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五代徽州的北方移民与经济开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徽州论文,经济开发论文,移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42/2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2435(2006)06-0687-05
徽州历史上发生过三次大规模的移民，史言以“晋宋两南渡及唐末避黄巢之乱，此三朝为最盛。”[1]卷一《與地志·风土》唐末五代进入徽州的北方移民人数甚多，吴松弟说在江南仅次于苏、升、杭三州，排名居第四位，[2]移民来源地广泛，在中国其他地区也是极为罕见。对此，除吴松弟、赵华富、斯波义信的研究比较深入外，一般均停留在概况的叙述上①。本文从方志家谱中搜寻资料，将吴松弟关于唐末徽州移民的考察具体化，并涉及经济开发。
唐末徽州（按时称歙州）移民，最早见于记载是咸通七年(866)的孙万登。《休宁名族志》云：“孙万登，本山东青州人。唐咸通五年任金吾上将军，同嶺南道节度使康承训领师平蛮。七年凱还，道经海宁，爱风土之胜，遂家黎阳乡之唐田而世居焉。”[3]卷二十《民族》据说，黎阳在屯溪崛起前为皖南商业重镇，有“唐宋黎阳，明清屯溪”之称。孙万登家族占据地利，发展势头不错。“今坑口、草市、野山、阳湖、溪东、梅林、栈山、浯田、高桥、黄村、汉口皆出此派。”[4]以后因避黄巢农民军的兵锋，迁入徽州渐多。广明元年(880)，陈禧、金博道家族溯新安江西上，从浙江桐庐进入休宁。同年，吕从庆、吕从善兄弟从金陵迁往歙县堨田。六朝老牌士族豫章罗氏也从江西迁居歙县呈坎。吕从庆在风尘仆仆的流亡途中写有《避乱》一诗，诗云：
海内风光半血污，杀人声过侣樵苏。
一身驱路忙如蚁，八口无家散若乌。
栗里无纵空怅望，桃源有梦失招呼。
饥来野店供飱饭，敢怨匙前脱粟粗。
吕从庆又有《行次歙州寓之》一诗，诗云：
乍入新安境，溪山觉可褒。
赁房安食具，扫榻印行绦。
明识离乡贱，强言避世高。
君听塗上客，多半说弓刀。②
这些诗篇，生动描绘了移民仓皇驱路、饥不择食的困窘，移民们付出离乡背井的代价，是为了寻找可以“避世”的桃花源。
唐末，池州人张蠙写有《途次绩溪先寄陈明府》一诗，诗云：“入境风烟好，幽人不易传。新居多是客，旧隐半成仙。山断云冲骑，溪长柳拂船。”[5]我们推测此诗作于乾符、广明年间。因为张蠙是乾宁二年(895)的登科进士，后终老于蜀。史言张蠙登第前，留滞长安，久困名场约十五年。总之，从“新居多是客”诗句来看，移民进入徽州是有一定规模的。
现参考《新安名族志》等多种资料，制成“唐末五代徽州六县移民表”（表1）。有的家族在徽州仅作短暂逗留，黄巢乱后即“散之傍郡”，不在统计范围。
表1遗漏之处在所难免，但也可以看出其中大势，迁入歙县10例，休宁16例，绩溪2例，黟县4例，祁门8例，婺源12例，总计52例。若再细究，歙县10例之中，西乡2例、北乡3例、黄墩3例、南乡2例；休宁16例，县城4例，邑西1例，邑东北1例，西南方向10例；祁门8例，县城1例，西乡3例，南乡4例；婺源12例，县城2例，西乡3例，东乡4例，北乡3例。
徽州的歙县、休宁开发较早，尤其是歙县地平土沃的西乡丰乐水一带。[6]唐末迁入此处的有2例。堨田位于西乡的核心区，大概由于生存空间窄小，容易与土著利益冲突。吕从庆不久迁去旌德，吕氏兄弟迁出一家。呈坎位于西乡边缘区，地旷人稀。“歙之呈坎，有田可耕，有水可渔，脉祖黄山，五星朝拱，可开百世不行之族。”[7]罗氏兄弟携族定居当时空荒之地的呈坎，宋以后发展成前罗、后罗两支，宗族兴旺，也许是沾染黄山的灵气吧。歙县北乡沙溪，唐初沿富资水建有沙溪渡，为西乡、北乡往来要津。“唐时村南田畴开垦无多……我族（凌姓）于唐光启间，相形势，兴水利，于小溪上流今郝村三坂桥地，筑堰濬渠，名曰皇呈，云者因皇富社之名而连及之荣君赐也。后五代南唐时，徐姓卜居朱吴村，因与共业，立有分水界石，至今犹在。”[8]卷二《水利》说明南唐时北方移民徐氏定居沙溪附近，与土著“共业”即共同开发的情况。
表1 唐末五代徽州六县移民表（860-975年）
始迁祖
迁徙时间 移出地
今省
移入地 材料出处
许儒 唐末(1) 雍州 陕西 歙县许村 新安志／6
徐攡 五代北方歙县徐村 名族志／610(2)
江仲容五代宣城 安徽 歙县岑山(3) 名族志／525
吕从善唐末金陵 江苏 歙县堨田 丰溪存稿
罗文昌五代豫章 江西 歙县呈坎 名族志／549
江郑 唐末北方歙县黄墩 名族志／522
毕师远唐末偃师 河南 歙县黄墩 名族志／624
盛
唐末汝南 河南 歙县黄墩 祁门氏族考(4)
王希羽唐末宣州 安徽 歙县王村 岩镇志草·元集
项绍 五代淳安 浙江 歙县小溪 名族志／543
葛晋 唐末句容 江苏 绩溪杨溪 名族志／705
周垚 五代庐州 安徽 绩溪周坑 名族志／497
夏元康唐末会稽 浙江 休宁南门 道光休宁县志／20(5)
叶尚或五代湖州 浙江 休宁县城 新安志补／7(6)
刘依仁唐末彭城 江苏 休宁县城 名族志／548
金尚八唐末京兆 陕西 休宁县城 新安志／7
赵思 唐末陇西 甘肃 休宁龙泉 东山存稿附赵汸行状
曹尚贤唐末青州 山东 休宁曹村 名族志／565
陈禧 唐末桐庐 浙江 休宁陈村 定宇集／15
金博道唐末桐庐 浙江 休宁汪溪 定宇集／2
张君宁唐末杭州 浙江 休宁抗溪 名族志／337
吴裕 唐末苏州 江苏 休宁太溪 名族志395
吴妪 唐末鄱阳 江西 休宁江潭 名族志／392
吴宗 唐末饶州 江西 休宁长丰 名族志395
朱春 唐末沛国 江苏 休宁首村 洺水集／11
姚
唐末？陕西 休宁小贺 道光休宁县志／20
孙万登唐末青州 山东 休宁黎阳 名族志／485
戴安 五代袁州 江西 休宁隆阜 戴氏家谱／1085右(7)
孙师睦唐末扬州 江苏 黟县北街 新安志／6
卢玄 唐末太平 安徽 黟县庐村 黟北卢氏族谱／1069右
舒德舆唐末庐江 安徽 黟县屏山 舒氏统宗谱图／84
江卓 唐末? 北方 黟县江村 黟县·济阳江氏宗谱卷首
周继忠五代道州 湖南 祁门县城 周氏宗谱／351左
王壁 唐末杭州 浙江 祁门苦竹港名族志／588
廖嵩 唐末闽福建 祁门鸟门 名族志／631
倪康民(8) 唐末黄山祁门伊坑 祁门倪氏族谱／500左
康新 唐末会稽 浙江 祁门康村 祁门氏族考
胡宅 唐末黄墩祁门贵溪 名族志／308
谢铨 五代金陵 江苏 祁门南乡 十国春秋／421(9)
李德鹏五代黄墩祁门孚溪 名族志／362
朱瑰 唐末黄墩婺源县城 名族志／442
周口 唐末黄墩婺源县城 名族志／493
潘逢辰唐末三山 福建 婺源桃溪(10) 名族志／640
张彻 唐末吴郡 江苏 婺源甲路 星源甲道张氏宗谱／2(11)
李德鸾五代黄墩婺源严田 名族志／361
江洪 唐末金陵 江苏 婺源谢坑 名族志／533
胡学 唐末黄墩婺源清华 名族志／300
胡昌翼唐末？北方 婺源考水 名族志／303
王希翔唐末宣州 安徽 婺源武口 名族志／580
江董 唐末黄墩婺源旃坑(12) 新安肖江大统宗谱／158右
游愆 五代青州 山东 婺源济溪 济溪游氏宗谱／853
何溥 五代颖阴 河南 婺源尚田源名族志／670
说明：(1)本文界定的唐末上限指咸通元年(860)，五代下限是宋灭南唐的开宝八年(975)。(2)新安名族志简称名族志，黄山书社2004年版，／号后为页数。(3)岑山与今歙县东南15里的岑山同名，但此处岑山在邑北十里，疑为古地名。(4)祁门县志氏族考一卷，民国三十三年排印本。(5)新安志、定宇集等古籍，／号后为卷数。(6)方信著，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抄本。(7)所引家谱，见上海图书馆馆藏家谱提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号后为页数。(8)倪氏先世为河北藁城人，安史乱后南迁黄山，至孙康民又迁祁门西乡。见光绪《祁门倪氏族谱建本堂重修支谱序》。(9)十国春秋，中华书局1983年版，／号后为页数。(10)闽之三山即福建福州别称。桃溪即坑头村，村民多姓潘，今属婺源中云镇。(11)安徽师范大学皖南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家谱复印本。(12)旃坑即占坑，今属婺源江湾镇。
迁入休宁邑西1例，是陇西赵氏一支。值得注意是邑西15公里的齐云山也有流民集团的安营扎寨。这些被称为“寇”的老百姓虽然没有资格收入《新安名族志》，但是他们的活动还是记载下来。明人鲁点《齐云山志》卷一《山水·独耸岩》：“宫西，高三百仞，周十五里，有洞深邃，可容数百人。峰顶有池，深莫测，常有金鲤出现。唐末宋初时有寇结寨团粮于上，玄帝降神火烧毁，诸寇潜遁灭迹，至今焦米犹存”。迁入休宁西南方向率水流域的移民计10例，占休宁移民数的62.5%，值得探究。唐代率水流域尚是“山洞幽深、溪滩险峻”的半开发地区。率水横贯休宁西南部分，全长148.2公里，是新安江最大的支流。溪口以上为率水上游，两岸山势陡峭，河谷窄深，仅通竹筏。移民家族有张君宁、李德鹏、吴妪、吴裕等。溪口至月潭一段为率水中游、地势相对平展，移民家族有陈禧、朱春等。月潭以下至屯溪为下游，两岸多为低山丘陵，颇具平阜之河气象。迁入家庭有姚等。陈氏迁徽始祖陈禧，“唐僖宗时避广明之乱，自桐庐郡泝流而上，至新安郡休宁之西，曰藤溪里。爱其溪山之清奇，因家焉。其后子孙益蕃，一村无二姓。故人称是村曰陈村。府君之始迁也，泛宅浮家，托于渔钓，积德敦义，乡称善人。没葬于县之南地曰鬲山，岁益久，一方之民神之，乃创庙墓傍，尸而祝之。凡水旱必祷焉。东作不祀府君不敢兴，西成不祀府君不敢食。……若府君生无位于时，讫为烟波之钓叟，没乃神于后，永为树艺之田祖，其亦灵异也已。”[9]卷 十一《陈氏谱略》陈禧仅是一介布衣，死后得于建庙祭祀，“永为树艺之田祖”，显然在传播农业生产技术方面做出了贡献。据方志记载，陈禧庙明代犹存，反映出他在休宁南乡的久远影响。此外，黄墩程氏在程沄（忠壮公十四世孙）领导下，分迁休宁东南，一批分布在率水支流颜公溪方向，一批分布于新安江支流汊水方向，建立了宗族定居点。[10]卷十《程用之墓志铭》今天的会里、山斗、汉口等程姓村庄就是当时创建的。五城、龙湾一带地势开阔，水利条件良好。程氏从黄墩老基地迁入新的发展空间，参加了率水流域的开发。
光绪《婺源县志》卷三《疆域·风俗》说：“婺居徽饶间，山多田少。西南稍广衍，东北则多依大山之麓。”唐末移民多迁居东北山区，据上表统计，达到7例，占迁婺移民的58.3%。例如，婺源旃坑，在邑东七十里。自江董携子迁入，婺源之肖江，分别在江湾、旃源和龙尾，发展为巨族。《读史方舆纪要》卷二十八《徽州府·婺源县》芙蓉嶺：“宋初驿道，由县东百里中平寨，经大畈达休宁之黄茅，沿涧曲折，谷水暴发，则桥道皆坏。”这条驿道显然是方便移民出入以及开发东北山区而修筑。迁入婺源西乡计3例，甲路、严田、桃溪均位于西乡边缘地带。《星源甲道张氏宗谱》卷二《宋天圣癸亥（1023年）序》云：“新安号黄山，故衣冠家争奔趋之，而我张氏亦自吴郡而避地簧墩，散乱既平，迁徙四出，就其宽阔之野、凋弊之乡以定厥居焉。我始祖大三公讳彻遂卜居婺源之甲道。”光绪《婺源县志》卷四十一《人物志·寓贤》：“张彻，字克明，浙西人。黄巢之乱，避地歙之黄墩。巢平，卜居本邑甲道，专务种植，遂致素封。乐善好施，积而能散。”可见张彻不仅以开发经营致富，而且以儒家伦理体恤民艰。可以想见，许多张彻类型的移民家族，他们利用山麓的山塘，溪流的水源，小规模地、分散地进行农业开发。如果累加起来，其土地开发的总量也不容小觑。
唐末以来，皖南发生多次战争，流寓境内的北方军人特别多。据记载，进入婺源的军人数目不少。《新安文献志》卷十八《婺源茶院朱氏世谱后序》：“唐天祐中，陶雅为歙州刺史，初克婺源，乃命吾祖领兵三千戌之，是为制置茶院。府君卒，葬连同，子孙因家焉”。道光《婺源县志》卷二《疆域志·沿革》：“南唐昇元二年，以刘津为都制置使，巡辖婺源、浮梁、德兴、祁门四县，筑新城于西湖。时津领关西卒1500人来镇，荒残之余，召募流徙，与其众杂耕，分诸校置营屯田五溪，曰武溪香田、思溪大田、潋溪车田、浮溪言田、古溪丰田，他如杨田、梅田、长田、罗田、冲田、仰田，凡以田名者，皆屯田之处。当时宇宙分裂，关西之卒既不得归，久留耕戌，许以见耕为永业，毋分兵民。”道光《婺源县志》卷三十八《冢墓》：“制置刘津墓。县治后山，有集福祠。城西之刘是其后也。”可知朱熹的祖先朱瑰领兵三千驻防婺源，朱瑰官制置茶院，使人联想婺源一地，“茶货实多。”其后，刘津又率关西军人1500人进入，并且“召募流徙”，又吸收了一批下层移民。“久留耕戌”云云，说明这些军人戌卒均转化为乡居农民，为当地开发提供了劳动人手。此中情形，颇像19世纪同光之际，湘军勇丁安插皖南，他们开垦自食，安居乐业，“几忘其为湖南人矣”。
迁入祁门南乡的移民计4例，其中之一的谢铨，仕南唐银青光禄大夫、金吾大将军，号称“金吾谢氏”。今祁门县乔山乡，位于祁门县城南面10公里，相传为谢铨之孙乔山居地得名。乔山村坐落于地势宽平、水流环绕的山间盆地，尚保存南唐建筑单孔石拱桥三座遗址，透露出移民在此修桥筑路、经营开发的情景。
嘉庆《绩溪县志》卷十二《杂志·拾遗》：“宋职方葛琳，扬溪人（按即杨溪，杨、扬古通用），与王荆公（王安石）相好。王尝语葛曰：仙乡产何佳品。葛曰：惟香白粲为佳。后荆公持节过焉。”东晋南朝以来，经过早期开发，徽州盛产一种早熟籼稻——桃花米，特征是谷粒微红，米粒正白，为饭香软。现在，唐末移民葛氏在迁入地杨溪生产出“香白粲”的上等白米，可能是米质粘性较强的粳稻。这条材料所说的虽是北宋仁宗时事③，但水稻优良品种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至少南唐时期即已出现，当无疑问。
北来移民不仅促进了徽州农业的开发，还带动了徽州工商业的发展。“文房四宝”制造业发轫于唐五代，最典型的例子是来自河北易州的奚超父子，利用黄山优质古松，创制出松烟佳墨。又，歙砚坚劲发墨，经过南唐二主的提倡，名满天下。今歙县博物馆藏插手“风”字形歙砚，五代时期制作，为歙砚早期珍品。此砚是否为唐末移民所制，姑存之待考。
李肇在《唐国史补》中列举全国名酒产地11处，没有提到江南偏僻远郡的歙州。晚唐时酒禁松弛，恰在此时歙县出现了贡奉朝廷的地方性名酒，推测与移民相关。《沙溪集略》卷四《文行》云：“唐朝凌荣禄字子贵……一日遇异人于溪上，邀至家，以酒待之。异人欣然，授以酒方，指地凿井曰：汲此水，依方造之，其味自佳，使公与公之子孙富盛千万载，而名犹存焉。试之，果验。忆此异人乃吕仙也。唐光启元年以方进，蒙赐金帛而归。”《新安名族志》后卷《凌》：“歙县沙溪，在邑北十里，歙州判安之十世孙曰荣禄，得异人授以酒方甚佳，光启初进于朝，赐金帛归，遂名里社为‘皇富’”。我们认为，不论是异人，抑或是仙人，总之不是本地人。正确地解释是外来酿酒高手向当地传授了先进酿酒技术。相传吕洞宾四海为家，常混迹酒肆，有“水化成酒”的传说。[11]卷二《水化成酒》凌氏家族作坊假托吕仙酒方，进贡朝廷以获得政府承认，似乎是营求利润的商业广告行为。
马令《南唐书》卷二十一《党与传》：“冯延己，字中正，广陵人也，父令頵，事本郡为军吏，烈祖署为歙州盐铁院判官”。我们知道，盐铁院系征收商税机构。《吴地记》说唐代苏州“管县七，乡一百九十四，户一十四万三千二百六十一，两税茶盐酒等钱六十九万二千八百八十五贯七十六文。”徽州的税收当然不及江南最富实的苏州，但税收还是有的。南唐设立盐铁院，即为了征税。尤其像祁门、婺源这样全国首屈一指的产茶大县，“敦煌出土的《茶酒论》中也说‘浮梁歙州（茶），万国来求’。”[12]茶叶的通过税和交易税一定可观。实际上，歙州在唐人眼中被视为“富州”，主要是靠祁门、婺源两县之茶。
唐代歙州“地杂瓯骆，号为难理”[13]。“吾歙在唐时，人尚视为畏途，卢仝所谓‘千灾百怪天南道，猩猩鹦鹉皆人言’也”[14]。但在动荡时代，“士大夫挂冠远引，入山唯恐不深，各就所居，自成村落，一姓相传至千百年而不易，非故为畛域，盖山川形势使然”。[15]卷首据学者研究，徽州古村落大多是移民形成的，晋唐时期为徽州古村落的创建期。播迁所至，荆棘初开，人皆古质，俗尚真淳，其卜筑山村，殆有人世桃源境界。[16]东晋咸康三年(337)，胡焱从青州迁至绩溪龙川，发现这里“东耸龙峰，西峙鸡冠，南则天马奔腾而上，北则长溪蜿蜒而来”，遂携族定居，开启了龙川胡氏一脉。杨吴天祚二年(936)，项绍爱歙南小溪山川灵秀，于是建村定居。小溪村居住区背靠五峰，面临桂溪，山形似龙，水流三曲，故人称小溪村是一个聚宝盆，至少可以说，徽州古村落“枕山、环水、面屏”的空间布局，包含了唐末移民的影响。
总之，唐末五代是徽州从一个相对落后的边缘地区发展成为一个重要地方经济区域的转折时期。农业方面的开发向广度和深度进军，大批山间盆地开发出来，移民初至并创建了古村落。手工业方面在文具业上专业化制造优势产品，形成了地方经济特色。商税的征收，亦折射出商品经济的进步。人口增加，从唐元和年间（806-820年）的16754户增长为宋初（970年）的51763户。州县等级上升，北宋元丰三年(1080)歙州六县，其中五个望县，一个紧县，按照赤畿望紧上中下的标准，远超当时的沿江芜湖（时为中县）。有人说，南唐是江南地区社会发展的黄金时期之一，徽州堪称南唐的经济特区。[17]确实，唐五代是江南偏远地区及相对滞后地区发展的重要时期。比如明州（今宁波市），唐太和年间（827-835年）修筑的它山堰，对宁波地区的开发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吴越时期，宁波又得到海外交通与贸易的助益，发展迅速。温州西部山区，唐代进行了初步开发。“及唐末之乱，赋烦役重，民不堪命，流亡入山者愈多，则百落千村皆武陵之桃源矣。时藩镇从衡强辟朝官为佐，于是闽越有志之士挈家人入山，请于刺史，烈山导泉垦田，均赋定界立户，始有义翔乡五都十二里，归仁乡三都六里之目”。[18]可见，温州山区与皖南山区经历着同样的历史开发趋势。经济增长可能受不止一个因素的推动，交通的发展、地域分工的加强、劳动的密集都会促进经济的发展。但在唐末徽州，主要依赖于移民的推动，移民推动了徽州山区农业的开发，促进了社会活力与新因素的形成。
收稿日期：2006-04-23
注释：
①唐力行认为，唐末五代迁徽定居的有24族，其中近20族在唐末迁至，见其著《明清以来徽州区域社会经济研究》，安徽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74页，而关于此阶段迁徽的移民家族数字，唐氏似未详考。
②吕从庆：《丰溪存稿》，四库全书存目本。按：吕从庆《丰溪存稿》虽有伪书嫌疑，但歙县吕氏是唐末移民，旌德吕氏从歙县迁出，应无疑问。
③方信：《新安志补》卷三《监司志补》：“宋王安石，临川人，仁宗时提刑江东，行部过绩溪、祁门，并有题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