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的世界贸易组织面临边缘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世界贸易组织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选自英国《金融时报》2003年9月16日
在“西雅图战役”之后不到4年,世界贸易组织部长们的又一次会议在对抗和混乱中失败。上一次,外面大街上狂暴的抗议者应该对会议的失败负责。这一次,世界贸易组织的成员们除了彼此责备,不能把会议的失败归咎于任何人。
坎昆会议的失败所产生的冲击更大得多,因为失败出现得如此突然——出现在部长们看来正在缓慢地达成妥协的时候。正如沮丧的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素帕猜·巴尼巴迪在星期日会议闭幕后所说的:“我们看来正在获得实际进展。我们已非常、非常接近于达成最终协议。”
目前的前景看上去比西雅图会议后更严峻。在那次灾难发生两年后,2001年9月11日恐怖主义的攻击激励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在多哈发起新一轮贸易谈判,作为国际团结一致的一个行动。这一次,很少有人认为,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将找到政治动力以策划类似的迅速恢复。
这一次的挫折更严重得多,因为对坎昆会议的期待是不大的——坎昆会议最初被说成是世界贸易谈判多哈回合的一个决定性时刻。贸易谈判的严重延误造成坎昆会议的目标不断被降低。部长们被要求做的就是同意一个广泛的谈判框架,把大多数最困难的决定留待以后解决。
随着各国转向双边交易,坎昆会议的失败使分裂的世界贸易组织面临边缘化。多哈回合的意外夭折使较穷的国家有可能成为最大输家。
正如欧盟贸易委员帕斯卡尔·拉米在星期日所指出的,这一轮贸易谈判即使在临床上没有死亡,现在也“无疑需要增强的关心”。早些时候的计划是到明年底达成一个消除世界范围的贸易壁垒的协定,在未来几年内提高全球增长数千亿美元。这些计划现已成为废纸。
这一回合贸易谈判的失败或许不仅仅是意外事故。一种日趋强烈的感觉认为,周末的失败暴露了世界贸易组织的严重的、或许无可挽回的缺陷——世界贸易组织曾被说成是过去半个世界最成功的多边组织。
从最好的方面说,这个组织看来有可能面临一个不确定的被人忘却的时期。从最坏的方面说,随着其分裂的和不再抱幻想的成员寻求达成双边的和地区的交易,以作为促进贸易的替代方式,世界贸易组织可能受到边缘化的威胁。
美国让人几乎毫不怀疑的是,它正在转而采取这种方针。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佐利克(Robert Zoellick)直言不讳地提醒世界贸易组织的其他成员,它早已开始与世界各地的若干国家谈判双边交易,将要与之谈判的其他国家还有很多。华盛顿同样显得信心十足的是,其经济和政治的重要性使其处于根据其自己的条件达成这种协定的有利地位。参议院强有力的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查尔斯·格拉斯利(Charles Grassley)警告寻求这种协定的其他国家,他将根据它们在坎昆会议上的表现判断它们是否适合与美国缔结双边协定。
格拉斯利的言论表明,美国未来的贸易政策可能以政治偏爱以及其他国家支持美国利益的意愿为基础。这将损害对世界贸易组织来说至关重要的非歧视原则,也将损害世界贸易组织同样重要的信条,即所有成员在法律上具有同等权利,不管其规模和实力如何。
失败的种子
可是,在坎昆会议失败后的最初几天,大多数与会者仍在力求确切地弄明白,是什么出了差错,为什么会出差错。造成失败的原因有很多。正如在西雅图一样,许多因素促成会议的失败。
若干与会者把手指向墨西哥外长、会议主席路易斯·埃内斯托·德韦斯(Luis Ernesto Derbez)。他们说,曾担任前世界银行经济学家的德韦斯先生主持重大国际会议的经验寥寥无几,在仍有机会达成协议时错误地选择结束坎昆会议。
德韦斯是在会议就欧盟和日本提出的要求出现僵局后这么做的,欧盟和日本要求世界贸易组织立即就投资规则、竞争规则、贸易便利化和政府采购透明度开始谈判。这种建议被称为“新加坡问题”,早已引起发展中国家的争议。发展中国家说,没有能力谈判和实行这些建议。
争论在星期日午后变得激烈了起来,亚洲和非洲国家断然拒绝就所有4个问题进行谈判。欧盟在最后一分钟建议放弃其有关投资和竞争的两个最有争议的要求。然而,日本和韩国显然对欧盟的退却没有准备,拒绝作出让步。
经验丰富的贸易谈判者说,德韦斯先生应该不是结束会议,而是把讨论转向农业。有关农业已经取得某种进展。
然而,其他人说,失败种子的播种更早得多。一些人指责欧洲委员会由于持续地要求谈判投资规则而引起发展中国家的反感,尽管对许多欧盟政府和企业来说,投资规则并不是最优先考虑的事情。
一个欧盟政府官员说:“欧洲委员会的退却应该更早得多。它应该询问,欧盟为使其要求被接受,准备作出什么让步,而不是一味地尝试把新加坡问题强加给世界贸易组织的其他成员。”
欧盟的拖拉也使有关农业的谈判变得复杂。农业是为贸易自由化提供最大潜力的领域,但在多哈回合中也是政治上最困难的问题。由于拖延到今年6月才进行其温和的农业补贴改革,欧盟实际上使谈判瘫痪了几个月,使得在坎昆会议前进行认真的讨价还价的时间变得很少。
此外,美国和欧盟上月通过提出农业自由化的联合建议以刺激谈判的尝试是起反作用的。这种建议非但没有促进共识的达成,反而促使巴西、印度、中国以及大约20个其他发展中国家团结起来,要求富国大幅度削减农业补贴并降低贸易壁垒。
这个集团在坎昆会议上巧妙地获得了许多目光,已证明善于对美国和欧盟施加压力,尽管其谈判能力受到其成员不同的利益和优先考虑的限制。然而,它的榜样激励其他发展中国家赶紧联合起来。在坎昆会议期间,其他权宜之计和部分重叠的集团在诸如最不发达国家、非洲联盟成员以及非洲、加勒比海和太平洋沿岸国家等显然不太可能的合作者之间出现。虽然发展中国家的联合往往显得很脆弱,但它们大声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发展中国家新发现的强烈自信以及美国若干富裕的贸易伙伴的可以理解的强硬态度引来佐利克先生的尖刻嘲笑。他说,太多的政府来到坎昆只是为了发表“煽动性言论”。除非它们准备认真地进行谈判,在未来不可能出现任何进展。
可是,华盛顿也以其对待4个最穷非洲国家的态度激怒了发展中国家。这4个国家抱怨美国每年33亿美元的棉花补贴压低了世界价格,使这些国家自己的棉花种植者被挤出棉花种植业。
美国谈判人员断然否认他们的棉花补贴应该受到责备——棉花补贴在国会受到强有力的支持。他们寻求以一个匆匆拼凑的增加产品种类、避免单纯依赖棉花出口的建议以及提供多边发展援助的含糊许诺搪塞这些非洲国家。
一个独立的农产品贸易专家说:“这是一种侮辱。美国利用补贴剥夺穷国的相对优势,接着告诉这些穷国,它们必须找到其他种类的生意。”
并非免费午餐
可是,佐利克抱怨说,坎昆会议已退化成空洞地表态的会议,这种崇尚空谈在联合国大会上是屡见不鲜的。这种抱怨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日益困扰世界贸易组织的另一种更严重的困境。
世界贸易组织的前身关贸总协定由美国和欧洲创立,并由它们长期控制。在大约10年之前,发展中国家几乎不抱希望,它们在贸易谈判中扮演后座角色。
然而,世界贸易组织的迅速扩大使天平日益向目前占成员数量4/5的发展中国家倾斜。1994年的乌拉圭回合协定第一次让发展中国家完全接受世界贸易组织规则的支配,从而使它们既更多得多地了解自己的权利,也对作为成员的许多义务感到不满。
在西雅图会议上,发展中国家声称被排除在重要会议之外。自西雅图会议以来,它们坚持在世界贸易组织的决策方面扮演充分的角色——世界贸易组织的决定必须通过一致同意作出。在坎昆会议上,发展中国家尝试了这种自由。然而,缺乏经验、估计错误以及对其新发现的权力的陶醉看来已使它们出现失误——发展中国家要求富国作出重大贸易让步,但拒绝作出它们自己的任何让步。
然而,如若多哈回合的谈判失败,遭受最大损失的将是较穷的国家——富国大肆宣扬多哈回合是“发展”回合。虽然多哈回合迄今所提供的收益不大,但这种收益至少提供了达成更公正的交易的前景。正如佐利克先生在坎昆会议上指出的:“这儿的问题之一是一些国家认为,这是一次免费午餐。现在它们必须面对它们一无所得地离开的冷酷现实。”
曾担任世界贸易组织副总干事和美国高级贸易谈判者的安德鲁·斯托勒(Andrew Stoler)更冷酷地提出了这样的观点:“通过创立一个发展中国家坚持在其中参与决策但却不承担义务的多边体系,我们创造了一个怪胎。”
欧盟贸易委员帕斯卡尔·拉米赞同一种不同的分析,指责世界贸易组织的“中世纪”方法。他说:“世界贸易组织的程序和规则不能支持其任务的繁重。目前不存在一种以有助于达成共识的方式引导148个成员之间的讨论的可靠途径。”
然而,拉米先生没有解决办法可提供;其他与会者对解决办法在于制度改革表示怀疑,即使这种改革能够实现。他们说,在一个以“由成员推动”自豪的组织内,进展与其说有赖于程序,不如说有赖于个别政府的政治承诺和活力。
世界贸易组织预定另一次部长会议在今后两年内在中国香港举行。可是,尽管诸如巴西、加拿大和马来西亚等国家许诺将努力使多哈回合起死回生,大多数观察家认为,多哈回合面临停滞,至少在短期内是如此。明年美国大选的临近被广泛地认为将使乔治·W·布什总统的政府丧失对艰巨的贸易谈判的欲望,而欧盟在明年5月接纳10个新成员后将有其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此外,拉米先生和佐利克先生的合作提供了推动多哈回合的大部分动力,但他们将在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内结束任期。
然而,当多哈回合生死未卜时,世界不太可能处于停滞状态。一些观察家担心,各国政府目前不再感到谈判的压力,对其制定贸易政策的行动的约束将削弱。
欧洲委员会的一些高级官员担心,法国以及欧洲其他一些国家的政府将利用坎昆会议的失败作为尝试逆转今年6月农业补贴改革的借口。如若未能在今年年底前延长保护美国和欧盟的农业体制不受法律挑战的“和平条款”,这也有可能引发大量世界贸易组织的争端案例。还有一种风险是,一些政府将发现更难抵制国内的保护主义压力。
使许多贸易专家最感到恐惧的幽灵是,各国将以额外的精力转向地区的和多边的贸易交易,世界各地对这种交易的热情早已在急剧增强。这种热情不仅可能进一步转移对世界贸易组织谈判的政治关注,而且迟早可能损害对支撑世界贸易组织多边体系的规则的尊重。
美国在实行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的计划的同时,已经与智利和新加坡缔结了双边协定,并已开始与澳大利亚以及与中东、非洲和中美洲一些国家的谈判。佐利克先生声称,这些主动行动能够提供一种比通过麻烦而冗长的世界贸易组织的谈判更迅速地使贸易自由化的方式。可是,一些贸易专家在与佐利克一样对世界贸易组织感到失败的同时,认为他的希望或许是令人沮丧的。
美国早已说过,它不会在世界贸易组织之外谈判削减其自己的农业补贴。对许多发展中国家来说,这减少了“自由贸易”的吸引力,并为“美洲自由贸易区”的进展竖立了重大障碍。
此外,巴西成功地动员20多个其他发展中国家迫使美国和欧盟进行农业改革,这可能证明一支抗衡华盛顿的力量的出现。这个由巴西领导的集团或许很难保持团结。然而,尽管佐利克先生告诉这个集团的成员,它们正在危害其与美国达成双边交易的机会,他的分裂这个集团的积极努力在坎昆会议上显然遭到失败。
布鲁塞尔是否将追随华盛顿的双边贸易路线,目前仍不得而知。欧盟已经达成许多双边交易,其他一些双边交易正在商谈之中。可是,欧盟对发起新的主动行动的热情看来是不高的。
一个原因是,管理这么多不同的合作关系已证明是复杂而费时的。另一个原因是,经济一体化已使欧盟成员彼此之间的贸易越来越多,这种趋势在欧盟扩大后将继续增强。另外还有更广泛的外交政策考虑。欧盟寻求在国际关系的许多领域以世界最重要的多边主义倡导者的面目出现。
可是,这种献身精神是否强烈得足以使欧盟尝试复活多哈回合目前仍是不确定的。同样不清楚的是,欧盟与美国的长期纠纷不断的贸易关系将如何演变。对推动多哈回合的共同兴趣导致拉米先生和佐利克先生努力合作,以平息双边贸易争端。多哈回合的搁浅可能削弱他们进行合作的一个重要动机。
可是,看来可能的是,上周末坎昆会议的失败所产生的动荡将远远超出世界贸易组织日内瓦总部闷热的谈判室的范围。美国和欧盟强大得足以经受未来的任何风暴,但较小和较弱的国家或许不会如此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