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关系的静动态模式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民族论文,模式论文,关系论文,同和论文,国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8592(2013)02-0026-04
当今中国正处在社会转型之中,各种社会问题逐渐突显出来,特别是民族分离主义势力活动较为频繁。在此背景下,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不完全一致的问题开始引发学界的诸多思考。因此,如何科学合理地认识两者的关系,建构两者关系的和谐模式,是促进民族和国家稳定发展的重大议题。
一、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内涵界定
“认同”最早属于哲学范畴,后被引入到心理学研究之中,并首先由弗洛伊德提出,即认同是个人与他人、群体或模仿人物在情感上、心理上趋同的过程[1]。经埃里克森使用,“认同”表示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即在人与人、群体与群体的交往中所发现的差异、特征及其归属感[2]。而本文所提及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这两个概念就是由“认同”概念衍生出来的。
关于民族认同的概念,金炳镐教授认为:民族认同意识是指一些民族成员之间都相互认为属于相同的民族共同体的族性认识。这种意识是以一定的民族共同特征、特点作为基础,作为认同的标准的。关于国家认同的定义,它是以公民身份为前提的,指一个国家的公民对自己祖国的历史文化传统、道德价值取向、理想信仰信念、国家政治主权等的认同。[4]由此可见,民族认同是指民族的成员对于自己民族的自我认定,是对本民族的归属感和依附感。而国家认同实质上是一个人、一个民族通过对自己所属国家身份的确认,自觉地将自己或自己民族的利益归属于国家,从而形成的捍卫国家主权和整体国家利益的主体意识。
二、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之关系及整合模式的研究现状
关于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的关系国内学者主要有以下几种典型的观点:一是认为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是倾向于矛盾和冲突的,可以简称为“冲突论”,但目前单纯持这一观点的学者较少,并且这种观点得到了较多的批评,如高永久、朱军认为将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视为矛盾和对立的具有误导性,主张用和谐的视角认识二者的关系[5];二是认为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完全可以相互包容,和谐相处,简称为“和谐论”,如钱雪梅从认同的基本特性入手,阐释了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长期共存的事实同;三是认为两者有共生、交织的一面,也有竞争和分离的一面,如张宝成认为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存在着一定意义上的冲突,但同时也是一种相辅相成、互为补充的关系[7]。
关于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关系的整合,学术界有以下几种基本观点:一是同质化主义,即主张将少数民族的文化整合到国家的主流文化之中,在这个过程中,少数民族文化被迫或自然地消失融合、归属到国家的核心主流之中,如高永久、朱军认为在和谐的视角下,二者统一的路径是构建能够有效整合民族异质与国家统一性的公民身份,完善公民权制度[8];二是多元化主义,即主张多元文化政策。承认各民族文化差异并尊重其文化特性,采取包容性政策,如庞金友在《族群身份与国家认同:多元文化主义与自由主义的当代论争》中,主张多元文化主义,倡导和而不同、多元并存的族群和国家关系[9];三是有的学者就针对以上两种建构模式提出质疑,如贺金瑞认为同化论一味要求少数民族顺应主流文化,在现实中缺乏可行性,而多元论容易陷入激进的文化相对主义,走向对国家认同的抗拒[10]。
以上观点的划分不可能涵盖国内所有学者的观点,但大致可以为我们研究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关系提供一个最基本的学术研究的背景参考。由此可见,在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和整合模式的分析方面,可谓百家争鸣,意见不一。
在众多学者研究的基础上,本文认为民族认同的范畴涵盖了民族的共同语言、地域、经济生活、历史文化、心理素质等因素。而国家认同的范畴则涵盖了公民对国家的地域、历史文化、道德价值、政治法律等的认同。因此,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在认同的对象和内容上既有其共同点又有其差异性。基于此,本文试图以新的视角——静态和动态的维度来解读两者之间的关系。
三、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静态动态关系解析
任何事物都是静止和运动的辩证统一。在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中,也存在静止和运动两种维度。因此,本文以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作为分析对象,由于两者存在共同的即重叠的部分,根据这部分的大小,大致可以将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分为两种情形——A和B(见图例)。
这里需要说明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关系静动态维度分析的四大前提:
前提一:物体的静止状态是相对的。本文所指的静态是两者的现状,它是历史累积和衍变的产物。而物体的运动状态是绝对的,是主体不断变化发展的过程,反映在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上就是A向B或B向A的一种变化运动;
前提二:现实中,可能存在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完全重合或者完全分离两种特殊情况,这里暂且忽略不计;
前提三:图示虽然用两个大小相同的圆分别表示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但它们各自的强弱实际上不一定是相同的,因此两个圆的大小是弹性开放的,它们之间的边界以虚线表示;
前提四:在运动过程中可能产生其他变量,这里暂且忽略不计。
(一)静态维度的现状分析:
如图所示,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主要有两种情形。A情形:若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重叠的部分较多,那么这个国家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就表现为相对和谐、互为补充的情况。B情形:若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重叠的部分较少,那么这个国家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就处于相互疏离的关系。由此,可以得出三点结论:
第一,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位次问题。在政治上,国家认同是首要的,民族认同处于从属性地位,这是显而易见的。但在文化心理上,对于民族成员而言,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顺序并非必然是后者先于前者,后者更多地倾向于经过高度的政治整合而形成的一种认同。很多学者在认识这两者关系时,往往过于强调它们在政治上的这种地位,却忽略了文化心理上的位次问题。
第二,需要强调同质化主义与多元化主义的使用语境。无论是同质化主义还是多元化主义都有其自身的理论支撑,但是单纯强调同质化主义或多元化主义未免过于极端,有失偏颇。因为这两者都是相对于国家范围内一般民族而言,对于具体民族还应具体看待。如以上图例所示,从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交叠状况来看,若一个民族属于A的情况,且其民族认同没有强大到威胁国家认同的程度,那么采取多元化主义是可行的。但若该民族处于B的情况,并且其民族认同本身就比较强大,此时再强调多元化主义就显得不合时宜。因此,国家的民族政策固然要有整体性的指导方针和原则,但切莫一刀切,具体实施时一定要根据不同民族的不同情况来具体开展。
第三,民族认同强于国家认同的情况。在A情形下,若民族认同整体强于国家认同,则国家认同将处于相对弱势地位,民族认同易对国家的凝聚力产生销蚀作用,长远看来不利于国家的整体发展。在B情形下,若民族认同强于国家认同,则民族和国家将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此时国家归属感处于稀薄状态,容易催生出离心力极强的狭隘民族主义,一旦民族地区的民族矛盾得以激化,民族危机可能一触即发。因此,在任何情况下,都应不断扩大国家认同,防止民族认同强于国家认同。
(二)动态维度的过程分析
动态维度分析以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为主体,主要分析两者互动和作用的影响因素。这些影响因素包括多民族国家的建构、现代化、全球化等。
第一,多民族国家建构过程的影响。多民族国家的建构过程包含两方面运动过程,一是公共权威和控制力的扩大,二是公民权利的增加。这两者本身就是对立统一的关系。国家建构是一种同质化过程,是民族范围内同一模式的文化标准化,同时也伴随着少数民族对维护自身权利的意识和要求的增加。因此,这种国家同质化与民族多元化两方面的作用力必然对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产生影响。
第二,现代化的影响。从现代化过程来看,现代化既是一个消解多元,实现同化的过程,也是一个时常制造异质和多元的过程。塞缪尔·亨廷顿在其著作《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中认为,现代化带来各种集团意识的兴起及其认同范围的扩大,同时也带来了集团之间冲突和矛盾的加剧。[11]因此,一方面现代化意味着开放性和包容性的增强,增加了不同民族之间交流和接触的机会,这种相互作用可能导致彼此的适应,也可能导致了摩擦和碰撞;另一方面现代化又不断将少数民族文化吸纳、整合到主流文化中,这时少数民族就有被边缘化的趋势,使少数民族感到被剥夺感,易产生防卫意识和更强烈的民族边界意识。
第三,全球化的影响。全球化进程中一体化与离散化趋势并存。全球化使得人们在尊重人权、保护生态环境等方面趋向共识,但全球化带来的大众文化、消费主义、工具主义也对民族国家的传统价值观念带来冲击。[12]同时,国际上的人权主义、民族分裂主义甚至恐怖主义在全球化进程中得到扩散和广泛传播,这些必定对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产生影响。
由此可见,在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动态变化过程中,充斥着各种力:国家认同的同质化或多元化,民族认同的积极顺应或消极抵抗,其结果可能有两种,一是B向A的运动,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将趋向于更加协调,二是A向B的运动,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就易出现离散化趋势。应该说,两者在B向A的方向运动是历史发展过程中的整体趋势,但倘若处理不好两者的关系,两者就有可能在A向B的方向上做逆向运动。因此要处理好这其中的多种力从而形成正面合力,对于整合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至关重要,这并非是单纯采取同质化主义或多元化主义所能解决的,而应在外部背景下注重把握两者的互动,这将是我们未来思考的重要课题。
四、建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和谐模式
通过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静动态关系分析,我们发现,难以用“和谐”或“冲突”来概括两者之间的关系,而两者关系的整合,也难以用“同化”或“多元”来一刀切式地处理。本文认为应该根据不同民族的不同情况,在两者动态变化中建构一种和谐的双重认同模式。
1.柔性处理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同质性和异质性因素
通过静态分析,我们发现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两者的同质性因素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中华民族认同。相对于多民族国家这个政治概念,中华民族更多的属于广义的文化范畴。费孝通先生认为,中华民族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实体不仅是各民族的总称,还概括了中国各民族的整体认同。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存在说明中国的少数民族和国家认同之间历史上天然存在着一种相对和谐的局面。[13]因此,中华民族认同是沟通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桥梁,是扩大民族成员国家认同的基础途径,而各民族长期形成的、共有的历史渊源和传统文化,正是我们需要大力挖掘和弘扬的方面。
在两者的异质性因素方面,文化认同也尤显重要。当前中国民族问题最亟待解决的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感召力缺乏与少数民族自身文化认同的过于强大。当国家的向心力不够,而个别少数民族的离心力过强时,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关系的矛盾就产生了。为消解这一矛盾,一是应建构主流文化,从而使少数民族文化和主流文化维持一种多元一体的关系;二是应尊重和保护少数民族的文化权利,实施多元的包容性政策。但需要注意两点:一是主流文化并非是大汉主义的文化,而是中华民族的共同传统文化,中华民族的社会主义文化;二是在具体实施方面,应把握两个原则:一是平衡,二是适度。即防止过度的多元化主义加强民族认同,从而挑战国家认同;重视共同文化认同的建构,但不要强制性实行同质化政策。
2.更加注重少数民族的立场,增加对少数民族的人文关怀
在处理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上,学者们往往习惯于站在整个国家的角度来看待两者的关系,却很少站在某个少数民族的立场来分析问题。国家角度的考虑是必须的,但是如果这种声音完全将少数民族淹没,这将是不正确、不明智的。这种思考的缺位正是由于通过上述静态动态维度分析所反映出来的。因此,如果我们将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平等地作为分析对象,在动态分析中,两者的互动和变化过程突显出了少数民族所面临的一种特殊环境:多民族国家的建构、现代化潮流以及全球化进程,相对于国家而言,所有的这些力量在少数民族面前都显得异常强大。同时,这种外在力量极易对少数民族造成文化和心理上的冲击。因此,他们可能更容易采取一种消极的态度甚至形成扩张的破坏性力量,从而严重影响国家认同,这是值得我们高度重视的。
另外,当前关于建构民族和国家双重认同的研究中,多数学者从如何满足少数民族“硬性”的物质需求来考虑,少有学者从人文的角度提及对少数民族“软性”的文化心理上的尊重。但是,如果完全忽视少数民族的立场和心理,政府的政策设计即使十分成功,也难以得到少数民族真正的认可和赞同。除此之外,这种心理上的忽视容易被民族分离主义和宗教极端主义所利用,事实上,思想的阵地,你不来占领,自会有人来占领。物质的满足仅是一方面,精神的归属往往更重要,正所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因此,在试图建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和谐模式的过程中,我们不仅应考虑少数民族的物质权益,还应尝试换位思考,调整自身的立场和角度,让少数民族真正感受到政府所给予的尊重和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