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文化碰撞的悲喜剧,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拉丁美洲论文,悲喜剧论文,文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从16世纪初起,一批批西班牙人闯入美洲,在各地以利剑和十字架进行残酷的征服和殖民活动,给土著印第安人带来了空前的痛苦、流血和破坏,并斩断了土著人的文明发展进程。在这场悲剧中,印第安人口大量减少,神庙被捣毁,金字塔被夷平,文化遗产或被洗劫一空,或被付之一炬,印第安文明遭到毁灭性打击。据研究,1492~1550年间,西欧殖民者在美洲的征服活动消灭了两种文化的最早接触点——加勒比各岛屿的印第安人。西欧殖民者还大量屠杀了中部墨西哥的印第安居民。在所述地区,1525年约有人口2500万,而到1605年下降为100多万人。在南美洲中部安第斯山区, 古代印加文化也遭到极大的摧残。在这一地区,1525年约有350~600万人,1561年降至150万人,而到1754年更降为60万人。〔1〕16世纪的文化冲突,16和17世纪采矿业中的奴隶制或“米塔”徭役制,以及17世纪大庄园的债务奴隶制,都是构成美洲印第安人口下降的重要原因。
然而,另一方面,在美洲殖民地化过程中,西班牙人为了巩固其政治统治和开发殖民地经济,他们把基本上是中世纪的物质和精神文化产品也输入新大陆。譬如,在物质方面,殖民者从欧洲带来了小麦、稻子、咖啡、柑桔、苹果、梨、桃、无花果、甘蔗等作物,也带来了马、牛、羊、猪等牲畜;从非洲带来了香蕉树、山药、珍珠鸡等。在精神方面,通过数百年的殖民地化过程,欧洲文明最古老的基础——希腊、罗马文化传统和基督教学说扩展到了美洲各地,并逐渐成为该地区的主体文化。为了让欧洲文化能一代代传下去,西欧殖民者在军事征服后不久,便在美洲建立起各种文化设施。由于基督教传播和殖民地政治经济发展的需要,欧洲式的高等教育首先在殖民地得到发展。从16世纪起,西属美洲在建立西班牙式的大教堂和修道院的同时,也创建了神学院及其他各类学院和大学。而在巴西,葡萄牙殖民者的后代可以进入耶稣会创办的学校和葡萄牙的科英布拉大学学习。
这一切使得美洲社会、文化出现了一个飞跃,并打破了它的长期封闭状态,而同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文化发展联系在一起,这在客观上无疑具有进步意义。因此,拉丁美洲文化形成的过程是一场历史的悲喜剧:两种文化经历了最初的激烈冲突之后,相互妥协、调和、适应,最终走上了融合的道路。这样,拉丁美洲逐步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杂交型文化——以移植而来的欧洲及基督教文化传统为主体,以美洲土著文化为次要成分的混合文化结构。它彻底打破了1492年之前美洲单一的土著文明模式,而由一系列新的文化要素构成,其种族、语言、宗教、生活方式等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型的种族结构
现代拉丁美洲的种族主要由各种混血种人(印欧混血种人、黑白混血种人、桑博人〔2〕等)、白种人、印第安人、黑人等构成。
第一,新种族——混血种人,产生于新、旧大陆的各个种族——欧洲人、美洲印第安人和非洲黑人——的结合与混血、文化变样与融合的进程中,主要包括巴西、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安的列斯群岛和中美洲的大部分居民,他们最早是在大庄园制和奴隶制下通过不同种族的混居和混血而产生的。据1976年估计,拉美的混血种人约有1.5亿人。 他们是由种族、文化和语言特点方面极不相同的各个种族混血而成的,是欧洲殖民统治的副产品。
为了供应欧洲市场和生产利润,白人、印第安人和黑人汇集于热带作物的大种植园或矿山中,尽管宗主国有血统论的传统,但这阻止不了种族间的混血。通过这种长期的混居过程,各殖民国家塑造了与其本土民族有着巨大差别的新种族。数百年来,美洲的基本种族集团——白人、印第安人和黑人生活在一个共同体内,虽然他们各自发挥着不同的社会作用,但是最终相互融合在一起。在各种族居民的交往中,出现了混合语,成为人们必不可少的交流工具。同时也出现了调和型的物质文化(例如,食物和服装),它是为适应新的生活方式而由作了调整的各种成分构成的。殖民地事业开始后几十年间,诞生并组合于种植园和矿山的混血种人,构成了拉美新种族的原生细胞。当他们在新大陆迅速成长之时,逐步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性,尔后创造了复杂的新文化,最终发展为重要的社会力量。
第二,白种人在由移居的欧洲人创建的现代美洲国家中,力图恢复类似欧洲的生活方式。他们按照其来源国的社会经济模式,努力经营谋生,在所在国的土地上推进欧洲式的更新过程。白人移民主要以近代工业技术和资本主义社会结构为其活动基础,积极参与国家的生产活动、社会政治和文化生活。其基本共同点是:具有相同的种族起源和同类文化,而这种文化又为后来的移民所吸收,并保持了下来。在由资产阶级民主和自治原则支配的社会中,白人移民一般都具有“平等主义”思想,而拒绝任何形式的专制制度,其生活方式和进取精神与处于工业化进程中的社会同步发展,表现出移民在物质和精神方面的现代性。
在美洲,美国、加拿大、乌拉圭和阿根廷是主要的白人移民国家。1976年,拉丁美洲的白人有1亿以上。 北美的殖民地模式具有以下特点:它建立在印第安人部落的领土上,而印第安人或被大量屠杀,或被隔离在“保留地”内建立自己的“新社会”。在南美洲拉普拉塔河地区,19世纪时土生白人统治阶级也曾驱赶和敌视土著人和混血种人,并让欧洲移民取而代之,因为他们认为在争取国家进步方面,欧洲人具有决定性才能。由此可见,现代阿根廷人和乌拉圭人的一部分是土生白人寡头推动的种族交替进程的产物。通过这种交替过程,该地区原先的基本居民——印欧混血种人(拉迪诺人和高卓人)被打垮,并为大量的欧洲移民所取代。
第三,土著民族是遭受欧洲殖民扩张强烈冲击的原美洲文明的幸存者。他们受到上述扩张的严重损害,但后来为构成现代民族社会而重新进行了种族的整合。虽然土著民族重新获得了政治独立,但是他们所处的社会环境已与过去完全不同了。实际上,他们已不可能恢复其原先的文化,因为其文化本身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并且他们还要努力适应各种客观条件。
在拉丁美洲,土著民族以墨西哥和危地马拉以及安第斯高原各国居民(玻利维亚、秘鲁和厄瓜多尔)为代表,前两国的土著人是阿兹特克和玛雅文明的幸存者;后者是印加文明的幸存者。1976年, 全洲约有3700万土著居民。
以土著居民为主要成分的国家,其基本问题是将其继承下来的、并经常出现对立的印欧两种文化传统整合到国家生活中。一方面,欧洲文化的贡献在于:各种技术工艺、制度和意识形态内容已渗入土著人的文化遗产中,但这是以土著人重新确定其生活方式和改变其价值观为代价的;另一方面,古代土著文化财富虽然遭受损害而收缩,但某些成分还是顽强地保持下来了,例如语言、社会组织形式、宗教信仰和价值观。此外,还有民间知识、独特的艺术风格等文化遗产,它们现今有时仍被作为确定民族特性的手段而得到发展。
语言的多样性
从墨西哥北部边界的格朗德河起到南美洲南端的麦哲伦海峡,绝大多数人都以伊比利亚语言即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为基础语言,但是同时还存在着美洲土著语言和非洲黑人语言的影响。尽管后者已残缺不全,但还是具有一定的使用价值。由于其语言的多样性,且语言结构尚不稳固,拉美某些国家为了巩固社会文化的基本一致性,在保持目前的语言框架的前提下,采取相应的措施使得语言结构趋于稳定。据70年代估计,西班牙语地区拥有近1.4亿人口,其中91%的人讲单一语言; 而葡萄牙语地区拥有近9000万居民,其中97%的人讲单一语言,可见在这两个地区绝大部分人都讲西班牙语或葡萄牙语。此外,在前一地区近4 %的人以美洲印第安语为其单一语言;在后一地区近 0.7%的人只讲土著语言。在西班牙语地区,还有约3 %的居民操两种语言——印第安语和西班牙语;在葡萄牙语地区,只有极少数人讲双语——印第安语和葡萄牙语。〔3〕
美洲的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都具有广泛而明显的语言学上的一致性,其中近期出现的方言不多,语言的地区差别不大,其语言差别并不妨碍各地区操同一语言者之间的交流。由于它们已成为群众交流的手段,扫盲成果显著,文学、科学或其他性质的书面著述日益增多,这一切加速了语言的统一性。然而,美洲的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均吸收了不少印第安语言成分,在词汇、语音、语法方面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如今拉丁美洲还存在多种混合语即克里奥尔语,但每一种混合语都具有一种主要语言的特点。在美洲,特别是在墨西哥湾和加勒比地区,逐渐形成了具有本地特色的法语、英语和西班牙语的变种。在美国的圣路易斯安那,目前流行三种法语的变种。
在安的列斯群岛,有一些以法语为基础的克里奥尔语,它们之间可以互相理解,甚至同美国的圣路易斯安那的法语也可进行交流。其中最有名的海地法语是海地居民所讲的母语。其他几种克里奥尔法语通行于小安的列斯群岛。在受法国影响的上述地区,都存在法语的地方变种,其情况与海地法语相似。此外,在加勒比地区还存在数种以英语为基础的混合语。
富有美洲特色的基督教
在美洲殖民地化过程中,基督教会从一开始就依靠利剑与十字架在神学领域占据了统治地位。但是它并未达到彻底消灭土著宗教的目的,因为经过最初的两种文化、两种宗教的冲突之后,印第安人通过各种手段保存了其宗教的某些成分,而基督教传教士为了迅速推进传播教义的活动,在保持基督教的基本原则不变的前提下,也采取灵活的态度,将土著宗教的残余部分融入基督教的总结构中,这样就产生了富有美洲特色的基督教形式。
在上帝之母的偶像崇拜方面,墨西哥圣母瓜达卢佩崇拜的出现和发展,便是基督教与土著宗教成分相融合的典型一例。同时她对于墨西哥民族的形成也起着明显的凝聚和促进作用。殖民地时期,墨西哥城附近的特佩雅克圣殿是按照土著人的长期传统建造的。特佩雅克原是印第安人的圣殿山,其上曾建有印第安人庙宇,以供奉众神之母——托南琴(Tonatxin,印第安语意为“我们的母亲”)。但后来西班牙人把这位女神解释为“贞女”。1531年西班牙人就在此地建造了一座庙宇,以供奉西班牙的瓜达卢佩女神半身像,因为传说她在此地三次显灵。实际上,瓜达卢佩是西班牙牧主公会的保护神,而第一批西班牙征服者就借助神话传说把这个女神偶像传播到了墨西哥,并确立了对她的崇拜。从17世纪初起,墨西哥城市政会和耶稣会教士掀起了崇拜瓜达卢佩圣母的高潮。为了使印第安人更易于接受这一信仰,传教士从一开始就把瓜达卢佩改名为“托南琴”,同时也把她叫做“嫩玉米女神”,很快被印第安人所接受。这样,墨西哥各民族对瓜达卢佩圣母的崇拜经久不衰。1810年独立战争爆发时,在多洛雷斯,伊达尔戈神父就曾高举瓜达卢佩圣母像,号召人民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至今,每年12月12日在墨西哥城的特佩雅克山举行盛大的瓜达卢佩圣母节。11日夜在圣殿前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朝圣者,他们瞻仰圣母像,献祭品。到次日,盛装的朝圣者载歌载舞,举行庆祝活动,表达对圣母的崇拜。墨西哥的瓜达卢佩圣母节,实际上是基督教与土著宗教崇拜相融合的产物。
两个种族、两种文化和两种宗教的协调与融合,使墨西哥在民间节日和习俗方面出现了以下三种情况:(1 )部分民间节日是基督教与土著宗教的某些成分相融合的结果,其主要特点是:根据土著宗教礼仪历法确定基督教节日的日期,并尽可能地把欧洲人的习俗与美洲印第安人的传统结合在一起,从而产生了独特的民间节日,如墨西哥的亡人节;(2)一些节日基本上继承了基督教传统,如主显节;(3)在基督教的影响下,产生了欧洲所没有的、独特的墨西哥民间节日,如客店节。在墨西哥,基督教的许多节日反映了阿兹特克人通过历法确定的古老礼仪和祭祀。阿兹特克历法的第十四个月期间,或格里历11月初,古时的印第安人须携带食物、松木柴和箭支到亲人的坟墓边举行悼念活动。而到殖民地时期,基督教传教士鼓励印第安人将其亡人节仪式与基督教的亡人纪念结合在一起,这样就形成了墨西哥风格的亡人节。在现代墨西哥的每年11月2日亡人节期间,人们仍按照传统习俗祭奠亡人。节日前夕,商店里摆满了骷髅状的玩具、糕点和糖果。在一些家庭里,人们用鲜花、传统食物布置成美丽的祭坛,在门口还制成真人大小的骷髅欢迎宾客。11月2日人们手拿扫帚、鲜花、食品和吉他来到墓地。扫墓后, 人们就在墓地野餐、弹唱。在墨西哥城东南的米斯基克村镇,在亡人节之夜,每块墓碑前都点着几支蜡烛。万点烛光、林立的十字架和芳香的鲜花与金秋夜空的星光交织成美丽的夜景。由此看来,现代墨西哥的亡人节是印欧文化交融的产物,亡人节的欢快气氛体现了印第安人对死亡持有独特的乐观主义态度。
综上所述,新大陆的混合型文化形成的过程是一幕历史的悲喜剧:印、欧两种文化经历了最初的激烈冲突之后,逐渐走上了相互调和、妥协与融合的道路。正如一位墨西哥学者所指出的,无论是土著文化还是欧洲文化,在新大陆都有它们的历史功勋。
注释:
〔1〕参见〔墨〕斯坦利·S·斯特因、巴瓦拉·H ·斯特因:《拉丁美洲的殖民地遗产》,墨西哥,21世纪出版社,1984年,第40页。
〔2〕桑博人为印第安人和黑人的混血后裔。
〔3〕参见〔墨〕安东尼奥·奥亚伊斯:《语言的多样性》, 载《文学中的拉丁美洲》,墨西哥,21世纪出版社,1980年,第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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