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对“主题”的影响--以汉语话题结构为例_定语后置论文

“关系化”对“话题化”的影响——汉语话题结构个案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话题论文,汉语论文,个案论文,结构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问题的提出

自Chao(1968)和Li and Thompson(1976)以来,汉语句子的话题结构特性受到了学者越来越多的关注。然而,对于汉语的话题结构究竟是怎样生成的,不仅形式学派与功能学派之间的看法大不相同,形式学派学者之间的看法也并不一致。比如,Huang(1982)提出,汉语的话题结构类似于英语Wh-结构,是通过“移位”(movement)生成的,其例子是:

(1) a.这本书我看过:

b.s′[ 这本书 [,i]  s[[,NP]我 [,vp][看过e[,i]]]]

他假设“这本书”在D-结构中处于“看过”后的宾语位置,而后通过转换前移到COMP位置。

Xu and Langendoen(1985)则主张基础生成说。他们认为,“移位生成说”难以解释以下两例之间的差别:

(2) 这本书[,i],读过[e[,i]]的人不多。

(3) *这本书[,i],读过[e[,i]]的人来了。

作定语的小句或关系小句(relative clause)在“原则与参数理论”(Principle-and-Parameter Theory)中是个移位禁区(island)。(3)中的“这本书”由[e[,i]]位置移出,违背了禁区条件(island

conditions),因而是个不合法的句子。问题在于(2)同样违背了禁区条件,生成的句子却是合法的。据此,Xu and Langendoen提出,汉语的话题化并不遵循类似于英语“Wh-移位”那样的“禁区条件”,因而汉语的话题结构也就不可能是通过移位生成的。

“基础生成说”假设汉语的话题或话题语本来就存在D-结构之中,因而诸如“这本书”这样的话题不必通过移位转换操作来生成。不过,这样一来就很难对“这本书”与e之间的同指现象作出恰当的解释。具体而言,如果坚持话题“基础生成说”,那么在处理上述同指现象时就只能面临以下两种选择:要么假设e也是基础生成的,要么假设e是通过删略(deletion)规则形成的。说e是基础生成的,那么就意味着承认D-结构中存在着非PRO性质的空语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是不是可以说e是通过删略构成的呢?也不能。因为,“删略”规则只能在S··结构之后进行,也即必须首先假设(1a)的S-结构是(1c):

(1) c.*s′[[,TOP]这本书[,i] s[[,NP]我 [,VP][看过 这本

书 [,i]]]]

(1c)显然是不合法的。它违背约束原则的定则C:指称语是自由的。(Chomsky 1986:188)

汉语的话题究竟是如何生成的,这首先取决于对汉语“话题”本身性质的认识。不过在这个方面学者之间的看法同样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具体情况请参见徐烈炯、刘丹青(1997)的有关讨论以及石定栩(1999)的综述文章。本文的主要目的在于考察一下汉语关系化过程可能对话题化产生的影响,因此将尽可能地把论题缩小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文章讨论的基本理论框架是“管约论”(Chomsky 1986),但对汉语话题结构的假设则依据Chomsky(1977)针对话题化和左置结构(left dislocation)所作的假设,(另见Lasnik and Uriagereka 1988)即:

 I、 S″→ TOP+S′; II、 S′→COMP+S.

2.关系化移位对论元成分话题化的影响

2.1 类似上述(2)、(3)这样的例子,涉及到的首先是所谓的小句“关系化”(relativization)问题,其次才是话题化问题。以下我们先集中分析一下(2)、(3)两例,以便说明“关系化”过程中一旦牵扯到移位问题,就有可能对与话题化相关的移位过程产生较大的影响。下面的(2′)、(3′)两例分别是与(2)、(3)意义相应的两个英语句子。

(2′) This book[,i],few people have read it[,i].

(3′) *This book[,i],the person who has read e[,i] is coming.

例(2)是个合法的句子,相应的英语句子(2′)也是合法的;(3)不合法,相应的英语句子(3′)同样是个不合法的句子。尽管这种情况并不意味着两个意义相应的英、汉句子之间存在着完全相应的结构特性,但至少可以向我们暗示出这样一点线索:如果(2)、(3)两例中充任定语的“读过(的)”都是关系小句的话,那么这两个小句的性质很可能并不相同。假设(2)、(3)分别是由(4)、(5)转换而来的:

(4) 读过这本书的人不多。

(5) 读过这本书的人来了。

那么,我们可以看到(4)、(5)之间存在着一个比较明显的差别,即删略(4)中的“人”后得到的仍然是个可接受性很强的句子,但删略(5)中的“人”所得到的句子,其可接受性就有所降低。请分别与(4′)、(5′)相比较:

(4′) 读过这本书的不多。

(5′) ?读过这本书的来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4)、(5)两例中的“读过这本书(的)”的结构性质并不相同。前者是(4″a),后者是(5″a):

(4″) a.s[PRO[,i]读过这本书的]人[,i]不多。

b.s[PRO[,i]读过这本书的]φ[,i]不多。

(5″)a.s[t[,i]读过这本书的]人[,i]来了。

b.? s[t[,i]读过这本书的]φ[,i]来了。

对(4″a)而言,一方面其中的PRO[,i]是无定成分,同指的“人[,i]”也是无定的成分,另一方面由于受到动词“读”[+述人]语义特征的投射作用,它的所指类型又严格地局限在指“人”的范围之内,因而删除其中的“人[,i]”后得到的(4″b)在语义上不会带来任何变化。但是,对(5″a)来说,情况就大不相同了:(5″a)中的“人[,i]”是有定的,因而受它约束的语迹(trace)t[,i]也应当是有定的,同时这个语迹究竟指称什么只有通过这个同指的“人[,i]”(联系语境)才能加以确定。然而一旦删除这个同指的“人[,i]”得到(5″b),那么或者其中t[,i]的具体所指难以确定,或者由于掐断了它与语境的联系从而大大地增加了确定其所指的难度。换个角度说,就是:由于(4)、(5)两例中“人”的指称性质不同,作为定语小句的“读过这本书”的内在结构性质也各不相同。明确了这一点之后让我们来进一步观察一下(2)、(3)的生成过程。

2.2 下面的(2″)、(3″)分别是(2)、(3)的S-结构。为了便于比较,我们也给出(4)、(5)的S-结构,即(4″c)、(5″c):

(4″) c.NP[s′ [COMPs[PRO[,i]读过 这本书]]的]人[,i]不多。

(2″) 这本书[,j],NP[s′[COMP t[,j]s[PRO[,i] 读过t[,j]]]的]人[,i]不多。

(5″) c.NP[s′[COMP t[,i] s[t[,i]读过这本书[,j]]]的人[,i]]来了。

(3″) *这本书[,j],NP[s′[COMP t[,j]t[,i] s[t[,i]读过t[,j]]]的人[,i]]来了。

(4″)不存在移位问题,其中的PRO和“人”都是基础生成的。(2″)中的“这本书”经过两步移位:首先由S小句的宾语位置移入COMP位置,并在宾语位置上留下第一个语迹t[,j],其次由COMP位置移入话题位置(T),并在COMP位置上留下第二个语迹t[,j]。每一步移位都仅仅跨越一个界限节点(S或NP),并不违背传统的“禁区条件”,因此例(2)是一个合法的话题句。(5″)中的“人”经历了两步转换操作:先由S小句的主语位置移入COMP位置,并在原来的位置上留下一个语迹t[,i],然后通过对移位而来的COMP位置上的“人[,i]”施加关系化操作,将之移入NP短语的中心语(head)位置,从而在COMP位置上留下另一个同指的语迹t[,i]。两步移位各跨越一个界点,也不违背传统的“禁区条件”,因而(5)也是合法的句子。(3″)的情况最为复杂。其中首先要进行的是与关系化相关的“人”的移位,如(5″);而后才能对“这本书”进行与话题化相关的移位。然而,一旦对“人”实施了与“关系化”相关的移位操作,也就从根本上阻止了话题化移位操作的可能性。因为,话题化移位操作的第一步就必须把“这本书”移入COMP的位置上。然而,由于已经预先实施了“关系化”操作,COMP的位置已经为“人[,i]”关系化后留下的语迹t[,i]占住,结果是“这本书”的前移因缺乏COMP空位(gap)而受阻。这样,由于不能在COMP位置“稍作逗留”,“这本书”要移入话题位置就不得不一次跨越两个界点(S和NP),从而违背“界限”理论,最终导致了(3″)以及(3)的不合法性。

2.3 在以上的讨论中,我们说(4″)不存在移位问题,其中的PRO和“人”都是基础生成的。这种说法意味着(2)、(2″)和(4)、(4″)中根本就不存在小句的关系化问题。这种看法从表面上看似乎有些臆断。其实不然。

在(2)、(4)和(3)、(5)中,“人”都后置于“读过(这本书的)”之后,这些句子都是合法的。a、b中的“人”和“读过这本书的”在基础部分本来就是两个相对独立的结构成分,因而在表层结构中才会出现“人”的相对位置可前可后这种情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说(4″)中的PRO和“人”都是基础生成的原因所在,也是我们断定其中不存在关系化移位因而不影响“这本书”话题化移位的前提条件。而(3)、(5)中的“人”在基础部分是位于“读过这本书”之前的主论元,因而只有通过关系化移位操作才能在S-结构中提升到“读过这本书”之后的中心位置上。至此,我们才算真正地解释了为什么(2)例合法而(3)不合法这个一直困扰着汉语话题“移位生成说”的老问题。类似的例子,如(6)、(7),也可作同样的分析和解释:

(6) 那个强盗,我想抓到的人应该得奖。

(7) *那个强盗,我想抓到的人得了奖。

(7)除了多了一个“我想”这样的插入成分外,在总的语义和结构特征上与(3)保持平行。与(3)一样,(7)中的“人”也是有定的,因此其S-结构也应与(2″)大致相同,即(7′):

(7′) *那个强盗[,j],s′[COMP t[,j] s[我想 s″[COMPt[,j] NP[s′[COMP t[,i]t[,j]s[t[,i]抓到t[,j]]]的人[,i]]得了奖]]。

换言之,在(7′)中,“那个强盗”在移位过程中不能以关系小句的COMP位置作为过渡位置,因为该位置已经被小句关系化操作中“人”移位留下的语迹t[,i]占住。但是,若不在这个位置上稍作停留,“那个强盗”就得一次跨越三个界限节点(内层S、NP和外层S)才能到达句首话题的位置。这当然是违背移位的禁区条件的,而由此构成的例(7)自然是不合法的。

(6)虽然也与(2)在语义、结构特征方面有相似之处,但有一点比较细微的差别,即(2)中的“人”虽然是无定的,但总算是有指的成分,而(6)中的“人”却是无定无指成分。就是因为这种细微的差别,(6)中的“人”不能放到“抓到的”之前,如(6′):

(6′) a.*那个强盗,我想人抓到的应当得奖。

b.*我想,人抓到那个强盗的应当得奖。

不过,这仅仅说明汉语具有一种排斥无定无指词语作句子主语的强烈倾向,并不能由此否定(6)中“人”的定语“抓到的”是个以PRO为主语的小句结构。因为(6)同(2)一样,其中的“人”可以删除而不影响句子的合法性,但(7)就不行,比如:

(6″) 那个强盗,我想抓到的应当得奖。

(7″) *那个强盗,我想抓到的得了奖。

在这个结构中,“那个强盗”先跨越内层的S移到内层的COMP位置,而后由内层COMP位置跨过NP移入中层COMP位置,接着由中层COMP位置越过外层的S或直接移入话题位置,或以外层的COMP为中介再移入话题位置。由于每次移位都只跨越一个界限节点,因此不违背任何禁区条件,所以说句(6)是个合法的话题句。

3.余言

以上对话题化过程中移位问题所作的探讨,主要是在充分考虑词语指称差别的前提下进行的。也曾有学者注意到了这种指称上的差别对话题化过程的影响,比如Xu and Langendoen(1985)等。不过,他们把这种差别简单归结为与“孤岛条件”无关的“其它原因”之中。

考虑指称上的差别导致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把关系化小句从定语小句中区分出来。只有关系化小句对小句内成分的话题化移位是真正的移位禁区,而非关系化小句不构成禁区。因此区别关系化的定语小句和非关系化的定语小句是问题讨论的关键所在。下面再略举几例说明一下这个问题。

(8) a.他每周去学校的次数不多。

b.学校,他每周去的次数不多。

(9) a.你呀,该管孩子的时候不管(,如今想管也管不住啦)。

b.孩子,你该管的时候不管(,不该管的时候又硬管)。

以上例子中的划线部分都是典型的定语小句,其中(8)例的“次数”以及(9)例的“时候”都不是充任定语的小句中动词的论元成分,因而也就不能看作是由充任定语的小句中成分移位而来的。确切地说,它们都是“的”字结构直接配列到定语位置上的,或用生成语法的术语来说,它们都是基础生成的。不过,与前面我们讨论过的例子不同的是,这些定语小句不是以PRO为主语的结构,它们都有明确的主语。而如果把它们都看作关系化小句的话,我们也同样会遇到类似(2)、(6)那样难以解释的难题:“禁区”之内的成分何以能够话题化呢?可见,不能简单地把汉语的定语小句与英语的关系化小句对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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