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山的山水文化及其传统文化意蕴寻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意蕴论文,传统文化论文,山水论文,文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泉郡山水钟灵毓秀,其灵异之最著者莫过于清源、筍浯、九日、金溪。然考之历史,九日、金溪之发迹又早于清源、筍浯,古代泉州人文之兴,经济之盛,无不与九日、金溪息息相关。若欲寻山水之胜迹,九日山确为绝妙去处,其山水文化更是韵味无穷!
一、九日溪山毓灵奇 武荣州郡开洪基
西出泉郡十五里,便见一高大牌坊,匾书“九日名山”四个大字。但见此处溪山所会,形胜独殊:前有金溪通津,蜿蜒东去汇注泉州湾,其势如蛟龙入海;后连戴云余脉,迤逦南来直逼金溪渡,其形似蹲虎吸水。金溪南北,两翼舒展:左有双阳、清源诸山雄视泉郡城北;右有罗裳、紫帽各峰虎踞晋水南岸,史书称:“清源紫帽,素标图牒之传;石筍金鸡,屡谶衣冠之盛”〔1〕!
再看九日、金鸡二山,夹江对峙,长桥相连,以扼溪山咽喉,恰似双钳锁江。其中尤以九日山灵秀独钟:乍看山虽不高,但林木苍郁,岩石叠献,“黛滴蓝喷,藏烟泄云”。山以三峰相连,呈马蹄状,东西两台,环抱而立,中坦数里,名曰“白云坞”,坞中时有白云出岫,天生为灵气所藏,历代为名士所隐。古人曾云:“郡邑之胜概,于是为最”〔2〕。故泉郡之前身——南安郡、武荣州皆发祥于此。
早在新石器时代,泉地先民已在九日山一带劳作、生息。解放后考古工作者曾先后在九日山一带的柯厝山、狮子山出土了不少石斧、石、沙陶、贝壳等先民遗物,表明数千年前文明的曙光已在此初露。
三代时福建为闽越地,故开发较中原为晚。秦时虽有闽中郡之设,但治所在东冶(今福州)。而闽南设置州郡最早始于三国。吴永安三年(260)闽南置东安县(辖境约当今之南安、晋江、同安县地), 县治即设在今九日山下的丰州镇。自晋代至唐初,郡县废置屡变,今之泉地曾先后设置晋安县、南安郡、丰州、武荣州等,治所皆在丰州。今丰州路口尚立有一座石牌坊,匾书“武荣”两个大字,旁书对联云:“门通亚非欧,锦帆肇丝绸之路;郡领芗荔鲤,文气开闽海之风”!——这种独特的历史地位确实是后来的泉山泉城所难以比拟的。
古代治所之所以选定在九日山一带并非偶然。自晋代以来,中原战乱不休,衣冠士族纷纷南下,金溪、九日竟成了南迁晋人远避战祸的世外桃源,南安江亦因晋人沿江而居被名为“晋江”。解放后丰州一带不断发现两晋南朝古墓群及各种随葬文物,为泉郡他邑所无。可见晋人独具慧眼,偏爱九日风水宝地,故宋人盛赞九日山曰:“东南之美,为幽人之窟宅;造化之功,开后世之基址”〔3〕。
二、六朝衣冠有野趣 唐宋隐逸无尘羁
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九日山有无神仙且不去深究,仅其丰富的人文景观即足以使是山扬名。《泉州府志》引《名山记》曰:“自晋以来,缙绅先生及方外之侣多登憩焉,至唐秦系栖隐于此,姜公辅、韩偓先后寄迹。而名胜遂传”〔4〕。 连“九日山之得名亦与缙绅方外相关:或曰衣冠士族“重九”登高于此以怀故乡,或云有道人自戴云山来此九日乃到。正因有衣冠隐逸钟情九日山水,故至今留下的名胜古迹随处可见,遗闻轶事不胜枚举。
九日山下的延福寺,是僧侣最早息影于此的历史见证。据《府志》载,寺“晋太康间(280—289)建,去山二里许”〔5〕。 这是闽南地区最早的佛寺。唐大历三年(768)移至今九日山下。大中五年(851)赐名“建造寺”。唐人周朴有诗为证:“建造上方藤影里,高僧往往似天台。不知名树檐前长,曾问道人岩下来”〔6〕。 五季陈洪进扩建该寺,又恢复“延福”旧名。改址后的延福寺由于紧依九日山麓,更是独得名山灵气。曾会《重修延福寺碑铭》称:“天地成气融结者,著形山泽之秀,东南炳灵,通海流涧,排空耸青,中有佛寺,昭然福庭”。李邴亦赞曰:“泉之南安有精舍曰延福,其刹之胜为闽第一院”〔7〕。
早在南朝梁普通中(520—527),天竺高僧拘那罗陀泛海来中国时,途经兹寺,因爱九日之秀,延福之幽,即挂锡于此,翻译佛经,为中外文化交流留下一段佳话。自后延福寺高僧辈出,名气陡增。鼎盛时“庵岩院落总五十有四,得锡额者二十有一”〔8〕。据史籍记载, 寺中原有神运殿、灵乐祠、水陆堂、飞阳庙等建筑,可惜皆毁于后世。现存的延福寺是近年重建的,这个号称“闽南开山”,“晋代梵宫”的古刹虽历经刼难,尔今又见“名山映媚”,“梵莲重放”。
延福梵宫背后,便是九日山麓。徜徉于此,成片石刻尽映眼底,令人目不暇接;浓烈的文化气息随之扑面而来,有如醍醐灌顶,顿觉畅快无比。方志曾谓九日“山中无石不刻字”,果然名不虚传。这些石刻可分为两类:历代骚人墨客的游山题记与宋代州官提舶的祈风石刻,多分布在东西两峰山麓。两麓之间,一股清泉自白云坞中潺潺流出,聚成一泓灵水。泉边岩石镌刻“菩萨泉”三字。明人李廷机有诗曰:“石泉名菩萨,水以圣僧灵;垂荫无名木,回流怀古亭”〔9 〕由此可知菩萨泉边原有无名奇木垂荫,或因饱汲菩萨甘露,“得道”西归,如今已难觅仙踪,只有古人留下的“无名木”石刻一方立此存照。据史籍载,“无名木”旁还有“琴泉轩”一座,宋人李邴有诗《题琴泉轩》,诗云:“但怪朱弦韵古木,那知古涧坠寒泉”〔10〕。黄公度亦有《琴泉轩》诗曰:“泉声终夜雨,竹影一堂秋;露湛衣裳冷,山空枕簟幽”〔11〕。可见想见秋高气爽之时,文人雅士在轩中焚香操琴,枕簟听泉,何等悠然自得。
菩萨泉边有两道曲径通幽:左上西峰,右上东峰。东峰又名“姜相峰”,因唐相姜公辅被贬为泉州别驾时隐居于此而得名。姜公因忠正鲠直逆龙鳞,反而深得世人敬仰。王十朋知泉州时曾赋诗赞曰:“相国忠如宋广平,危言流落晋江城;天资自直无心卖, 何处青山亦得名”〔12〕。循径而上,即见有亭翼然,名“廓然亭”。或因亭立半岭, 使人眼界豁然开朗,故曰“廓然”。陈知柔有诗咏此:“廓然亭上少迟留,万壑风烟尽眼收”〔13〕。朱熹咏廓然亭之诗寓意更加深刻,其诗云:“年随流水逝,事与浮云失;了知廓然处,初不从外得”〔14〕。——圣贤达观超然的人生境界与“廓然”二字可谓妙合而凝,浑然一体。
离“廓然亭”,过“并两峰”,须臾便至当年姜公筑室隐居处,人称“姜相台”。附近有“登斯台”三字石刻,当是古人登台凭吊姜公时所镌。斯台前临金溪,后依青峰,秀色可餐,故宋时建有“聚秀阁”,为游客登临憩息品茗餐秀之处,后改为“东峰道场”,几经沧桑,现又变为金苏二夫人祠,祠前尚留有“东台”,“古名山岩”二处石刻。由此台下山岩,便至“姜相墓”。墓碑上书:“唐相国忠肃姜公封茔”。历代官宦士人来此凭吊极多,留下咏叹诗文不少。王十朋守泉时亦曾来此拜谒,并写下《谒姜公墓祝文》,其文曰:“嶷嶷姜公,巉巉东峰,峰以公名,千古并崇”〔15〕。
西峰又名“高士峰”,以唐诗人秦系栖隐于此而得名。峰顶有秦君亭一座及宋人苏才翁手书“高士峰”三字,纪念高士秦系。史载秦系为会稽人,德宗时入闽来泉,见九日山上古松苍笼茂郁,遂结庐西峰,穴石为研,注老子《道德经》,并吟诗自称:“注书不向时流说,种药空令道者知”〔16〕。秦系的诗歌充满隐士野趣,如“不逐时人后,终年独闭关,家中贫自乐,石上卧常闲”〔17〕。“荷衣半破带莓苔,笑向陶潜酒瓮开”〔18〕。其闲情逸致,俨如渊明再世。
沿菩萨泉左侧石阶拾级而上西峰,最先迎来“如此江山”。此石刻为元人方麟所书、应是方氏登临九日见江山之美,遂有感而作。在“如此江山”右上方有一片巨型岩壁,上刻“九日山”三个大字,每字直径将近一米,为清提军使者马负所书,旁书小字云:“郡乘山川志,朱文公两游于此,有书‘九日山’三字。余历游憩览,考之山僧,谓世远湮没无存,良可慨惜,因重勒三字,以承先哲表彰胜地之至意云”。从此,这片巨型石刻便成了九日山最醒目的标志。
西峰最有名气的山岩为“无等岩”,因唐代高僧无等建庵其侧,故名。相传无等在山中趺坐四十余年,时泉州刺史卢仝白曾三请不至,竟以“取头”相威胁,然禅师心如山岩,“禅寂自若”,答曰:“身非我有,况头耶”。卢某不由叹道:“空生之道,一至是乎”。遂赋诗赞曰:“九日峰前八十秋,禅庵遥枕晋江流;师心应共山无动,笑指烟霞早晚休〔19〕。”高僧超脱生死流转,确令俗人自叹弗如。或因有感于此,五百年后泉州监郡偰玉立特在无等岩上题刻“泉南佛国”四字,后人又在岩上建“佛塔”一座,以纪念这位佛国高僧。
从无等岩再上西峰,一路古迹历历可见。接近峰顶时先至“一眺石”。此处地势较高,正宜登临送目;立于石上,远山天际金溪帆影,一眺皆见。古人在此题刻“一眺石”三字,良有由也。宋傅伯寿赋诗咏曰:“一眺世间万事非……”〔20〕人生无常原是世人永恒的感慨,不然何来“避世”、“出世”之说?故就在傅公感慨世间“一眺万事非”的灵石旁,又有古人镌刻的“与木石居”石刻一方,附近还有当年拘那罗陀译经遗迹——“翻经石”,石上刻一棋盘。想当年就是那些深悟“世间万事非”的高僧隐逸远避尘嚣,在此山上“与木石居”,烹茶、弈棋、谈经、论道——不亦乐乎。
过了“与木石居”,忽见“洞天别现”。——原来有古石佛亭高踞于九日山绝顶。此处视野开阔,仰天俯地,一览无遗。不知是何古人在佛亭书一对联“石室照清江,万壑烟霞尽是慈云慧日;崇岩凌碧汉,一天星斗无非宝炬昙花”。此联把眼前的寥廓江天与深远的佛教意境巧妙地融为一体,可谓匠心独具!石室之内,阿弥陀佛高坐莲台,面目安详,神态庄严。据亭后石碑载,石佛为陈洪进所造,可知已有千余岁。朱文公曾题诗曰:“卧草埋云不记秋,偶然成佛坐岩幽;纷纷香火来祈福,不悟前生是石头”〔21〕。晦翁先生不愧是名宦贤哲,能悟此佛“前生是石头”,比起那些“不悟”的凡夫俗子来,见识果然不俗。
三、祷雨祈风承天佑 通远善利亦问蓍
在九日山众多古迹中,最具文物价值的首推东西峰麓的宋代祈风石刻。
众所周知,宋元泉州是一个“梯航万国”的东方大港,有“涨海声中万国商”之美誉。古代航海全靠风力,每年春夏之交南风乍起,正是华商下蕃或蕃商归国时节,泉州郡守及舶司提举就在九日山为南下的商舶祈南风;秋冬之际又为华商回国或蕃商北上来华祈北风。真德秀指出:“唯泉为州,所恃以足公私之用者,番舶也;舶之至时与不时者,风也;而能使风之从律而不衍期者,神也。是以国有祀典,俾守土之臣一、岁而两祷焉”〔22〕祈风之目的是求风神“大彰厥灵,俾波涛宴清,舳舻安行,顺风扬颿,一日千里,毕至而无梗焉”〔23〕祈风典礼结束后,有时即勒石为记,故九日山麓尚留有宋祈风石刻十多方,成为古泉州外贸发达及中外友好的历史见证,因而被国务院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今人又在九日山门之石牌坊上大书“祈风胜迹”四字,旁有“唐山晋水”,“宋舶元舟”联对一副,似乎在向人们夸耀着昔日的辉煌。
然而九日山祈风之处究竟何在?据位于东峰南麓的南宋林枅等祈风石刻称:“舶司岁两祈风于通远王庙……”通远王庙在山下延福寺内,亦名灵乐祠《府志》称:“灵乐祠,宋时市舶祈风处”〔24〕。“每岁之春冬商贾市于南海暨番夷者,必祈谢于此:农之水旱,人之疾病亦然”〔25〕。北宋蔡襄守泉时,值泉州大旱,襄即来九日山为民祈雨,果然灵应,于是奏请朝廷加封“善利王”。王十朋也曾来此祈风祷雨,并赋诗曰:“雨初欲乞下俄沛,风不待祈来已薰”;“大商航海蹈万死,远物输官披八垠”〔26〕……可见祈风祷雨是当时州官关心本地经济民生的一种表现。
灵乐祠之神灵为何在宋代被封为“通远善利王”,窃以为此神号之封应与泉州官员在此祈风,祈求“通远”、“善利”以富郡民有关。真德秀说:“泉之为州,蛮舶萃焉,犀珠宝货见者莫不兴羡”〔27〕。陈谠亦称:“泉州舶交岛夷而财赋本裕”〔28〕。——不“通远”何来“犀珠宝货”?不“善利”岂能“财赋本裕”?或许果真是九日山神保佑风调雨顺,通远善利,泉郡在宋元时代才能成为“闽越领袖”,“南土富州”。
在众多祈风石刻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东峰一块刚刻不久的石刻,这就是1991年春联合国“海上丝绸之路”考察队来泉州考察丝路古港,登九日山祈风时镌刻的。碑文称:“在九日山最后一次祈风仪式之后七百余年,我们来自非洲、美洲、亚洲、欧洲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海上丝绸之路考察队员,乘坐阿曼苏丹提供的和平考察船来到这里。作为朝圣者,我们既重温了这古老的祈祷,也带来了各国人民和平的信息……为此,特留下这块象征友谊对话的石刻”。——谁能想到,九日山——这座在中华大地无数名山中并不起眼的小山,竟能扬名海内外,招来五洲客。也许古人没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九日山之名不正是托“通远善利王”的福泽灵佑吗!
四、出世入世皆自得 林泉嚣氛两相宜
中国传统文化乃我中华民族之魂,千百年来它以其极大的渗透力渗入中国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山水文化当然也不例外。若夫芸芸众生,未解传统文化之“三昧”,纵然终日流连于九日金溪之明山秀水间,也不过见其表面不及其里,或仅知其皮毛而不得其风骨,又岂能领略九日山水文化之无穷魅力?
传统文化虽称天文地理无所不至,三教九流无所不有,然观其对中国社会影响之最著者,则不出儒、道、释三家;而总三家之要旨,又无非“世间法”与“出世间法”两门;儒家倡扬“内圣外王”,其“立功、立德、立言”之进取精神,显然是积极入世的典范。道家崇尚“超然物外”,“返朴归真”,追求“涤除玄览”、“守静观复”的精神境界。释氏以“诸行无常”之法印,洞见“一切皆空”之真理,故视荣华富贵如“梦幻泡影”,而向往“涅槃寂静”之佛境。此皆出世间法也。“出世”、“入世”虽意趣迥然,但又并非势同水火。即便如孔夫子,虽抱定“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执著精神,毕生为“复礼”奔走呼号,然亦主张“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这与庄周之流不作“太庙牛”,宁作“逍遥游”颇有灵犀相通之处。佛家以“普渡众生”为己任,慷慨陈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种为救苍生,敢下地狱的大无畏精神又岂是“出世”、“遁世”之词所能涵括?老子主张:“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要求统治者“治国爱民”,这何尝不是一种有为的政治抱负?由此看来,出世入世思想在传统文化中本来就是亦即亦离,相得益彰。
传统文化又陶冶了古代士大夫的思想人格、生活意趣与价值取向:既培养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也塑造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嵇康,“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潜,“身如菩提树,心似明镜台”的神秀……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思想人格与生活意趣并非仅仅局限于上述诸人,而是转化为具有广泛代表性的人物类型:几乎所有的古代士大夫都可以归入或“出世”或“入世”、或“出世中有入世”、“入世中有出世”等几种类型,而不管哪种类型,都与山水文化结下不解之缘。魏晋名士郭象说:“圣人虽在庙堂之上,然其心无异于山林之中”。即便是力倡“忧劳可以兴国”的欧阳修,亦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间”的逸乐;反之,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闻名的陶渊明,也曾有过“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豪情壮志。由此观之,所谓“儒道互补”,不过是“出入(世)互补”之注脚,而山水文化则是二者交汇的文化载体。
在九日金溪的山水文化中,可以看到儒、道、释三家及其出世入世的人生态度在此各得其所,融洽相处。这里曾是高僧、老道、名士、隐逸远避尘嚣的净土:佛门弟子幽居山寺时,虽过着“磬声寂历宜秋夜,手冷灯前自袖衣”〔29〕的日子,然亦能心如古井水,节如秋竹竿。道家信徒在这里“堆叶扫云寻老子”,“一庭荒草埋丹灶”〔30〕,尽管“结庐人已去”,而“药灶火犹丹”〔31〕。连秦系、韩偓等隐士们也在这里过着“久卧闲云已息机,青袍忽著狎鸥飞”〔32〕的幽居生活,何等自由自在,无羁无绊。此外,这里又是身在尘寰,心系庙堂的名宦、学子们揽胜、怀古、读书、砺志之处。唐代进士傅筍曾在白云坞中筑室读书,宋人陈瓘、明人张养蒙等亦步其后尘,在此寒窗苦读,后皆金榜题名。朱熹在泉州时曾两游九日金溪,并在山上建“思古堂”,亲题“仰高”二字,以寓景仰高士之意。又与傅自得泛舟金溪水,“把酒话平生”,“家酿为君倾”〔33〕……至今留下傅公《金溪泛舟序》一文,虽时隔八百余年,读之仍觉余香满口……这里还留下不少蔡襄、陈偁、王十朋、真德秀这些“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贤太守们为民呕心血、为郡殚精虑的遗迹遗闻:蔡襄曾在飞阳庙为民乞雨,其《题飞阳庙》诗云:“年年乞雨问山神,羞见耕耘陇上人。太守自知才德薄,彼苍何故罪斯民”〔34〕?其爱民忧民之民令人感叹!陈偁知泉州时,曾为市舶司之建置向朝廷大力请命,终使泉郡置司,造福于泉郡商民,泉民感念,乃建祠于九日山以祀陈公之德。百年后王十朋知泉州时,曾写《陈公祠》一诗,赞其“善政在民宜有后”〔35〕,并以“后继”自勉,任内勤政爱民,并多次在九日山为民祈雨,为商祈风……真德秀知泉州前,正值泉郡因贪官污吏勒索外商,致使“番舶罕来,市廛之失业者众”〔36〕。西山先生上任后大力整肃,以宽商民;又多次为商民祈风,终使泉郡重振雄风。民感其德,当真公再知泉州时,百姓迎者塞道,欢声雷动。为官者若能得民心如此,亦不枉“入世”一遭。
古人云:“接物处,皆为小德;统会处,便是大德”。诚然,无论是栖隐于山水之间,抑或是厕身于尘寰之中,贵在“统会”人生真谛。知此,则出世入世皆自得,林泉嚣氛亦相宜;知此,则九日溪山常绿,其贤哲名宦皆不朽矣。
注释:
〔1〕〔28〕
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一百三十“福建路·泉州”。
〔2〕 明朱鉴《金鸡桥记略》;见《泉州府志》卷十、 “桥渡”。
〔3〕〔8〕 宋曾会《重修延福寺碑铭》;见《府志》卷十六、“坛庙寺观”。
〔4〕〔10〕〔11〕〔14〕〔15〕〔21〕〔24〕
《泉州府志》卷七、“山川”。
〔5〕 《泉州府志》卷十六、“坛庙寺观”。
〔6〕 唐、周朴《建造寺》诗;见《府志》卷十六、 “坛庙寺观”。
〔7〕〔25〕 宋、李邴《水陆堂记》;见《府志》卷七、 “山川”。
〔9〕〔35〕 黄柏龄《九日山志》之“历代诗文抄”。
〔12〕 宋王十朋《姜相峰》诗;见《府志》卷七、“山川”。
〔13〕 宋陈知柔《送梁状元叔子于廓然亭》诗;见《府志》卷七、“山川”。
〔16〕 唐秦系《寄浙东皇甫中丞》诗;(文中秦系诗均引自《府志·山川》)。
〔17〕 《晚秋拾遗朱放访九日山居》诗。
〔18〕 《山中赠诸暨丹丘明府》。
〔19〕 《泉州府志》卷六十五“方外”。
〔20〕 宋傅伯寿《题一眺石》诗;见《府志》卷七、“山川”。
〔22〕〔23〕 宋真德秀《真西山文集》卷五十、“祈风文”。
〔26〕 《提举延福祈风道中有作次韵》;见《梅溪王先生文集·后集》卷十七。
〔27〕 《真西山文集》卷四十、“谕州县官僚”。
〔30〕 秦系《秋日送僧志幽归山寺》诗;见《府志》卷七、“山川”。
〔31〕 明黄澄《题高士峰》诗;见《府志》卷七、“山川”。
〔32〕 秦系《即事呈郎中书使君》诗;见《府志》卷七、“山川”。
〔33〕 宋傅自得《九日山泛舟同朱元晦》诗;见《府志》卷八、“山川”。
〔34〕 《泉州府志》卷七十五、“拾遗”。
〔36〕 《真西山文集》卷四十九、“上元设谯青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