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少数民族妇女研究的特殊性及经验反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少数民族论文,性及论文,妇女论文,经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13.6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681(2007)04-0052-03
在多元文化时代,民族文化的发展与弱势群体的保护已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相对于男性而言,西北少数民族女性处于更加封闭的环境中,仍属于社会生活中的弱势群体,因此倾听妇女的声音,提高妇女自我发展的能力,无疑是少数民族农村地区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同时也是性别与发展理论走向实践的具体表现。由于生存条件恶劣并与外界隔绝,形成了少数民族妇女相对独特的观念结构和价值取向,急剧的社会文化变迁、地区间的差异和各个年代的变化使少数民族妇女的生存和发展成为一个绚丽多彩的研究领域,但由于缺乏历史资料和实地调查,在这个方面的研究还是很不充分的,我们这次的研究仅仅是个开始和尝试。
一、西北少数民族妇女研究的难点及特殊性
(一)西北是多个少数民族聚居区,由于诸多的历史原因,这些民族居住地区的自然条件比较差 偏僻、封闭、落后的自然条件制约与影响着这些地区女性的发展,如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的制约、教育问题等。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现实是西北地区从事畜牧业生产的少数民族居住非常分散,历史上的游牧民族在今天虽然大部分都已经实现了定居,但是,这种定居一般也是单门独户的,人口相对集中的聚居村落并不普遍。在牧区,人口的集中往往是暂时的,而分散居住则是长期的。所以研究人员首先面临的问题是田野调查工作量很大;再加上民族语言障碍、缺乏历史文献资料及其他相关研究资料等使得进行少数民族妇女实证研究有很大的困难。
(二)在理论和方法的运用上 西北少数民族妇女研究领域还存在其他一些较大的问题,如:由于妇女研究涉及面广(跨学科的),研究人员大多数是其他相关专业人员,专门研究人员较少;每个研究者的关注点不同,因此没有也很难形成一套独特的理论研究体系;研究中普遍缺乏性别比较、性别分析的观念与视角,仅以妇女为研究对象,就女性谈女性,这点在数据(量化)分析方面尤为明显;此外,不少学者仍把其研究对象视为弱势群体,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人文关怀,而缺乏科学的意识和理论的思考研究仍停留在探索和描述研究阶段,缺乏解释性研究;存在着研究的范围广,但研究的深度不够;建议和对策研究所用篇幅过大,研究者提出的建议和对策可操作性较差等问题。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少数民族妇女研究的整体水平,影响了成果的深度和广度,导致缺乏有分量的专著及深入的专题研究和全面系统的综合研究。
(三)研究少数民族妇女离不开对宗教的研究 西北民族地区是两大世界性宗教——伊斯兰教和佛教盛传的地区。聚居在这里的十六个民族多是全民信教,其中回族、维吾尔、哈萨克等十个民族信仰伊斯兰教,藏、蒙古、土、裕固等民族信仰藏传佛教,宗教文化氛围浓厚。宗教所包容的伦理、道德仍然是这些社区最坚实的神圣化支点,极大地影响了各少数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形成了社会生活的特征,从而极大地影响着妇女的地位和状况。特别是日常习俗的宗教性导致了许多社会禁忌的存在,而这些禁忌大多数又是针对女性的。在长期的“宗教文化”的影响下,妇女逐渐形成了一种服从、忍让、与世无争的被动心理。但西北多民族聚居区中各民族情况相异,很难进行整体研究,目前所见多为单个民族研究成果。《藏传佛教的两种女性观》[1] 等。所以对少数民族妇女与宗教这方面的研究比较少,在这方面还需要学者们的继续努力。
(四)少数民族妇女的生存现状及发展困境 从整体来看,和汉族妇女相比,西北少数民族妇女受封建伦理道德的桎梏要少些,人性相对自由些。进入90年代以来,在包括东乡、保安的广大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农村,由于土地少、剩余劳动力增多,农村男性大多向外流动,而农业生产、家务劳动和家庭养老扶幼的重负则基本由女性承担,“农业劳动的女性化”成为少数民族社区乡土重构的一个显著特点;由于长期长时间劳动,妇女的健康状况很差。尤其是在牧区,人们居住分散,交通不便,医疗设施有限,许多妇科病得不到治疗,以至延误病情。还有些女性知道自己有病,也不愿去医院就诊,只去寺院求药;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事实上强化了男孩的价值和作用,生男孩的社会文化压力和期待大;许多妇女因不识字,不懂普通话,在实际生活中受到诸多限制;妇女缺乏社会参与空间,嫁到夫家的妇女极少有机会参与村社活动,一般都被排斥在权利结构之外;少数民族社区中,男女接受学校教育的差距越来越大,学校教育中女孩入学率、辍学率都比男孩高。种种迹象表明,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女性生存与发展面临着很大的困境,仍未能摆脱自然经济和小农经济的模式,这就直接影响了她们参与社会发展的程度。因此,改变思想观念,提高农村女性的地位,使她们能够参与可持续发展的各项活动,帮助她们早日走出困境,已成为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当然观念的惰性和排他性使得思想的变革或观念的更新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只有在某种强大力量的推动下,观念创新才能够发生和实现。[2]
二、西北少数民族妇女学的对象及方法探讨
(一)少数民族妇女学的研究对象 少数民族妇女学与以往的少数民族妇女问题研究应该有所区别,它是从性别的视角来研究民族女性和与民族女性有关的问题,不仅具有明显的跨学科性质;而且还具有自己特定的研究领域。内容涉及少数民族妇女文化、少数民族妇女与经济、政治、教育、健康、婚姻与家庭等。如“西北少数民族妇女生存状况与发展对策研究”(福特基金项目)中已完成的部分论文“西北少数民族妇女观念结构的价值取向研究”、“少数民族妇女发展的民族特性”、“西北少数民族女性生存困境及其对策研究”、“伊斯兰文化妇女观探析”、“生育文化与保安族女性发展”、“东乡族妇女婚姻问题研究及对策思考”、“民族区域农业产业组织与制度创新”、“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妇女参政现状问题分析及对策”、“社会性别与民族妇女文化参与”、“生育健康:保安族妇女生存中的重要问题”、“东乡族妇女健康状况调查分析”、“文化扶贫:西北贫困农村发展的战略选择”等十多篇论文,都试图通过研究西北社会发展进程中民族女性的作用,总结她们的知识和经验,发出少数民族女性的声音。性别视角的合理性和有效性在于它所关注的女人和男人不仅是阶级的人、民族的人、地域的人,同时也是性别的人,自然有一些别的学科视角无法透视、体察到的发展内涵,通过性别视角就有可能被发现和被解释。就此意义而言,它对颠覆男权话语,理解知识结构原理、转变思路观念,有着重要作用。这种观念转变对于我们认识和理解少数民族社区发展中的问题具有启示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认为少数民族妇女学是以少数民族妇女的现实生活与地位以及决定她们生活与地位的社会、经济和文化结构为研究主体,将少数民族妇女置身于人类社会发展历史过程中,通过对民族妇女的研究达到全面、科学地认识少数民族社会发展和人类本身,有着特定的丰富内涵。
(二)少数民族妇女的研究方法 第一,我认为要重视女性主义质的研究方法在少数民族妇女研究中的应用。它既不同于采用参与观察方法的民族学方法;也不同于传统的在调查者与被调查之间缺少互动的大型结构性调查。少数民族妇女研究一如主流的妇女研究,整个文本在很多情况下皆为研究人员的叙述和建构,几乎没有当事人尤其是妇女自己的声音、需求及渴望,以致于无法判定文本所阐述的“事实”在多大程度上是城市社会文化精英们想当然的产物。[3] 倾听妇女的声音,了解她们的经历、价值观及对社会变迁的解释,并让妇女发出的声音体现在文本中的确是我们必须正视的又一个问题。强调经由当事人的经验和由他/她们的经验、角度了解社会现象的质性研究方法,使边缘、弱势群体的经验、声音有机会呈现,这不仅带进了知识创造的新血液,丰富了知识的内涵,而且还有可能挑战既有的学术理论、主流观点、已存的偏见或刻板印象。(熊秉纯,2001)。[4] 也能够使得许多长期以来被遮蔽的或被我们视而不见的意义突现出来,就会发现少数民族社区文化格局中男女两性的双重价值标准,体现出男权文化对女性本身的一种规约性,并在这种社会集体无意识的对性别不同的强化与内压下,揭示出女性是如何变为从属、依赖地位的。当然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信仰的妇女有着各自不同的经验。我们在做项目和研究时,不得不考虑少数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势必带来的社会性别关系的多样性。每个文化都有她自己的文化价值体系,对当地民族文化的了解和尊重,如同对妇女的了解和尊重一样重要。只有在对不同地区、不同文化所具有的不同性别关系有所了解的基础上,我们的项目也才做得更加符合社区发展的要求,更加满足社区人群的愿望;也才能在民族文化的框架内建构民族妇女发展的合理路径。第二,要重视口述史。口述史的方法可以在了解事实和行为的同时,发现被调查者的情感与主观性。当然在做口述史访谈时,要注意做到没有道德判断的前提,要注意倾听,学会倾听她们说话背后的声音,即作为女人的苦难性。并且在访谈过程中必须用她们的语言,同时也必须是非工具化的,访谈双方必须是平等的,要告诉她我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个访谈。第三,要保持我们的民族性、地域性妇女的研究特色,研究者应亲自到某一民族的社区中进行长期的体验生活,参与到该社区的社会、经济、仪式等方面的活动中去,并通过学习当地语言和思考方式,理解当地的文化,以当地语收集和活用第一手资料和文献,在这种微观的体验与描述中引入客观的、社会的和历史的视角。第四,跨学科的合作及保持对现有原则定说和常识的批判态度,透过社会性别等多重棱镜去审视不同少数民族妇女日常生活中的诸多问题,在这方面社会学和人类学已经积累不少经验,大有借鉴的必要。
三、西北少数民族妇女研究的经验与反思
在福特基金“西北少数民族妇女生存状况与发展对策研究”项目运作过程中,(1)宏观层面运用文献分析法对保安族、东乡族这两大甘肃特有民族的历史和综合类著作、地方史志、学术论文和有关文章进行了初步的归纳、整理与分析,从而对一些基本问题(族源、宗教、东乡族和保安族的历史、经济、文化教育、人口、文学艺术、历史人物、地方史志等)的概貌得到一个整体性的了解。(2)在此基础上选择比较重要和具有代表性的地区来开展抽样户访调查(东乡族自治县:锁南坝(城镇)、达板乡、汪集乡、龙泉乡;积石山县:吹麻滩镇、大河家乡的大墩村、梅坡村、干河滩村),为此进行了问卷设计和具体的抽样程序(分层多级整群抽样方法),完成调查问卷608份。(3)在抽样调查的基础上选择有代表性的社区、村民、干部等人员进行访谈。在这个阶段主要应用的是观察和访谈为主的参与研究方法,这样的资料收集方法是在开放的情景下进行的,由于站在了被研究者的角度(相对而言),从而能了解到他们或她们看问题的方式和观点,使得研究的主题、研究的目的、研究的具体时空有了直接的联系,体现了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之间的积极互动。访谈者可以通过深入追问,来就那些回答不完全或模棱两可的答案得出比较周全的答案。通过访谈法收集的资料比较适合进行定性研究。(4)针对与西北少数民族妇女生存与发展密切相关的重大问题,开展专题调查,已经完成的专题调查有民族妇女与民族经济、政治、文化、教育、健康等等。在这一阶段里,在领域、研究方法上采用多学科交叉的方法,把不同学科的研究领域、研究方法在调查过程中根据需要来配合使用。这些研究专题具有较强的应用性。(5)在自然情境下观察和研究群众的态度和行为,研究的效度较高。(6)能够提供深入的理解、有弹性(随时修正研究设计),方式比较灵活。(7)访谈法适合研究社会现象发展变化的过程及其特征。特别是当面访问法具有回答率高;资料的质量好;调查对象的范围广泛等优点。这在研究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8)“点”与“面”的结合。在研究中把较大规模抽样户访调查与社区调查、个案调查相结合;把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相结合;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相结合;两种研究方法相互取长补短,强化了研究力度,取得了比较理想的结果。(9)在州、县干部、民族妇女中,开展社会性别与参与式方法培训,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在民族社区中传播社会性别意识;帮助少数民族女性打破传统的性别观念,重新认识与定位自己,从而提高自身能力;形成了一条从高校向社区辐射的有效途径,使得社会性别观念的传播范围更广,影响更深。(10)召集部分民族妇女参加座谈会,研究者和民族妇女之间相互讨论,交流思想和看法,大家畅所欲言,能面对面地沟通、了解,正确反映民族妇女的需求,表达她们的心声,寻找她们进一步发展的策略。(11)通过学术研讨、聘请国内著名学者来讲学等多种方式,推动民族妇女理论的研究与发展。
对民族妇女的实地研究不足的地方在于:(1)访问员与被访问者之间,通过翻译传递相关信息,使调查过程中有许多信息被遗失。(2)所取得的资料有很多是口头资料,需要进一步查证和核实。(3)调查问卷的问题设计不够完善。(4)实地研究面临着一些来自研究者和研究对象直接接触所产生的伦理问题,如自愿原则、保密原则、回报原则和关系保持方式等,这些问题如何解决,需要进一步探讨。(5)民族妇女研究向多学科、跨学科发展的路径,为大家所认同,但如何深化基础理论与方法的研究,并以之运用于本土的民族妇女研究,是西北少数民族妇女与性别研究学者应不断探索的问题。
20世纪60年代以后逐步形成的参与式发展理论,是作为对以现代化理论为代表的传统发展理论的反思与批判的面目出现的。与现代化理论相比,参与式发展理论是一种微观的区域发展理论,它强调尊重差异、平等协商,在“外来者”的协助下,通过社区成员的积极、主动的广泛参与,实现社区的可持续的、有效益的发展,使社区成员能够共享发展的成果。参与发展的核心是赋权对弱势群体的赋权。[5] 赋权就是能力增强的一个过程(在需要时可以主张自己的权利以及有能力主张和满足自己的能力);赋权的过程就是弱势群体的一个能力建设的过程。由于社会经济发展落后、民族文化中重男轻女等因素,民族妇女在家庭和社会中与男性相比都处于较低的地位,社会性别差异对妇女的不公平是不可低估的。我们觉得要改善民族妇女的生活状态,就必须重视改变广大农、牧民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使他们对新的现代生活方式充满渴望。应特别重视丰富农村、牧区的文化生活;还应该扩大广播、电视的覆盖面,要特别重视和利用这一现代精神文明的传播手段。通过各种方式淡化宗教对政治、经济的权威性影响,使宗教逐渐从现实王国向纯粹的精神理念王国转移。尽快打破社会性别刻板的分工模式对妇女的束缚,首先从观念上认识到社会性别制度曾经给妇女造成的不利态势,应该重新估价妇女的价值、增强妇女的自信,使她们和男子获得同样的发展机会;说服男子承担家庭责任和家务劳动,认识到两性和谐发展对男女和农村进步的意义。所以通过社会性别培训,改变传统的社会性别观念是当务之急,这也是少数民族妇女发展的战略需求和利益所在。
西北地区是一个地域环境较为封闭、多元民族文化、社会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地区,对该地区少数民族妇女的研究是性别研究及西部民族社会研究中的重要问题。无论从民族团结和进步、民族整体素质的提高、文化互补等哪一个角度出发,少数民族妇女都占有不可低估的位置。而以男性为中心的少数民族社会文化里,妇女是弱势群体。要想让妇女和男性享有同等机会和权利,就要对妇女给予特别的关注。如果不给予特别的关注,在我们习惯的男性中心社会里,会不自觉地把妇女排除在目标人群之外。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看:“人类发展是针对所有社会成员扩大其选择的过程,而不是只针对社会的某个部分。如果绝大多数妇女被排挤在它的利益之外,那么这个发展过程显然会成为不公正和畸形的。”[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