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科学的繁荣和社会科学学者的使命——繁荣社会科学需要正确的方法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社会科学论文,繁荣论文,方法论论文,使命论文,学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繁荣社会科学与繁荣自然科学在做法上会有很大的不同。
一般来说,由于自然科学的研究对象都是一些不具有思想能力的物理现象、化学过程或生物进化过程,所以,当人们去发现或揭示这些现象与过程中的规律时,所要做的主要工作就是实验,其主要投入就是科学家开展实验工作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与财力。如果说在自然科学的研究过程中科学家之间会有什么分歧的话,那不是因为作为研究对象的物理现象、化学过程与生物进化过程本身导致了科学家们认识上的分歧,而是因为科学家们科学观上的差别,导致了他们自己对那些按照固有的规律在运动的研究对象的认识上的分歧。然而对于社会科学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由于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是具有思想能力的人类社会本身,因此,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就是一个不断变动的社会发展过程,这就决定了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必定不同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
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在研究方法上的区别主要表现为:后者可以采用实验的方法,但是前者就不能采用实验的方法,而是必须采用历史的与逻辑的研究方法。这两种研究方法有时也被人们称之为“归纳方法”和“演绎方法”。历史方法与逻辑方法是互补的,其中,历史方法是对已经发生的社会变迁进行哲学的思考,以便从中归纳出社会变迁的一般规律。而逻辑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演绎方法,就是以历史方法研究的结果为逻辑的起点,来预测人类社会未来发展的趋势。
当我们用历史方法来研究社会现象时,首先需要注意的一个基本问题,就是要准确地区分历史科学与历史哲学,因为历史方法属于历史哲学的范畴,从而不同于将历史现象加以描述的历史科学。尽管区别历史科学与历史哲学是十分困难的,因为在所有的历史现象解释中也会不断地呈现出某种哲学的思考,但是,历史科学与历史哲学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一般地讲,历史学家只着眼于局部,虽然那些写通史的历史学家也会致力于整体,但是他们总是倾向于不超越历史事件,努力试图从历史材料本身去寻找他们想要记述的重大线索。然而历史哲学就不同了,因为哲学家总是着眼于整体,并且这种整体是以历史事实为基础经过抽象以后的整体。基于对历史科学和历史哲学的以上对比分析,我们就不难发现,历史科学提供给人们的实际上就是亨利—伊蕾内·马鲁所说的“知识”;而历史哲学所提供给人们的则是雷蒙·阿隆所说的思想,即关于社会历史发展的哲学思考。
马克思是运用历史方法也就是通过对历史的哲学思考来发现社会演变规律的典范,甚至可以这么说,马克思的学说本身就是一部历史哲学,因为他是根据一种形而上学,对人类的过去从整体去做出解释的社会科学家。但是,现代的社会科学研究正在背离马克思的方法论,由历史哲学的方法论走向非历史哲学的方法论。比如西方主流经济学采取的已经不是当年亚当·斯密所采取过的历史哲学方法,而是马歇尔首先采用的静态力学方法,于是,充分信息、完全竞争与市场出清均衡就成为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基本范畴。尽管当代西方经济学已经完成了从静态分析方法到动态分析方法的改进,并放松了关于充分信息、完全竞争与市场出清均衡的条件假设,但是,整个动态研究仍然是在对事件加以研究,而不是在对整个社会经济总体进行研究,所以,西方主流经济学在解释社会经济是如何演进的这样一个基本问题上是缺乏想像力的。另一方面,在我们国内,一种被称之为“讲故事”的历史科学研究方法开始逐渐流行起来,这种“讲故事”研究方法的潜在危害就在于,它极有可能把对社会经济发展的整体研究下降为对事实本身的研究。而对经济事实本身的研究并不是作为一门社会科学的“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它们更多地属于经济史或者是工商管理的研究对象。今天中国,政治经济学的衰落,在很大的程度上可能就是与我们缺乏对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哲学思考有关。所以,为了繁荣社会科学,我们必须重新端正我们的方法论。
如果说历史方法所要解决的是一个“实际是什么”的问题,那么逻辑方法所要解决的则是一个关于“应该是什么”的问题。这也就是说,逻辑方法就是要解决一个对人类具有根本性的价值委身问题,即人们通常所说的价值观问题或理想问题。
由于社会是在不断发展的,人本身又是能够思想的,因此,就很难形成一种人人都愿意接受的价值观。所以,所有道德价值和道德规范都具有相对性,绝对的或终极的标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的,或者是根本无法达到的。对于一种特定的文化来说,一种意识形态在实际上可能比另外一种意识形态更加有用,但是,迄今为止,人类仍然无法超越各种现实的意识形态去寻找到一种普遍适用的价值。如果一定要寻找这样的意识形态,那么就只有去信奉与人类现实的社会活动没有关系的,纯粹属于外生的宗教。
与宗教不同,社会科学的任务就是利用历史提供的知识、借助于科学的逻辑方法,去努力寻找和发现一种对于所有的社会成员来说更加有用或者是更加可以接受的意识形态或价值观。为了实现这样的目标,社会就应当营造一种可以进行自由思想和学术批评的知识环境。自由思想可以使得社会科学家向人们提供更多的可供选择的价值观,而学术批评则可以让社会和个人知道什么样的价值观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去处理社会矛盾,更好地去展开社会的各种实践活动。
我们今天正处在一个理想冲突的时代,传统的价值观正在不断地与发展着的改革实践产生难以调和的冲突,这就特别需要社会科学的理论创新和学术批评来为日益深化的改革实践提供更加有效的、更加容易得到大部分人认同的价值观,否则,一个社会就会陷入难以自拔的意识形态的冲突之中,或者是传统的意识形态与变化着的社会实践的冲突之中。
在历史上,西方社会走上致富之路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走出中世纪以后,有了市民社会的崛起,导致了政治和宗教控制的放松或削弱,从而才有了从文艺复兴到古典经济学和政治学产生的一系列震撼人心的意识形态革命。伴随着这些意识形态革命而来的是,财富的创造被认为是符合道德要求的,技术创新开始受到社会的保护,其方法就是建立所有权。其结果是,西方长达百年以上的意识形态创新带来了产业革命和经济增长。以致可以这样说,思想与意识形态的创新是西方社会经济增长的原因,而产业革命不过是经济增长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同样,今天的中国之所以会出现经济增长,关键的原因也在于意识形态的创新。是中国改革伟大的倡导者和设计者邓小平同志拨乱反正,将传统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意识形态革新为“以经济工作为中心”的意识形态,从而解放了蕴藏在人民之中的强大的生产力,使中国在短短的十几年间便摆脱了贫困。但是,随着经济的快速增长,潜在于社会之中的矛盾和新产生的矛盾不断暴露和增加,从而要求我们通过进一步的理论创新来解决这些潜在和新产生的社会矛盾与冲突。而这正是我国需要进一步繁荣社会科学的时代背景。
但是,正如我们在上文中所提到的那样,繁荣社会科学的主要举措并不在于金钱的投入,考虑到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研究对象与方法的重大差别,繁荣社会科学的基本之举,应当是营造一种更加自由的学术研究和争鸣的知识与创新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