。苏联大体上继承了帝俄的版图,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领土面积为2240万平方公里。面对复杂的民族问题,苏联通过实行联邦制力图予以解决,在实现民族平等和民族团结方面取得了一定的进步。但大俄罗斯主义的痼疾却埋下了许多民族冲突的火种,戈尔巴乔夫改革的失败使这些火种燃成了熊熊烈火。1986年底以后,苏联社会动乱的大事件中十有八九为民族冲突〔1〕, 这就表明了苏联这个多民族国家难于继续照原样存在下去了。
但是,在这块欧亚大陆腹地,众多民族几个世纪的共同生活形成了紧密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联系,特别是苏联在世界上获得的数一数二的战功和地位也使各族人民存在着巨大的凝聚力。就在民族冲突迭起的情况下,1991年3月17日,苏联就是否保留联盟举行全民公决。 全国有投票权的公民80%参加了投票,其中赞成保留联盟的占76.4%。这说明民众对苏联“大家庭”是有感情的。当然,政治分析并非一般的算术。在15个加盟共和国中,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和摩尔多瓦6个共和国官方抵制这次投票。同时,联盟在莫斯科、 列宁格勒等心脏地区“得不到大多数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的拥护”〔2〕。这些又使联盟的继续存在受到严重威胁。这种复杂情况加上当时西欧一体化顺利发展的影响使苏联的解体不再是简单的裂变,而提供了裂变和聚变相结合的可能性。
历史的轨迹是由创造历史的不同集团的合力构成的。在苏联解体中起作用的主要集团及其作用力如下:
(一)民族分离主义势力。最初是波罗的海沿岸三国要求摆脱苏联而独立。1990年3月11日,立陶宛宣布独立, 打开了苏联围墙的第一个缺口,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紧随其后发表了向独立过渡的宣言。这三国宣布独立对苏联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但还不至于致命。致命的打击来自1991年12月1日,乌克兰举行了有关独立问题的全民公决, 参加投票的选民中90.3%赞成独立。接着,乌克兰总统克拉夫丘克宣布废除1922年关于成立苏联的协议,乌克兰不签订任何新的联盟条约。乌克兰和俄罗斯是支撑苏联大厦的两根台柱子,乌克兰的离异使苏联危在旦夕。
(二)俄罗斯民族本位主义。俄罗斯民族主义通常表现为扩张主义。然而,长年与美国军备竞赛造成的经济衰竭,侵略阿富汗的失败,在“公开性”中各少数民族对俄罗斯人积怨的喷发,使俄罗斯人产生了摆脱其他欠发达民族的拖累、发展本民族经济文化的思想。这种民族本位主义左右了苏联剧变时期俄罗斯人的意识,又正好符合俄罗斯领导人叶利钦向中央夺权的要求。于是,叶利钦提出“复兴俄罗斯”的口号,并公然支持立陶宛等国独立,抢先瓜分苏联财产。1991年12月8日, 叶利钦同克拉夫丘克和白俄罗斯领导人舒什克维奇在明斯克郊外的别洛韦日森林自然保护区签署了关于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的协定,埋葬了苏联。应当指出,俄罗斯人在试图收缩阵地时不可能与扩张主义一刀两断,叶利钦和克拉夫丘克的主张有一定区别,在12月以前,叶利钦还是参与了将联盟改为邦联,建立跨国经济委员会等活动。叶利钦是在克拉夫丘克排除了像建立邦联这样的可能性以后才同意成立独联体的。
(三)主张保存联盟的共和国。哈萨克是这种力量的代表,它在别洛韦日协定签署后才最后一个宣布独立。哈萨克领导人纳扎尔巴耶夫支持戈尔巴乔夫的“新联盟条约”,又与叶利钦共同倡议建立统一经济区。别洛韦日协定使中亚国家面临既成事实,纳扎尔巴耶夫召集中亚五国首脑商量对策。土库曼斯坦总统尼亚佐夫建议成立一个由中亚五国组成的突厥联盟,以作为对俄、乌、白斯拉夫联盟的回答。纳扎尔巴耶夫则认为“前苏联各共和国最好成立一个新的联盟”。最后,各国都接受了纳扎尔巴耶夫的主张〔3〕。为突出中亚国家的作用, 他们决定以创始国身份加入独联体,并建议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图召开新联合体各共和国首脑会议。1991年12月21日,俄国斯、乌克兰、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摩尔多瓦11个共和国首脑在阿拉木图会晤,签署了《阿拉木图宣言》和《独立国家联合体协议议定书》,正式宣布成立独联体。格鲁吉亚以观察员身份出席了会议。
(四)以戈尔巴乔夫为首的联盟中央。戈尔巴乔夫是在立陶宛刚宣布独立的严峻形势下当上苏联总统的。他在与立陶宛分离势力对峙时曾经动用武力,但在美国干预和叶利钦等人的反对下很快放弃了强硬手段,致力于采用政治让步来保留联盟。戈尔巴乔夫的新联盟草案几易其稿,从“主权国家联盟”退到“邦联”。最后是这些草案统统变成了废纸,戈尔巴乔夫辞去总统职务,把苏联的国宝——核密码按钮交给了叶利钦。
(五)以苏联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为代表的力量。他们不满戈尔巴乔夫的退让,试图凭借掌握的武装力量挽救苏联。但是,这部分人缺乏坚强领导和充分准备,又深受戈尔巴乔夫“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的影响,在关键时刻不敢动武。1991年“8·19”事件失败后, 苏联的核心力量——共产党毁于一旦,苏联的解体像雪崩一样地爆发了。8 月下旬,刮起了两股风:“独立风”和“瓜分财产风”。民族分离主义浪潮汹涌而来,连原来不赞成分离的共和国也抱着随大流不吃亏的心态卷入了潮流,苏联迅速被淹没了。
(六)美国等西方国家是外部干预苏联事变的主要力量。苏联的垮台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夙愿,他们一贯运用经济手段和舆论声援来反对坚决维护苏联的力量,支持民族分离主义。“8·19”事件中, 美国当天就宣布暂停对苏联的援助;乌克兰全民公决独立问题前三天,布什就向美籍乌克兰人代表团宣布了美国即将承认乌克兰独立的打算,就是两件突出的事例。当然,美国也害怕急于求成而出现无政府主义,“出于支持戈尔巴乔夫改革的需要和对核武器失控的担心”〔4〕, 美国在支持苏联各共和国独立问题上比较谨慎,讲究分寸,有时还故意泼点冷水,这具有降低苏联裂变激烈程度的作用。
上述六种力量相互之间或合作,或交锋,或斡旋,或助威,围绕国家分合这个主题进行了反复的较量。他们的合力使苏联国家组合的裂变具有以下特点:
第一,和平分离。苏联一分为十五,基本上是以和平方式进行的。由于联盟中央软弱退让,居于优势的俄罗斯同意分离,因而分离过程中尽管发生了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争夺纳卡地区的长期战争,但全局性的内战没有发生。苏联各共和国之间存在着领土纠葛,7500万各族人民又杂居在非本民族的共和国,15个新国家的成立意味着2500万俄罗斯人由“老大哥”一变而为少数民族。因此苏联的解体蕴含着进一步分离和战争的危险。成立独联体就是要防止这种危险,减少国家裂变的动荡。别洛韦日协定和阿拉木图宣言都强调“互相承认并尊重领土完整及现有边界的不可侵犯”〔5〕。俄罗斯等国比较严格地遵守了这一承诺, 从而使前苏联地区在总体上避免了前南斯拉夫地区那样的内战。和平分离有助于减少国家改组中的损失,没有进一步伤害民族之间的感情,对于在新的基础上各民族重新联合是有利的。
第二,分合结合。苏联的终点同时成了独联体新的一体化的起点,自愿的分和自愿的合相互衔接。在“8·19”事件前, 尽管主张保留联盟的力量步步退却,但仍居于上风。“8·19”事件以后, 分离势力转为上风,最终是以乌克兰为首的民族分离主义和俄罗斯民族本位主义结合,将苏联送进历史。但是,即使最坚决主张分离的克拉夫丘克也还保留着一体化的念头。他在12月7日上午动身前往明斯克前, 会见美国总统特使、副国务卿托马斯·尼尔斯时指出:乌克兰支持叶利钦关于签署国家间条约的协议,……这样就会出现类似欧洲共同体那样的没有任何旧意义的中央的国家联合体〔6〕。 白俄罗斯最高苏维埃主席舒什克维奇在回顾签署别洛韦日协定时讲到:“摆在三国领导人面前的是,要找到一个适当的、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我认为,我们找到了。这就是使已经解体的联盟一体化的办法。”〔7 〕别洛韦日协定宣告要建立共同的协调机构,“协调对外政策活动”,“在形成并发展共同的经济领域、全欧与欧亚市场、关税政策方面进行合作”,“在联合司令部之下保留并支持共同的军事战略空间”〔8〕。 这些话同协定第一句宣告“苏联作为国际法的主体和地缘政治现实,将要停止其存在”相比,是软弱无力和不引人注目的,但它毕竟为未来的一体化种下了一颗幼苗。
第三,分合剧变。苏联国家结构的变革同社会制度的演变一样,采取了剧变的形式。戈尔巴乔夫渐进变革的失败导致了剧变。剧变是在危急关头的仓促行动,具有盲目性。不论是苏联的分,还是独联体的合,都没有经过各方面的深入讨论和周密筹划,而由三国领导人两天会晤一锤定音,难免留下不少后遗症。参与设计独联体协议的布尔布列斯承认:“我们的错误是当时没有分别就塞瓦斯托波尔、黑海舰队和克里米亚问题进行谈判。”剧变还使原苏联地区国家组合变革的幅度过大,极端集权的统一大国在三个小国独立出去之后骤降为独立国家极端松散的联合。不用说当时已经高度一体化的欧洲共同体,就是与1958年刚建立的欧洲经济共同体相比,独联体也相差甚远。最初的欧洲经济共同体有建立共同市场的具体步骤和时间表,而独联体只有建立“全欧与欧亚市场”的模糊意向;欧洲共同体一起步就有一套政府间合作和超国家因素相结合的机构保证一体化的实施,而独联体只有清谈馆式的“协调机构”。实际上,独联体这种联合形式只符合乌克兰等部分国家的要求,而剧变采取“一刀切”的办法使之成为整个地区一体化的形式。这样的剧变使整个地区原有联系突然中断,从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并为以后的一体化留下了困难,引起了反复。
二、独联体的最初阶段——从分到合
成立独联体的意图有二,一是减少国家分离的阵痛,缓解新独立国家相互之间的对抗,用克拉夫丘克的话说,“独联体是文明离婚的工具”;二是成员国“加强具有深刻的历史渊源的友好、睦邻和互利合作关系”,在新的基础上重新实现联合,走一体化的道路,使独联体成为一体化的工具。
在独联体存在的头半年时间里,民族分离主义浪潮一泻不至,各个新独立国家都竭力从前苏联的财产和武库中抢到力所能及的一份,同时把目光投向前苏联境外去寻找新朋友,而独联体国家元首会晤则是一片争吵。当时许多人认为独联体只是“文明离婚的工具”,“寿命不会太长”。但是,1992年7月6日,在莫斯科举行的独联体第8 次首脑会议就出现了转机。会前克拉夫丘克与叶利钦会晤后赞成赋予独联体以新的活力。会议就独联体国家加强经济合作,分享前苏联财产,乌克兰、白俄罗斯、哈萨克三国的核武器将在今后几年内销毁,建立独联体维持和平的联合部队等问题达成了一些协议。1993年以后,独联体各国瓜分遗产的争斗逐渐平息,各国把寻找希望的目光重新移到前苏联境内的故友身上,各次独联体会议的协议中一体化词句日益增多,独联体一体化的方向越来越明确。下面从观念、组织、军事和经济等方面分析1993年前后独联体从分到合的演变。
第一,观念的转变。“极端民族主义”被“比较温和、比较清醒的民族主义取代”〔9〕。90年代初, 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的舆论把生活得不好归结为“受到莫斯科的掠夺”,因此认为完全脱离莫斯科、脱离俄罗斯就是走向繁荣之路。而在俄罗斯,西方民主派的观点正好相反,他们把生活得不好归结为向其他共和国“输血”的结果,因而甩掉包袱,面向西方就成了唯一选择。
但是,相互分离一年之后,实践宣告了这些观念的破产。 俄罗斯全面奉行追随西方的政策使它的国际地位迅速下降,独联体的离心倾向迅速发展。而西方的援助杯水车薪,挽救不了各国的经济危机。在1992年,独联体各国经济急速下滑,通货膨胀率由上一年的三位数左右跃升至四位数。广大民众怨声载道,怀旧情绪日益上升。1993年曾对俄罗斯各地1771人进行了民意测验,62%的人对苏联的解体感到懊悔,只有24%的人感到高兴。人们终于明白生活困难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原有经济联系的中断,极端分离主义影响急剧衰落。1993年以后,俄罗斯的外交政策发生转变,由向西方一边倒转向全方位外交,把外交政策的重心转向本地区和相邻地区安全和经济结构的重建。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的持极端民族主义观点的总统分别于1992年初和1993年夏被赶下台。而在乌克兰,克拉夫丘克对俄罗斯的立场也逐渐由对抗转向合作了。
1993年,俄罗斯政坛杀出一匹黑马——日里诺夫斯基,他不仅呼吁要恢复苏联的疆界,而且要恢复帝俄的疆域,当这样一个人物领导的自由民主党在是年底议会大选中独占鳌头的时候,包括叶利钦在内的俄国政治家都已明白,只有重新举起大俄罗斯主义的旗帜,才能立足于政坛。当然,叶利钦的民族主义是一种“温和的扩张主义”〔10〕,“用首领地位代替直接控制”〔11〕。俄罗斯重返独联体其他国家要通过合法的途径,在尊重这些国家主权的基础上重建俄罗斯的势力范围,这同用强硬手段恢复苏联的主张相比,自然能得到独联体其他国家的认可。无怪乎每次俄罗斯夺权斗争的危急关头,独联体各国领导人都要站到叶利钦一边了。总之,不论是俄罗斯,还是独联体其他国家,在经历了相互分离的痛苦之后,都转向比较温和的民族主义。这种民族主义,在不同程度上形成了推进独联体一体化的共识。
第二,成员的稳定。独联体的成员国最初为前苏联11个共和国,但并不稳定。其中有些国家独立意识很强,开始力图完全摆脱俄罗斯的控制。但是它们独立以后内忧外患,仅靠自己的力量难于维持统治,恢复经济,终于进入俄罗斯的引力场。
摩尔多瓦独立之初有和罗马尼亚合并的倾向,而居住在德涅斯特河东岸讲俄语的居民则早已宣布建立德涅斯特沿岸共和国。1992年6 月,双方发生武装冲突,引起俄摩两国关系紧张。驻扎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俄第14集团军制止了冲突,迫使双方达成停火协议,关系渐趋和解。1994年4月,俄摩达成第14 集团军撤军协议,摩尔多瓦议会才以压倒多数批准加入独联体。从此,摩尔多瓦正式成为独联体成员国。
阿塞拜疆人民阵线主席埃利奇别伊主张加强同土耳其的联系,退出独联体。他于1992年6 月当选总统后宣布前总统签署的阿加入独联体的协议因议会尚未通过而无效。从此,阿塞拜疆就以观察员的身份参加独联体的会议。阿塞拜疆与俄罗斯交恶使亚美尼亚得利,亚美尼亚在俄罗斯的支持下取得了与阿塞拜疆争夺纳卡战争中的有利地位,占领阿 1/5领土。1993年6月,埃列奇别伊被赶下台, 担任过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的老政治家阿利耶夫代行总统权力,对阿俄关系进行了重大调整,呼吁俄国干预帮助结束战争。同年9月20日, 阿塞拜疆议会以简单多数决定重新加入独联体,并参加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由于上述曲折经历,摩尔多瓦和阿塞拜疆都曾以观察员身份参加过独联体会议,后来又作为正式成员返回独联体,使独联体最初的阵容得到了稳定。
格鲁吉亚在独联体成立时,其总统加姆萨胡尔季阿持极端民族主义立场,游离于独联体之外。1992年3月, 谢瓦尔德纳泽在格鲁吉亚掌权后也并不打算加入独联体。但是,格鲁吉亚国内阿布哈兹等地的分离活动在俄罗斯的暗中支持下愈演愈烈。1993年8月, 格鲁吉亚在同阿布哈兹分离势力的战争中惨败,接着前总统加姆萨胡尔季阿的武装又卷土重来,谢瓦尔德纳泽总统在政权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才决定加入独联体。10月22日,他根据议会大多数成员的意见签署了加入独联体的命令。11月,在俄军的支持下击败了加姆萨胡尔季阿。12月3日, 格鲁吉亚加入独联体得到全体成员国的批准,独联体正式成员国发展到12个。从此,前苏联15个加盟共和国除波罗的海三国外已全部成为独联体的成员,独联体的外部边界除西北一隅外,已经与原苏联国界重合。
第三,组织的改进。独联体的组织十分松散。1991年12月30日明斯克首脑会议签订了《独立国家联合体国家元首理事会和政府首脑理事会临时协定》,规定独联体的协调机构由国家元首理事会和政府首脑理事会组成。元首理事会每年开会不得少于两次。政府首脑理事会由各成员国政府总理组成,每3个月至少召开一次会议。在上述两个会议上, 会议主席都按各国名称的俄文字母顺序轮流担任。成员国在理事会都拥有一票表决权,理事会的各项决议必须根据一致通过的原则作出。任何国家都有权声明不参与某一问题。这种政府间合作的组织形式和协商一致、自由选择的决策机制,使独联体在多数场合只起论坛的作用,而真正解决实际问题的是独联体首脑会议之外达成的双边协议。
独联体的组织状况后来稍有改进。1993年1月22 日明斯克首脑会议上,俄罗斯、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7国领导人签署了《独联体章程》。 章程规定成员国将形成共同的经济空间并在集体安全和军事政治方面进行合作。确定要建立协调协商委员会和经济法院。协调协商委员会是常设的执行和协调机构,负责执行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理事会的决定,制定和协调在所有领域合作的方案。同年12月24日在土库曼斯坦首都阿什哈巴德独联体12国元首首次聚会,通过《阿什哈巴德宣言》,主张保留几十年共同历史中形成的所有好的东西,并要在此基础上发展崭新的合作。并决定独联体协调协商委员会主席由选举产生,任期半年。叶利钦被选为主席。
第四,集体安全的构建。独联体成立时任命了联合武装力量总司令,但很快成了空头司令。因为当时独立国家的军事联合还根本谈不上,提上日程的是原苏联统一武装力量的瓜分问题。独联体的最初几次首脑会议围绕是否保留统一的常规军事力量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俄罗斯和中亚国家主张保持统一军队。乌克兰则坚决反对建立统一军队,宣布要以前苏联在其境内的三个军区和黑海舰队为基础建军。而摩尔多瓦和阿塞拜疆早在独联体成立前就已下令将其境内的苏军武器装备收归己有。在这种情况下,叶利钦改变初衷,1992年3月下令成立俄罗斯国防部, 开始组建俄罗斯军队。除黑海舰队的划分未定外,所有驻扎在俄罗斯境内、东欧国家、蒙古、古巴、波罗的海三国的前苏军都由俄罗斯管辖。与此同时,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国也纷纷建军。在各国建军后,1993年独联体联合武装力量司令部改为军事协调部。
至于核武器,原苏联的核武库主要设置在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境内。经过多次争论和反复,部署在乌、白、哈的战术核武器已在1992年5月全部搬至俄罗斯。至1994年11 月乌克兰议会批准有条件加入核不扩散条约,前苏联庞大的战略核武器原则上也已在俄罗斯控制之下。只有黑海舰队的瓜分由于涉及塞瓦斯托波尔的地位以至于克里米亚半岛的地位问题,俄罗斯和乌克兰至今未最后达成协议,成为两国难于友好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独联体国家各自建军以后出现了以下两种情况:一方面,各国特别是中亚国家在建军中缺乏军官,财政拮据,而中亚和外高加索8 国中又有4国战火纷飞,难于自保;另一方面, 俄罗斯继承了前苏联大部分军事遗产,其核武器与美国不分伯仲,依然是世界上军事二强之一。因此,许多独联体国家很快被吸引到俄罗斯周围,在集体安全的名义下开始了军事一体化的进程。
1992年5月15日, 塔什干独联体首脑会议草签了《集体安全条约》。条约规定:在条约参加国一国或几国的安全、领土完整或主权面临威胁的情况下,或者在国际和平与安全面临威胁的情况下,应立即利用共同磋商机制,以协调各自的立场并采取措施消除军事威胁。如果该条约某参加国受到侵略,那么,这应当视为对该条约全体参加国的侵略。根据联合国宪章第51条行使集体防御权利的规定,该条约其他参加国应立即向受到进攻一国提供必要的援助,包括军事和物资援助。根据该条约,独联体国家元首理事会将作出利用武装力量反对入侵的决定。最初加入集体安全条约的有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亚美尼亚6国。后来扩大至白俄罗斯、 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共9国。但由于乌克兰等国持不结盟立场, 囊括独联体全体成员国的集体安全体系难于建成。根据集体安全原则,以俄罗斯为主的维持和平部队在塔吉克斯坦和格鲁吉亚制止战乱的工作已进行多年。
“集体安全”实际上是俄罗斯对其他成员国单方面的军事保护,与真正的军事一体化的要求有相当距离。因此,俄罗斯进一步提出了建立防御联盟的目标。据独联体军事协调部主任萨姆索诺夫称,防御联盟将于1995年底建立,它的建立分三个阶段:“在第一阶段应完成组建国民军的工作,同时要制定军事与军事技术合作制度及其法律基础;第二阶段要建立联合军队集群,其中包括保卫独联体领空的集群;第三阶段的任务是建立联合武装力量,成立防御联盟。”〔12〕但是,中亚多数国家军事上主要仍依靠俄罗斯,并不急于加强军队建设,乌克兰等国军队虽已建成, 但并不想同他国结盟, 所以防御联盟方案只能束之高阁。1995年实际上取得进展的是两件事:一件是俄罗斯、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格鲁吉亚7 个成员国签署了保卫独联体外部边界条约;另一件是建立了10国参加的联合防空体系。此外,通过双边协议,俄罗斯已在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建立了5 个军事基地;白俄罗斯境内2处军事设施无偿交俄罗斯使用25年。
第五,经济联盟的意向。同军事领域一样,独联体国家在经济领域里的合作也是从分家开始的。独联体成立伊始,克拉夫丘克就声明乌克兰要发行本国的货币。1992年1月,俄罗斯实行休克疗法, 放开物价。乌克兰为防止冲击,随之放开物价,并发行代用货币库邦,许多国家也开始发行有价证券。同年11月12日,乌克兰正式退出卢布区,统一的卢布区开始解体。1993年7月26日, 俄罗斯在未与卢布区国家协商的情况下,单方面宣布废弃1961—1992年版旧卢布,使卢布区国家的经济再次遭受严重打击。为挽救统一的卢布区,俄罗斯、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6国于9月7 日签订《关于建立新型卢布区实际措施的协定》,决定保留共同的经济空间和以卢布为合法支付手段的共同货币体系,六国首脑认为这一协定是经济联盟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是,在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就实施新型卢布区协定进行实质性谈判时,却遇到了障碍。原来统一卢布区是以俄罗斯的援助为前提的。据《消息报》公布的材料,1992年俄中央银行提供给前苏联各共和国的援助为70亿美元,俄国内通货膨胀率的25%是给它们的贷款造成的。当年,俄罗斯给哈萨克斯坦财政援助占哈国内生产总值的25.1%。因此,俄为了首先解决自己的困难,在谈判中提出了极为苛刻的条件,如哈中央银行应成为俄中央银行的分行,哈5年内不得发行自己的货币, 哈为得到新卢布需用5.5至6亿美元作抵押,流通中的非现金卢布按贷款支付,总金额为15亿美元等等,使哈萨克斯坦无法接受。结果到1993年底,独联体绝大多数国家退出卢布区发行自己的货币,拟议中的经济联盟的基础就被抽去了。
独联体国家要简单地恢复旧的经济联系已不可能,经济一体化只能建立在各国新的海关、新的货币、新的市场经济的基础上。1993年5 月14日,在独联体首脑莫斯科会议上,除土库曼斯坦以外,成员国领导人共同签署了关于建立经济联盟的宣言。宣言宣布,独联体成员国决心走深入一体化和建立共同市场的道路,使商品、劳务、资本和劳动力能在这些国家共同的经济区内自由流通,并分阶段走向经济联盟。同年9 月24日在独联体首脑莫斯科会议上,成员国签署了经济联盟条约,土库曼斯坦没有签字,乌克兰作为联系成员国签了字。1994年4月15日, 莫斯科首脑会议决议建立经济联盟委员会,以保证经济联盟的有效活动。同年10月21日,莫斯科首脑会议通过《独联体一体化发展的基本方针》和《独联体一体化发展的前景计划》,决定建立支付同盟和关税同盟,成立跨国经济委员会。但所有这一切都只是表明了独联体经济一体化的意向和寻找一体化道路的一些设想。就以跨国经济委员会来讲,到了1995年2月10日阿拉木图首脑会议时, 该组织的主席人选还没有达成协议,俄罗斯副总理博利沙科夫的任职资格未被通过。同军事一体化相比,独联体的经济一体化更是虚多实少,进展缓慢。
1995年1月29日,俄罗斯、 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三国签订了关税同盟条约,决定撤销三国间的海关和关税,实行自由贸易,统一对外税率。这个关税同盟动作一年来取得了一定实效。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表示愿意加入关税同盟。所以三国关税同盟是经济一体化取得的实质性进展。
综观独联体成立后最初五年的发展,可以看到这一地区经历了由分到合的转变,成员国之间的分离过程已基本完成,其组织规模和一体化方向也开始确定下来。独联体内部“独”与“联”的分歧已不再是要不要联合,要不要一体化的问题,而是如何联合,如何选择一体化的广度和深度的问题。
选择一体化的起点是个难题。法、德、意、比、荷、卢等西欧六国经过多年尝试摸索,于1958年实行罗马条约,淡化了共同体的超国家因素,以关税同盟为一体化的起点,才走上了正轨。因为这个起点能为成员国普遍接受,又给进一步发展留下了广阔的地盘。由于独联体成员国前不久还属于一个统一的国家,又有欧洲联盟作为样板,因此俄罗斯起初对独联体一体化的艰巨性估计不足,立即要建立“经济联盟”、“防御联盟”,这些好高骛远的目标使一体化裹足不前,数百个协议大都停留在纸面上。因而,如何根据独联体的实际情况确定一体化的起点就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三、独联体进入新阶段——分层联合
独联体一体化的动力主要来自俄罗斯。推动俄罗斯加紧实现一体化有国内外两方面的原因。从外部压力看,华沙条约组织解散,前苏联驻东欧国家的军队撤回以后,东欧诸国纷纷要求加入北约,美国为了加强自己对欧洲安全的主导权和遏制俄罗斯的影响,力主北约东扩。1994年1月召开的北约首脑会议正式作出了东扩的决定。 北约东扩将使其前沿阵地推进到俄罗斯的家门口,严重威胁俄罗斯的安全。1995年9月9日,叶利钦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俄拟建立类似华约的新集团,以同势力不断扩张的北约相抗衡。从国内政治看,1993年12月杜马选举中极端民族主义的自由民主党获22.79%的选票位居各党榜首。1995年12 月杜马选举中主张恢复苏联的俄罗斯联邦共产党名列前茅,获得157个席位, 超过了议席总数的1/3,成为议会中最大政党。当1996 年俄罗斯总统大选进入冲刺阶段的时候,国家杜马于3月15日以250票的多数通过决议称解散苏联的别洛韦日协定无效。叶利钦的竞争者在紧要关头打出“苏联”这张牌来争取选民,迫使叶利钦只能以加快一体化来赢得大选的胜利。
在上述背景下,叶利钦于1995年9月14 日批准了《俄罗斯对独联体国家战略方针》。这是俄罗斯对独联体政策的第一份完整、系统的纲领性文件。方针重申,俄罗斯把同独联体国家的关系摆在对外政策的优先地位。俄罗斯对独联体政策”的主要目标是“将独联体建成在国际社会中享有应有地位的政治和经济一体化的国家联合体,主要目标是“增强俄罗斯在独联体国家关系中的主导作用”。在经济方面,要逐步扩大现有的海关联盟,加速建设支付联盟,协调各国的法律政策,为建立共同的资本市场奠定基础。在军事方面,强调要建立集体安全体系进而过渡到防御联盟,俄罗斯要在这些国家的领土上建立军事基地,呼吁建立统一的边界防御体系,开放独联体内部边界,加强维和行动。
俄罗斯尽管把握着独联体一体化的方向盘,但也不能随心所欲。俄罗斯要使自己的意图变成一体化的行动必须取得成员国的同意。对于俄罗斯上述“方针”,乌克兰副外长说:“很难想象一个组织根据某个成员国领导人发布的命令来采取行动并实现一体化。”格鲁吉亚总统谢瓦尔德纳泽说:“我坚决反对建立任何军事联盟,因为这只会导致‘冷战’和贫穷。”摩尔多瓦外长也说,摩尔多瓦是中立国家,不参加独联体军事建设,只参加独联体内的经济合作。
在成员国中只有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少数国家与俄罗斯的立场接近。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在1991年底是该国唯一投票反对别洛韦日协议的一名议员。他在1994年出任总统后初次参加独联体首脑会议,就对空谈极为不满,他说:“这种会议要是继续这样开,不值得为它付出精力和资金。”1995年5 月他在独联体首脑会议上说:“我怀恋那个前超级大国,但恢复苏联是不可能的。”因此,俄罗斯加速一体化的计划立即得到他的坚决支持。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也是一体化的积极倡导者。1994年6月8日,他正式向独联体国家首脑提议建立“欧亚联盟”,主张在相互尊重主权和独立的原则上“建立更紧密的一体化”,“保证统一的经济空间”,“实现以新的市场为基础的经济一体化”,即“实质性的更高水平的一体化”。但应者廖廖,在中亚只有吉尔吉斯斯坦总统阿卡耶夫表示支持,而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则多次表示不同意见,认为“太操之过急”。“欧亚联盟”方案束之高阁以后,俄罗斯提出了加快独联体一体化的战略方针,其中推进经济一体化的计划自然得到了纳扎尔巴耶夫、阿卡耶夫等人的积极响应。
独联体的一体化实质上是俄罗斯和其他成员国的关系问题。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独联体其他成员国同俄罗斯亲疏关系不一,对独联体一体化的内容、目标和组织原则存在严重分歧,有的主张紧密型联合,有的主张松散型组合,还有的摇摆于两者之间,独联体开始是按照松散型联合的意见组成的,因而难于在一体化方面有所作为。既然使独联体各国同步一体化无法前进,而俄白哈关税同盟又取得了成效,因此,俄罗斯作出了分层次推进独联体一体化的抉择,并于1996年3、4月间总统大选临近时作为叶利钦政绩的巨型宣传画公诸于众。
1996年3月29日,俄罗斯、白俄罗斯、 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四国总统在莫斯科签署了《加深经济和人文领域一体化条约》。条约规定,“在遵守各方主权,遵守平等、互利、不破坏各方之间现行国界和不互相干涉内政原则的情况下,共同努力逐步加深在经济、科学、教育、文化、社会领域和其他方面的一体化”。条约指出,一体化的主要目标之一是“使共同的商品、劳务、资本和劳动力市场有效地发挥职能,发展统一的交通、能源和信息系统”。各方还“打算建立协调对外政策,加强保障安全和保卫国界的共同制度的机制”。提出未来“将建立一体化国家共同体”。为了实现该条约的宗旨,决定成立一体化共同管理机构即跨国委员会、常设执行机构即一体化委员会和跨国议会委员会。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当选为跨国委员会第一任主席,哈萨克斯坦第一副总理伊辛加林当选为一体化委员会主席。同日,四国总统还签订了海关联盟协定,关税联盟形成后各方还将建立支付联盟、货币联盟,将来实行统一货币。
1996年4月2日,俄罗斯与白俄罗斯两国总统在莫斯科签署了《建立共同体条约》。条约规定在各自主权和平等的基础上协调对外政策,对主要的国际问题采取共同的立场;将以立法的形式制定军事合作和共同使用部分军事基础设施的原则,共同保卫边界;建立统一的经济空间,形成统一的运输系统,制定统一法律,消除限制两国间开展自由经济活动的障碍,使商品、劳务、资本和劳动力自由往来,协调两国生产能力和经济改革步调,设立共同预算资金,为发行统一货币创造条件。条约根据双方对等原则,建立共同体超国家机构:最高委员会、执行委员会和议会大会。最高委员会按轮换原则选举主席,任期两年。卢卡申科出任最高委员会首任主席,俄总理切尔诺梅尔金为执行委员会主席。俄白两国总统都颁布总统令,宣布每年的4月2日为人民联合日。
上述两个条约的签订,标志着独联体一体化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独联体内部从此拉开了档次,形成了三个不同的一体化层次。第一层次,俄白共同体,这是“最高档次的一体化”,其内容包括政治、军事和经济等各方面的高度一体化,组织上紧密联合。第二层次,俄白哈吉四国的经济和人文一体化,其内容主要是经济方面较高层次的一体化,组织较为严密。第三层次,原有12国的独联体,这是低层次的一体化,通过名目繁多但又缺乏约束力的多边协定建立起来的协调性合作关系。各个层次都是开放的,参加低层次联合的国家有可能进入高层次联合。在三个层次中,俄罗斯都是联合的核心,整个独联体以第一、二层次的联合为基础,因此独联体的一体化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在三个层次的联合中第二层次具有重要意义。这是因为经济一体化是独联体国家克服经济危机,恢复经济的重要措施,也是整个一体化的基础,第二层次以经济一体化为主要内容,以建立关税同盟为起点,既抓住关键又比较可行。同时,第二层次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俄白共同体只有经济一体化取得了成果才能保证全面牢固的联合。不少居于第三层次的成员国对经济合作感兴趣,第二层次联合的成败得失将对它们在一体化道路上的进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所以,分层次的一体化,特别是第二层次所选择的一体化内容和组织形式,可能是独联体一体化比较好的起点,是一个适合当前独联体情况的一体化形式。叶利钦在签订俄白哈吉加深一体化条约时指出:“用了五年时间找到了主权独立国家一体化的新形式”〔13〕。
四、独联体的走向——渐进联合
不论是独联体的建立,还是分层联合的开始,都是以戏剧性的突发方式出现的,这除了政治斗争需要出其不意的轰动效应之外,也与国家组合剧变时期的震荡和一体化起始阶段极不稳定的状态相关。随着前苏联地区各国新体制的渐趋稳步和一体化模式的逐步定型,世纪之交独联体在一体化道路上出现重大逆转或巨大飞跃的可能性都比较小,在目前的一体化轨道上渐进发展的可能性较大。
第一,独联体成员国的一体化政策已基本稳定。独联体的一体化采取政府间合作的形式,一体化的直接动力来自各国政府,因此一体化能否稳步前进取决于政局是否稳定。现在,独联体成员国新的政治体制已初步确立,总统制已经成为这些国家的基本政权形式,总统成为最高权力的核心。1994年以来,独联体国家或进行总统大选,或通过全民公决延长总统任期,现任总统一般都要任职到世纪之交,因而独联体各国的一体化政策近期内可能相对稳定。
从近两年的实践看,即使某个独联体成员国的总统换了,该国外交政策急剧转变的可能性也比较小。1994年当选的乌克兰总统库奇马一直生活在乌克兰讲俄语的东部地区,乌克兰语才学习不久,人们以为他是“亲俄”的,但是他上任后以强硬手段平息了克里米亚的分离活动,坚持奉行不结盟和中立的对外政策,在这一点上同他的前任克拉夫丘克并无区别。这是因为乌克兰占据着前苏联地区的南方出海口,占有巨大的地缘政治优势,其民族意识历来较强,同俄罗斯在克里来亚问题上存在着领土瓜葛,美国等西方大国又对它进行重金援助,因此它绝不会再以“兄弟”身份回到“大家庭”中去。当然,它也不敢得罪俄罗斯,在经济上同俄罗斯又有紧密联系。所以,乌克兰参加独联体经济一体化而不与俄罗斯政治、军事结盟的立场今后很难改变。又如,摩尔多瓦同罗马尼亚有传统的联系,而对俄罗斯心存疑虑,其宪法规定奉行中立政策。土库曼斯坦富有石油、天然气资源,对一体化持消极态度,已被联合国承认为“永久中立国”。这些国家的中立和不结盟政策也不会改变。
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坚决主张与俄罗斯一体化,这也不是他个人的主张。1995年5月14日白俄罗斯举行全民公决,64.9 %的选民参加投票,投票者中83.1%赞成赋予俄语与白俄罗斯语同等的地位,82.4%赞成总统旨在与俄联邦实行经济一体化的行动。这是因为白俄罗斯与俄罗斯有着共同的历史渊源,两国语言、文化、宗教极为相近,白俄罗斯的民族意识并不强烈。在经济上自然资源比较贫乏,主要发展机械工业,对俄罗斯存在严重依赖,90%能源依靠俄罗斯提供,1994年对俄进出口占外贸总额的86%以上。因此,白俄罗斯目前对俄政策不会轻易改变。
第二,苏联不可能恢复。这是因为独联体国家都不可能放弃刚刚取得的独立地位。俄罗斯共产党主张恢复苏联,但俄共也知道不能马上恢复苏联。1996年初久加诺夫说:“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要有步骤地、和平地、自愿地恢复统一的联盟国家”〔14〕。具体方案是“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共同重建一个统一的联盟国家”。其实,久加诺夫方案中的可行部分已由叶利钦在几个月以后做到了。试图在俄白共同体和俄白哈吉加深一体化条约的基础上再把乌克兰拉进来并且再进一步建立“联盟”,而且是“和平地”、“自愿地”达到目的,并无现实可能。即使俄白统一为“邦联”或“联邦”也同现在宣布的“最高档次的一体化”差别不是很大。但如果俄白两国急于宣布成立“邦联”或“联邦”,有可能增加白俄罗斯内部不稳定因素,增加其他独联体国家对俄罗斯的疑虑,对整个地区的一体化帮倒忙。
即使对一体化持积极态度的纳扎尔巴耶夫也认为:“用任何形式恢复苏联的企图都是没有前途的。”中亚各国在独立以后实行独立自主和全方位的外交政策。它们需要俄罗斯的经济支援和军事保护,但是已经摆脱了遇事就去莫斯科请示的框框。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三国经济联盟已经运作3年,今年初3国又签订了《永久友好条约》。中亚各国还同周边伊斯兰国家、中国、西方国家建立了广泛的联系。除塔吉克斯坦长期陷于战乱外,中亚多数国家经济已出现复苏迹象,这也增强了它们独立自主的信心。所以,中亚大多数国家的基本立场是在保持国家主权和独立自主的基础上发展独联体的一体化。在1991年春中亚五国曾经是主张保留苏联得票率最高的地区,如今也反对恢复苏联,可见一斑。
第三,经济危机制约着一体化的进展。推进一体化需要财力支持。俄白共同体建立前一个月,两国就相互拖欠的债务问题达成“零点方案”,实际上使白俄罗斯所欠1.7亿美元一笔勾销。 白俄罗斯还以优惠价从俄罗斯得到了天然气、石油和其他商品。可见,一体化需要俄罗斯的投资,需要俄罗斯以经济实惠换取其他成员国对紧密联合的支持。但俄罗斯建国后经济年年负增长,1992年至1995年4 年中国民生产总值年增长率分别为-14.5%、-8.7%、-12.6%、-4%,1996年预计为-6%,财政状况十分严峻。在俄罗斯尚未走出严重经济危机的情况下,要落实俄白共同体条约和俄白哈吉经济与人文一体化条约是十分艰难的。
纵观独联体所在地区近代以来数百年的历史,沧海桑田历经变化,但有两个特征没有变化。第一是这个地区的一百多个民族同俄罗斯在文化、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方面有着密切联系。第二是俄罗斯始终是这个地区唯一的核心,大俄罗斯主义或隐或现难于根除。两个特征决定了独联体一体化特有的优势和巨大的困难,决定了地区向心力和离心力长期并存。同时,美国等西方国家既以巨大的压力迫使俄罗斯等国推进一体化,又拉拢一些独联体成员国使一体化受阻。在这些内外因素的作用下,在世界加速走向多极格局、地区一体化广泛发展的大趋势下,独联体的一体化将在艰难曲折中逐步前进。
注释:
〔1〕参看郑泉:《苏联政治体制改革中的困难和问题》, 《国际共运史研究》1989年第4期。
〔2〕薛衔天:《试论俄罗斯民族主义与苏联解体》, 《东欧中亚研究》1996年第3期。
〔3〕苏畅:《纳扎尔巴耶夫的新著〈站在21 世纪的门槛上〉介绍》,《东欧中亚研究》1996年第6期。
〔4〕白建才:《从布什政府对立陶宛、 乌克兰独立的政策看其对苏联解体的态度》、《世界历史》1996年第2期。
〔5〕〔8〕《明斯克独立国家联合体协议》、《阿拉木图宣言》,载赵龙庚主编:《独联体各国概览》, 时事出版社1992年版,第291页;第289页。
〔6〕刘靖北等编: 《独联体各国概览》,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20页。
〔7〕《东欧中亚问题译丛》1994年第1期,第23页。
〔9〕[俄]奥列休克:《新俄罗斯和独联体内的一体化趋势》、 《东欧中亚问题译丛》1994年第6期,第44页。
〔10〕王逸舟:《当代国际政治析论》,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0页。
〔11〕郑羽:《俄罗斯外交战略的基本概念和总构想》,《欧洲》1995年第1期,第45页。
〔12〕俄通社—塔斯社莫斯科1994年7月21日电。
〔13〕1996年4月6日《解放日报》。
〔14〕[俄]久加诺夫:《十二个历史教训》,《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199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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