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文新编与商代_王国维论文

一版新缀卜辞与商王世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卜辞论文,世系论文,一版新缀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04年11月,中国古文字研究会在杭州举行会议,台湾学者林宏明博士应邀提出论文《从一条新缀的卜辞看历组卜辞的时代》(注:林宏明《从一条新缀的卜辞看历组卜辞的时代》,《古文字研究》第25辑,中华书局,2004年。)。文中缀合了《小屯南地甲骨》4050和《小屯南地甲骨补遗》244(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工作队《1973年小屯南地发掘报告》,五,《小屯南地甲骨补遗》,图七九,《考古学集刊》第9集,科学出版社,1995年。),说明其与《甲骨文合集》32384同文,并作了扼要的论述。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特别对商王世系的研究有很大影响。本文试在林文的基础上,做一些讨论和引申。

为了称引方便起见,下面将《甲骨文合集》32384叫做A版,《小屯南地甲骨》4050+《小屯南地甲骨补遗》244叫做B版。

问题还是要从A版谈起。

A版是一版历组胛骨左侧的中下部分,最左可见原边(图一),系由三块残片合成。其缀合和考释的经过,一直关系到商王世系的探讨,是了解甲骨学史的人都熟悉的。

大家知道,《史记·殷本纪》中关于商王世系有系统的记载,所以对这一世系的研究也就是校订论证《殷本纪》的过程。这里为省读者翻检,把《殷本纪》世系先公、先王自上甲至武丁一段图解出来(表一),并以数码标出即位次第(太丁未立而卒,仍然列入)。至于名号与卜辞所见互有异同,关心甲骨学的读者多能了解。

最早利用甲骨卜辞研究商王世系的,是罗振玉和王国维。罗振玉1915年撰成的《殷虚书契考释》,专设“帝系”一节,该书也采用了王国维的意见(注:袁英光、刘寅生《王国维年谱长编》,第118~122页,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王国维全面考察商王世系,则见于他1917年写成的两篇名文:《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和《续考》(注:《王国维遗书》第二册《观堂集林》卷第九,上海古籍书店,1983年。)。这两篇的重大价值,是证明了《殷本纪》世系基本可信,也指出了其间传讹之处。A版的一部分,正是王国维先生作出论断的主要依据之一。

在《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续考》篇首,王国维叙述了那一年他的工作经过:“丁巳二月,余作《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时所据者,《铁云藏龟》及《殷虚书契前、后编》诸书耳。踰月,得见英伦哈同氏《戬寿堂所藏殷虚文字》拓本,凡八百纸;又踰月,上虞罗叔言参事以养疴来海上,行装中有新拓之书契文字约千纸,余尽得见之。二家拓本中足以补证余前说者颇多,乃复写为一编,以质世之治古文及古史者。”他亲手整理了《戬寿堂所藏殷虚文字》,工作中拼缀了该书1,10与《殷虚书契后编》上8,14,两片“文字体势大小全同,又二片断痕合之若合符节”,成为甲骨缀合的第一例(注:参看蔡哲茂《甲骨缀合集》,自序,台湾乐学书局有限公司,1999年。),也就是我们这里讨论的A版的上面部分。王国维揭示商先公上甲以下次第是匚乙、匚丙、匚丁,不是《殷本纪》的报丁、报乙、报丙,正是根据这一版。

图一 《卜辞通纂》书后的A版摹本

A版的第三残片,是董作宾先生1933年在刘体智所藏甲骨里找到的。他以此事函告在日本东京的郭沫若先生,作跋云:“下一版乃新近在刘晦之先生藏骨版中得者,亟摹录之,足证余旧以为示癸下有‘大乙十’三字者为幸而中也。惟大甲下有大庚,更有祖乙,是不但尚缺大戊、中丁,且亦不止于祖乙矣。”(注:郭沫若《卜辞通纂》书后,科学出版社,1983年。)郭沫若在《卜辞通纂》的“书后”中发表了缀合后的摹本,随后又将拓本列为《殷契粹编》112。

董作宾加拼,使这条卜辞增长不少,也带来新的疑难,引起学者们论说推测,这里不必详述,只举出有积极意义的两点。

一点是A版第三行“大庚七”下面“”字的释读。学者有过种种意见,到1948年,出现了方静若的文章,率先释之为“小甲”合文(注:方静若《为小甲合文说》,上海《中央日报·文物周刊》1948年9月8日;又《中国文字》新4期,台湾艺文印书馆,1981年。)。1982年,四川大学黄奇逸、彭裕商两位发表论文《释小甲》,提出了确凿无疑的证据(注:黄奇逸、彭裕商《释小甲》,《四川大学学报丛刊》第10辑《古文字研究论文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使之论定。

另一点是A版第四行中间“□□三”的复原。其最前一字,仍有左上部笔画可见,吴其昌先生在《殷虚书契解诂》中说明应为“戔”字,读该处为“戔甲三”(注:吴其昌《殷虚书契解诂》,原载《武大文哲季刊》,据同[1]林文引。)。戔甲即《殷本纪》汾河亶甲,正好排在那里。

在A版第三行末,还可以看到一竖笔,如严一萍先生所说(注:严一萍《戬寿堂所藏殷虚文字考释》,第13~14页,台湾艺文印书馆,1980年。),应该是大戊之“大”的上端残笔。不过他又认为第四行最下,即A版的右下隅,存在羌甲之“羌”的左上角残笔,却不足信。细察拓本,该处只有细小的划痕。

另外,1952年我曾有机会观察刘体智旧藏甲骨,看到拼入A版的一片字均涂朱,只有“小甲三”不然(注:黄奇逸、彭裕商《释小甲》,《四川大学学报丛刊》第10辑《古文字研究论文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04页注。)。这个现象或者与小甲在祀典内的地位有关,但设想那三字另属一辞则是错误的。

根据上述各学者的成果,可以将A版卜辞依原行款释写出来(释文一)。

释文一

A版卜辞释文

乙未系品:上甲十,匚乙三,

匚丙三,匚丁三,示壬三,示癸三,大乙十,

大丁十,大甲十,大庚七,小甲三,大[戊]……

…………戔[甲]三,祖乙……

参看历组其他辞例,如《合集》34525“乙卯卜,弜,丁卯品”,35526“乙卯卜,来丁卯品”,A版“乙未系品”不会是卜辞的开端,但前面的文字是否在A版第一行上面,直接连作一线,还不能确定。

表一 《殷本纪》世系

值得注意的是,A版各行的上端排成阶梯状,由左向右,越来越低,这显然是有意的布局。当时文字一般是上下竖行,向左转行,这一版应该是由于有关卜兆在骨的左侧,卜辞书写自左方开始,变成向右转行,从而设计出行端向右倾斜,是极见匠心的。

B版是与A版同侧同文胛骨更偏下的部分,其左面不到原边,右面比A版要多一些,上方则大部缺损(图二),剩余的文字远少于A版。

两版的行款彼此相似。细看其第一行末,A版是“匚乙三”,B版“匚”字轮廓清楚,虽有一些残缺,上边的横笔是依稀可见的。中间“乙”字,林文附图因制版原因造成缺笔,以《小屯南地甲骨》原本替换,可以明显看到“乙”的下端。这表明,B版的先公、先王,与A版的分布是一样的。第二行以下也证明这一点,例如第二行的“大乙”与第四行的“祖乙”约略相当。只是第三行“小甲”位置向上缩了,应该是文字刻得紧密一些的缘故。

下面把B版的残存文字也依原行款释写出来:

……匚丙三,

……大乙十,……

……小甲三,大戊……

……乙十,祖……

……三,父……

B版的宝贵之处,如林文所说,在于比A版加增了第五行,其中还出现了父名。不过林文于“父”字下补“丁”字,我认为恐怕不妥。

原来,历组卜辞是纵跨两个王世的,近年的分期工作已将之区分为有“父乙”和“父丁”的两类,前者届武丁时,后者属祖庚时(注:李学勤、彭裕商《殷墟甲骨分期研究》,第185~18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两类的字体风格差异是明显的。在A版上可见“未”字首部横笔方折,“”字所从的“酉”颈部与下不通,这都是“父乙”类的特征(注:李学勤、彭裕商《殷墟甲骨分期研究》,第187页;又黄天树《殷墟王卜辞的分类与断代》,第158页,台湾文津出版社,1991年。)。因此,在B版上所见的父,只能是“父乙”即小乙。

图二 林文缀合的B版拓本(左半依《屯南》4050原本)

B版第四行很容易复原为“祖乙十,祖辛十”。与A版对照,即可知道这一行上端有中丁之名及“戔甲三”。这样,我们就了解B版各行的上端,和A版一样,也是向右倾斜,呈阶梯状的。因此,第五行上端不可能太高,实际只有祀品为“三”的这一个王名。同时,鉴于祖辛之后必须有祖丁,而祖丁在卜辞中地位显赫,祀品不会是“三”,祖丁肯定是排在第四行的下端。那里从行款说,正好有再容一王的空间。

细看第五行“三”字之上,其实还有一竖笔残留。这一笔很正,绝不是“乙”字,当然也不是“丁”字(这也排除了祖丁)。适合的天干只有“甲”、“庚”或“辛”。祖丁以后,小乙之前,是甲(《殷本纪》作阳甲)、盘庚、小辛三王兄弟相及。我主张这里应该是甲,理由在下文还将讨论。

这里把复原后B版的内容仍依原行款释写(释文二)。A版与此同文,上面已说过了。

“父乙十”后面也可能还有文字,姑置不论。

A、B两版卜问了武丁时一次十分隆重的祀典,祭祀对象和祀品数量无疑是经过有原则的安排的。以这次祀典所反映的商王世系同《殷本纪》比对,足以说明一系列重要问题。

在上甲到示癸的先公段落,除了王国维先生指出的三匚次第应当纠正外,需要注意的是唯有上甲祀品为“十”,其余都只有“三”。这不同于大乙以后每一世都有多于“三”者,是先公与先王间的明显区别。

大乙下面,大丁未即位而祀品为“十”。外丙、中壬即位而不见这次祀典,中壬甚至在卜辞所有祭祀中从未出现,说明他们的地位更低,这应该是当时崇尚嫡长的缘故。

大家知道,以上两点在与A、B版同时的祭祀“十示”的卜辞里也有体现。“十示”是上甲、大乙、大丁、大甲、大庚、大戊、中丁、祖乙、祖辛和祖丁(注:如《合集》32385+35277,裘锡圭先生缀合,见其《古文字论集》,第236页,中华书局,1992年。),同样没有三匚二示,有大丁而无外丙等。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十示”内有大庚,在A、B版祀典中祀品却不是“十”而是“七”。这个现象可由《殷本纪》得到解释。按照本纪,继大甲即位的是沃丁,沃丁以后才是其弟大庚。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沃丁从不见于卜辞祀典,但大庚究竟在沃丁之后,他的祀品数减少,正暗示着沃丁的存在。自此推想,前面的中壬一王也应属于历史实有。

外丙等不见祀典,小甲也不在“十示”之数,他为什么在A、B版出现?这一点同样能由《殷本纪》找出答案。小甲是大庚之子,先继父位,卒后才传弟雍己、大戊。大戊列于“十示”,小甲还有其地位,从而进入祀典。

大戊不是其父长子,却有子中丁继位为王,他算在“十示”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还有《殷本纪》载,大戊时有贤臣伊陟、巫咸,殷政复兴,改变了雍己时的衰落形势,列于“十示”也可能与此相关。

释文二 复原后的B版卜辞释文

乙未系品:上甲十,匚乙三,

匚丙三,匚丁三,示壬三,示癸三,大乙十,

大丁十,大甲十,大庚七,小甲三,大戊十(?),

中丁十(?),戔甲三,祖乙十,祖辛十,祖丁十,甲三,父乙十。

戔甲即河亶甲见于祀典,更值得重视。他继兄中丁、外壬为王,其所以列进,唯一的解释是如《殷本纪》记载,祖乙是他所生之子。王国维先生《卜辞中所见殷先公先王续考》云祖乙系中丁之子,看来是不对的。

依照这样的原则来考虑,A、B版祀典大戊和中丁的祀品数或许并不是“十”,而是和大庚一样的“七”,暂时存疑。

遵循列入小甲一样的理由,祖丁之下只能是甲,其祀品和小甲同等。

“父乙”即小乙的祀品数,更可能是“十”,这是因为他是时王武丁的生父。当然,究竟是不是这样,需要进一步证实。

本文所论,有这么几点结果:

第一,《史记·殷本纪》的商王世系,比过去理解的更为可信。

第二,所谓“十示”并不宜称为“直系”,黄组周祭卜辞中有先妣配祭的先公、先王也是一样,不是单纯表示血缘的直接传承。

第三,如林宏明博士所说,B版的缀合为历组卜辞的时代再次提供了有力证据。假如以辞中“父乙”为武乙,是怎样也没有办法讲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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