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安全峰会与核安全全球治理_核安全论文

核安全峰会与核安全全球治理_核安全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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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D815.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574X(2016)03-0131-20

      核安全问题是当今国际社会面临的重要挑战。①美国奥巴马政府自2009年上台以来,高调推动在全球范围内采取多样化措施提升核安全,并投入巨大政治资源推动核安全国际合作。2009年4月5日,奥巴马总统在访问捷克期间发表讲演,在提出进一步推动核裁军、构建无核世界的同时,宣布将在四年内实现对全球范围内核材料的安全保护,并倡议举行由各国最高领导人参加的核安全峰会。②自2010年华盛顿峰会以来,已经召开了四届核安全峰会,该峰会推动核安全问题,迅速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之一,促进国际社会在核安全领域形成了一个以各国首脑积极参与和带动为特点的全球治理新模式,以此丰富了核安全全球治理的内容与机制,将核安全全球治理推向了一个新高潮。2016年3月31日,第四届核安全峰会在美国举行,这也成为核安全峰会系列的收官之作。在这一核安全国际合作高潮收尾之际,应当如何评估核安全峰会的成就与不足?后峰会时代的核安全全球治理将面临哪些挑战?如何实现后峰会时代的核安全的可持续发展?

      一 奥巴马政府推动核安全峰会的动因

      总体而言,奥巴马政府大力推动在全球范围内提升核安全,既是全球核恐怖主义威胁加大的客观因素使然,也是奥巴马政府重视核恐怖主义以及寻求恢复美国在核领域领导地位等主观因素的作用结果。从客观原因看,全球核安全态势严峻,核恐怖主义对于美国的安全威胁尤其突出。鉴于核安全威胁具有全球性,美国凭借本国之力难以独自应对核安全挑战,而国际社会在应对核安全挑战方面的能力又亟待增强。因此,通过推动深化国际合作来应对核安全威胁,对于奥巴马政府而言具有必要性;从主观方面看,奥巴马总统本人对于核领域问题高度关注,评估核恐怖主义对美国国家安全造成的影响较为严峻,因此有意愿投入大量政治外交资源推动核安全国际合作。与此同时,为在核领域修复美国领导地位,奥巴马政府也有动机通过倡议召开核安全峰会,彰显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

      具体而言,全球核安全的严峻态势,特别是核恐怖主义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事实上,早在冷战时期,核安全问题就已经引起了美国政府的警觉与重视。根据1971年2月19日发布的第120号美国国家安全研究备忘录,时任美国总统的尼克松要求针对美国国内的特殊核材料保障展开研究,以评估这些材料面临的安保风险。③该项研究历时四年,其最终报告于1974年4月提交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并引起美国国家安全决策层的高度关注。尼克松总统基于报告建议,要求美国重视评估核设施被劫持、钚材料污染、其他涉核武装攻击,改善和材料控制和衡算程序,加强实物保护措施,将适用于许可证的具体措施应用于免予许可证的核活动。④需要指出的是,冷战时期美国关注核安全风险的对象,主要仍然是传统意义上的国际行为体——主权国家。

      冷战结束后,美国面临的大国军事冲突等传统安全威胁有所下降,但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威胁逐步凸显。随着苏联解体,散布在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的核武器与核材料面临巨大的安保风险。为应对这一情况,冷战后上台的克林顿政府以及小布什政府均采取多种措施,通过包括推动“纳恩—卢格减少威胁合作计划”、巩固全球核不扩散体系、加强国际原子能机构保障监督机制的约束性以及提出《防扩散安全倡议》等措施,寻求抵御核领域的恐怖主义袭击风险。

      第一,2001年发生的九一一事件则迫使美国政府将防范核恐怖主义袭击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一方面,在全球范围内,核武器与核材料依旧海量存在与广泛分布,部分武器与材料面临的安保挑战尤其严峻。根据国际裂变材料小组(International Panel on Fissile Material)的估计,在核安全峰会召开前的2009年,全球高浓铀与分离钚的存量分别高达1 600吨与500吨,共计能够制造10万件核武器。⑤另一方面,恐怖组织获取核武器、袭击核设施的意图更加明晰。据统计,冷战结束以来,全球范围内频繁出现针对核武器、核材料与核设施的恐怖主义活动、目标涵盖范围从核武器储存基地到民用反应堆。⑥基地组织曾明确表示有意愿寻求核武器并攻击美国。该组织发言人苏莱曼·阿布·盖斯(Sulaiman Abu Ghaith)曾宣称,基地组织有权屠杀400万美国人,作为美国和以色列给穆斯林带来死亡的报复。⑦而另据报道,美国曾截获基地组织的信件,信中宣称对美国进行“广岛”式的核攻击。⑧

      第二,核安全威胁作为国际社会面临的共同挑战,绝非是美国凭借一国之力可以独自应对的。但现实情况是,国际社会应对核恐怖主义的能力存在“赤字”,难以应对日益严峻的核恐怖主义威胁。这一局面促使奥巴马政府选择以核安全峰会这样一种多边手段大力推动核安全领域的国际合作,从而寻求迅速提升国际合作的质量,削减国际社会在应对核安全威胁方面的“赤字”。

      长期以来,国际社会在核安全领域缺乏专门的条约和机制,也没有在核安全领域推动国际合作的核心机构。在条约与倡议方面,国际社会在冷战时期仅通过了《核材料实物保护公约》一项专门具有核安保内涵的条约,主要关注核材料在运输过程中如何防止盗窃、蓄意破坏等。后冷战时代特别是九一一事件后,国际社会对核安全的认识出现变化。2005年,联合国大会通过《制止核恐怖主义行为国际公约》,将非国家行为体非法持有或使用核材料、核设施都视为犯罪行为,各国应采取包括立法在内的必要措施,确保涉恐行为受到严惩。同年,《核材料实物保护公约》修订案出台,进一步扩大了核材料实物保护的范围。此外,联合国安理会先后通过1540号决议与1887号决议,前者针对非国家行为体可能涉足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一威胁,后者则重点关切核恐怖主义威胁,并确认所有国家都必须采取有效措施,防止恐怖分子获得核材料或核技术援助。此外,在美国等国的推动下,防扩散安全倡议、合作削减威胁项目、八国集团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材料扩散全球伙伴关系、打击核恐怖主义全球倡议等机制陆续得以建立。

      然而,尽管国际社会在制定核安全领域的条约与倡议方面已经取得显著进展,但现有条约与倡议仍然存在诸多不足。首先,作为核材料实物保护领域最为重要的国际公约,《核材料实物保护公约》2005年修正案并未生效,尚有诸多国家并未批准这一在核安全领域具有重要意义的国际公约。其次,现存倡议仍不具有普遍性,难以覆盖国际社会的主要成员,也难以全面应对核安全问题带来的诸多层面的威胁。最后,部分倡议本身也存在一定问题,如《防扩散安全倡议》就因要求拦截通过海陆空方式扩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其相关材料而引发了国际法层面上的问题。国际社会对于在领海和公海范围内非船旗国进行登船拦截是否同国际法关于船只“无害通过”和“航行自由”的原则相一致仍旧存在争议。⑨

      在机制方面,目前核领域的现存机制多重点关注核扩散问题而非核安全问题。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机制、桑戈委员会以及核供应国集团均将重点放在控制敏感核技术及相关产品出口,其本质目标在于促进防扩散而非提升核安全。尽管客观而言,防扩散同核安全存在一定交集,但现存着眼于防扩散的机制并不能完全解决国际社会在核安全领域面临的挑战。

      在机构方面,国际原子能机构虽具备核领域的专业技能,但在承担核安全任务的能力方面存在限制。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规约》,该机构主要有三个工作支柱:一是保障与核查,即根据与各国缔结的法律协定,确保各国核材料与核活动只用于和平目的,并对此进行保障视察;二是安全与安保、包括制定安全标准,安全规范以及安全导则,帮助成员国适用这些标准、规范和导则;三是科学与技术,包括对卫生、农业、能源、环境和其他领域中的核应用提供技术和研究支持。对于国际原子能机构而言,其长期重点工作在于确保各国核材料与核活动的和平目的。安全与安保尽管同样位列该机构的工作支柱之一,但在安全与安保之间,国际原子能机构的重点也在于核设施设计以及生产层面的安全(safety)层面,而并非应对核恐怖主义的安保(security)层面;更为重要的是,国际原子能机构长期面临资源瓶颈,施行保障监督等工作尚有难度,兼顾应对核恐怖主义更是捉襟见肘。由此可见,当前国际社会在应对核安全问题上的能力方面存在严重赤字。鉴于核安全问题的全球性,奥巴马政府通过推动核安全国际合作,提升国际社会应对核安全威胁的能力也是当然之选。

      在主观层面,奥巴马总统选择以核安全峰会的方式推动核安全国际合作,还是出于奥巴马本人长期以来对核问题的高度关注及其重塑美国在核领域领导地位的政治需要。其一,奥巴马总统本人对核领域问题十分关注,在其任内大力推动核安全议题也存在一定的必然性。奥巴马总统多次在正式场合强调核武器的威胁,支持核裁军等措施以降低美国面临的核风险。早在担任伊利诺伊州参议员期间,奥巴马就曾参与旨在制止核材料走私、防止恐怖分子掌握核材料及核武器的“纳恩—卢格减少威胁合作”项目。⑩该项目的目标在于通过美国的财政资助,协助俄罗斯退役和处置多余和过期的核武器、弹道导弹以及其他战略武器。(11)2009年上台之初,奥巴马总统即在访问捷克时发表讲话,提出建设“无核世界”的目标。这堪称是后冷战时代美国总统在核领域最为高调的宣示。2010年,奥巴马政府就削减战略进攻武器问题同俄罗斯达成共识,签署了《削减战略武器新条约》。在2018年条约到期之时,美俄两国部署核武库弹头数将降至1550枚,运载工具将降至700件。(12)2013年,奥巴马总统在德国柏林表示,美国有意愿推动美俄进一步核削减,寻求将两国处于部署状态的核弹头数再行削减1/3。(13)与此同时,鉴于后冷战时代全球安全的动态,奥巴马政府对于来自非国家行为体的核威胁更为重视,奥巴马政府在评估美国面临的安全威胁之时,将防范核恐怖主义威胁界定为美国国家安全面临的最严峻挑战之一。在2010年《核态势审议报告》中,奥巴马政府明确将打击核恐怖主义作为美国核政策的首要目标。(14)

      其二,在奥巴马总统上任之时,美国在全球核领域更面临着较为矛盾的局面。一方面,由于小布什政府时期在核领域大行单边主义政策,导致美国在核领域的国际形象遭到极大损害,甚至一度陷入孤立的尴尬境地。对于奥巴马政府而言,通过倡议召开核安全峰会齐聚各国最高领导人商谈核安全问题,采取多边外交手段推动核安全国际合作是消除小布什政府单边主义负面影响、重塑美国在核领域领导地位的理想方式。另一方面,恰如有学者已经指出的那样,奥巴马总统在核领域能够寻求突破的空间也较为有限,为此,奥巴马政府搭建了核安全峰会这个平台,以掌握核材料管理这个全球核治理的新支柱。(15)

      综上所述,奥巴马政府积极推动核安全峰会,既是由于核恐怖主义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了严峻威胁,也是由于国际社会在应对核安全威胁的能力方面存在欠缺的尴尬现实,同时还有奥巴马总统本人对核问题的长期关注以及消除小布什政府单边主义影响的政治考虑。通过自2010年华盛顿峰会以来的历届核安全峰会,核安全领域的国际合作取得了一系列丰硕成果。

      二 核安全峰会的进程与成果

      目前,核安全峰会已经先后于2010年在美国华盛顿、2012年在韩国首尔、2014年在荷兰海牙以及2016年在美国华盛顿举办了四届,并因其高规格而成为了国际社会瞩目的重要国际论坛,推动全球核安全进程取得了多方面的成果。

      第一,核安全峰会推动国际社会在应对核安全的重要性与紧迫性问题上凝聚了共识。从2010年华盛顿峰会开始,国际社会对于核安全议题的关注不断升温,核安全议题成为核领域的热门议题。在2010年4月的华盛顿核安全峰会上,共计有47个国家与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与欧盟的首脑出席峰会。该峰会也因此成为美国自1945年首次联合国大会以来在华盛顿举行的规模最大、级别最高的国际会议。(16)2012年韩国首尔峰会、2014年荷兰海牙峰会以及2016年华盛顿峰会,与会国从此前的47个上升为53个。(17)除各国最高首脑之外,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欧盟以及国际刑警组织也派遣代表出席了会议。

      2014年荷兰海牙峰会与2016年华盛顿峰会就进一步推动国际社会在核安全问题达成共识,同时还别出心裁地在会议议程中设计了由各国首脑参与的场景演练。各国首脑基于假设的放射性恐怖袭击场景,商讨如何采取措施进行应对。通过这一演练,各国领导人切身体会到了核安全威胁的严峻,从而加深了通过国际合作应对核恐怖主义的共识。在峰会上,与会各国基于共同关切分别达成了数十项联合倡议,进一步丰富了核安全国际合作的内容。通过四届峰会,核安全问题已经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之一。而如此众多的国家首脑出席峰会也表明,核安全问题的重要性与必要性已经得到众多国家的认可,通过国际合作提升核安全已经成为国际社会各主要国家的广泛共识。

      第二,在核安全峰会的推动下,国际社会得以设定核安全领域的工作重点,持续丰富核安全国际合作议程的内容,并推动各国不断围绕核安全工作重点切实提升核安全。2010年华盛顿峰会主要着眼于最大限度敦促与会各国减少高浓铀的使用。(18)为实现这一目标,墨西哥等国主动将本国拥有的高浓铀归还给美国与俄罗斯。(19)捷克、越南以及墨西哥已经将本国拥有的以高浓铀为燃料的研究堆转化成为了以低浓铀为燃料的研究堆。(20)除此之外,与会各国还以寻求最大化降低高浓铀的使用为目标开展广泛合作。比利时、法国、韩国与美国共同开展评估可用于取代高性能研究堆中高浓铀燃料的高密度低浓铀燃料的联合项目,旨在寻求降低高性能研究堆中的高浓铀的使用;(21)中国协助加纳将高浓铀的研究堆转化为低浓铀研究堆等。(22)在华盛顿峰会推动下,与会各国积极采取措施降低本国高浓铀使用,并开展国际合作,从而有效降低了高浓铀材料的核安全风险。

      2012年首尔峰会以华盛顿峰会工作计划为基本框架,在继续将重点聚焦民用高浓铀材料的同时,将核放射源安保、核设施的网电安全与敏感信息保护也纳入到核安全峰会的进程中,并确定了国际核安全领域需要解决的11项优先议题,包括清理不再使用的高浓铀,实现高浓铀使用的最小化等。鉴于2011年日本福岛核电站泄露事故给国际社会造成的巨大冲击与影响,2012年首尔核安全峰会还将核设施的设计、建造和运行中为保护人员、社会和环境免受放射损害而采取的核安全(Nuclear Safety)措施纳入会议的日程。(23)

      2014年海牙核安全峰会在敦促各国降低高浓铀使用的基础上,首次提出敦促各国承诺将分离钚存量控制在商业所需的合理范围之内。(24)当前,全球范围内对于高浓铀的数量需求持续下降,但由于核能产业在全球范围内蓬勃发展,导致分离钚的数量在近年来一直呈现上升态势。实际上,由于具有较强放射性及化学毒性,钚一旦被恐怖分子利用,必将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因此,海牙峰会重点将分离钚纳入议程具有更为积极的现实意义。

      2016年华盛顿峰会作为核安全峰会系列的收官之作,主要着眼于进一步巩固提升核安全的举措以及加强核安全全球架构建设。在2016年华盛顿峰会上,49个国家以及国际刑警组织提交了核安全进展报告,内容涉及减少高浓铀使用、防止核材料非法贩运、提升核安全国际合作等对于核安全具有重要意义的诸多内容。(25)此外,2016年华盛顿峰会还分别针对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国际刑警、《打击核恐怖主义全球倡议》《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材料扩散倡议》和《防扩散国际倡议》分别提出了行动方案,内容涉及核安全国际合作机制建设、核安全国家间合作以及国家层面加强核安全举措,从而进一步明确了后峰会时代在全球范围内提升核安全的步骤。(26)由此可见,通过四届核安全峰会,核安全国际合作的议程得以不断丰富,国际社会得以通过更为全面的举措在全球范围内提升核安全。

      第三,核安全峰会推动了核安全全球治理的规则制定与制度建设。根据联合国全球治理委员会的定义,治理是指各种公共与私人的机构管理其共同实物活动中诸多方式的总和。它是使相互冲突或不同利益得以调和,并且采取联合行动的持续过程。它既包括有权迫使人们服从正式制度和规则,也包括各种人们同意或以为符合其利益的非正式的制度安排。由此可见,规则制定与制度建设对于推动核安全全球治理具有重要意义。长期以来,国际社会缺乏系统性地应对核安全治理问题的规则与制度。但通过四届核安全峰会,核安全领域的重要国际文件得以进一步作为国际社会共同遵守的规则而得到普遍化。核安全全球治理初步形成了涵盖国际公约、多边国际合作以及国家承诺的多层次国际合作结构。

      在国际公约方面,2010年华盛顿峰会确定了核安全领域的重点国际公约,并推动与会国对公约进行签署或批准,从而推动其进一步普遍化。华盛顿峰会确认,《制止核恐怖主义行为国际公约》和《核材料实物保护公约》2005年修正案是核安全领域的重要国际公约。同时,华盛顿峰会提出支持根据《联合国安理会1540号决议》、全球打击恐怖主义倡议以及“八国集团全球防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材料扩散伙伴关系”机制以及地区、双边等安排在核安全领域的活动。(27)2012年首尔峰会重申了上述公约的重要性,并提出了推动《核材料实物保护公约》2005年修正案生效的时间表。基于华盛顿与首尔两次峰会所取得的成果,2014年海牙峰会联合公报再度重申了“鼓励尚未参与的国家加入《核材料实物保护公约》并批准通过其2005年修正案,“强调制止核恐怖主义行为国际公约的重要性,强调与会成员完全服从其所有条款的必要性”。

      作为对国际公约的重要补充,核安全峰会还推动与会各国采取联合声明的方式建立伙伴关系,推动共同关心的核安全问题。在首尔核安全峰会上,部分与会国在峰会期间发表了13个联合声明,议题涵盖核信息安保、放射源安保、打击核走私活动等议题。(28)2014年海牙峰会上,与会各国基于自愿原则共计达成14个合作声明,内容涵盖核安全国家立法、核材料运输以及核安全示范中心等。2016年华盛顿峰会上,与会各国再度提出14个联合声明,内容涵盖降低高浓铀使用、核设施网电安全、核取证等方面。(29)

      此外,四届核安全峰会推动与会各国在核安全领域做出多项国家承诺,并不断采取措施推动与会国履行承诺。海牙峰会则进一步明确建议各国同意以自愿方式推进核安全国际信任措施建设。所谓国际信任措施,是指一国采取行动分享信息,从而使其他国家确信其核安全的有效性,具体形式包括发布核安全问题报告、列出核安全法规清单等。(30)这一措施将进一步推动各国在核安全方面采取切实举措,进而从整体上增强核安全全球治理的深化力度。

      在推行核安全全球治理建章立制的同时,核安全峰会还推动国际社会确定核安全国际合作的核心机构。通过四届核安全峰会,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核安全全球治理中的地位和作用得以确立并不断强化。(31)长期以来,由于《国际原子能机构规约》中并未论及该机构在核安保方面的作用,因此部分成员国在支持国际原子能机构从事核安保活动问题上存在疑虑。随着2010年核安全峰会进程的启动,国际社会对核安全议题的关注程度与资源投入也不断升温。与此相对应,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核安保方面的预算也在2010年后出现了较大幅度增加。在2014年海牙峰会上,为进一步实现核安全全球治理体系的规范性和全面性,峰会公报首次提出建立一个强健而综合的,包括司法手段、国际组织和倡议、国际上认同的指导方针以及良好做法组成的国际核安全结构,并进一步确认国际原子能机构在国际核安全结构中的核心地位。(32)2016年华盛顿峰会更是明确了国际原子能机构在全球核安全架构核安全合作中的首要地位(leading role),具体包括制定国际核安全指南、协调国际组织的活动以及应单一国家要求提供核安全方面的援助。(33)

      总体而言,通过四届核安全峰会,国际社会在提升核安全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在降低高浓铀等敏感核材料安保风险方面,自2010年华盛顿峰会以来,美国已经稀释了可以制造1 100枚核武器的超过29吨高浓铀;俄罗斯在美俄高浓铀购买协议的框架下稀释了超过138吨高浓铀。(34)自核安全峰会启动以来,共计有17个峰会参与国采取措施降低或完全移除了本国的高浓铀,18个国家采取措施提升了放射源的安保级别。(35)根据美国智库防核威胁倡议组织的统计,自2010年华盛顿峰会以来,全球拥有武器级核材料的国家已经从32个降为24个。(36)在推动核安全全球治理规则普遍化方面,核安全峰会推动峰会参与国批准《核材料实物保护公约》2005年修正案。自2000年以来,已经有包括美国在内的24个国家批准了该条约修正案。目前,该条约修正案仅需两国批准即可生效。(37)与此同时,峰会还推动了17个核安全峰会与会国批准了《制止核恐怖主义国际公约》。而在核安全全球治理的架构方面,核安全峰会确立了全球、国家间、国家三个层次的核安全全球治理结构,确定了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心地位。在核安全峰会推动下,已经有38个核安全峰会与会国接受了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安全同行审议,从而使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提升核安全方面的能力进一步增强。在国家间合作层面,峰会参与国在历次峰会上共计提出41项自愿合作倡议,自2010年华盛顿峰会以来,超过30个峰会参与国升级了核安全相关法律与规章等,(38)与会各国共计提出上百项提升核安全的国家承诺,从而进一步完善了核安全全球治理的架构。

      三 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国际合作面临的挑战

      2016年华盛顿峰会作为核安全峰会进程的收官之作,标志着核安全峰会进程的结束。如果说核安全峰会系列是核安全全球治理中的高潮,那么在峰会系列这一高潮业已落幕之际,如何在后峰会时代实现核安全全球治理的可持续发展成为了国际社会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事实上,尽管经历了核安全峰会这样的百米冲刺,后峰会时代的核安全全球治理进程仍然面临众多挑战。

      第一,核安全峰会作为核安全全球治理的一种极为特殊的形式,因其自身所具有的高规格等特点,得以迅速推动核安全全球治理进程达到高潮。但在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全球治理进程将难免因核安全峰会的结束而归于沉寂,因此如何能够在后峰会时代保持核安全全球治理的势头成为国际社会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客观而言,伴随着核安全全球治理进程的持续深入,核安全全球治理面临的阻碍逐渐增多,即便是在核安全峰会的推动下,全球核安全国际合作也难以始终维持高潮态势。事实上,早在2010年华盛顿峰会时,就有部分国家已经对核安全的国际合作持谨慎态度。参与该届核安全峰会的47个国家中有一半没有主动做出任何国家层面的承诺。(39)而在三次核安全峰会后,这一进程的价值也越发受到质疑。有学者指出,部分国际代表已经开始质疑峰会的意义和价值。2016年峰会之所以能够召开,完全是由于奥巴马总统的个人推动;(40)更为严重的是,由于美俄关系持续恶化,俄罗斯并未参加2016年华盛顿峰会。(41)在核安全领域大国共识持续松动的情况下,保持核安全全球治理的势头将更具难度。

      更重要的是,核安全峰会推动核安全国际合作取得显著进展的基本事实说明,强有力的领导对于推动核安全国际合作极为重要。近年来,核安全的国际合作呈现欣欣向荣之势,最主要原因就在于美国奥巴马政府的强力推动。核安全峰会固然确定了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核安全全球治理中的核心地位,但并未从根本上解决该机构面临的人员与资源等方面的限制。曾就职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荷兰海牙峰会筹备官皮特·德克勒克(Piet de Klerk)表示,尽管国际原子能机构在资金和人力方面已大大增强,但能否如愿在核安全领域发挥核心作用仍然有疑问。(42)

      目前,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核安全方面的主要经费仍然依靠各国自愿捐助。2016年华盛顿峰会并未就后峰会时代国际原子能机构开展核安全工作的经费问题做出明确规划。这就意味着国际原子能机构将有可能在核安全领域陷入资源不足的窘境;此外,在推动核安全国际合作方面,2016年华盛顿峰会在《支持国际原子能机构行动文件》中虽明确表示支持国际原子能机构继续召集由各国政府内阁高官参加的核安全会议,但该会议的影响力显然难以同核安全峰会相提并论。其一,国际原子能机构作为政府间国际组织,其国际影响力难以同美国相比;其二,内阁级别的国际会议在国际关注度上显然要远逊于各国领导人参加的核安全峰会。因此,后峰会时代国际原子能机构能否推动核安全全球治理进程存在相当变数。

      第二,尽管核安全峰会推动核安全全球治理进程实现了冲刺,但在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全球治理的重点仍须进一步明确界定。在明确核安全全球治理的范畴方面,是否应将军用核材料纳入到核安全全球治理进程中曾是一个引起广泛争议的问题。根据用途划分,核材料主要分为军用核材料与民用核材料。前者主要用于武器制造与海军军舰动力,后者则广泛应用于核能发电、医学等领域。有学者统计,当前全球分布的核材料有85%属于军用核材料。(43)鉴于华盛顿、首尔以及海牙三届峰会均主要关注民用核材料的安保问题,并未涉及军用核材料的安保问题,奥巴马政府曾希望能够在2016年峰会上在军用核材料安保问题上能够有所突破。早在2014年海牙峰会上,美国在其国家进展报告的最后一章中明确提出美军用核材料的相关举措,并就利用包括联合国1540号决议在内的现有机制通报这些材料的安全状况做出新的承诺。此外,美国还建议将国际原子能机构最新提出的核安全指针纳入军事安全规定的考虑范围。(44)

      但是,由于军用核材料是评判一国核能力的重要指标,核武器国家对于涉及自身军用核材料的问题均十分敏感。在军用核材料的安保问题上,大部分核武器国家对于2016年美国峰会在军用核材料的安保问题上均保持谨慎态度。据美国官员透露,2014年海牙峰会筹备期间,美国曾试图将军用核材料纳入核安全峰会讨论,但最终由于核武器国家的反对而不了了之。该官员承认,在2016年美国峰会上讨论军用核材料将会十分困难。(45)而2016年华盛顿峰会的进程也表明,将军用核材料问题纳入核安全全球治理的进程之中在当前并不具有可行性。

      事实上,围绕军用核材料安全问题的争议恰恰反映了明确核安全全球治理重点的重要性。在2009年布拉格讲话中,奥巴马总统的确曾提出希望能够在四年中对所有“脆弱核材料”实现安保。(46)显然,脆弱核材料应当作为核安全的重点,但是国际社会对于如何界定“脆弱”核材料迄今仍然缺乏一个明确的标准。有学者已经指出,核能力与核资产是任何拥有此能力的国家“皇冠上的明珠”,相应的安保防范措施比较严密,一般的个体很难从事盗窃、破坏等行动。(47)显而易见,在军用核材料的安保问题上,一国采取的安保和防范措施将尤其严格,军用核材料是否属于奥巴马总统所说的应当重点提升安保的敏感核材料存在相当疑问。因此,在后峰会时代全球核安全全球治理势头总体减弱的情况下,更应当明确核安全全球治理的重点,以便集中有限资源应对重点问题。

      第三,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全球治理的内容还需进一步完善。民用分离钚的存在是核材料安保中的重要隐患。核安全峰会虽对分离钚的安保问题有所涉及,但其重视程度远远不及高浓铀。事实上,鉴于当前核能产业在全球范围内蓬勃发展,钚作为核能反应堆的产物之一,其产量在未来将会持续增长。当前民用领域的分离钚大多是反应堆级的钚,虽然不是武器级的钚,但也是可以制造出粗糙的核装置。由于钚有很强的化学毒性,即使将之做成脏弹,其危害也非常大。另外,在民用核燃料领域,每年都有100次左右、运输量约为25吨的商业钚运输,主要是将分离的钚从法国等欧洲国家的主要分离设施运往日本等国。(48)长途运输中的这种材料容易成为非国家行为体截取的目标。因此,钚材料的安保隐患不容低估。2016年华盛顿峰会仍未能就民用领域的分离钚安保问题提出行动方案,这也构成了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全球治理的一大隐患。

      第四,鉴于2016年华盛顿峰会是核安全峰会进程的收官之作,而此后的核安全国际合作会议将有可能采取包括部长级会议或工作层会议在内的多种形式。(49)如何构建一个相对完善且均衡的核安全全球治理机制,从而确保在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国际合作继续开展,是后峰会时代要解决的另一项重要任务。核安全峰会尽管推动了核安全全球治理的建章立制,并初步构建了核安全全球治理的结构,但距建设一个完善而均衡的核安全全球治理机制还有相当距离。

      具体而言,其一,尽管核安全峰会在推动核安全全球治理的建章立制方面成就显著,但当前核安全全球治理机制仍不全面,对核工业并未给予足够重视。特别是在当前,全球范围内对核能需求持续加大,核能产业在蓬勃发展的同时,受到恐怖袭击的风险也与日俱增,导致核能产业的安保问题尤其严峻。虽然核安全峰会与核工业峰会同时存在,但是两个峰会之间彼此平行,缺乏互动。由于各国核工业具体情况各异,经济管理体制各不相同,导致将核工业界纳入核安全全球治理困难重重。2014年海牙峰会荷兰筹备官德克勒克在接受《今日军控》(Arms Control Today)杂志专访时表示,由于全球范围内相当一部分核设施属于私营企业,因此如何通过政府间的合作对其进行规范面临巨大挑战。(50)

      其二,伴随着核安全全球治理进程的深入,核安全峰会必须要解决核安全全球治理机制建设中的均衡性问题;特别是在核安全领域的权利与义务方面,各国的国家主权同国际义务的潜在矛盾已日渐突出。当前,核安全峰会中与会国的承诺仍然是主要基于各国自愿,峰会公报与工作计划并不具有约束力。加之目前核安全领域国际通行标准尚未建立,各国完全按照自行制定的标准判断是否兑现国际义务与国家承诺。而由于核安全全球治理通行标准的缺失,客观上对跨国核安全问题的评估造成了障碍。

      一方面,核安全全球治理客观上的确需要设定评估标准以便各方分享最佳实践;另一方面,如何在评估过程中尊重各方的国家主权也是国际社会必须考虑的问题。事实上,自2010年11月的核安全峰会筹备官会议起,核安全峰会就试图制定一项工具性标准来评估各国的承诺,但均因遭到与会国家的反对而长期处于难产状态,导致核安全峰会至今仍然无法就任何一个治理的子目标进行评估。有学者指出,如果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同行审议能够被核安全峰会的与会国家接受,且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加以推广,那么将是核安全峰会推动下核安全全球治理取得的巨大成就。(51)但对于后峰会时代的核安全全球治理而言,如何能够在核安全领域的国际义务和国家主权之间达成平衡,从而确保核安全全球治理顺利推进应是更为重要的任务。恰如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出席海牙核安全峰会时提出的核安全观所言,只有“以发展和安全并重;权利和义务并重;自主和协作并重;治标和治本并重,以消除根源为目标全面推进核安全努力”,(52)才能确保核安全全球治理在后峰会时代顺利推进。

      其三,核安全全球治理的机制建设还有待进一步梳理。目前,核安全领域的国际规则仍是一系列国际决议、公约、倡议、进程无序拼接而成的大杂烩,比较重要的如多边层面的联合国安理会1540号决议、《核材料实物保护公约》2005年修订案、《制止国际核恐怖主义行为公约》,双边或小多边性质的全球减少威胁倡议、全球打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伙伴计划、打击核恐怖主义全球倡议、美俄高浓铀协议等。现存法规、机构之间既有重叠之处,又有所疏漏。2016年华盛顿峰会虽对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国际刑警组织《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材料扩散倡议》《打击核恐怖主义全球倡议》等分别提出了行动方案,但并未将各组织和机制置于一个统一的核安全全球治理的结构中,也未明确各组织和机制的角色与分工。五份行动方案虽论及各组织与机制的合作,但更多还是对各组织与机制提出了各自独立的行动方案,各个行动方案之间更多体现出的是平行关系而非网络关系。显而易见,在这一局面下,后峰会时代的核安全全球治理将很有可能陷入群龙无首的尴尬境地。

      四 核安全全球治理的可持续发展

      核安全系列峰会将核安全全球治理进程推向了一个高潮,刚刚结束的2016年核安全峰会作为高潮的收官之作,标志着核安全治理模式将从高层推动逐渐转变为工作层延续。核安全的全球治理将逐步实现从首脑峰会带动模式向工作治理模式转换。如何在后峰会时代延续核安全全球治理发展势头、如何从工作层面解决全球核安全治理机制问题将是今后面临的重大议题。鉴于核安全问题的全球性和长期性,国际社会有必要同心同德,共同谋划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全球治理模式。在这里,主要就2016年核安全峰会后的核安全全球治理提出三点建议。

      第一,在治理范畴方面分清主次,重点解决民用核材料脆弱性问题。民用核材料是全球核材料安保状况的最薄弱处。鉴于高浓铀的不宜探测性及少量高浓铀就可组装成简易核装置的事实,大量的高浓铀广泛地存在于全球各地可以说是当今最大的核安全隐患,民用高浓铀的保护与处理应该是全球核安全治理中的重中之重。但考虑到各国民用核材料转化和处理领域存在的各种技术与经济挑战,在近期实现这样的目标不具现实性,但一定程度地持续减少民用高浓铀并强化安保管理的目标还是可以实现的,这方面的努力应该是今后全球核材料安保进程的重点。而2016年华盛顿峰会的具体进程也表明,全部消除民用高浓铀在短期内的确难以实现。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全球治理的重点之一还应当着眼于尽可能最小化民用高浓铀的使用,以期逐步推动全球消除民用高浓铀。

      与此同时,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全球治理还应重点寻求减小分离钚存量。在这一方面,日本负有特殊责任。日本政府曾在1997年向国际原子能机构做出书面承诺,将遵守“无过剩钚”的原则,即将分离出的钚都用于反应堆,保证没有过量的分离钚累积。(53)然而事实上,截止到2014年底,日本已经拥有分离钚47.8吨(其中37吨暂时滞留在欧洲,10.8吨在日本国内)。如果这些分离钚用于核武器,可制造数千枚核弹头。(54)目前,由于一系列的技术事故、人为事件和地方公众反对等因素的阻碍,日本的钚消耗计划大大延迟。即使钚使用计划如期进行,在今后十几年中,日本计划的钚供应量也远远超过需求。这样一来,日本向国际原子能机构承诺的“无过剩钚”的原则在今后十几年中都难以实现。国际社会应劝说日本政府无限期推迟其本州岛北部青森县六所村所设立的钚处理厂的运行,并重新考虑调整核燃料循环政策。在暂停钚分离活动期间,日本还应暂停运回滞留在海外的钚,先将国内现存的分离钚尽快消耗掉。至于其他国家,也应提倡分离钚与钚消耗计划的平衡,尽可能减少各国民用领域分离钚的存量。

      针对具有争议的军用核材料的核安保问题,建议开展双边、多边等多形式合作措施,针对不同类型核国家进行不同形式的核安保合作管理。比如,美俄两国的军用核材料占全球军用核材料的90%以上,两国均存有大量多余军用核材料,理应在大幅度减少核材料存量基础上加强核材料安保措施。自冷战结束以来,美俄在减少各自核材料存量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特别是通过高浓铀购买协议和《钚管理和处理协议》,美俄在合作减少多余军用核材料方面取得了可喜成果,双方应该进一步加强这方面的努力。而针对英国、法国、中国这类核国家,由于其核材料存量与其维持最低核威慑的需求量比较相符,暂时没有处理大量多余军用核材料的问题,其核安全工作重点应该放在单方面加强核材料安保措施以及通过双边或五核国合作进程等形式,进行核材料安保技术与管理经验交流等。至于印度、巴基斯坦这类游离于国际核不扩散机制外的事实上的核国家,则需要通过更加灵活的形式敦促、帮助其加强核材料安保措施。比如,美国通过美巴双边军事合作关系,低调开展了双方在核材料实物保护和核弹头安全等方面的合作。(55)而借助各国核安全示范中心等平台适当开展地区性核安全合作也将有助于促进这类国家的核安保状况。

      第二,在核安全治理模式方面,应坚持全球性合作治理与国家治理相结合的原则,同时进一步完善核安全全球治理的框架。虽然峰会类国际性宣传、合作活动对核安全全球治理有很大的推动作用,但毕竟核安全治理的主要行为体是国家,而核安全隐患大部分存在于主权国家内,因此没有国家层面的有效组织和实施,核安全全球治理只能是空中楼阁。所以,核安全全球治理目标应该以加强国家层面的治理为主。当然,国际层面的推动、引领作用亦不可或缺。为此,在完善国际性法律法规基础上,构建一个长期的、统一协调性国际领导机制非常必要。这样的组织既可有助于解决跨国性核安全问题,也对各国核安全建设起到引领和督促的作用,目前看,国际原子能机构是承担这个任务的合适组织。其实经过几届核安全峰会的努力,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核安全全球治理中的核心地位已经奠定,在这个基础上,如果通过联合国安理会授权等形式给予国际原子能机构统领全球核安全治理的地位,并给予经费支持,则核安全全球治理就有了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证。为了更好地发挥领导职能,可通过令国际原子能机构每年向安理会报告全球核安全治理状况等形式,以此形成机制化管理,而国际原子能机构每年可向各国发布核安全治理及机制建设路线图、重点治理目标、技术援助合作计划等,以此发挥其对各国国家治理的引领和督促作用。

      此外,鉴于2016年华盛顿峰会分别为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等国际组织分别提出了行动方案,因此,应在确定国际原子能机构在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全球治理框架核心地位的同时,重点理顺国际原子能机构同其他国际组织和机制的工作流程,打通协作渠道,在此基础上实现同各成员国的互动,从而确保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全球治理机制的有效运行。

      第三,在核安全治理方面,大国负有重要责任,理应在全球治理合作中发挥表率作用。在全球核材料存量大小、核设施运行历史长短排序中,美俄及部分欧亚国家排在前列,大部分无核国家的高浓铀最初来源也是这些国家,因此,这些国家有责任率先解决减少核材料存量、提升核材料安保等级、帮助无核国减少高浓铀使用量等任务。与此同时,这些国家在核安全领域拥有先进的技术、经验和充足的资金资源,因而它们也应通过技术、资金援助为核安全全球治理添砖加瓦。建议主要大国在峰会后时期,通过单边努力以及双边和地区多边合作等形式,在核安全全球治理领域发挥表率作用。在这方面,国际原子能机构可以通过双边或多边对话形式对这类国家的行动加以推动。

      五 结论

      核安全峰会堪称是核安全国际合作的高潮。尽管在四届核安全峰会的推动下,核安全国际合作实现重大进展,并取得了多方面成就,但显而易见,应对核安全威胁、打击日益猖獗的核恐怖主义对于国际社会而言绝非一日之功,更不可能毕成功于一役,核安全国际合作的前路依旧漫漫。因此,实现在后峰会时代全球核安全治理的可持续发展尤为重要。在后峰会时代,核安全全球治理将面临包括维持核安全国际合作势头,完善核安全治理范畴以及加强核安全全球治理架构建设的任务。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美俄等大国在核材料存量上远超其他国家,在核安全相关技术方面居于领先地位,因此在核安全全球治理中负有特殊责任,理应发挥表率作用。国际社会应认识到,核安全作为全球面临的共同威胁,只有通过持续推动全球合作方可妥善应对并加以化解。在这个意义上,核安全全球治理的持续发展仍然任重而道远。

      作者感谢《国际安全研究》匿名审稿专家的宝贵意见和建议,文责自负。

      ①在核裁军与核能领域,核安全(Nuclear Safety)与核安保(Nuclear Security)是有重要差别的两个概念。核安全指核设施与核材料在生产、运输等阶段确保实现正常的运行状态,防止事故或减轻事故后果,从而保护工作人员、公众和环境免受不当的辐射危害;而核安保,指对涉及核材料、其他放射性物质和它们的附属设施的盗窃、蓄意破坏、非授权进入、非法转移和其他恶意行为的防范、探测和响应。在中文语境下,核安全一词有时涵盖核安全与核安保两个范畴,但有时也特指核安全。但是,鉴于核安全峰会实际上主要关注核安保范畴,因此本文中的核安全,除特别注明外,均指核安保。

      ②"Remarks by President Barack Obama in Prague," the White House,April 5,2009,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barack-obama-prague-delivered.

      ③"National Security Study Memorandum 120,"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Washington D.C.,February 19,1971,http://fas.org/irp/offdocs/nssm-nixon/nssm_120.pdf.

      ④"National Security Decision Memorandum 254,"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Washington D.C.,April 27,1974,http://fas.org/irp/offdocs/nsdm-nixon/nsdm_254.pdf.

      ⑤International Panel on Fissile Material,Global Fissile Material Report 2009,A Path to Nuclear Disarmament,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9,p.8.

      ⑥樊吉社:《核安全全球治理:历史、现实与挑战》,载《国际安全研究》,2015年第2期,第25页。

      ⑦张沱生主编:《应对核恐怖主义:非国家行为体的核扩散与核安全》,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9页。

      ⑧张沱生主编:《应对核恐怖主义:非国家行为体的核扩散与核安全》,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9页。

      ⑨张沱生主编:《应对核恐怖主义:非国家行为体的核扩散与核安全》,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03页。

      ⑩“Remarks by the President at the Nunn-Lugar Cooperative Threat Reduction Symposium,” December 3,2012,the White House,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2/12/03/remarks-president-nunn-lugar-cooperative-threat-reduction-symposium.

      (11)James Ellies and Todd Perry,“Nunn Lugar's Unfinished Agenda,” Arms Control Today,Vol.27,No.10(October 1997),pp.14-22.

      (12)“The Treaty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ussian Federation on Measures for the Further Reduction and Limitation of Strategic Offensive Arms,” The U.S.State Department,http://www.state.gov/t/avc/newstart/index.htm.

      (13)“Remarks by President Obama at the Brandenburg Gate-Berlin,Germany,” The White House,June 19,2013,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3/06/19/remarks-president-obamabrandenburg-gate-berlin-germany.

      (14)U.S.Department of Defense,“The Nuclear Posture Review Report,” April 2010,http://archive.defense.gov/npr/docs/2010%20Nuclear%20Posture%20Review%20Report.pdf.

      (15)吴莼思:《核安全峰会、全球核秩序建设与中国角色》,载《国际安全研究》,2015年第2期,第47页。

      (16)2010 Washington Nuclear Security Summit,April 2010,http://www.state.gov/t/isn/nuclearsecuritysummit/2010/.

      (17)2012 Seoul Nuclear Security Summit,April 2012,http://www.mofa.go.kr/ENG/policy/disarmament/nss/overview/index.jsp?menu=m_20_70_30.

      (18)"Communiqué of 2010 Washington Nuclear Security Summit," Washington DC.,April 13,2010,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communiqu-washington-nuclear-security-summit.

      (19)Michelle Cann,Kelsey Davenport and Sarah Williams,"The Nuclear Security Summit,Progress Report,2013," March 2013,p.19,http://www.armscontrol.org/files/Nuclear_Security_Summit_Report_2013.pdf.

      (20)Michelle Cann,Kelsey Davenport and Sarah Williams,"The Nuclear Security Summit,Progress Report,2013," March 2013,p.19,http://www.armscontrol.org/files/Nuclear_Security_Summit_Report_2013.pdf,p.48.

      (21)"Korea,Belgium,France,US agree to develop high-density LEU," The Korea Times,March 27,2012,http://www.koreatimes.co.kr/www/news/nation/2016/02/371_07796.html.

      (22)《中国在核安全领域的进展报告》,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2016年4月1日,http://www.fmprc.gov.cn/web/zyxw/t1352384.shtml。

      (23)"Communiqué of 2012 Seoul Nuclear Security Summit",Seoul,March 27,2012,http://www.nss2014.com/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seoul_communique_final.pdf.

      (24)《海牙核安全峰会公报(in Chinese)》,Government of the Netherlands,March 25,2014,http://www.government.nl/documents-and-publications/directives/2014/03/25/the-hague-nuclearsecurity-summit-communique-chinese.html.

      (25)"National Progress Reports:2016 Washington Summit," Nuclear Security Summit,April 2016,http://www.nss2016.org/2016-progress-reports/.

      (26)"2016 Action Plans,The 2016 Washington Nuclear Security Summit," April 2016,http://www.nss2016.org/2016-action-plans/.

      (27)"Work Plan of the Washington Nuclear Security Summit," April 2010,http://www.state.gov/documents/organization/237041.pdf.

      (28)Michelle Cann,Kelsey Davenport and Sarah William,"The Nuclear Security Summit:Assessment of Joint Statements",Arms Control Association,March 2014,p.1,https://www.armscontrol.org/files/ACA_NSS_Report_2014_FINAL.pdf.

      (29)"2016 Gift Baskets,2016 Washington Nuclear Security Summit," April1,2016,http://www.nss2016.org/2016-gift-baskets/.

      (30)《海牙核安全峰会公报(in Chinese)》,Government of the Netherlands,March 25,2014,http://www.government.nl/documents-and-publications/directives/2014/03/25/the-hague-nuclearsecurity-summit-communique-chinese.html。

      (31)《海牙核安全峰会公报(in Chinese)》,Government of the Netherlands,March 25,2014,http://www.government.nl/documents-and-publications/directives/2014/03/25/the-hague-nuclearsecurity-summit-communique-chinese.html。

      (32)《海牙核安全峰会公报(in Chinese)》,Government of the Netherlands,March 25,2014,http://www.government.nl/documents-and-publications/directives/2014/03/25/the-hague-nuclearsecurity-summit-communique-chinese.html。

      (33)"Action Plan in Support of The International Atomic Energy Agency," 2016 Washington Nuclear Security Summit,April 1,2016,http://staticl.squarespace.com/static/568be36505f8e2af8023adf7/t/56feeeb94d088e7781f9e41c/1459547833689/Action+Plan+-+IAEA_FINAL.pdf.

      (34)"Fact Sheet," 2016 Washington Nuclear Security Summit,April 1,2016,http://staticl..squarespace.com/static/568be36505f8e2af8023adf7/t/56fd4bbc40261d3687221733/1459440572253/NSS+At+A+Glance+-+ENGLISH.pdf.

      (35)"Highlights of National Progress Reports," 2016 Washington Nuclear Security Summit,April 1,2016,http://www.nss2016.org/document-center-docs/2016/4/5/highlights-from-national-progressreports-nuclear-security-summit.

      (36)"Nuclear Threat Initiative,Nuclear Security Index 2016," http://www.ntiindex.org/wp-content/uploads/2016/03/NTI_2016-Index-Report_MAR-25-2.pdf.

      (37)"Fact Sheet," 2016 Washington Nuclear Security Summit,April 1,2016,http://www.nss2016.org/document-center-docs/2016/4/5/fact-sheet-status-of-the-2005-amendment-to-the-conventionon-the-physical-protection-of-nuclear-material-cppnm.

      (38)"Highlights of National Commitments," 2016 Washington Security Summit,April 1,2016,http://www.nss2016.org/document-center-docs/2016/4/5/highlights-from-national-progress-reportsnuclear-security-summit.

      (39)"Highlights of National Commitments," 2016 Washington Security Summit,April 1,2016,http://www.nss2016.org/document-center-docs/2016/4/5/highlights-from-national-progress-reportsnuclear-security-summit.

      (40)Matthew Cottee,"The 2016 Nuclear Security Summit-A Bridge too far for Obama?" November 2014,https://www.iiss.org/en/iiss%20voices/blogsections/iiss-voices-2014-b4d9/november-4b85/2016-nuclear-security-summit-bebc.

      (41)"Comment by the Information and Press Department on US media Reports that Russia Does not Intend to Take Part in Preparations for the 2016 Nuclear Security Summit," 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May 11,2014,http://mid.ru/brp_4.nsf/0/FDB1C2C6F7427FE4C3257D88004155B5.

      (42)"Securing the 2014 Summit:An Interview with Dutch Nuclear Security Summit ‘Sherpa’ Piet de Klerk," Arms Control Today,Vol.43,No.12(December 2013),https://www.armscontrol.org/act/2013_12/Securing-the-2014-Summit-An-Interview-With-Dutch-Nuclear-Security-Summit-SherpaPiet-de-Klerk.

      (43)Sharon Squassoni,"Outcomes from the 2014 Nuclear Security Summit,"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March 25,2014,http://csis.org/publication/outcomes-2014-nuclear-securitysummit.

      (44)"Progress Repor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pril 2014,http://www.nss2014.com/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united_states_of_america.pdf.

      (45)"Progress Repor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pril 2014,http://www.nss2014.com/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united_states_of_america.pdf.

      (46)"Remarks by President Barack Obama in Prague," the White House,April 5,2009,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barack-obama-prague-delivered.

      (47)樊吉社:《核安全全球治理:历史、现实与挑战》,载《国际安全研究》,2015年第2期,第29页。

      (48)张沱生主编:《应对核恐怖主义:非国家行为体的核扩散与核安全》,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16页。

      (49)Jonathan Herbach and Samantha Pitts-Kiefer,"More Work to Do:A Pathway for Future Progress on Strengthening Nuclear Security," Arms Control Today,Vol.45,No.10(October 2015),https://www.armscontrol.org/ACT/2015_10/Features/More-Work-to-Do-A-Pathway-for-Future-Progresson-Strengthening-Nuclear-Security.

      (50)Jonathan Herbach and Samantha Pitts-Kiefer,"More Work to Do:A Pathway for Future Progress on Strengthening Nuclear Security," Arms Control Today,Vol.45,No.10(October 2015),https://www.armscontrol.org/ACT/2015_10/Features/More-Work-to-Do-A-Pathway-for-Future-Progresson-Strengthening-Nuclear-Security.

      (51)"Securing the 2014 Summit:An Interview with Dutch Nuclear Security Summit ‘Sherpa’ Piet de Klerk," Arms Control Today,Vol.43,No.12(December 2013),https://www.armscontrol.org/act/2013_12/Securing-the-2014-Summit-An-Interview-With-Dutch-Nuclear-Security-Summit-SherpaPiet-de-Klerk.

      (52)《习近平出席第三届核安全峰会并发表重要讲话:首次阐述中国核安全观推动实现持久核安全》,新华网,2014年3月25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03/25/c_119921679.htm。

      (53)IAEA Information Circular,"Communication Received from Certain Member States Concerning their Policies Regarding the Management of Plutonium" INFCIRC/549/Add.1,March 31,1998,https://www.iaea.org/sites/default/files/infcirc549a1-1.pdf.

      (54)Secretariat of the Atomic Energy Commission,"The Status of Plutonium Management in Japan," September 16,2014,http://www.aec.go.jp/jicst/NC/iinkai/teirei/siryo2014/siryo31/140916e.pdf.

      (55)张沱生主编:《应对核恐怖主义:非国家行为体的核扩散与核安全》,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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