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现代古代碑文“易学”研究的变化--兼论“子夏易”传记的真实性_史记论文

今、古文易学流变述略——兼论《子夏易传》真伪,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古文论文,易学论文,真伪论文,易传论文,子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21;B234.9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3882(2006)06-0003-06

《周易》未遭秦焚,入汉后由淄川人田何传之,武帝时,立五经博士,杨何被立为《易经》博士,至宣帝、元帝年间,田何所传之《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列于学官”。而民间此时又出了费直与高相“两家之说”。费直《易》为古文,无师承,其学“亡章句,徒以《彖》《象》《系辞》十篇文言解说上下经”。田何所传之今文《易经》,终两汉皆居官学地位。但任何事物都是盛极必衰,一门学问亦如此。据《汉书·艺文志》:“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存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经立也。后世经传既已乖离,博学者又不思多闻阙疑之义,而务碎义逃难,便辞巧说,破坏形体;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后进弥以驰逐,故幼童守一艺,白首而后能言。安其所习,毁所不见,终以自蔽。此学者之大患也。”据桓谭《新论》说,当时的秦近君能说《尧典》,篇目“尧典”二字说至十余万言,解说“曰若稽古”四字用三万言。此时对《尚书》的研究已达如此繁琐的程度。

受此风气影响,易学也有如此情况。据《史记·儒林列传》记,《易》自孔子经六传至汉代田何,又经两传传至杨何,杨何被汉武帝立为《易经》博士。而到了宣帝、元帝年间,能通一经的人不但可以免去徭赋,还可以做官,像鲁人周霸、莒人衡胡等都以治《易》而做了官。于是,人们把治《易》当作晋身之阶,在传习中不断加入自己的标新立异之见,如《汉书·儒林传》中已讲到蜀人赵宾“持论巧慧,《易》家不能难,皆曰‘非古法也’。”故《汉书·儒林传》曰:“自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讫于元始,百有余年,传业者浸盛,支叶蕃滋,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盖禄利之路然也。”但总的来看,汉初之人还是重视经义的,《易经》卦爻辞的本义皆有师承而未失传,像丁宽作《易说》只有三万言,仅“训诂举大谊”而已,尚保持着“存其大体,玩经文而已”的淳淳之风。但到了东汉末,五世家传孟喜《易》学,被清人誉为西汉古《易》正宗的虞翻,由《周易集解》所引其注《易》之文看,于互体之外又出四爻、五爻连互之法,已极为繁琐。他的注《易》之文我们今天虽已难窥其全貌,但绝非“三万言”矣!

被《汉书·艺文志》排在首位,对两汉治《易》诸儒产生过很大影响的施、孟、梁丘三家所传之《易》,据《经典释文·序录》记,施仇与梁丘贺所传之《易》亡于永嘉之乱。《隋书·经籍志》亦曰:“梁丘、施氏、高氏亡于西晋。”孟喜《易》虽然当时影响较大,散播较广,东汉末年又有虞翻五世家传孟氏《易》,但南北朝时已残缺不全,至唐失散更多,入宋亦全部亡佚。故《易》虽未遭秦火之焚,且入汉后居于官学地位,并有师承相传,但其传本及其经义今日已不可得见。我们今日所见之传本乃是王弼本,是得之于并无师承传授的费直古文本。故先儒称《易经》为“绝学”,其旨即本于斯。而“扫象不谈”的王弼《易》之所以能兴起,与今文《易》发展至后来以繁琐的象数说《易》有极大关系。

所以,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汉人今文《易》义,只是从《说文》、《周易集解》、《经典释文》及其它古籍中辑出来的部分经文片断,完整的田何今文《易》义,已不可见矣!然而马王堆帛书经传与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的出土,使我们有幸得以见到汉初今文《易》与战国古文《易》原貌。虽然这些竹帛《易》的出土,为我们研究探求汉初今文《易》与战国古文《易》提供了丰富的《周易》经传资料,但是我们若仅以帛书经传的这部分内容,与已残缺不全的楚竹书部分卦爻辞内容,作为研究两汉今文《易》与先秦古文《易》的依据,其内容显然还是远远不够的。遗憾的是,在至今出土的所有先秦至汉人的《周易》经传资料中,皆是只有经传之文而从无一本释经注传之作,此类著作的缺乏对我们系统而完整地研究曾支配两汉《易》研究的今文《易》义,造成了极大困难。

“亡章句”而无师承的费氏古文《易》,在后代古文派大师们为争立学官的不懈努力下,到东汉光武帝时,势力已可与今文《易》相抗衡而至于争立古文《易》博士之职,可见此时的费直古文《易》,恐怕在陈元、郑众、马融、郑玄、荀爽、王肃以至王弼等数代人的钻研下,已慢慢形成一个完整的解说体系。但古时文字一字多义,这些并无老师系统传授,仅凭个人对经文字义的理解而训解诂释的经义,其解是否符合《易》之本旨呢?兼之当时为争名利,今、古文两派势同水火,难免有古文派对今文派的解说,出于派系门户偏见,往往另出新说,因而无论对《易》学知识的介绍,还是对经传文字的训释,都有着很大的不同。下面,我们仅据今日所见之古代典籍与出土简帛《易》资料所示西汉今文经义,与今本所传经义作一简略对比,于是,很多问题就显现出来了。

首先看八卦何人所造,及何人重为六十四卦的问题。这是《易》学研究上的一个重大问题。《周易正义·卷首》其“第二论重卦之人”云:“故孔安国、马融、王肃、姚信等并云:伏牺得《河图》而作《易》。是则伏牺虽得《河图》,复须仰观俯察,以相参正,然后画卦。”“郑玄之徒以为神农重卦,孙盛以为夏禹重卦,史迁等以为文王重卦。”案“史迁等以为文王重卦”者,见之《史记·日者列传》:“自伏羲作八卦,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及《汉书·司马迁传》记太史公曰:“余闻之先人曰:‘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此所谓“先人”者,当为前代传今文《易》之经学大师也。因为依《史记·儒林传》载,自鲁人商瞿受《易》于孔子而六传至齐人田何,八传至淄川人杨何,司马迁之父司马谈曾受《易》于杨何,故司马迁父子此说必得之杨何而为今文之说无疑也。此说在汉人中影响甚大。案扬雄《法言·问神卷》:“《易》始八卦而文王六十四,其益可知也。”而《法言·问明卷》中亦说文王重《易》六爻为六十四。更应引起我们注意的是《论衡》中有关伏羲作八卦,文王重为六十四卦的记载。《论衡·对作篇》:“《易》言‘伏羲作八卦’,前是未有八卦,伏羲造之,故曰‘作’也,‘文王图八,自演为六十四’,故曰‘衍’。”其引文之“《易》言‘伏羲作八卦’”,显然是王充在引用当时传《易》的成说,故特予说明:“伏羲造之,故曰‘作’也。”下文说文王自演为六十四卦,又特予说明“故曰‘衍’”,同上文之引也。王充所引应是当时人们援今文《易》说经之明证。而《汉书·艺文志》:“文王以诸侯顺命而行道,天人之占可得而效,于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可证当时不仅西汉末年好古文的扬雄仍用此今文义释《易》,东汉初人王充、班固等人亦袭此今文《易》之说也。

至魏晋,王弼扫象,今文《易》衰落。入唐,据孔颖达在《周易正义·卷首》中说,当时有关“重卦之人”已有四说:“王辅嗣等以为伏羲重卦,郑玄之徒以为神农重卦,孙盛以为夏禹重卦,史迁等以为文王重卦。”今文《易》有关重卦之人,已仅为其四说之一了。且此说亦并非因有著名今文经学家说《易》而得立,乃是因司马迁在《史记》中有此说,方得以排在四说之尾也。

我以为《周易正义·卷首》除“论重卦之人”外,其“论《易》之三名”、“论三代《易》名”、“论卦辞爻辞谁作”、“论分上下篇”、“论夫子《十翼》”、“论传《易》之人”、“论谁加‘经’字”等,皆是在今文《易》义至唐衰落后,孔颖达针对当时解《易》出现的各种混乱说法,依仗自己“奉敕撰定”的特殊身份,对这些问题作出的判断与辨析。

古文《易》因无师承和对经义的固定传授,故虽同研古文《易》,但其对经义的解释往往皆依据个人的理解而各自说之,如上面孔颖达所引重卦四说中郑玄以为是神农重卦,而王弼则以为是伏羲重卦。有关何人重卦,二人之说已自不同,而有关卦爻辞的诂释,差异就更在所难免。古文与古文的传人之间尚有如此不同,古文与今文的解释,差异就更大了。

对后人影响最大,也是今天我们所能见到较早的完整《易经》传本,乃是王弼本。史料皆称王弼所传源之于费直古文本,然而今由出土之马王堆帛书本考之,余疑其说未必可信。

我们知道,马王堆汉初帛书本尊崇孔子并由隶书写成,是属汉初今文《易》传本,其八卦卦名皆与今本不同,其六十四卦卦名及其卦爻之辞亦多有不同者。如今本“乾”卦,帛本作“键”,今本“坤”卦,帛本作“川”。而由《说卦》称“乾,健也,坤,顺也”,知帛书“乾”作“键”,实即《说卦》之“健”,古“健”“键”互假也。帛书“坤”字作“川”,实即“顺”字。帛书《缪和》篇曰:“川者,顺也”是其证。《衷》篇亦曰:“子曰‘《易》又名曰川,雌道也,故曰‘牝马之贞’,童兽也,川之类也。”其“川”字显然读作“顺”也。依此我们可知,若依古文,《象》释《乾》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应作“天行乾,君子以自强不息”。可证《象》文经今文经师讲解时,已改“乾”字为今文经之“健”字。同样,《象》释《坤》卦:“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其“地势坤”之“坤”字是用的古文,若依今文,此文应是“地势顺,君子以厚德载物”。过去笔者读《象》文至此,每每不解:以古人行文之严密,何以会以“天行健”之“健”字对应“地势坤”之名词“坤”字?由于帛书《易》的出土,我们终于得知:此段《象》文,若依今文,应为“天行健”对“地势顺”,若依古文,则是“天行乾”对“地势坤”,后人抄书时,已不知此《乾》《坤》二《象》今古文之渊蕴,遂《象》文释《乾》卦书以今文,而释《坤》卦则书以古文,致使后人读之总感《象》文语句不工。今读《周易正义》,知王弼此句注所据者,疑亦是今文本,非古文也!案《周易正义》释《象》“地势坤”引王弼注曰:“地形不顺,其势顺。”显然,王弼当时所见本应是作“地势顺”,故而王弼才以“地形不顺”而“势顺”释之。由此而考之,王弼当年所见本,起码《象》中此段文字非古文本也。王弼未对《象》释《乾》卦的文字作注释,但对《彖》释《乾》卦之“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作了注释,其曰:“天也者,形之名也,健也者,用形者也。夫形也者,物之累也,有天之形而能永保无亏,为物之首,统之者岂非至健哉!”

我们通读此段《彖》文,由“大哉乾元”始,至“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止,《彖》文中绝无一字言及“健”者,而王弼之注,却一开始即言明:“天也者,形之名也,健也者,用形者也。”又云:“有天之形而能永保无亏,为物之首,统之者岂非至健哉!”显然王弼当时所见本之此段文字,亦是今文,应是“大哉健元,万物资始”。王弼乃是据今文本而注其文如上也。

以此而考之,魏晋时,今文《易》本仍有传授,王弼并在注《易》时作了重要参考。故后人盲从先儒之说,以为王弼之《易》乃依古文本,今以帛书汉初今文本与王弼注文考对之,我们发现此千古之说恐亦不确矣。故今后要转变传统观念,对王弼《易》注下大功夫作一番探流涉源的考订工作,相信此一工作对挖掘汉人今文《易》遗义,将有极大帮助。

汉人今文《易》义赖汉唐人《说文解字》、《经典释文》、《周易集解》等书的流传,至今保留了一些遗义。今举后人多指其书为伪书、争论较大的《子夏易传》一书为例,先列举其训诂举大义的注经文风与保留下来的经文字义,并考证一下此书是否为伪书。

《子夏易传》一书,刘向《七略》中已载,其对《易》义的解释,如解《屯》卦六二之“乘马班如”曰:“乘,音绳,班如,相牵不进貌。”释《比》卦卦义:“地得水而柔,水得地而流,故曰《比》。”释《小畜》卦之“攣”作“戀”并释其义曰“思也”。释《小畜》卦上九爻辞“月幾望”之“幾望”作“近望”。释《履》卦九四爻辞“履虎尾,愬愬,终吉”之“愬愬”曰:“恐惧貌。”其说与孟喜《易》“愬愬”作“虩虩”亦解为“恐惧”同。释《泰》卦六四爻“翩翩,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之“翩翩”曰“轻举貌”。《谦》卦之“谦”,《子夏易传》作“嗛”,并释之曰:“嗛,谦也。”释《豫》卦九四爻之“朋盍簪”之“盍簪”曰:“同疾也。”《贲》卦六五爻之“束帛戔戔”,其今本“戔”字,《子夏易传》作“残”,并释“束帛”曰:“五匹为束,三玄二纁,象阴阳。”释《复》卦上六爻之“迷复,凶,有灾眚”曰:“伤害曰灾,妖祥曰眚。”释《颐》卦六二爻“颠颐,拂经于丘颐,征凶”,其“拂经”之“拂”作“弗”,并云:“辅弼也。”《离》卦六五爻“出涕沱若,戚嗟若,吉”,其“戚”,《子夏易传》作“嘁”,并释之曰:“咨慙也。”释《遯》卦上九爻之“肥遯”曰:“肥,饶裕。”释《明夷》卦六二爻之“夷于左股”之“夷”,《子夏易传》作“睇”,并云:“旁视曰睇。”释《睽》卦六三爻之“见舆曳,其牛掣”之“掣”曰:“一角仰也。”释《困》卦九四爻之“来徐徐”曰:“内不定之意。”释《井》卦九二爻之“井谷射鲋”之“鲋”曰:“谓蝦蟇。”释六四爻之“井甃,无咎”之“甃”曰:“修治也。”释《丰》卦九三爻之“丰其沛”之“沛”曰:“小也。”释“日中见昧”之“昧”曰:“昧,星之小者。”等等。其解皆简略明白,确有汉初解《易》者“训诂举大谊”之风,唐时两汉魏晋抄本还在,且《经典释文》所引三十余家《易》著,当时应皆知是真本无疑,故以陆德明之人品学问及识见,是绝不可能引伪书的,此其一;其二,若以今本与近年出土之上博楚竹书《周易》及马王堆帛书《易经》及其它古籍对比而考察《子夏易传》之文字,更可知其确为学有渊源的先秦古《易》传本无疑也。

案《小畜》卦九五爻“有孚攣如,富以其邻”,帛本此爻作“有复如,富以亓邻”。其“有孚挛如”之“挛”,《子夏易传》作“戀”。案帛本作“”当为“攣”字之省,汉隶此类字多互通。考《隶释·仙人唐公房碑》洪适注曰:“孿字即戀字。”其《夏丞碑》洪适曰:“戀即轡字。”《李翊碑》洪适曰:“孿即戀字。”等,皆其证也。故《子夏易传》中今本“攣”字作“戀”,正如同帛本作“”一样,皆汉隶此类文字相互通假之证也。

《泰》卦上六爻:“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今本之“隍”,《释文》:“音皇,城堑也,子夏作‘堭’,姚作‘湟’。”帛本此爻作‘湟’,正与姚说同,亦皆汉人此类隶字互通之证。

今本《谦》卦之“谦”,帛本作“嗛”,《子夏易传》亦作“嗛”,与帛本正同,故此书若是伪书,则后人作伪,何以能予知汉初帛本亦作“嗛”字耶?且今本《谦》卦六四爻“无不利,谦”,帛本作“无不利,嗛”,竹书作“亡不利,”。案《汉上易传》释此爻曰:“子夏曰‘谦,化谦也,言上下化其谦也。”《汉上易传》此处引子夏曰“谦”者,实为“嗛”,因“谦”字子夏作“嗛”也。“”字竹书作“”,正合子夏作“化”,因“货”之古文作“”,故子夏作“化”,竹书作“”,今本作“”,帛本作“”,义皆相同,此竹书战国古本与《子夏易传》相同之又一重要证据也!

《颐》卦六四爻:“颠颐吉。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无咎。”今本之“其欲逐逐”,帛本作“亓容笛笛”,竹书作“丌猷攸攸”。今本之“逐逐”,帛本作“笛笛”,竹书作“攸攸”。而《子夏易传》此字亦作“攸攸”,正与竹书同。案“笛”字古文作“篴”,故“笛”“逐”实以音义相同而互假。《释名·释乐器》:“篴,滌也。其声滌滌然也。”故《汉书·叙传》:“六世眈眈,其欲浟浟。”颜师古注:“眈眈,威视之貌也。浟浟,欲利之貌也。‘浟’音滌。今《易》‘浟’字作‘逐’。”由颜注可知,今本“逐”字,古本作“浟”,今由竹书作“攸攸”,可证《汉书·叙传》所引及颜师古之注极是。而由《子夏易传》亦作“攸攸”考之,可证《子夏易传》确是先秦时代真古本也,后世卑陋之儒因其所见之偏,总以疑古自诩,悲夫!

《坎》卦上六爻:“系于徽纆,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今本“寘于丛棘”之“寘”,《子夏易传》作“湜”。案《履》卦卦辞:“履虎尾,不咥人,亨。”其“不咥人”之“咥”,帛本作“真”。本人在拙著《今帛竹书〈周易〉综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8月版)中辨此文曰:

“不咥人”之“咥”,帛本作“真”。考《广雅·释言》:“真,是此也。”王念孙曰:“诸书无训‘真’为此者。各本真字皆书作真……当是‘直此是也’之讹。‘直’为是正之是,‘此’为如是之是。《说文》:‘是,直也。’是其证矣。或曰,当作‘直是正也’。”《说文》释“直”:“直,正见也。正,是也。”案王氏断“真”乃“直”字之讹,非是。由帛本此处卦辞作“不真人”及六三爻辞作“真人凶”考之,则“真”与“直”古可互用。“不真人”实读作“不直人”,“直”与“咥”以音同、音近而相假耳,故《广雅·释言》作“真”,并“各本真字皆书作真”,可见“真”非“直”字之讹。考坎卦上六爻之“寘于叢棘”,《释文》释“寘”字曰:“刘作示,言众议于九棘之下也,《子夏传》作湜,姚作寔,寔,置也,张作置。”此处“《子夏传》作湜,姚作寔,寔,置也”,正《说文》“是,直也”之证;而其曰“张作置”,亦“寘”“置”互通之证。

由以上所考,知汉隶“寘”字与“示”“是”“直”“置”诸字皆可互假。故《子夏易传》在此作“湜”,如同“姚作寔”一样,乃是与“是”互假,此其抄本乃真古本之又一证也。

《明夷》卦六二爻:“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马壮,吉。”今本“用拯马壮”帛本作“用撜馬牀”。今本“拯”字帛本作“撜”,《子夏易传》作“抍”。案《子夏易传》之“抍”即帛本之“撜”。古“登”“升”二字互通(详见拙著《今帛竹书〈周易〉综考》之《升》卦解)。《隶释·博陵太守孔彪碑》洪适注:“抍即拯字。”亦其证也。

《夬》卦九四爻:“臀无肤,其行次且。牵羊悔亡,闻言不信。”“牵羊”之“牵”字,《子夏易传》作“掔”。“掔”字在此疑假为“遣”。案《庄子·徐无鬼》:“君将黜耆欲,掔好恶,则耳目病矣!”《释文》:“掔,崔云‘引去也’。”杨树达《积微居读书记·庄子拾遗·徐无鬼》:“崔释‘引去’者是也。‘掔’盖假为‘遣’。”此字竹书本作“”,有“亡”“丧”之义,与“引去”义近。以此知子夏《易》确得古义之传也。

《困》卦九四爻:“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今本“来徐徐”,帛本作“来徐”,《子夏易传》之“徐徐”作“荼荼”,《释文》并云:“荼,音图,内不定之意。”王肃本作“余余”。

案《周礼·考工记·弓人》:“宽缓以荼。”郑注:“荼,古文舒。”郑玄以“荼”字为古文,作“舒”字为今文。考《左传·哀公十四年》:“齐陈恒执其君寘于舒卅。”而《史记·齐世家》作“庚辰田常执简公于徐卅”。《集解》:“《春秋》作舒卅,贾逵曰:陈氏邑也。”《索隐》:“徐音舒,其字从人,左氏作舒,舒,陈氏邑。《说文》作。”由《史记》,“舒”引作“徐”,知“徐”“荼”亦可互假。故此字今本作“徐”,《子夏易传》作“荼”,王肃作“余”,《说文》作“”,诸字古皆以从“余”而可互假也。

《丰》卦九三爻:“丰其沛,日中见沫。折其右肱,无咎。”今本“丰其沛”,帛书作“丰其茉”,竹书作“丰丌芾”,而《子夏易传》亦作“芾”,此竹书古《易》与《子夏易传》相同又一例也。由《子夏易传》与战国时代古文本用字多有相同而考之,可证《子夏易传》确为先秦古本无疑也。

《既济》卦六四爻:“繻有衣袽,终日戒。”“繻有衣袽”之“繻”,《释文》:“子夏作,王廙同,薛云‘古文作繻’。”由“薛云‘古文作繻’”,知今本作“繻”确为古文本。而由“子夏作”,亦可知此字古文本作“繻”,而传至秦汉,经由隶书抄写的子夏今文本作“”也。“衣袽”之“袽”,《子夏易传》作“茹”,而帛本此字亦作“茹”。由《子夏易传》与汉初帛书今文《易》所用之字多相同考之,再次可证《子夏易传》确为真本无疑也。

那么,后人为何总是怀疑《子夏易传》的真伪呢?主要有两条原因:

一、《汉书·艺文志》所载十三家中无《子夏易传》,刘向《七略》中虽有《子夏易传》,但人们多以此书不行已久,今所存者多失真本。又,荀勖《中经薄》云“《子夏传》四卷,或云丁宽所作”,是先儒已疑非子夏之作矣。之所以定为“或云丁宽所作”者,恐亦因《艺文志》未录也。

二、《子夏易传》之编次乃遵费直、郑玄、王弼所合《彖》《象》《文言》于爻下而传之,显然非《周易》古经之编次。

案《子夏易传》见于《隋书·经籍志》者只两卷,而《释文·序录》所记亦止三卷。至宋《中兴书目》则益为十卷,后又增至十一卷,显系后世抄书者擅自增加内容、变乱编次所至。而后人总是怀疑何以此书《汉书·艺文志》未录,我认为此疑才是问题的真正症结之所在:由于帛书经传的出土,我们方知,帛书《缪和》等篇中记录了当时很多的研《易》之人,如《缪和》篇中的缪和、吴孟、吕昌、庄旦、张射等,《昭力》篇中的昭力及《要》篇中孔子特别言及自己所不及的周梁山等。由这些人与孔子探讨的《易》学内容观之,其水平是相当高的。但所有这些人在《史记》所记自孔子至田何的传《易》者名单中皆不见之,所列各家《易》中亦不见其著作。更像子贡这样的孔子重量级大弟子,在帛本《要》篇有大量文字记录了他与孔子讨论《易》中的重要问题。但《汉书·艺文志》所录“凡《易》十三家”中竟无子贡的一席之地,仅于地位大大下降的“杂占十八家”中记有“《子贡杂子候岁》二十六卷。但在排于首位的“凡《易》十三家”中,却列有“《古杂》八十篇”“《杂灾异》三十五篇”,为什么《古杂》《杂灾异》可以入于“凡《易》十三家”中,位于《艺文志》之首,而作为孔子极重要弟子的子贡,其著作《子贡杂子候岁》却仅录入地位大大下降了的“杂占”类呢?笔者以为:依据中国文人相轻之恶习,此显然是一派得势而另一派失势的结果。是故《子夏易传》之未能录入《汉书·艺文志》,亦以此也!

同时,我们凭借帛《易》资料透露出来的这些信息,明白了何以《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所记之传《易》名单,从孔子到田何只有六传,而时间跨度却长达三百五十年左右,可见传《易》名单中所记之人物,凡杨何或杨何一派所不感兴趣者,皆已被删除之!因为对比《史记·儒林传》与《汉书·儒林传》,就可以找到此说的依据:《汉书·儒林传》言及田何传《易》:“授东吴王同子中,洛阳周王孙,丁宽,齐服生,皆著《易传》数篇。同授淄川杨何,字叔元,元光中征为太中大夫。”而《史记·儒林传》则仅言“汉兴,田何传东吴人王同子仲,子仲传淄川人杨何,何以《易》元光元年征官至太中大夫”。

很清楚,《汉书·儒林传》不仅言田何传《易》于杨何之师王同,更言还传及杨何之师叔师伯,如周王孙、丁宽、服生等,且也未专事宣扬杨何因何征官,征官时间亦仅言及“元光中”,而《史记·儒林传》中有关汉初传《易》人物的记录,仅仅言田何传王同、王同传杨何,除杨何的直接老师与师祖之外,其余的传《易》人物,已皆被其删去,并特别言明杨何是以《易》而征官,其当官的时间亦记录的极为清楚精确。故考之《史记》与《汉书》的这两段短短文字,我们可以看清:虽是同为记载汉兴田何传《易》之事,但《史记》中特别突出炫耀杨何的用意是极为清楚明显的。而更为明显的是:《汉书·儒林传》言及西汉《易》学所本时,曰:“要言《易》者,本之田何。”而《史记·儒林传》竟称:“要言《易》者,本于杨何之家。”《史记》于此竟将杨何置于了其师祖田何之上,捧为西汉《易》学之本!此足证《史记》所言诸资料当为杨何或杨何一派所提供也。杨何或杨何一派以征官而取得语言霸权之后,以西汉人言西汉传《易》之事,尚且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将其他传《易》者删去,更何况春秋时代之传《易》人物,如子夏子贡乎!故《史记》中所载由孔子六传至田何的这张传《易》名单,当是一份经当时学官删削后的名单,正因如此,才造成了由孔子六传而至田何这种使后人生疑的传承名单!因《子夏易传》之不录入《汉书·艺文志》,是后人疑其书伪的重要依据,故我们今天在考证此一先秦古本时,凭借帛本提供的最新资料,稍费笔墨辨析如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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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现代古代碑文“易学”研究的变化--兼论“子夏易”传记的真实性_史记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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