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简《保训》释读补正，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清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清华大学所藏战国竹简中的《保训》，图版已经发表①，其释文是在3月写的，曾与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几位先生讨论，我的两篇小文作过引用②。近来《保训》简得到众多学者关注，特别是6月15日在中心召开的“清华简《保训》座谈会”上，有不少很好的意见③。同时，我们也利用数码照片等，对简上若干疑难文字进行了反复观察。以下试就该简释文做一些订补，只是个人看法，仍盼大家指教。
(1)号简：第7字如李守奎教授等所说，应隶定为“
”④，读为“豫”。《书·金縢》：“王有疾弗豫”。《尔雅·释诂》：“豫，安也。”
第11字“之”，从与上下字距离看，可能系抄写时补加，不会同上面的“日”合为“时”字。楚文字“时”一般“之”在“日”上⑤。
“保训”的“保”，看下面第3简“传保”，还是读“宝”为好。
第21字左从“水”，右从《说文》云“古文蒉”的“臾”，字下有合文号，应读为“溃水”，即“
水”。《书·顾命》“王乃洮頮水”，“頮”或作“”。
(2)号残简：第4字右侧中间只作一小横，近于“朕”字，与第3、10两简误为“
”有异。
第6字应释为“壹”，清华简屡见“懿”字，左旁都是这样的，其结构可参看金文“懿”字⑥。西周中期的师
鼎铭文有“孙子一
（甚）皇辟懿德”，《管子·霸形》有“今楚王之善寡人一甚矣”，简文“壹甚”也就是“一甚”。“一”或“壹”是强调语气的助词⑦。
(3)号简：第4字表面有磨损处，李守奎、李零教授以为“人”字，并对照(4)号简“小人”的“人”像手臂的一笔同样朝内弯曲⑧，此说很可能是对的。
第17字更为模糊，但看现存轮廓，释“
（恐）”尚无可疑。
(4)号简：第6字与(11)号简第10字是同样的字，只是此处字右旁上端“爪”形背反。这个字和常见“淫”字写法的差异，是“爪”与“壬”间有一横笔，尤其(4)号简此字好像从“
”。字以释“淫”为好，意为放恣，与“敬”相对。
“鬲（历）茅”似难理解为历山之草茅。下面“恐救（求）中”也有些不顺，尚待考虑。
(5)号简：“庶万姓”，参看《书·立政》“奄甸万姓”。春秋时秦公钟铭文有“万生（姓）是敕”，秦公簋作“迈（万）民是敕”，足知“万姓”意即“万民”。
(6)号简：第8字左旁细看是“言”，右半有学者以为是“屰”⑨，与上连读为“咸顺不逆”，自然很好，不过“屰”字中笔一般通下，此字不然，似还须进一步证明。
“兹（滋）备惟允”，“备”宜依《说文》训为慎。下(9)、(10)号简“祗备不懈”、“祗备毋懈”，可对照《书·康诰》“子弗祗服厥父事”。按《康诰》这句话，前人多训“服”为治⑩，是以“事”为其宾词。实际与《保训》对看，“服”也许正应读为训慎的“备”。
(7)号简：上海博物馆藏楚简《容成氏》云：“昔舜耕于历丘，陶于河滨，渔于雷泽，孝养父母，以善其亲，乃及邦子。尧闻之而美其行，尧于是乎为车十又五乘，以三从舜于畎亩之中。”此处舜“作三降之德”，“三降”疑即指尧的“三从”，意思是舜有德感动尧三次降从。
(8)号简：第4字释“叚（假）”，由于在其他清华简中找到“假路”于某地的文句而得证实。
第19字“
”释“追”，同于春秋时陈
簋、
儿钟等铭文(11)。读为“归”，与上“假”字相应。
河即古本《纪年》的河伯。殷墟卜辞商王所祀的“河”，有的常与王亥、上甲（微）合祭，而且常用辛日，显然是一历史人物；有的多与社、兄、岳等合祭，应该是一自然神。两者似应分开，不可混为一谈。
(9)号简：“成康”的“康”，与“唐（汤）”一样，是从“庚”声的字。孟蓬生研究员和李锐博士等说应视为通假(12)，是正确的。不过在商至西周的卜辞、铭文中，它们的区别是清楚的。
(11)号简：“日不足惟宿不羕（详）”，可参看《诗·天保》：“降尔遐福，维日不足”，郑玄笺：“天又下予女（汝）以广远之福，使天下溥蒙之，汲汲然如日且不足也。”《逸周书》好些篇有类似文句，例如：
《大开》：“戒后人其用汝谋，维宿不悉日不足。”
《酆保》：“戒后人复戒后人其用汝谋。”
《小开》：“后戒后戒，宿不悉日不足。”
《小开武》：“日正余不足。”
《寤儆》：“后戒，维宿。”
《文儆》：“后戒后戒，谋念勿择。”
最后一例的“勿择”，也就是《武穆》“余夙夜求之无射”的“无射”。《逸周书》这类文句多有
脱，有些甚至无法卒读，但不难看出是训诫文体的习用语。
下面仍尽量用通行字体写出《保训》篇文：
惟王五十年，不豫，王念日之多历，恐坠宝训，戊子，自水，己丑，昧［爽］……［王］若曰：“发，朕疾壹甚，恐不汝及训。昔前人传宝，必受之以詷，今朕疾允病，恐弗念终，汝以书受之。钦哉，勿淫！昔舜旧作小人，亲耕于历丘，恐求中，自稽厥志，不违于庶万姓之多欲。厥有施于上下远迩，迺易位迩稽，测阴阳之物，咸顺不逆。舜既得中，言不易实变名，身滋备惟允，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帝尧嘉之，用受厥绪。呜呼！发，祗之哉！昔微假中于河，以复有易，有易服厥罪，微无害，迺归中于河。微志弗忘，传贻子孙，至于成唐，祗备不懈，用受大命。呜呼！发，敬哉！朕闻兹不旧，命未有所延。今汝祗备毋懈，其有所由矣。不及尔身受大命，敬哉，勿淫！ 日不足，惟宿不详。
王国维先生说过：“古经多难读而《尚书》为最。”《保训》虽未必能列入《尚书》，仍然是非常不易释读的，希望在大家努力下能不断有所进益。
收稿日期：2009年7月7日
注释：
①《文物》2009年第6期封二。
②李学勤：《周文王遗言》，《光明日报》2009年4月13日；《论清华简〈保训〉的几个问题》，《文物》2009年第6期。
③刘国忠、陈颖飞：《清华简〈保训〉座谈会纪要》，《光明日报》2009年6月29日第12版。
④刘国忠、陈颖飞：《清华简〈保训〉座谈会纪要》。
⑤李守奎等：《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五）文字编》，北京，作家出版社，2007年，第663页。
⑥容庚：《金文编》，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704页。
⑦杨树达：《词诠》，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367页。
⑧刘国忠、陈颖飞：《清华简〈保训〉座谈会纪要》。
⑨刘国忠、陈颖飞：《清华简〈保训〉座谈会纪要》。
⑩杨筠如：《尚书覈诂》，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68页。
(11)容庚：《金文编》，第103页。
(12)刘国忠、陈颖飞：《清华简〈保训〉座谈会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