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语境及其背离:“认知与客体陷阱”的设置与批判_形而上学论文

黑格尔语境及其背离:“认知与客体陷阱”的设置与批判_形而上学论文

黑格尔的语境及其出走——“认识与对象的陷阱”的设置与批判,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黑格尔论文,语境论文,陷阱论文,对象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黑格尔因其对传统哲学重大局限的有效揭露和批判,赋予了形而上学另一种崭新的含义, 此后,形而上学成为代表与思辨的辩证法相对立的坚持抽象、孤立、静止的知性观点。但是 ,这种批判不只是对被批判者的本质缺陷的暴露无遗,而同时也是对它们的发挥凸现致极, 并由此形成独特的黑格尔的语境。海德格尔继尼采之后,牢牢地将黑格尔钉在传统的形而上 学的十字架上(尽管尼采因其在场的形而上学也被海德格尔列入黑格尔的语境),胡塞尔亦要 走出黑格尔的语境而进行了艰苦的现象学还原。那么,海德格尔及尼采对黑格尔的指正有道 理吗?胡塞尔的现象学还原对走出黑格尔的语境有效吗?在黑格尔与海德格尔之间究竟发生了 怎样的转折呢?关于这些问题的讨论和研究,对于新中国这个深受黑格尔哲学影响的国度是 具有特殊意义的。如何走出黑格尔的语境,成为我们真实地面对世界哲学发展新趋势,促进 我国哲学的事业健康发展的重要前提。

一、认识与对象的陷阱与摆脱:黑格尔对知性形而上学的揭露和批判(注:参见拙文“黑格尔对知性的批判及得失”,《福建论坛》(文史哲版)2000年第3期。)

黑格尔在《哲学全书—逻辑学》有关逻辑学概念的初步规定中,分别对以笛卡儿为代表的 唯理论,以休谟为代表的经验论及康德的批判哲学,和耶柯比的直接知识逐一分析,把它们 作为对待思想与客观性矛盾关系的三种不同态度和观点,分别加以批判、指正。在黑格尔看 来,这三种态度其根本的缺陷,就在于对待认识与对象矛盾采取了一种抽象、对立和静止的 形而上学立场。从而在解决认识与对象的矛盾关系时,不是陷于主观主义独断论,便是落入 怀疑主义的二元论、不可知论,亦或是逃匿于神秘主义的直觉论之中。

黑格尔指正以笛卡儿为代表的近代唯理论,他认为这种形而上学的最根本的缺陷就在于在 思想(Denken)对客观性(Objectivitat)的关系上它采取了一种素朴的态度,“它还没有意识 到思想自身所包含的矛盾和思想自身与信仰的对立,却相信,只靠(知性的)反思作用即可认 识真理,即可使客体的真实性质呈现在意识面前。”黑格尔批评这种态度缺乏对认识与对象 的矛盾关系的了解与把握而陷入盲目自信,以为只要一切都建立在“我思故我在”这一绝对 主体性的“思维新大陆”上,便可万事大吉了。这种态度既然把对象与认识的关系看作是现 存、固定的,因而一方面它“认为抽象的孤立的思想概念即本身自足,可以用来表达真理而 有效准”(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94—95页。)

,而不是推敲概念自身的内容及其演绎。另一方面,它将其对象诸如灵魂、世界 、上帝等从表象中接受过来,当作给与的现成的题材,应用知性的规定去处理它们。”(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99页。)仿 佛只要给这些现存的对象(主语)加上概念(谓语)便可达到真理了,这种做法势必导致非此即 彼的独断论。这样,以抽象的有限的知性规定去把握无限的理性的对象,并把抽象的同一性 认作最高原则,注定是无法达到认识与对象的同一,而只能以心物二元论或平行论而告终( 在黑格尔看来,这只是一种前现象学的做法)。

黑格尔对经验论的批判有别于对唯理论的批判,在他看来经验论(包括康德的批判哲学)反 倒是后退了一步,因为它放弃了对无限的追求而坚持在现象界、感官世界里把握知识和真理 。经验论为了标榜其真理性便“将属于知觉、感觉和直观的内容提升为普通的观念、命运和 规律。”但是,在经验论中,主观的意识只能“从知觉得到它自己的确定性和直接当前的可 靠性。”(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11页。)这样,经验论与唯理论一样,只能以主观、有限的范畴概念,去把握其有限的对 象。黑格尔指出:经验主义者“他只是完全在无批判的、不自觉的状态中运用形而上学的范 畴和范畴的联系罢了”(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12页。)。这样,经验论不仅无法获得知识的客观有效性和内在真理性,而 且最终还会由此坠入不可知论之中。

黑格尔不是将康德批判哲学与经验论简单地加以类比,而是肯定了康德“不以基于经验的 知识为真理,而仅把它看成对于现象的知识。”(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16页。)然而,康德却把超出现象去追求无限的绝 对的真理这种冲力的要求,仅仅看作是理性的僭越,而在现象与本体、认识与对象之间加 上 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从而陷入了主客二元对执的不可知论之中。但是,黑格尔从康德的 批判哲学的致命的缺陷中得到了重大启示:首先,黑格尔认为康德最终陷入现象与本质二元 对立的不可知论这一悲剧告诉我们,运用知性的范畴、概念,是无法认识和把握绝对无限的 对象的;其次,康德揭示出一旦超出现象界去寻求理性的对象便会陷入矛盾,黑格尔认为这 是康德的重大贡献。但是,这种矛盾并非像康德所认为的那样只是对人类理性冲动的警告, 同时也启示我们,哲学就是要揭示矛盾、把握矛盾。黑格尔强调指出:“认识到思维自身的 本性即是辩证法,认识到思维作为理智必陷入矛盾、必自己否定其自身这一根本见解,构成 逻辑学上一个主要的课题。”(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51页。)黑格尔强调,只有通过理性的矛盾的自我对立与和解,最终 才能达到认识与对象的具体的对立统一。

黑格尔正是从这种启示出发开始建构他的概念辩证法,他认为概念为万事万物的本质根据 ,认识对象就是概念自己认识自身,不断呈现自身的本性,通过不断地自我设定、自我否定 ,及自我回归矛盾运动,最终实现自身,从而达到认识与对象的统一,获得绝对的自身同一 。对于知性形而上学的有力的揭露和批判,使得黑格尔发现了解决认识与对象关系难题的关 键 之所在,他由此发展了强有力的概念辩证法。但是,同时他却独断地把概念绝对地本体化, 使之嬗变为一切的一切之本质、根据和动能,从而走上了逻各斯中心主义的道路。

二、对“认识与对象陷阱”的消解与“黑格尔的语境”的形成

黑格尔在其早期思想创作中对旧形而上学的种种缺陷就颇有觉察,他在《精神现象学》中 试图通过确定性与真理性的矛盾的辩证法来消解旧形而上学在认识与对象关系的陷阱(注:参见拙文:“黑格尔感性确定性的确定及意义”,《福建论坛》(文史哲版)1998年第6期 。)。他 “从最初、最简单的精神现象、直接意识开始,进而从直接意识的辩证进展(Dialektik)逐 步发展以达到哲学的观点”(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93页。)。也即经由了认对象为一与认识不相干的外部事物,到发现随 着认识的改变,对象也是随之改变的,从而意识到(认识)对象只是认识(者)的客观化、外化 ,再达到对认识与对象矛盾关系的和解,即认实体即主体、现象即本质的视界。黑格尔在精 神现象学中所达到的实体即主体、现象即本质的观点,一方面有效地消除了旧形而上学在认 识与对象关系问题上所设置的障碍和陷阱,达到了“事物自己认识自身”的视界,不再为如 何消除认识与对象的鸿沟而苦恼;但是,另一方面也确立起绝对的主体之绝对地位,而将人 的理性推到了神圣的上帝的位置。

在逻辑学中,黑格尔通过理性反思的颠倒功能,来达到思想与实在、认识与对象的同一。 黑格尔强调指出:“思想不但构成外界事业的实体(Substanz),而且构成精神的东西的普遍 实体。”(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80页。)而就思想被认作主体而言,就是能思者,“存在着的能思的主体的简称就叫做我 ”(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68页。)。而在这种能思的主体性认识中,思维和对象的关系是主动的,能思者的思想也就是对 于某物的反思。在黑格尔看来,真正的(哲学)认识只能是一种理性的反思,而任何对象其本 性的呈现也只有经过反思才得以完成。他说:“只有通过以反思为中介的改变,对象的真实 本性才可呈现于意识前面。”(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76页。)为了避免旧形而上学的独断和素朴,黑格尔发掘、设定出理 性反思的强大的颠倒功能,揭示出反思在认识与对象之间所承荷的不可或缺的中介作用。但 是,他却因此把对象得以在认识中呈现的反思活动,宣布为认识与对象的根据、本质。这样 ,黑格尔在其绝对唯心论的基础上,通过对理性反思颠倒功能凸现和夸张,在概念辩证法的 运用中,进一步将概念、范畴和逻辑宣布为万事万物的本质、根据和事物发展的永恒的否定 性动力;这样逻辑便取得了本体论的地位而成为主宰一切的一切之绝对主体的主体性,逻辑 成了“无人身的理性”,成了高高在上的绝对和上帝。

黑格尔将唯理论、经验论和康德的批判哲学、直接知识论等,作为思想与客观性的三种具 有代表性的态度严加批判。但是,他却采取了扬弃的态度,将它们作为特定的环节和阶段, 兼容并蓄地吸纳到自己的概念辩证法中。这样,他的“逻辑思想就形式而论有三个方面。” 其中,唯理论和经验论相当于“抽象的或知性[理智]的方面”;康德的批判哲学及休谟的经 验怀疑主义(的某些因素)相当于“辩证的或否定的理性的方面”;而通过对前两方面的对立 统一,及引进耶可比的直接知识论中的神秘主义(的合理因素),便构成了黑格尔概念辩证法 的“思辩的或肯定理性的方面”(注: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72页。)。至此,黑格尔可谓集形而上学与辩证法于一身,建构起 西方思想史上最为庞大精密的形而上学,这就是“黑格尔的语境”。

在黑格尔的语境中,认识与对象的关系嬗变为概念与自身的关系,认识对象就是概念自己 认识自己,概念不仅是对象的本质,也是认识与对象矛盾运动的真理性所在,万事万物只有 在概念逻辑运动中才得以呈现自身的本性,才被把握和认识;而认识与对象的同一,实现概 念自己与自己的对立的和解,就必须经由辩证法正反合题的矛盾运动,也即经过绝对理念的 自我确定、自我否定与和解及其自我回复的演绎过程。在此,辩证法实际成了黑格尔概念的 矛盾运动的工具,其最终功能旨在消除杂多、差异和矛盾,追求绝对同一。说到底,辩证法 的 强力源自于绝对的自我意识。西方传统的形而上学所信奉的本质主义、逻各斯中心主义、努 斯神秘主义及其总汇即人类学的观念在此神奇地融合在一起,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黑格 尔将其绝对理念的哲学视为“差不多二千多年来的劳动成果,——它是精神为了使自己客观 化、为了认识自己而作的最严肃的认真的劳动的成果。”(注: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373页。)在他看来,自泰利士以来二千多 年的人类精神的发展在他的概念辩证法中得以终结。但是,历史就是历史,终结的只能是形 而上学的历史,历史本身是不会终结的。人类精神、思想总要不断发展。这样,黑格尔的 语境就在担当人类精神文明遗产和财富总结与传承的重任的同时,也成为人类精神、思想的 发展,人类哲学进步的严重障碍。由此看来,在黑格尔身后,黑格尔学派内部的纷争;以叔 本华、克尔凯郭尔、尼采为代表的非理性主义的发难;实证主义思潮的猛烈攻击;以及当代 各种思潮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改造,实属于历史发展的必然,走出黑格尔的语境成为哲学 进一步发展的需要。

谈到此,我们不禁要问黑格尔与他自己所批判的旧形而上学,在处理认识与对象关系上的 差异何在?于此,我们不得不生发出两者莫非是知性的独断与独断的理性的差异之疑惑。其 实,理性的反思之颠倒功能的引入,并没有使黑格尔真正逃脱认识与对象的陷阱,因为黑格 尔为此所做的努力和挣扎,仍然局限于对一个绝对主体性的追求和确定。而在认识与对象关 系中只要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绝对主体的存在,它就会不断地制造对执、不断地对象化一切的 一切。或者不如说这绝对主体本身就是最大的陷阱。黑格尔对旧形而上学的揭露和批判,只 是理性形而上学对知性形而上学的批判,两者均属于在场的形而上学。

三、胡塞尔对陷阱的悬置与海德格尔的出走

我们把胡塞尔通过现象学还原而呈现给予的本原性(originar)的对象这一做法,与黑格尔 相 比较,不难发现,其实,黑格尔的现象学中现象即本质的提法和逻辑学中理性反思的颠倒, 已经暗示了胡塞尔现象学的兴起。胡塞尔是以现代哲学的语言表达着黑格尔的话语,虽然胡 塞尔与现象学还原给现当代哲学在解决认识与对象关系难题上既提出了精确有效的方法又指 出了崭新的思路,但是,胡塞尔的主体间性真正说来也不能逃脱黑格尔“无人身的理性” 所招惹的麻烦和问题。因为从根本意义上说,它们同属于传统的形而上学主体性语境。

胡塞尔深谙他所处时代的理性危机、哲学危机的总根源,他要拯救西方文明,为理性大厦 寻求——绝对可靠的基石,他首先把目光投向了认识与对象的关系问题上面。但是,他也深 知 这是很“麻烦的问题”(注:胡塞尔:《逻辑研究》第二卷·上册,倪梁康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43页。)。胡塞尔通过现象还原、本质还原,最后达到先验还原。他确信通 过这种对象被给予性的意义的澄明,认识与对象的同一性便获得了明证。尽管胡塞尔也坚持 “在逻辑意义上的判断要在一个反思的行为中才成为对象。”(注:胡塞尔:《逻辑研究》第二卷·上册,倪梁康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108页。)但是,他并没有因为强调对 象只有在反思中才呈现其所是,而将反思和概念颠倒为一切的本质和根据。与黑格尔相比, 胡塞尔不再片面强调惟有反思才能呈现对象,概念才能表达对象,而是承认了感性、直观体 验等的合法性。同时,胡塞尔把关于对象本性的唯心论与唯物论之争悬置起来。但是,胡塞 尔仍然未能走出黑格尔的语境,他仍然是在理性反思的视窗内操作,仍然在逻辑的王国、理 性的世界中寻求着本质、普通共相这一类在场的绝对物,以作为自己思想理论的基础、世界 的基石和人类精神活动的支点。

胡塞尔对原始的意识被给予性之原初性的把握终成泡影。反思尽管经过了现象学的彻底过 滤,但是在反思与被反思物之间所存在的鸿沟依然未被逾越,这也就是在反思观点和直向观 点之间存在着的对话的间域,无论是在现象学心理学的反思中还是在先验现象学的反思中这 种问题都存在。其实,现象学的反思与任何一种反思并无二致,它只是反思性的再造,只是 一种“后思(Nach—Denken)。这样,现象学的研究不是以原本的体验为对象,而是以变化过 了的体验为对象。这表明胡塞尔用来把握原本性的方法与他所向往的原本性理解颇有差距, 一个事物在自然状态中和在被反思状态中显然是不同的。因此,当海德格尔指责胡塞尔对意 向性的反思不是原本性把握时,这种指责本身具有现象学根据。海德格尔指责胡塞尔后期没 有坚持现象学原则是否有根据我们且不去推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海德格尔突破了胡塞 尔通过现象化还原最终所达到的先验直观,而直逼生存论层面,将胡塞尔的先验自我“还原 ”为“此在”,从而冲出了反思哲学的层面和范围,不再局限于认识论中那种认识与对象固 定、僵硬的模式,为哲学指出了新道路。

胡塞尔在认识与对象关系上与黑格尔的异同和海德格尔对胡塞尔的改造,给我们这样一个 启示,要真正走出黑格尔的语境就必须彻底批判在场的形而上学并消解它,而能忍受、承荷 不在场的东西之不安压迫。要摆脱人类学立场,不再以人自身为中心,不再以人作为一切的 一切之衡量和评判的标准,更不可将一切的一切与这个所谓绝对主体相对置,否则在这种对 象性的表象思维中要想超越认识与对象的对立,其荒唐无异于想让人超出自身的皮肤一样。

海德格尔具体探究了人类学的观点在笛卡儿那里的发端,并将黑格尔作为人类学的观点的 集大成者加以总结批判(注:参见拙文“从Subjecturm(一般主体)到Subjekt(主体)的演变及其意义——谈海德格尔对表象性思维的探源及批判”,《社会科学战线》2000年第5期。)。他指出,在笛卡儿的我思和黑格尔的绝对理性中,世界被图象化 ,也即经由绝对主体表象着的制造之构图,在这种表象性思维中,人制造对象并对象化着一 切的一切,人为自身的主人地位而争斗,“力求他能在其中成为那种给予一切存在者以尺度 和准绳的存在者”(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

第904页。)。但是就在人成为绝对主体而世界成为图象之际,人类学的阴云便笼罩 大地,笼罩万事万物。海德格尔反对黑格尔“把(作为‘对象’的)存在抽象地展开为(作为 ‘概念’的)存在”(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 第690页。),因为,在这种展开过程中只会带来存在的抽象化、对象化,而无法 真正呈现和把握存在的本性。其实,它只能是对存在的逃避,“这种逃避没有思到事实…… ,逻辑规则关系在这里说明不了什么。”(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 版,第684页。)海德格尔认为,在整个西方哲学思想发展过程上 ,这种对存在的逃避构成了其演绎的主线索,实际上,整个西方哲学所关注的只是存在的在 场 状态,“在存在的解蔽之始,就思了存在,εlval,εov,但没有思‘有’(Es gibt)”(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 版,第669页。)。 这样,存在让在场、让存在,而在其解蔽的同时也在遮蔽,也即对存在者之为存在,对“存 在者为什么存在的追问”,逐渐被“存在者是什么的追问”所遮蔽,存在也在这种被遗忘 和遮蔽过程中,逐步被抽象、肢解。直到黑格尔也还是“把存在看作是所有空洞概念中的最 空洞者,就不能正确地命名存在,同时也就会把存在的本性搞错。”(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 版,第667页。)尽管黑格尔一反前人 的知性形而上学的抽象、片面的传统,但当他把“作为纯粹抽象的存在被扬弃在绝对精神的 现实性的绝对具体中的时候,就是如此。”(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 版,第667页。)在海德格尔看来,以理性形而上学代替了知性 形而上学,黑格尔仅凭这种在场的形而上学是无法把握到存在的本性的,而只会在人类学的 陷阱中越陷越深。

海德格尔把在他自己以前的西方哲学的发展视为传统的形而上学之演变,他深刻地批判、 揭露出这种传统的形而上学的致命弱点,即人类学观点的弊端(注:参见拙文“从Subjecturm(一般主体)到Subjekt(主体)的演变及其意义——谈海德格尔对

表象性思维的探源及批判”,《社会科学战线》2000年第5期。)。在这种把人的理性视为一 切的一切之本质和尺度的人类学观点的驱使下,在表象性思维中,一切的一切都被对象化。 这样,人的活动(认识与实践)就成了如何分析、把握和控制这种对象的技术性的活动,不只 是自然、社会,甚至人自身也难逃对象化之魔掌。海德格尔严肃指出,现当代西方资本主义 、帝国主义发展中所产生、暴露出的文明危机、人性危机及种种社会弊端,莫不与此相关。 通过反思将一切的一切在概念、范畴的形态中使其显现、在场,为一切的一切寻求一个绝对 永恒的基础和本质,将人类的绝对主体的主体性投射、附身于此基础、本质之上,再将此基 础、本质概念化、逻辑化,成为人这种逻辑动物可把握、控制的对象,这就是传统的形而上 学的实质所在。海德格尔一针见血地指出:西方传统的形而上学只要是局限于人类学的观点 ,无论是主观主义还是客观主义,无论是相对主义还是绝对主义,亦无论是理性主义还是非 理性主义,凡此种种其实质都是相同的,“对于现代之本质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两大进程—— 亦即世界成为图象和人成为主体——的相互交叉,同时也照亮了初看起来近乎荒谬的现代历 史的基本过程。”(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

,第902页。)海德格尔认为,西方现代社会的基本进程,实际上就是把世界作为图象 的世界、对象的世界,并对其加以算计、控制和征服的过程。有鉴于传统的形而上学的人类 学观点的种种弊端和危害,海德格尔决心要对其加以消解,他要从黑格尔的语境走出,而去 应合思想的大道。

海德格尔对整个西方传统的形而上学的批判和揭露带有毁灭性的破坏和浓厚的悲观色彩; 但是,海德格尔却相信,拨开人类学阴云,便可让思想重见天日,海德格尔试图为后人指出 一条走出黑格尔的语境之路。他认为由笛卡儿开启,经由康德、黑格尔完成的,到尼采宣告 终结,实际一直延续到他自己为止的西方传统的形而上学,所追求、张扬的那种作为主体性 之确定性的真理,实际上只是“一片遮蔽着的土地上空的一朵变幻不定的阴云,……乃是一 种阴暗的过程。”(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

,第922页。)这种在理性反思视窗中产生的表象性的真理,不可能统治、支配人类思 想发展之未来。海德格尔强调:“人类的主体存在一向不曾是、将来也决不会是历史性的人 的开端性本质的唯一可能性。”(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 ,第922页。)海德格尔坚信,无论是在前笛卡儿哲学中还是在以他自己 为代表的生存论哲学中,都可以找到这种希望的光芒。

海德格尔坚信,当人们不再竭力凸现人的主体性,不再将人的位置中心化,而是强调天地 神人的整体映射,将人的地位边缘化;当人们不再局限于认知的层面为了寻求一切的一切之 绝对永恒的基础或本质,并通过理性反思将其归结为人的绝对主体性,而是由表象性、说明 性的思想“回到思念之思(das andenkende Denken)”(注:《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孙周兴译,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1182页。),进入生存论层面,响应存在者之 存在的呼唤,应合思想的大道,那么,我们将踏上思想的康庄大道,走出黑格尔的语境,不 再落入人类学观点的陷阱而坐井观天。显然,海德格尔为走出传统的形而上学,走出黑格尔 的语境作出了自己的努力并获得一定成效。因此,伽达默尔认为海德格尔在一定程度上完成 了由尼采发端的反对传统的形而上学表象性思维之未竟的使命,“海德格尔的思想显然超出 了超验的哲学反思范围。”(注: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夏镇平、宋建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201页

。) )海德格尔所实现的由传统的形而上学的知识论哲学向现当代生 存论哲学的转型,不仅给后人显示出他自己与传统的形而上学的不同思想道路,更是留给后 人遵循思想本性,不断寻求思想的新道路的启示。

四、关于“黑格尔的语境出走”的启示

黑格尔的语境因其对前人思想的绝对的终结意义和对后人权威性的指导作用,而备遭批判 和攻击。其实,在人类哲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哲学流派,都有各自不 同的属于自己的独特语境。它或是作为规范、指导自己时代文化思潮的各种学术观点、方法 、范畴之演绎、发展的范式、图型;它或是作为展开常规思想学术论争、研讨和阐发的工作 平台和视窗;它或是作为孕育、孵化新观点、新思想的土壤和温床。在现当代西方哲学发展 中,黑格尔哲学遭到来自其内部和外部两个不同方面的批判和改造,受到几乎所有思潮的批 评和攻击。黑格尔的语境既要迎接来自外部的不断挑战,又要回应发自内部的不断出走之呼 声,尽管前者与后者一样都自觉不自觉地说着黑格尔的话语。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很复杂, 但是答案却很清楚。

第一,黑格尔的概念辩证法尽管在某种意义上终结了对其自身的批判和发展,造成其体系 的封闭和保守,并由此招来非议;但是,黑格尔概念辩证法其自身所具有的绝对的否定性的 批判性,却由此敲响了一切断定某事某物具有神圣不可侵犯之妄言的丧钟,在辩证法的强力 面前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免遭批判和否定的。当然,黑格尔概念辩证法自身也在劫难逃。黑 格尔之后兴起的各种思潮,实际上都成了黑格尔这一精神遗产的受益者,就连尼采、叔本华 也概莫能外,只是他们大都对此未能很好地觉察,或是对此抱有不知感恩的态度。当然,海 德格尔当数最大的承继者和改造者,海德格尔对黑格尔辩证法的经验和运用及改造,都是颇 富创造性的。

第二,黑格尔概念辩证法一方面强调对绝对的认识与把握之概念的运用之不可或缺,而坚 持强调从概念自身发展出自己的对象和概念的自我推演,反对康德式的僵死外在的先验图式 。这样,它就有效地反对了各种形式的唯名论倾向,保持了概念自身的内在活力。另一 方面,黑格尔在坚持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同时,却保留了努斯神秘主义,他的概念辩证法无论 从其出发点还是就其归宿来看,都不是所谓概念的绝对确定性、对立、矛盾的神秘力量。可 以说,黑格尔概念辩证法因集逻各斯中心主义与努斯神秘主义、理性主义与非理性主义于一 身, 而成为现当代各种思潮批判、攻击的靶子,但它却同时成了思想的源泉和蓄水库。这样,走 出 黑格尔语境与走进黑格尔语境实际上成为同一条道路,只是上升与下降不同而已。关键在于 进得去又出得来,在这方面,海德格尔显然做得较为成功、适中。

第三,在黑格尔语境中,核心问题还是认识与对象的矛盾。其实在一切(哲学)语境中,都 无法回避这一关键问题,就连在海德格尔那里,在德里达那里亦在所难免。不同的是,认识 与对象的矛盾,在黑格尔那里是在人类学观点的基础上,在经由了极端的对执后,然后达到 辩证的对立统一;在海德格尔那里则既免除了黑格尔那种欲擒故纵式的先对立后统一的麻烦 ,又省略了胡塞尔的(实际上)人为的现象学悬置,而更多地强调天地神人四重映射,将人的 ( 原有的人类学的中心)地位边缘化,因而通过把认识与对象关系中人的地位的淡化,而冲淡 、削弱了人因其对绝对主体性的追求而引发的对象化一切的倾向;在德里达那里则更进一步 要消解人本身,因而由人(的主体性)而生发的认识与对象的矛盾,似乎也就因此迎刃而解。 其实不然,认识与对象的矛盾,是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矛盾冲突的哲学的表达,它不会因为某 个哲学家,某个哲学流派宣称其有何新思路,发现什么“新大陆”,而发生根本性的转变或 真正消失。哲学可以影响人们对某一事物的看法和态度,却无法改变事物自身。通过“黑格 尔的语境出走”的反省,我们倒是觉得,认识与对象的矛盾,既不像哲学家所妄言的那样可 以彻底和解或消亡,亦不像哲学家通过思想加工(抽象)所显示的那样极端、可怕。其实,生 活就是生活,当我们看一看、想一想儿童的天真、诗人的浪漫和农民的散漫,我们还会再为 认识与对象的陷阱而杞人忧天吗?陷阱从来都是人为的,也是为人(而设置)的,其实,此陷 阱最大设置者就是执意要消除这陷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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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格尔语境及其背离:“认知与客体陷阱”的设置与批判_形而上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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