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身份背后的悲伤:“贝奥武夫”中Glandale母子的秘密生活_英语论文

妖孽身份背后的旷世悲情——《贝奥武甫》中格兰代尔母子的隐秘身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妖孽论文,母子论文,隐秘论文,身世论文,悲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很多著名的《贝奥武甫》研究者都在这部作品的批评历史中留下了词源考证的印记,尤其是长于传递历史文化信息的古日耳曼社会的传统人名,更是得到了不同时期学者的特别眷顾。这方面的大量文献表明,尽管学界对诸如贝奥武甫、格兰代尔这样的重要名字所涵盖的语义存有不少争议,但是,大家的探究热情却没有因为这些几乎无法化解的争议而降低。就拿格兰代尔这个名字来说,一般认为,在古英语中,甚至在由古日耳曼语(Proto-Germanic)衍生出来的古英语的其他姊妹语言(languages)或方言(dialects)中,均没有相应的同源词(cognates)提供与这个名字相关的充分的词源线索可以帮助我们准确地读出“Grendel”所传递的大致意思。斯坦利(E.G.Stanley)在他的讨论中虽未彻底排除解析其词源的可能,他的工作所预示的研究前景,与其他学者的相比其实也并不乐观。斯坦利的讨论主要基于他的三个基本判断:其一,“Grendel”这个名字源于一个单一的词汇词(lexical word),这与由两个词汇词组成的名字,比如“Beowulf”(beo+wulf),情况不同;其二,《贝奥武甫》成书年代接近中古英语(Middle English)时期,其誊写者和阅读者已开始使用部分中古英语词汇,且对维京时代(Viking Age)及其语言文化并不陌生;其三,《贝奥武甫》的誊写者及其阅读者均为有读写能力的僧侣、修士或某些有教养的世俗贵族。第一种情况自不必说,后两种情况则使斯坦利引申出如下可能:首先,由于《贝奥武甫》以书写形式广泛流传于古英语(Old English)时期与中古英语时期相交的年代,中古英语时期广泛使用的部分词汇在古英语口语中已间或出现,此类词汇虽尚未被古英语书写者频繁采用,但这并不排除它们已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于主流语言表达的可能。其次,随着维京人的袭扰,北欧文化再一次进入盎格鲁撒克逊社会,他们所使用的部分古北欧语词汇也随着文化的侵蚀逐步进入盎格鲁撒克逊人使用的古英语。再次,流行于中世纪的拉丁语在这个时期仍在欧洲文化生活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并对盎格鲁撒克逊人使用的古英语继续产生着显著的影响,而盎格鲁撒克逊社会最有知识的莫过于僧侣阶层,他们在撰写或誊写书目时频繁使用拉丁词汇或源自拉丁语的相关古英语词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斯坦利就是根据他的这些判断,以及“Grendel”前后两个辅音组合,即“gr-”和“-nd”,为这个名字的词义罗列出两组据说有可能提供某种词源帮助、同时又符合格兰代尔习性与栖息地环境的词汇。第一组为与第二种情形有关的中古英语和古北欧语词汇,如中古英语形容词“gryndel”(凶猛的),古北欧语名词“grand”(邪恶),“grindill”(风暴),“grenja”(咆哮),“grandi”(沙洲)等。第二组则集中在相关拉丁词汇及古英语词汇,如拉丁语形容词“grandis”(巨大的),古英语动词“grindan”(碾压,摧毁),“grennian”(咬牙切齿)等。当然,斯坦利对这些词与“Grendel”是不是同源词这一问题,基本上持否定态度,用他的话说,格兰代尔这个词源不详、意义模糊的名字,与这个特殊角色向来不用语言交流的情形一样,也没有什么“交流”(uncommunicative)功能。①这个无解的名字与无名母妖在整体叙事上很像是一个刻意安排的逻辑呼应。当然,在名字拥有重要功能的盎格鲁撒克逊史诗的特殊语境里,如果格兰代尔的名字并无其语境赋予它的典型信息传递功能,斯坦利随后对《贝奥武甫》魔怪情节的分析从整体上看当更合乎逻辑。不过,与此相关的事实或许不像斯坦利关于格兰代尔其名的分析所提示的那么简单。

       破解格兰代尔名字之谜,是较准确地把握全诗脉络的关键所在,对完整解读《贝奥武甫》中的格兰代尔,甚至其生母这个角色,具有重要意义。不过,我们面对这个问题时备选的解决途径却几乎是零。从方法上看,唯一可行之路或许是依据历史材料,重新勘定“Grendel”的内在词界,将其理解为由两个在古英语时期既已存在的词汇词融合而成的一个复合词(compound word)。直观上,这两个词当是“gren”和“del”——其词形接近现代英语的“green”和“dale”二字——粘合后的复合词意即“绿潭”。我们或可暂时不去顾及这一特殊组合所表达的意思,单从技术层面观察,这种组合形式也完全符合古英语诗歌的修辞规范。两个独立词干合二为一,以其因二者合并而形成的隐喻来描述某物或者某人,在古英语诗歌中这种笔法被称作“套喻”(kenning),是古日耳曼诗歌中常用的传统修辞手段,比如,“goldwine”(金友,1171)意即“国王”,“banhus”(骨屋,2508)意即“躯体”,“hronrade”(鲸道,10)意即“海洋”等。

       要理清“gren-”和“-del”有无可能是组成“Grendel”的两个独立词干,或者说,“Grendel”在词汇形态上是不是一个“复合词”,首先必须考虑清楚在这部史诗经口耳相传而逐渐成形的年代,或在修士们将其反复整理后誊写成书的过程中,这两个单词是否存在,更确切地说,它们是否早已存在于古英语常用语汇之中。将两个必须考察的词素加以比较,后者的来龙去脉当更容易梳理。公元9世纪末,西萨克斯王阿尔弗雷德(Alfred)亲自用古英语编译了5世纪初叶的神学家奥罗西乌斯(Orosius)因受奥古斯丁(Augustine de Nippo)之托而撰写的世界史(Historiarum adversus paganos libri VII)。在译文中的第一章,有这样一个古英语短语“in deop dalu”(坠入深潭),其中的“dalu”即古英语中性名词“d

l”的复数形式,意思是“溪谷”,“水潭”或“深渊”。而“-del”当是与前一词干合用时因不是重读音节而被弱化后“d

l”的变体。另外,古斯堪的纳维亚语(Old Norse)和古弗里斯兰语(Old Frisian)均有同源词“dalr”和“del”,词义为“低地”,“水潭”等,两者可分别作为“del”存在于古英语中的有力佐证。英语演变的历史告诉我们,“d

l”在古英语中的发音为[d

l],但在北方方言中,由于受古斯堪的纳维亚语的影响,“d

l”多仿照其同源词阳性名词“dalr”读为[dα:l],即依照古英语阳性名词的发音方法,将原来的[

]读为长元音,该词也随着发音的变化经常被拼写为“dal”。后经过公元14、15世纪的英语长元音大音变(Great Vowel Shift),[α:]变为[e:],此长元音在英国中部方言中又经历了双元音化,变为[ei],由于近代英语单词拼写规则的类推,又在原来的词上缀以不发音的词尾e,这样,古英语“d

l”便演变成了今天的“dale”。以上细节大致可以帮助我们认定“Grendel”后面的三个字母是有可能作为独立词干与其他词素搭配组成复合词的。

       至此,我们的难题集中在了“Grendel”前面的四个字母即“gren-”之上。由于古英语早期文献中没有留下这四个字母作为一个独立词而被使用的痕迹,我们不得不首先要搞清楚,这四个字母所指向的“grene”是否于公元9世纪前后就已经从北欧其他古日耳曼衍生语言中借入古英语,并已成为该语言的常用词汇。关于这一点,研究者们似乎从来没有建立起基于现有文献的十足把握,这或许是多数研究者在讨论这一话题时态度总是趋于保守的重要原因。笔者认为,根据现有资料,尽管我们一时无法彻底摆脱《贝奥武甫》研究中的这一不大不小的疑念,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摆放在我们面前的也远不是一片彻底的空白。有关“grene”在古英语中的应用,虽然我们目前没有类似日本学者曾经做过的那种详尽可靠的统计数据,我们当也能够基本断定,这个词在公元9世纪甚至更早一些,已在古英语——至少在其书面语——当中得到了应用。我们可以举出三个例子作为证据来支持这一判断。首先,在古斯堪的纳维亚语及古弗里斯兰语的历史文献中,我们可以找到很有可能与“gren-”有词源关联的同源词,它们分别是“gr

nn”和“grene”,其意思也都与绿颜色相关。我们尽管不能完全确定英语中的相关词项是后来从古北欧的语言中借入的外来词(loan word),它在此前既已存在于同样是衍生于古日耳曼语的古英语之中至少是个可能。另外一个例子来自阿尔弗雷德在公元7世纪末的《林底斯方福音书》(Lindisfarne Gospels)的行距间所做的一则古英语释译文字。《路加福音》有这样一段描述:耶稣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其受难之地,当听到尾随其后的女人们在不断哀号之时,他回头劝诫她们道:

       耶路撒冷的女子,不要为我哭,当为自己和自己的儿女哭。因为日子要到,人必说:“不生育的和未曾怀胎的,未曾乳养婴孩的,有福了!”那时,人要向大山说:“倒在我们身上!”向小山说:“遮盖我们!”这些事既行在有汁水的树上,那枯干的树将来怎么样呢?

       (《路加福音》23:27-31)

       这段话语中的“有汁水的树”经过阿尔弗雷德自拉丁语的释译,变成了古英语“gr

netree”,其中的“gr

ne”显然取了“葱绿”“鲜活”之意,因此,它当与“Grendel”中前半部分的四个字母同属一词。由于阿尔弗雷德大王过世于公元899年,他释译《林底斯方福音书》的时间应该在公元9世纪其生命的最后几年。如果以上证据因取自古英语后期而支持力度尚不够充足,我们还可以将“grene”的可查使用时间再往前推上若干年。英国最具权威的《牛津英语大辞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素以记录英语词语使用历史的精准而著称,公元847年是这部词典中有关古英语“grene”的最早使用记录。根据词典提供的信息,这个词在用古英语撰写的一份契约(OE Texts 434)中曾经出现过,相关短语是“on grenan pytt”。根据词尾我们可以认定,“grenan”在这个短语中是“grene”的弱形容词形式,它所修饰的名词“pytt”大意是“深洞”或“深井”,修饰“洞”和“井”的形容词有可能用来描述其幽暗的“壁”或者其中的“水”,无论是前还是后,最可能与其相联的颜色当是“绿”色,因此,这个短语也应该是“grene”日常应用的一个很好的例子。

       通过以上对格兰代尔名字的分析,我们大致可以感觉到,斯坦利在缺乏充足文献支持的情况下放弃将“Grendel”视为两个独立词干来判断其可能存在的含义,其做法虽认真但未免过于谨慎,由此而将其名字认定为不存在“信息传输功能”②或许多少有些武断。种种即使不够充分的迹象似乎足以暗示我们,格兰代尔这个名字正像《贝奥武甫》中很多其他人名一样,不仅传递了“绿潭”(green dale)这个具备确切指向的隐喻意象,同时也以其“套喻”形式体现了这部古英语史诗与古日耳曼诗歌传统之间在修辞风格上的精致契合。应该说,我们在一个不够完整的基础上所做出的推测,符合《贝奥武甫》通篇结构的内在逻辑,或许也是解读格兰代尔及其妖母在故事发展过程中所扮角色的更为可靠的依据。当然,在“緑潭”留给我们的印象和诗人对格兰代尔及其妖母的细节描述之间,的确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别,不过,基于我们对《贝奥武甫》深植于古日耳曼神话传统的认识,如果将“绿色”和“深潭”与古北欧神话中支撑宇宙三界的那棵永世长青、无生无死的世界之树伊格德拉西尔(Yggdrasill)及其三枝巨大树根旁的三眼深泉联系在一起,其中的奥秘也就显得不那么深不可测了。在古北欧神话所展现的众多生动画面中,伊格德拉西尔那枝最长的树根与我们眼下谈论的话题最为贴近。这枝树根绕过上面的两层世界,径直插进冥界(Nastrond)阴森幽暗的土地深处。树根近旁有一眼恶泉,人称赫维尔盖尔米尔(Hvergelmir),从中喷涌出来的污水形成一片宽阔浑浊的水面,这水中蜷伏着一条长着翅膀的黑色巨龙,即闻名遐迩的尼德霍格(Nidhogg),在它的周围还盘踞着无数条蟒蛇,它们一刻不停地啃咬咀嚼着伊格德拉西尔的树根,以使它最终枯萎至死。这是一幅可怕的画面,其邪恶色彩不由使我们联想起格兰代尔及其妖母的栖息之所。

       《贝奥武甫》中有两段集中描写格兰代尔及其妖母所住之地的文字,其一是母妖夜闯鹿厅,掠走赫罗斯迦的爱将之后,老王对贝奥武甫的亲口描述,另一段则是贝奥武甫由老王亲自引领,于寻找母妖欲报血仇的路上亲眼所见的情形。赫罗斯迦王在贝奥武甫与母妖最后决斗之前,并没有亲自去视察过格兰代尔住处的周边环境。他所转述的是一幅极其吓人的图景。他告诉贝奥武甫,去深潭的道路十分凶险,途中要经过

       Hie dygel lond

       warigea

,wulf-hleopu,windige n

ssas,

       frecne fen-gelad,

aer fyrgen-stream

       under n

ssa genipu ni

er gewite

,

       flod under foldan.Nis

t feor heonon

       mil-gemearces,

t se mere stande

       (1357b-1362,本文引文源自Wrenn本)

       狼群出没的山坡,

       狂风扫荡的海岬,

       阴险的沼泽小径。

       那儿山泉泻入悬崖下的黑雾,

       在大地深处泛起洪流;向前不远再走几英里路,便是那口深潭。

       (本文译文主要源自冯象本)

       根据赫罗斯迦的说法,那口深潭离充斥着恐怖气氛的鹿厅没有多少路,但路上的野山恶水,再加上迷雾狼嚎,即便是听说,也已预示了那深潭必是一处荒野凶蛮的所在。赫罗斯迦在描述怪树遮蔽着的阴森潭水之时告诉我们,那汪潭水深不见底,终日黑浪翻滚,每当夜幕降临,水面上便闪烁起奇异的鬼火,使深潭越发显得阴森可怕。据说,

       Deah

e h

-stapa hundum geswenced,

       heorot hornum trum holt-wudu sece,

       feorran geflymed,

r he feorh sele

,

       aldor on ofre,

r he in wille,

       hafelan [hydan].

       (1368-1372a)

       那荒原的漫游者,双角丫杈的牡鹿

       不幸落入了猎犬的围剿,从远方逃来

       寻求树林庇护。然而面对这番惨象

       它宁肯死在岸上,也不跳进水里

       保全脑袋。

       (冯译)

       牡鹿宁肯被猎人射杀也不愿意靠近潭水,足见其险恶程度。我们从赫罗斯迦口中所听到的深潭,是野兽盘踞、黑林蔽日、雾障笼罩下的一池恶水,难怪赫罗斯迦王的扈从们面对格兰代尔十数年的血腥骚扰“只动口不动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所爱戴着的国王身心饱受煎熬而无所作为(590-601a)。

       丹麦老王赫罗斯迦对深潭的描述,印证着盘踞在那里的格兰代尔及其同类魔怪般的邪恶与暴虐,而接下来贝奥武甫及其同行者们所目睹的一切,把格兰代尔等扎扎实实地套进了古北欧神话式的魔怪圈之内。史诗从第1402行开始,向我们详细地描述了他们这段寻找母妖的可怕经历。诗人唱道:

       Lastas w

ron

      

fter wald-swa

um wide gesyne,

       gang ofer grundas,gegnum for

       ofer myrcan mor,mago-

egna b

r

      

one selestan sawol-leasne,

      

ara

e mid Hro

gare ham eahtode.

       Ofereode

a

elinga bearn

       steap stan-hli

o,stige nearwe,

       enge an-pa

as,uncu

gelad,

       neowle n

ssas,nicor-husa fela.

       ofer harne stan hleonian funde,

       wyn-leasne wudu; w

ter under stod

       dreorig ond gedrefed.

       (1402b-1411; 1415-1417a)

       林间小道上

       一行行脚印历历在目,正是那妖母

       留下的足迹。她已经越过

       昏昏荒野,背着那位断了气的大将,

       曾经和赫罗斯迦并肩战斗,

       共守家园的英杰。

       贵族的儿子们攀上绝壁,

       踏着勉强容纳一人的

       羊肠小道,无名野径,

       穿行于陡峭的石崖,海怪的窝穴。

       怪树低悬灰岩之上,阴森森一扇

       霜林底下泛起污血,一口打着旋窝的深潭。

       (冯译)

       深潭终于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周围照例是悬崖峭壁,荒林野径,一派阴暗凄凉的蛮荒景象。所不同的是,潭中泛起的恶浪中多了一层因妖母的杀戮而留下来的血污。再往后,我们仿佛跟随来寻血仇的勇士们目睹了似曾相识的另外一幕:

       gesawon

a

fter wartere wyrm-cynnes fela,

       sellice s

-dracan sund cunnian,

       swylce on n

s-hleo

um nicras licgean,

      

a on undern-m

l oft bewitiga

       sorh-fulne si

on segl-rade,

       wyrmas ond wil-deor.Hie on weg hruron

       bitere ond gebolgne.

       (1425-1431a)

       战士们席地而坐。

       只见水中一条条大蛇摇头摆尾,

       斑斓的海龙在浪里巡逻。

       峭壁上三三两两躺着怪兽,

       它们常常在晨雾朦胧的帆船之路

       加入人们凶多吉少的旅途。

       此刻它们受了惊吓,纷纷

       沉入水底……

       (笔者译)

       我们此时终于和贝奥武甫一起亲眼见识了传说中深潭的凶险面貌。赫维尔盖尔米尔泉中的黑色巨龙和盘踞于水底啃咬伊格德拉西尔第三枝树根的蟒蛇们,仿佛时隐时现地出现在了这汪污浊的潭水之中,海龙水怪们在血色恶浪间上下翻滚,准备着吞噬过客的精血与骨肉。至此,我们当已明白了格兰代尔名字中“d

l”(潭)字与北欧神话传统的关联,也大致理解了它所承载着的寓意。

       格兰代尔在鹿厅中行杀戮凡十数年之久,其邪恶行径与“d

l”所包含的意象应该是相互契合的。不过,我们依然无法将完全无“美好”可言的格兰代尔与“grene”(绿色)字,特别是两字相合而成的复合词“greendale”(緑潭)联系在一起。诸如“年轻”、“有活力”、“涉世尚浅”、“缺少经验”等均为公元14、15世纪之后才逐渐从表达颜色的“grene”字中衍生出来的扩展词义,在古英语的惯常表达中大概并不存在。从字面上看,“grene”所描述的当仅限于潭水或潭旁草木苔藓等植物所呈现出来的自然色彩,其意指至多不过是中性的,恐怕难以与邪恶沾边。既然史诗对格兰代尔的评论与其名字中“d

l”的隐喻相互支持,那么,为什么诗人在其直接或间接的评判里,又对这一并不复杂的立场有所保留地安排了一条与原本意象完全无关的“绿”色尾巴呢?

       讨论至此,格兰代尔的名字确实令我们心存一时难以化解的困惑。为了找到破解这个谜团的路径,我们或许应该将这个问题暂且放下,变换个角度,先来观察一下格兰代尔之母在诗人笔下受到的特殊关照。在为数不多的女性形象当中,格兰代尔之母在《贝奥武甫》这部充满动作的英雄史诗里,显得格外抢眼。从她夜闯鹿厅冒险为子报仇开始,到因贝奥武甫的绝地追杀而最终命丧深潭截至,这段近四百行(1237-1622)的叙述可谓面面俱到,细致入微。值得注意的是,诗人在跌宕起伏的故事中好像刻意提醒着我们要特别注意这个女性人物的身份。“妖母”(agl

c-wif)这个称谓当然是诗人借故事人物之口对其血腥杀戮的贬斥,不过,当她被称作“格兰代尔之母”(Grendles modor),甚至间或被尊为“贵妇”(ides)的时候,我们也好像感觉到了诗人在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同时又不易觉察到的瞬间恻隐之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的某种理解与认同。至少,诗人对格兰代尔的母亲,特别是,其复仇举动所给予的特殊关注是显而易见的。然而,这个充斥着母性的担当且又动作连连的惊人角色,却始终没有从诗人笔下赢得一个像样的名字,即便是“格兰代尔”这样语义含混的名字也没有得到。从整部史诗精致的情节编排上看,这一缺失当然不能简单地归咎为诗人的意外疏漏。

       《贝奥武甫》开篇便以丹麦王朝的宗谱为引子,把我们的注意力迅速导入了以前半部主角之一的丹麦老王赫罗斯迦为中心的丹麦宫廷内错综复杂的纠葛之中。支持这一判断的文本细节和一些史诗之外的佐证材料告诉我们,这个看起来颇具程式化的史诗开场,的确是作品后续纷杂情节的解读关键。有关丹麦王朝的故事在这部史诗中总共占据了1887行,前63行诗是丹麦王朝的简明历史,我们在其中看到了丹麦传说里最负盛名的三位君主:排列在第一位的是据说开创了丹麦霸业的强人希尔德(Scyld),这位传奇王者以其雄韬伟略闻名于世,他似乎一生都在奔走着攻城占地,为丹麦人开拓疆土,也正是因为这些无与伦比的丰功伟绩,他被天下人誉为“伟大的君主”(11)。希尔德辞世之后,其子贝奥荣登王位,他继承了先王所开创的事业,在位期间也为丹麦王室赢得了无上的光荣。接下来,诗人并没有向我们进一步交代丹麦王贝奥身后的王位传承经过,我们所得到的信息仅是,一位被称作“半丹麦人”的海弗顿(Healfdene)继丹麦人贝奥之后占据了丹麦国的国王宝座(57)。至此,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细致的故事背景铺垫,除去丹麦王们从其骄傲的先祖那里收获到的一份份光荣之外,我们并没有领会到与后续情节相关的任何实在的提示。不过,根据斯坦利等学者们的说法,第57行后面的内容非常重要,因为里面蕴藏着足以完整架构出隐匿于文字背后的丹麦王朝离奇经历的关键信息。

       故事的起因是丹麦王海弗顿的四个儿女。这位君主生有一女三子,排行老大的是位虽不靓丽却极其心高气盛的公主,名叫赫尔加(Helga),年纪最长的王子为赫罗迦(Heorogar),他后面的两个弟弟一位是后来统治丹麦六十余载的赫罗斯迦(Hro

gar),另一位则是个人人称道的谦谦君子,名叫哈尔迦(Halga)。海弗顿在位之时,为了让丹麦国长治久安,他以政治联姻的方式,把女儿赫尔加公主远嫁给瑞典王为妻。当然,这次婚姻并未在两国间建立起持久的和平。丹麦与瑞典再度交恶当是在赫罗斯迦从其兄长赫罗迦手中接过王位之后。其时,瑞典王废了他的王后赫尔加,并将其逐回丹麦。这个时候的赫罗斯迦虽已称王,但是,由于年纪尚轻,并没有实力亲自主政,其弟年纪更小当然也无力相助。在这一特定情势下,辅佐赫罗斯迦掌管朝政的担子便自然地落在了闲居于丹麦的赫尔加肩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赫罗斯迦日益接近亲政的状态,而此时的赫尔加早已习惯了在丹麦独揽大权的生活,为了日后保住实质上的女王地位,赫尔加向其王弟赫罗斯迦主动示好,最终双双勾搭成奸,她也因此做好了以特殊身份永久霸占王位的准备。几年后,已长大成人的赫罗斯迦逐渐意识到了权力旁落的沮丧,也对其姐弟间这种乱伦关系感到羞愧与厌恶。为了彻底摆脱与赫尔加之间不光彩的过去,为了给自己安排一个心仪的真正伴侣,更重要的是,为了收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王权,经过长时间的周密谋划,他终于抓住了机会,毅然将已怀有身孕的姐姐孤身逐出了王宫。于是,赫尔加怀着屈辱与怨恨躲进了一个大瀑布后面的荒僻岩洞之中,并很快生下了她与赫罗斯迦的儿子。她后来依据栖身之所周边的环境,为这个儿子取了一个野性十足,同时又含有几分期待的名字,即“格兰代尔”(“绿谷”)。格兰代尔在母亲的佑护下,于杳无人烟、野兽成群的荒野之中躲过了死亡,终于长大成人。荒蛮的环境与狂野的生活,特别是积于母子心底的那份刻骨仇恨,使这对母子变得面目肮脏狰狞,性情凶残暴虐,在当地人的眼里俨然是一对长毛利甲,嗜血成性的魔头。这段恩怨所招来的没完没了的杀戮,使丹麦王赫罗斯迦伤透了脑筋。在格兰代尔母子频繁袭扰丹麦王室,甚至血洗鹿厅之时,曾经一度呼风唤雨号令天下的丹麦王,或许出于惭愧与内疚,一改昔日的睿智与骁勇,即便在远道而来的外族青年贝奥武甫面前,也显得吞吞吐吐,躲躲闪闪,不愿直面现实,已全然没有了英名盖世的光荣君主模样。③再接下来的便是贝奥武甫为了报答赫罗斯迦多年前的救父之恩,孤胆诛杀格兰代尔母子的悲壮情节。

       这俨然是一幕充斥着背叛、倾轧、谋杀、血拼的经典中世纪宫闱悲剧,在盎格鲁撒克逊文化语境之中,其纷杂与离奇倒也不会给我们留下多少突兀或怪诞的感觉。不过,这样一个有别于《贝奥武甫》批评传统主流的政治化情节重构,除了强调作品或许原本就有的某种传统精神之外,它实实在在地是在挑战着远离其成书年代的研究者们于破解这一文化密码过程中的耐心与细致。的确,在依据史诗中的文本细节和其他相关材料来寻找新的解读路径之时,我们所面临的诸多难题中最不易拆析清楚的至少有以下两个:其一,《贝奥武甫》中的格兰代尔之母和其他古北欧萨迦中记载的丹麦公主赫尔加本为一人;其二,对《贝奥武甫》成书年代的阅读者或倾听者来说,故事中的格兰代尔本是赫尔加与赫罗斯迦姐弟俩私下媾合之后产下的亲生血脉,而对前者的认定又是理清后者原委断不可少的重要条件。显然,这是两个在《贝奥武甫》中很难找到现成答案的题目,而那些或许因时间的推移早已隐匿于重重迷雾之中的诡异内情,恰恰是我们不易重构却又不愿轻易割舍掉的关键情节。

       其实,在某一特定言语社会之中,人们之间的默契大多依赖于他们所共有的集体记忆以及由此而衍生出来的集体认知,由于相隔久远,即便是来自日耳曼文化圈的英美学者,对格兰代尔之母的身世这样一个《贝奥武甫》抄写者或许根本不屑解释的谜团,会因迷茫而不得不依据文本中透露出来的少许蛛丝马迹进行种种猜测。不过,早期文化中的任何自然事物都有可能根据需要被人们魔幻化,而从文本出发对隐藏于故事中的文化密码所做的推测,或许是我们一步步靠近并还原这部史诗所传递的历史真实所必须采取的步骤。

       回到《贝奥武甫》上来,最早激起研究者们追问热情的是其中或因誊写者的疏漏而显得不够工整的两行有关丹麦公主赫尔加的诗句。诗人在介绍过丹麦王海弗顿的三位王子之后,接着写道:

       hyrde ic

t… [w

s On]elan cwen,

       Hea

o-Scilfingas heals-gebedda.

       (62-63,方括号内内容出自Wrenn勘误本)

       我听说过那位麻烦连连的王后,

       那位骁勇善战的瑞典王的床上伴侣。

       (笔者所译未考虑勘误者的加入部分)

       照理说,这两行因有“缺陷”而被学者们反复校订的古英语诗句,实在不应该给我们造成太多的解读困难。首先,就诗句节奏而言,我们知道,古英语和法语、西班牙语等以音节合拍(syllable-timed)为基本特征的语言有所不同,它是所谓重音合拍(stress-timed)语言,在诗行中,其重音以一定的时间间隔反复出现,重音与重音之间非重读音节的数量则不尽相同,因而各诗行的音节数量也不一定相互等同。从这个意义上说,第62行诗与其他诗句相比虽然听起来略显短促,但是,其中扬抑齐整的四个重音并没有影响这一诗行的整体节奏。其次,根据古日耳曼诗歌压头韵(alliteration)的规律,后半行第一个重读字的首音是主头韵音(head-stave),前半行的一个或两个重读字与其押头韵。因此,原手稿第62行中的“elan”与前半行中的“ic”均以元音为首字母,两字同韵,也当符合古英语诗歌的格律要求。再次,这一诗行中的最后一字“cwen”是前面及物动词“hyrde”的宾语,“elan”是形容词,在此做定语,修饰后面的名词,由于这个形容词与前面的指示代词“

t”同用,其后,缀以弱形容词词尾“-an”也当符合古英语语法中词尾形态变化的要求。当然,“cwen”是阴性名词,前面的指示代词在正常情况下当为阴性形式“

at”。不过,这一名词词组中核心词与修饰词之间词性上的不一致,或也不一定是个完全不能解释的巨大问题。从现存的古英语文献中所能查找到的相关用法上看,“

at”是“

t”的异形字(见Hall),在手抄本中,因抄写者的疏忽或因其自身的方言影响,将“

a”误拼为仅多一个字母的“

at”,其可能性当难以完全排除。与在一个字与字之间没有留下任何空隙的诗行中,凭空加上几个字的校勘设想相比,这一解释或许更具说服力。此外,我们要把“elan”理解为“令人厌恶的”、“惹是生非的”等,还必须解决另外一个拼写问题。在古英语中,这个字的惯用拼法为“eglan”,“elan”当是它的异形字,这一判断的依据源自“eglan”的同源动词“eglan”(“使苦恼”,“使费神”),由于音变的缘故,这个字中间发[j]音的字母g在一些方言中被废弃,其拼法随之变为“elan”,由于这个形容词的结构与其相应动词相同,其异形字的出现并偶尔被誊写者所用也不足为奇。如果以上分析成立,《贝奥武甫》的第62和63两行诗当不需做任何校勘,依然以手抄本的原貌读作

       hyrde ic

t elan cwen,

       Hea

o-Scifingas heals-gebedda.

       照这样的思路梳理下来,笔者在前面尝试着给出的两行汉语译文也就不显得过于主观牵强了。

       行文至此,我们当已粗略地涂抹出了一个形迹诡秘的女人轮廓。这是一位曾经秉承父命、为本邦的宁静而远嫁瑞典王为后的丹麦公主,她是丹麦王海弗顿的长女,古冰岛萨迦传说中曾提到过她的名字,叫赫尔加。④尽管后来因种种不测不得已重归故土,这位公主在丹麦国的显赫与影响,除了国王之外,大概任何人都无法望其项背。不过,令人费解的是,这样一位丹麦王族中的重要成员何以被说成“麻烦连连”?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正在介绍丹麦王族谱系的诗人对缠绕在她身上的是是非非仅仅点化了一个字,而对背后的细节则三缄其口,甚至连这位公主的名字也不愿或不屑当众提及?这一追问并不是没有任何道理。我们知道,诗人有关丹麦王室的述说尽管不甚周密,但是,对丹麦的历史与发展产生过影响的显著人物均已被他一一列在其中。当然,由于所列人物都是男性,我们或许也可以寻着这个男性世界的叙述习惯,一路走下去,不必关注丹麦王室中的女性成员。不过,就在诗人歌颂完丹麦王海弗顿及其三个王子之后,却主动提起了曾被其父亲因政治原因送至瑞典国的公主,一位被后人尊称为“王后”的、是非缠身的丹麦女人。我们或许不必马上去仔细追究纠缠其中的是非缘由,但是,仅从第62和63两行诗中诗人在叙述态度上的微妙变化就足以让我们警醒。显然,诗人对这位公主简单但异常肯定的负面评价,并不是以平铺直叙的语言坦率表述出来的。我们所侥幸理会到的是对当代读者来说一层难以轻易看透的掩饰,其中藏匿着因无名无姓而尽显诡异的丹麦公主及其让诗人看上去难以启齿的隐私。在诗人的叙述中,这位曾因化解两个部族之间的血仇而做过瑞典王后的丹麦公主,不仅没有像其三个同胞兄弟那样以自己的名字在《贝奥武甫》故事中占据一席之地,即使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也被诗人混称为“道听途说”而一笔带过。诗人的这种欲谈又止、似说非说的叙述,给这两行诗——至少对当代读者而言——平添了一层颇具提示意味的线索:正是令人感到蹊跷的这两行诗句给我们提供了挖出这段诡秘往事的宝贵机会。

       就《贝奥武甫》的成诗背景而言,诗人在这段叙述中有意避开丹麦公主赫尔加的原因或许并不复杂。他要么出于对公元8、9世纪前后诺森伯利亚王国(Northumbria)或麦西亚王国(Mercia)特殊文化氛围的考虑,不愿轻易触碰这两行诗句背后与盎格鲁人先祖有关的并不十分体面的宫闱秘史,要么就是因为这段往事在诺森伯利亚或麦西亚贵族圈中并不是什么新鲜秘闻,稍加点拨众人就一定能心领神会,根本没有十分的必要再度劳神赘述。无论从哪个角度,诗人的应对方法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即便用今天读者的眼光观察,这一解读或也不难接受。不过,诗人毕竟在原本可以对女性人物忽略不计的故事场景之中特意提起了似与故事情节并无必然关联的丹麦公主,更重要的是,在完全可以像对待其他三位丹麦王子那样直接称她为赫尔加公主的时候,诗人恰恰又佯装对其身世不甚了解而隐去了公主的名字甚至她在丹麦的身份。第62行诗中突出的细腻与含蓄的确让我们感受到了法迦度所说的那种难以言状的“神秘”,⑤从故事的整体布局上看,这当然是为这位无名人物最终以妖母身份在鹿厅粉墨登场所埋下的一个深思熟虑的伏笔。

       丹麦公主赫尔加和血染鹿厅后被贝奥武甫诛杀于洞穴之中的格兰代尔之母同为一人,这一认定是一些学者主张重读《贝奥武甫》前半部的关键依据。以上所触及的文本细节仿佛在暗示我们,格兰代尔对丹麦王朝的切齿仇恨,源自其母与丹麦王室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段无法化解的宿怨,根据古日耳曼传统的故事原型判断,这是一段王室内姐弟私通而引发的旷世情仇。在格兰代尔母子与丹麦王室之间充满血腥的冲突中,王室方面的主角无疑是其时早已老迈的丹麦王赫罗斯迦。从《贝奥武甫》前半部所提供的时间看,格兰代尔初次血洗鹿厅之时,威风八面的赫罗斯迦已成功地统治丹麦达50年之久,自这个时候起,诗人告诉我们,格兰代尔以令人发指的暴力手段控制鹿厅12年,也就是说,当贝奥武甫自耶阿特国漂洋过海来到丹麦拯救赫罗斯迦的时候,这位王者已在国王宝座上端坐了62个年头。另一方面,我们也了解到,贝奥武甫得知格兰代尔之母再次夜袭鹿厅,即刻率众一路追到了深潭边,一席豪言壮语过后,他便孤身闯进了格兰代尔之母栖身的幽暗洞穴。此时,被称为“异类”(1500a)的格兰代尔之母已霸占了这片水域长达50个冬夏(1498b),即她是在赫罗斯迦称王12年的时候因某种原因不得不移居此地。诗人如此认真地向我们交代了这么多细节,其目的当然是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一位堂堂的丹麦公主沦落到这般田地的根源。50年前她被已稳固了国君地位的同胞兄弟、丹麦王赫罗斯迦驱赶出宫,这段经历当是诗人刻意提供以上几个时间的根本原因。当然,诗人也在故事的开端做过具有同一指向的类似暗示,比如,从丹麦王室宗谱中,我们得知,赫罗斯迦在三个王子中排行第二,谈及老三哈尔迦之时,诗人在其名字前出人预料地缀上了一个“好”(til)字,以此暗示着这位王子与他的两位王兄相比具有更为端正的品行。另外,赫罗斯迦在位期间,哈尔迦年龄尚小,即便他与其姐有染而后反悔,也很难说服哥哥赫罗斯迦将姐姐驱赶出宫,同时又全身而退,继续享受道义上的荣誉。依正常逻辑,格兰代尔之母的故事与这位小王子当没有什么关系。长子赫罗迦在其父王过世之后无疑曾经接掌过王权,如果是他与其姐有过乱伦之举,格兰代尔之母不可能在他去世后12年,即赫罗斯迦称王12年之时才被逐出王宫。况且,赫罗斯迦曾对其战死沙场的亡兄有过一番良好的评价。赫罗斯迦向贝奥武甫讲述他以小小年纪便从其兄长手中接过王位的经过时,坦然向其表示,他的亡兄与自己相比“强多了”(469b)。赫罗斯迦在没有任何利益纷争的情况下对亡兄发出的赞许之辞,当是赫罗迦在人品上不输于其弟赫罗斯迦的佐证。综合以上种种情况,我们大致可以推断,丹麦老王赫罗斯迦与公主赫尔加之间的旷世情仇,当是丹麦王室与格兰代尔母子血拼的终极原因,在这起令人发指的争斗中,赫罗斯迦是始作俑者,这也是赫罗斯迦左躲右闪,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羞愧与懊恼的根源所在。⑥

       当丹麦公主赫尔加以人母的骄傲为子复仇,并因此献出生命的时候,这位饱受命运捉弄的女性终于以50个春秋的时光走完了从荒野到沙场,从幕后到台前的一段充满了恨与血的悲壮历程,我们也凭借着前人的思考与摸索,再次经历了从零散词句到完整故事的复杂架构过程。通过丹麦公主赫尔加和她与其弟丹麦王赫罗斯迦媾合而生出的格兰代尔这一有血有肉的鲜明形象,我们尝试着将《贝奥武甫》或许本来就承载着的古老日耳曼文化的深刻和盎格鲁撒克逊社会的复杂,从虚幻的魔怪故事氛围中梳理并呈现出来。这种以虚幻意象含蓄地描绘真实存在,虚实相间的讲故事方法,当是《贝奥武甫》等中世纪叙事诗中时常被后人忽略或误读的典型文化特征,也当是将格兰代尔母子与丹麦王族之间无法化解的血仇被讲述得如此含蓄却又扣人心弦的关键。

       注释:

       ①②③E.G.Stanley,"'A Very Land-fish,Languagelesse,a Monster':Gredel and the Like in Old English",in Monsters and the Mostrous in Medieval Northwest Europe,eds.K.E.Olsen and L.A.J.R.Houwen(Leuven:Peeters,2001),p.92,p.92,pp.56-58.

       ④Nora K.Chadwick,"The Monsters and Beowulf",in The Anglo-Saxons:Studies in Some Aspects of Their History and Culture Presented to Bruce Dickins,ed.P.Clemoes(London:Bowes and Bowes,1959),p.181.

       ⑤⑥Fidel Fajardo-Acosta,The Condemnation of Heroism in the Tragedy of Beowulf:A Study in the Characterization of the Epic,Studies in Epic and Romance Literature Vol.2.(Lewiston,NY:Edwin Mellen,1989),p.53,p.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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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身份背后的悲伤:“贝奥武夫”中Glandale母子的秘密生活_英语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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