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拓张政策对我国宏观经济的双重效应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宏观经济论文,效应论文,政策论文,我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多年来，全球化与自由化一直是经济学家们所倡导的游戏规则。积极的出口政策作为全球化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发展中国家刺激需求、促进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但出口导向型经济真能使发展中国家走向工业化与现代化吗？恐不尽然。本文分析了出口拓张政策的双重效应，指出它在短期内能给发展中国家带来一定收益，但在长期中的负面影响不可小视。
一、短期正效应
出口拓张政策的短期正效应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减少过剩
当前我国国内经济的供需关系，部分处于如下图所示的情形。
图1 供给既定时的供需关系
按照市场规则，供给曲线S与需求曲线D本应在O点相交，对应的物价水平为P，产量为Y。然而由于不合理的实际定价P'要高于均衡值，所以矛盾就发生了。物价P'与需求曲线D的交点对应的横坐标为
，物价P'与供给曲线S的交点对应的横坐标为
，都偏离了均衡值Y。由坐标轴我们很直观地看出：
。它代表的实际含义就是，在较高的物价水平P'下，消费者的需求值为，生产者的供给值为。远大于，说明存在着过剩，且过剩值为了
。
造成过剩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应归咎于W→G的转化脱节，正如马克思认为“卖不出去而堆积起来的商品会把流通的流堵塞”（注：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3页。）。商品若在市场上不能实现与货币的交换，就没有使用价值，此时的商品就是无效产品，体现不出价值。我国由于多年来运行计划经济的惯性，一切按计划或想当然行事，企业的生产经营不是以市场为导向、以客户为中心，所以商品不能适应市场的需求。尽管仓库中堆积如山，但因为没有使用价值，不能实现与货币的交换，商品因而就没有价值，前些年盲目发展的VCD产业即为一例。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由于我国长期金融抑制，对利率的过苛管制导致了利率偏低，厂家成本低廉，所以在较高的价格下也能形成生产过剩。厂家反正无所谓，因为没有市场机制的约束，就算是亏损也有银行背着，从而导致了过度的产出。
从根本上解决该矛盾，要从理顺商品到货币的传导循环机制与深化金融改革中找对策。从图形上分析，只有两种方法：要么减少供给，左移S曲线；要么增加需求，右移D曲线。前者是不现实的，会造成产出减少，引发更严重的萧条。而后者也有相当的执行难度，我国从90年代后期遭遇严重的紧缩，央行和中央政府推行多项政策仍不能有效启动需求，其艰巨性可见一斑。
此时，加大出口力度，用外需补内需的方法就被提了出来。确实，在短期内也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因为出口的拓张，等于是在D曲线上加上了一个正向的作用力，造成D曲线的整体右移。原D曲线变成了D'，缩小了过剩的矛盾。若平移能超过，更有可能刺激供给的增加，促进经济的发展。
（二）让物价回复到均衡水平
以上讨论的是供给既定，即供给曲线S固定的情形。事实上，我国当前还存在着另一种情况，即供给曲线S的扩张。
图2 供给扩张时的供需关系
按照市场规则，供给曲线S与需求曲线D在O点相交，对应的物价水平为P，均衡产出为Y。由于科技进步技术创新，生产者的能力大大增强，于是供给曲线S向右平移至
。然而需求格局并未发生改变，国内经济没有趋暖的明显迹象，尤其重要的是我国目前经济正处于类似于凯恩斯流动性陷阱的情形，物价由P降至
，只引起产出由Y至的有限增加。
反映在现实中，就是尽管厂家做出百般努力，提高劳动生产率，提高产品质量，提供更多的产品，然而却被低迷的物价拖入日益困顿的境地。分析其原因，在于有效需求不足。有效需求不足的原因来自多方面，其中城市化进程缓慢与贫富分化是一个重要原因。据统计，2000年我国农村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为66.57%，不但远高于美、德、日3%左右的水平，而且高于巴西(16.47%)与印度(53.66%)这样的传统农业国家。（注：《世界经济年鉴2002/2003》，第656页。）
近70%的农村人口，加上可耕地面积、农产品结构与价格等因素的影响，我国大部分人口的生活水平实际上是相当低的，人均持有货币量也较少。然而，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却不断跃上新台阶，且仍呈快速持续的上升趋势。这表明了如下事实：贫富日益分化，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有消费欲求的人缺乏消费能力，有消费能力的人却又缺乏消费欲求。经济学中认为需求必须同时具有两个要素：欲求与能力。因此，我们认为当前有效需求不足，各社会主体陷入了扩大生产→物价低迷→企业不景气→物价下跌的恶性循环。
如前所述，尽管我们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然而启动内需并非易事。于是，加大出口再一次被应用到经济实际运行中来。出口的扩张，使需求曲线D向右平移了一段距离。它对经济的刺激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造成产出的较大增长由增至（S曲线与D曲线平移对产出增长的贡献有大小之分，是由S与D的不同斜率决定的）；二是使物价回复到均衡水平附近波动。尤其是后者将使经济进入良性循环。
（三）不会引致通胀
积极的出口政策一般没有通胀之虞。因为当供给曲线S不移动时，外需拓展消灭了过剩，若刺激厂家提高生产能力，物价水平将在原水平附近波动。当S曲线正向移动时，外需拓展使实际物价有所上涨，但该影响是积极的，对厂家而言利润将增加；另外物价的上涨幅度也在忍受程度之内。事实上，由于供给扩张与成本推动一定程度的双向抵消，物价有可能上涨，但由于贸易顺差不可能无止境扩大，所以物价水平不可能持续上涨，因此不会引发通胀。
正由于积极出口政策短期内的立竿见影，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内需萧条的残酷，又不会造成通胀的压力，所以政府有推行该政策的偏好。
二、长期负效应
然而从长期看，出口导向型经济的负面影响不能小视。数十年来，发展中国家遵循着全球化的准则，却日益跌入“发展的陷阱”。原因就在于出口拓张政策的长期负效应。
（一）经济结构不合理
出口导向型经济是多年来许多发展中国家在世界经济交往过程中遵循的游戏规则，意即本国经济要以出口为龙头，带动GDP的增长。其显著特点就是出口额占GDP的比重极高。如韩国、泰国的出口都占到了国民经济的50%以上（危机前）。它在长期中造成的恶果之一就是经济结构失衡，与出口相关的产业行业得到极大的发展和扩张，而与出口无关的行业就萎缩萧条，并造成贫富分化、社会不安定。
太高的出口份额使本国经济过分依赖国际市场与发达国家，对GDP的稳定持续发展相当不利。还以前面的S-D曲线进行说明。若以外需支撑的需求结构突然崩溃，结果将是要么物价居高不下和严重生产过剩，要么物价下跌、产出严重萎缩，给本国经济造成极大冲击。
（二）经济剩余大量流失
无论是传统西方经济学家还是新生代的西方经济学家，都认同国际贸易的重要性。如曼昆说过：“两国之间的贸易可以使每个国家的状况都变得更好”（注：曼昆：《经济学原理》上册，梁小民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9页。）。从纯理论上说是不错的，因为“对外贸易一方面使不变资本的要素变得便宜，一方面使可变资本转化成的必要生活资料变得便宜，它具有提高利润率的作用。因为它使剩余价值率提高，使不变资本价值降低。”（注：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4页。）但西方资本主义经济学家利用理论原理，有意掩盖了资本主义掠夺扩张的贪婪本性。
所谓“比较优势”是指机会成本比其他人或其他国家要低的优势。一国经济中必有其“比较优势”的产品，出口就是要输出“比较优势”的产品。对发展中国家而言，比较优势更可能是廉价的人力资源和自然资源。每年的TOEFL和GRE考试中，莘莘学子如过江之鲫就是—个比较优势输出的典例。发达国家从具有比较优势的人力资源和自然资源中优中选优，选走了发展中国家的精华，却并不会回过头来帮助发展中国家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或产品结构升级，他们惯做的事情就是将不发达国家的输出品精加工深加工后输入到原有经济中去，赚取丰厚的利润。所以马克思深刻地指出：“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注：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29页。）
事实上，在资金规模、管理水平、人员素质、贸易经验都不对等的前提下，推行全球化和自由化是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残酷掠夺。因此经济全球化、贸易自由化的后果，就是发展中国家经济剩余大量流失，而发达国家赚得盆满钵满。对此，西方经济学家也不得不羞涩地承认“来自国外的收入是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注：斯蒂格里茨：《经济学》上册，姚开建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49页。）
（三）西方粗暴干涉
出口导向型经济能否促成新兴工业化国家？回答是否定的。我们可以设计一个简单博弈，并分析它的盈利矩阵。矩阵中的二维向量表示在给定某一行动组合前提下，参与者（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效用水平。
表1 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盈利矩阵
博弈矩阵 发达国家
扶持
打击
发展中国家
弱势
发展，发展
无发展，无发展
强势
发展，受到竞争威胁
有限发展，发展
发展中国家弱势时发达国家进行打击是无道理的，因为双方均无发展；而发展中国家强势时发达国家进行扶持更是不可能，因为随着发展中国家生产能力与档次提高，将会对发达国家形成巨大竞争，西方发达国家绝不会允许第三世界国家跻身于它们的行列，毕竟世界经济蛋糕只有那么大。于是，发展中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发达国家就会利用政治干预、军事打击、经济制裁、金融袭击等手段，甚至对人权状况和贸易造成的正常顺差横加指责，粗暴干涉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
分析以上博弈模型，根据划线法，我们找出（弱势，扶持）与（强势，打击）是纳什(Nash)均衡。因此，博弈的结果只能是要么发展中国家弱势、发达国家扶持；要么在西方严厉控制下，发展中国家实现有限的发展。处于后殖民主义发展阶段的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只能是“垫高”与“削平”。前者是“对落入陷阱，社会动乱的国家扶助，防止循环在薄弱环节上断裂”，后者是“对初步实现工业化，有望晋升发达行列的国家遏制”。正因如此，发展中国家在加入贸易自由化经济全球化数十年后，终于痛苦地认识到国民经济又回到起点甚至退回到了起点之后，不自主地陷入了“发展的陷阱”。（注：房宁：《序：以祖国的名义》，http://read.cnread.net。）
（四）出口拓张型经济的脆弱性
从根本上讲，脆弱性是由经济结构失衡，过分依赖国际市场、发达国家所形成的。一方面，发达国家的严厉控制会给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以极大冲击，已如前所述不再赘述；另一方面，偶发的事件或自然灾害也使发展中国家经济充满了太多的变数。
“911美国遭受恐怖袭击”事件是一个典例，它一下子打乱了美国和世界经济秩序。不但给萧条中的美国经济一记重击，更让我们深思世界经济未来走势。其中，出口导向型经济所受冲击尤为严重。据统计，我国外贸出口前5位主要贸易伙伴依次为美国、中国香港、日本、欧共体和东盟，2001年1～8月对上述国家或地区的出口合计1057亿美元（注：数据来源：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美国市场的突然萎缩造成了我国外需急剧下降、企业销售环境恶化、经济效益滑坡、预期降低，并对GDP造成巨大影响。由出口而引致的社会预期改善、人气聚集、对经济增长的信心等方面的损失更是不可估量。
（五）贸易政策在长期中使净出口回归均值
我们利用开放条件下宏观经济学中的相关模型来说明净出口的回归。（注：推导过程详见曼昆：《经济学原理》下册，梁小民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294～301页。）
恒等式：S=I+NFI
NX=MFI（注：S：储蓄；I：投资；NFI：外国净投资；NX：净出口。）；
政策：出口扩张政策
分析：(1)短期内分析，由于国家出台优惠的贸易政策，出口要增加，相对而言，进口具有一定的刚性，所以净出口(NX＝X-I)在短期内是增加的。(2)长期中分析，国家贸易政策不会改变储蓄(S)和国内投资(I)，因此外国净投资(NFI=S-I)不会变，同时由于NX=NFI，所以净出口(NX)也不变。但事实上，出口受政策刺激在增加，若NX不变，唯一的解释就是进口也增加了。这从图形上很好理解，因为净出口短期内增加，导致对本币的需求上升，图3外汇市场上本币需求曲线向正方向移动，所以汇率由E上升至
。汇率的上升导致本国商品相对于国外商品更加昂贵，所以进口增加。由于出口与进口增加值的相互抵消，所以净出口不变。更通俗些理解，由于从事出口的总是具有比较优势的行业，其他不具备比较优势的行业肯定要进口。所以出口扩张政策只具有短期有效性，长期中NX将回归于均值。
图3 开放条件下的净出口回归
结论：因为GDP=C+I+C+NX，长期中NX的趋于稳定，将使政府以出口推动GDP发展的希望落空，出口扩张政策在长期中无效。
三、结语
不发达国家多年来一直在坚持全球化的经济策略，但事实上却并未能实现工业化与现代化。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似乎出现了发达的苗头，各发展中国家一片欣欣向荣。然而80年代后期至今，第三世界的发展日益停滞甚至发生倒退，陷入了“发展的陷阱”。
在痛苦的反思中，笔者以为症结就在于出口导向型经济的短期正效应与长期负效应。短期中，由于它对经济拉动的立竿见影，掩盖了内需萧条的残酷，又不会造成通胀的压力，所以政府对推行该政策有较大的偏好。然而在长期中，它的负效应是不可避免的：经济结构不合理、经济剩余的大量流失、发展受到西方发达国家的严厉控制、净出口趋于回归，而且由于受各种主观和客观因素的影响，国民经济极不稳定，充满太大的变数。因此，出口作为短期政策刺激GDP增长未尝不可，但将经济发展的希望维系于出口则恐有矫枉过正之嫌。
要启动需求消除紧缩，不能过多依赖外来因素影响，而应在消费、投资与政府购买，特别是商品与货币的转化与循环机制中找原因。正如马克思指出：“循环，只有不停顿的从一个阶段转入另一个阶段，才能正常进行。”（注：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4页。）当转化与循环机制不通畅、内需萧条时，外需的拉动效果是短暂的，它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所在。在全球化中，唯有抓住积极出口引致的时差与暂时优势，大力发展内需才能走出经济负增长的怪圈。
收稿日期：2003-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