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体诗的当代批评及其政治背景,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当代论文,批评论文,背景论文,政治论文,宫体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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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以来只是被简单地加以否定和指斥的宫体诗,近年开始受到比较认真的对待,它在文学史上的价值也受到不同程度的肯定,这反映出古典文学研究发生了很大变化。
但是,所谓“宫体”,本来的涵义究竟是什么,似乎并没有完全被弄清楚,人们对此有着不同的理解。譬如罗宗强先生在其新著《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中,分辩《梁书》与《隋书》有关记载的区别,提出:“所谓‘宫体’,它是一种讲求声律、对偶、与词采华美的轻艳丽靡的文风。”罗先生解释《梁书·简文帝纪》评萧纲诗“伤于轻艳”一语,也认为“‘轻艳’显系指文辞之特色而言”。大致按罗先生的看法,“宫体”虽然有多写女性体貌一类情况,但这个概念的出现,原来是指它在形式、技巧、文辞方面的特色;指宫体为一种以写闺阁生活为主要特征的诗,则是唐初史臣魏征等为了“弘扬儒家之德政”而作出的至少是偏面的解释,它不符合“宫体”概念的本义。罗先生是我们尊敬的前辈学者,但他在这里所作的辨析恐怕是有问题的。这其实不只是罗先生一个人的看法,由此我们感觉到“宫体”概念的本来涵义值得推究。而尽管史料缺乏,但经过仔细追索,还是可以看到,在宫体诗兴起之初,就存在着一种当代人的批评;批评的出现,具有很实际的政治因素。而从政治需要出发批评宫体诗在道德意义上的不当,这种态度又不断为后人所沿袭——只是各人的立足点发生了变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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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看《梁书》有关“宫体”名称之出现的记载。《徐摛传》记萧纲由晋安王入为皇太子后,原为晋安王府主要臣僚的徐摛“转家令,兼掌管记,寻带领直”,即成为太子东宫的主事宫员,然后说:
摛文体既别,春坊尽学之,“宫体”之号,自斯而起。高祖闻之怒,召摛加让。
又《简文帝纪》说:
(帝)雅好题诗……然伤于轻艳,当时号曰“宫体”。
这两条记载都十分简略,但我们还是可以从中看出几个问题:第一,“宫体”的名称,是在那一种诗作开始兴起于太子宫中时就出现的(“春坊”为太子宫的别称)。在后代看来,具有某种特征的诗被称为“××体”好像很平常,但到梁代为止,这种现象还不是很常见。而用太子东宫的“宫”为某一种诗之“体”命名,这是十分敏感而引人注目的——东宫乃下一代皇权的养育之地。第二,“宫体”的名称,显然不是宫体诗人们提出的。上引《简文帝纪》说“当时号曰‘宫体’”,已经可以看出这一点;而上引《徐摛传》的内容,《资治通鉴》卷155 梁武帝中大通三年条的记载略有不同,谓“摛文体轻丽,春坊尽学之,时人谓之‘宫体’。”这里更明白地指出,“宫体”之名,出于不确定的“时人”。第三,提出这个名称,用意是不善的。一般说来,古代文人的品题多包涵或隐或显的褒贬之意,有“宫体”之名,即自然引发“何为宫体”之问,引发对此疑问的解说。《简文帝纪》把萧纲之诗“伤于轻艳”,作为“宫体”之名出现的原因,可见此名中之义,绝非褒扬。——“轻艳”恐怕也不应仅仅作为“文辞之特色”来理解;“轻”常有轻浮、轻薄之意,“艳”常指有关男女的内容。而《徐摛传》说“宫体”的名称起来后,梁武帝闻之发怒,把徐摛召去面责,更说明所谓“时人”在传称“宫体”之名的同时,伴随着对其非善意的甚至是攻讦性的解说。
尽管上引两条材料没有很明确地指出“宫体”之名是针对什么来说的(“轻艳”一词到底有些含糊),但我们还是可以通过其他的材料来佐证。《资治通鉴》卷162梁武帝太清三年条, 载侯景上武帝启指斥其为政之失,言及“皇太子珠玉是好,酒色是耽,吐言止于轻薄,赋咏不出《桑中》”。这里将《诗经·卫风》中的《桑中》篇名作为淫放之诗的代称,指萧纲有关女性和男女之情的诗作,并进而证明萧纲的无德(其实以现存史籍记载来看,萧纲在“耽于酒色”方面并无突出表现,侯景启大抵是用诗来论断其为人吧)。依《梁书》、《南史》的有关记载,侯景的文书均出于其谋主王伟之手。王伟、侯景均生长于北方,太清元年才由魏投梁。王伟想到拿萧纲的诗作为政治攻击的材料,必然是因为在梁朝社会中早已存在类似的批评;若向来人们并不关注萧纲诗多涉女性的问题,他也不用这么说了。所以,这正可以为《梁书·简文帝纪》谓萧纲诗因“伤于轻艳”而被称为“宫体”,作更落实的注脚。顺带说,侯景此启不载于《梁书》和《全梁文》,一般研究者似乎亦未加注意。但这实是宫体诗被视为淫邪之作的最早的直接材料;它出在侯景名下,也是很有趣的事情。此外,《文苑英华》所存何之元《梁典总论》,也批评简文帝“文章妖艳,隳坠风典;诵于妇人之口,不及君子之听”,意思和王伟所说差不多。《梁典》虽作于陈代,何之元却是在梁天监末即“宫体”之称出现很久以前就已入仕的(《陈书·何之元传》),所以这也应该视为当代人的批评。参照前面各条材料来看,这恐怕也不仅仅是何氏个人的意见,它代表着梁代以来至少是相当一部分人对萧纲诗的批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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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再看梁武帝闻“宫体”之名(自然包含着对它的解说)而发怒的事件。如果这本来只是(或主要)指它“讲究声律、对偶与词采华美”的文风,那么武帝的发怒、史家郑重其事的记载,便大可奇怪了。进一步说,即使“宫体”之名是就其多写女性体貌的特点而言,如果这只是诗歌写作范围的事情,武帝的表现仍然是显得过分的。日本著名学者兴膳宏先生在其《玉台新咏成书考》(董如龙、骆玉明中译,复旦大学出版社《古典文学丛考》第一辑)说:“也许它那过度的淫丽刺激了老皇帝的神经了吧?”看来兴膳宏先生不觉得其中有何深意可究(文章的重点也不在这类地方)。但是,正如许多研究者已经注意到的,武帝本人也写过涉于艳情的诗;说得更远,从魏晋以来,诗歌中关于女性和男女之情的内容就在不断增加,齐代沈约、谢脁诸人的所谓“艳诗”,在“亵慢”(刘克庄《后村诗话》所用评语)的程度上并不比宫体诗逊色;而且此风在梁代依然流行,如何逊的《咏舞妓》有“凝情眄堕珥,微睇托含辞。日暮留嘉客,相看爱此时”之句,也早有了宫体的气息(按何逊死于梁武帝天监十七年即公元518年, 而萧纲至武帝中大通三年即公元531年方立为太子)。如果“宫体”名称的出现, 只是说明徐摛、萧纲等人沿袭流行的风气写了一些艳情诗,武帝值得为此发怒吗?
这里其实有一个并非文学意义上的问题,即萧纲的身份和他当时的政治处境。武帝中大通三年四月乙巳,萧纲之兄、昭明太子萧统突然去世,至五月丙申,武帝诏立晋安王萧纲为皇太子(见《梁书·昭明太子传》及《简文帝纪》)。在这中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武帝在立嗣问题上曾反复犹豫。《南史·梁本纪下》记载,中大通三年,萧纲被征入朝,昭明太子谓左右曰:“我梦与晋安王对奕扰道,我以班剑授之,王还,当有此加乎?”这说明在萧统病重时,武帝征召萧纲入京,已有了让他继为皇太子的打算,而萧统也意识到这一点。然而萧统死后,武帝又召其子、时任南徐州刺史的萧欢入京,“欲立以为嗣”,至五月庚寅,复“遣还镇”(《资治通鉴》卷155),而确定以萧纲为嗣。其理由, 武帝在诏书中说是因天下未安,择嗣须重贤德,故效“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梁书·简文帝纪》,按伯邑考为周文王长子,文王以次子姬发贤而越次立嗣,是为武王(见《史记·管蔡世家》)。依封建礼法,萧统死后,以“世嫡孙”萧欢为嗣,于义为顺;立萧纲为嗣,也属于“越次”之举,故武帝援周文王之例,说明这是一个必要的非常决定。但实际原因,却是萧统生前被人密告有所谓“厌祷”之事,为武帝所衔恨。“厌祷”一类事件,在历史上从来就是引起宫廷巨变的导火线,萧统因此“终身惭愤,不能自明”(《资治通鉴》卷155, 又《南史·梁武帝诸子传》)。他于31岁早夭,与此并非无关吧?立嗣乃封建王朝至大之事,牵涉高层政治人物的深远利益。武帝的越次立嗣之举,和在这过程中的反复犹豫,必定会引起朝野的巨大震动。
但萧纲虽被确立为太子,他作为储君的合法性问题,并未就此了之。因为萧统久有仁德之名,所谓“厌祷”事件,又有诬告、夸大因素,他因此含恨早夭,引起许多人内心的不平。《梁书·昭明太子传》载:“太子仁德素著,及薨,朝野惋愕。京师男女,奔赴宫门,号泣满路。”这气氛是有点不寻常的。其子受他的冤屈事件牵连而失去皇权继承人的资格,更容易使许多人的不平心情变得愈发强烈。所以,尽管武帝为立萧纲为皇太子之事找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仍然是“朝野多以为不顺”,曾为萧纲晋安王主薄的周弘正也特地奏记萧纲,劝他谦让(《资治通鉴》卷155)。《南史·梁武帝诸子传》更记载为:“帝既废嫡立庶, 海内噂。”甚至,直到侯景叛乱,在迫使简文帝退位时,还以他“次当支庶,宜归正嫡”为口实(《南史·梁本纪下》。也就是说,萧纲作为储君的合法性问题,始终是可能引起攻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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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来看所谓“宫体”名称的出现,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背后的政治阴影。
首先,萧纲和周围文人写作艳诗,并非始于太子宫中。尽管这一类诗的产生年代很难判别,但有些还是可以推断的。如萧纲《和徐录事见内人作卧具》,这个“徐录事”就是徐摛,据《梁书》本传,在萧纲以晋安王、安北将军身份镇京口时,摛“随府转为安北中录事参军”,那首诗应为这一阶段所作。可见他们很早就在女性题材上进行唱和。但并没有因此出现诸如“晋安体”或“徐摛体”一类专门名称。而在萧纲为太子不久,带有政治攻讦意味的“宫体”一名马上就出现了。武帝诏立萧纲为太子,在中大通三年五月;正式策立,在同年七月。徐摛转为太子家令等职,当然是七月以后。接着有“摛文体既别,春坊尽学之,‘宫体’之号,自斯而起”的事件。这到底在什么时候呢?据《梁书·徐摛传》,徐摛因“宫体事件”受到帝面责,因应对得当,使之意释,之后还经历了一段“宠遇日隆”的时期,才因武帝宠臣朱异的进言,出为新安太守,这也不过是中大通三年之事。我们假定徐摛出为新安太守是十一月底左右,此前他因在武帝面前应对得当而“宠遇日隆”的过程有一、二个月,那么,从萧纲被正式册立为太子,到“宫体事件”发生,不过是二、三个月间的事情,真是何其速也!
前面我们分析了“时人”立“宫体”之名是非善意的,其实际内涵,是指责这种诗多涉男女艳情,有违于君子之德,再来看这名称出现的时间和当时的政治气氛,武帝的震怒,就容易理解了。——这绝不是一个纯粹文学范围里的事情。封建制度保证了帝王享有最充分的性供应,同时也要求他们保持不为酒色所溺的令名,能够成为国人的道德榜样。而萧纲作为一个刚刚册立的皇太子,又因为“越次”之故,引起“朝野多以为不顺”、“海内噂”的舆论,竟由于作诗淫艳,而获得“宫体”的专用称号,岂非证明他不具储君应有之德吗?岂非证明武帝择嗣有误、其诏书褒扬萧纲之言不可信吗?这确是一个相当严重的政治事件。难怪武帝要把对皇太子负有辅导之责、又与“宫体事件”有直接关系的徐摛召入宫中严加申斥了。
徐摛与武帝对话的内容,以及他在这以后的遭遇,很少有研究者注意,其实那是很有意思的。《梁书·徐摛传》述武帝“召摛加让”,继言:
(摛)应对明敏,辞义可观,高祖意释。因问《五经》大义,次问历代史及百家杂说,末论释教。摛商较纵横,应答如响,高祖甚加叹异,更被亲狎,宠遇日隆。
之后又记最受武帝宠任的朱异见徐摛出入两宫,心怀不忿,遂在武帝面前假言“摛年老,又爱泉石,意在一郡”,武帝信以为真,遂命徐摛出任新安太守。
徐摛“应对明敏”之言,自是对“宫体事件”的辩解。但接着武帝又查考他有关“《五经》大义”等诸方面的问题,难道是无意味的吗?梁武帝是南朝特别重视儒教之作用的皇帝,《梁书》本纪记其所著有关儒学之书凡十二种二百余卷,据说“并正先儒之迷,开古圣之旨”;同时,他也崇信佛教,这在历史上是有名的,不必多说了。受武帝的影响,同时也是东晋以来南方社会的传统,在梁代,儒家经学、佛学,再加上史学,构成了上层人士最重要的具有严肃意义的学问,同时也被视为一个人立身的基盘。我们现在无法知道武帝是否当着朝臣之面查考徐摛(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查考的内容和结果一定是被传播出去并要求郑重地加以记录的(否定今天就读不到上述记载了)。由武帝亲自在这些庄重的学问上查考徐摛并表示满意,甚至对其更加恩宠,不仅说明徐摛是有资格辅导太子的,更证明在太子宫中庄重的学问才是主要的,而所谓“宫体”的攻讦实是小题大做。
然而徐摛又很快被遣出京城了,《徐摛传》说是因为武帝上了朱异的当。梁武帝即使有时荒唐,但绝不愚蠢,他若在重臣的任用上如此容易上当,早就完蛋了。实际上,通过查考徐摛的学问并加以宠遇,是对“宫体事件”的反驳;要平息它却还是远远不够的。我们不知道揭出“宫体”称号的“时人”是些什么人,但其中无疑有高层政治人物。所以如果要维护太子,转移受攻击的对象,让徐摛为此付出代价是必要的;政治的核心问题是各方面力量的平衡。至于朱异究竟是在整个“宫体事件”中起了作用还是只在逐出徐摛的过程中给了梁武帝一个现成的借口,也无法弄清楚了,但萧纲对他一直是怀恨的。侯景叛乱时,萧纲作《围城赋》,痛斥朱异擅威权而祸国家,甚而以“豺狼”、“虺蜴”为喻,令朱异惭愤发病而死,谅非一日之怨。
《梁书·徐摛传》把徐摛从任太子宫僚到出京的过程,作为其一生中最重要的经历来记载,其实可以看出所谓“宫体事件”实非小事。又,兴膳宏先生在《玉台新咏成书考》中注意到:徐摛生前享有大名,然而《梁书》、《南史》直至《隋书·经籍志》均未著录他有文集,其作品早就亡佚殆尽,说这“真是个饶有兴味的千古之谜”。这话也说得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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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来看唐刘肃《大唐新语》中的一段资料,会感到有趣:梁简文为太子时,好作艳诗。境内化之,浸以成俗。晚年欲改作,追之不及,乃命徐陵为《玉台集》,以大其体。《大唐新语》年代已迟,所言不能尽信。譬如《玉台新咏》的成书年代,兴膳宏先生相当确凿地考定为中大通六年。那么,说萧纲晚年对其早期所作“艳诗”有追悔之意,才命徐陵编此书,就靠不住了。但通过编一本收集自古以来有关女性的诗歌的总集,将宫体置于这样一条文学长河里,“以大其体”,证明它是合理的存在,却有可能是萧纲真实的考虑。中大通六年,也就是徐摛、萧纲他们的诗被非善意地冠以“宫体”之称而加以攻讦的三年后,萧纲的政治地位应该是已经牢固了。编这样一部书,似乎很有一点坚持己见,并向反对派示威的意味。而徐陵正是因“宫体事件”遭到打击的徐摛的儿子,想来非出于偶然。
当然,萧纲他们的诗,还别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即《梁书·庚肩吾传》所说,从萧纲“在藩”到他为太子,他和周围一批文人(有庚肩吾、庚信父子,徐摛、徐陵父子等)所作之诗,沿着永明文士讲求四声的方向,“转拘声韵,弥尚丽靡,复逾于往时”,即把永明声律又推进了一步——中国五言律诗的基本模式,就是在他们手中形成的。但是《梁书》作者在这里并没有说上述现象与“宫体”名称的出现有什么关系。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应该注意到长期以来被习称为“宫体”的那些诗作有重声律的特点,却不应该含混地认为“宫体”一名的本来涵义与声律有关。梁以后人在评说宫体诗时,目光也很少放在其重声律的特点上,而是沿着梁代就有的政治性、道德性批评,并加以进一步的强调。如《隋书·文学传论》说:
梁自大同之后,雅道沦缺,渐乖典则,争驰新巧。简文、湘东,启其淫放;徐陵、庚信,分路扬镳。其意浅而繁,其文匿而彩,词尚轻险,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听,盖亦亡国之音乎!
《经籍志》又谓:
梁简文之在东宫,亦好篇什,清辞巧制,止乎衽席之间;雕琢蔓藻,思极闺闱之内。后生好事,递相放习,朝野纷纷,号为“宫体”。
正如罗宗强先生所说,唐初史臣的这一类评论,立足点在于“弘扬儒家之德政”。为了把文学和政治的关系更密切地纠合起来,《隋书·文学传》批评的对象虽是宫体诗,但论梁代诗风之败坏,却不从“宫体”一名出现的中大通三年说起,而是说“大同之后”。因为史家一般认为梁代政治是始坏于大同年间的,盖被誉为贤相的徐勉死于大同六年,之后政归于有佞臣之目的朱异。至于萧纲他们的诗是否从“大同之后”写得更“淫放”了呢?论者原无意深究,只要那些诗恰好地担当了“亡国之音”的责任就行。这可以称为文学与政治的捆绑式嫁接。所以这样的材料不合适用来讨论宫体诗形成的年代问题。
大体到了唐初,“宫体诗”代表一种道德上邪恶、政治上有害的诗体,已经完全被确认下来。《新唐书·虞世南传》载:
帝(太宗)尝作宫体诗,使赓和。世南曰:“圣作诚工,然体非雅正。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臣恐此诗一传,天下风靡。不敢奉诏。
这大概有鉴于前车之覆吧。“宫体”始终是个恶名,只是它起先是与具体的政治问题相关联的,后来则被用来作为儒家之德政的反衬。说到个人生活作风,萧纲虽提倡“文章放荡”,却也主张“立身谨重”,至少没有留下特别出格的记录;唐太宗的英雄好色,却是相当惊人的。但朝臣对太宗这方面的爱好似乎没怎么计较,显然那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