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喻语言:一个被忽视的教育范畴_世界语言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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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519(2003)05-0025-05

由于科学主义盛行,语言的表述必须“尽可能地接近数学语言的明确性”(注:M·H·爱布拉姆斯.镜与灯[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458.)才能合法存在,于是逻辑语言成为语言王国的霸主,具有一定模糊性和不确定性的隐喻语言被踢至语言王国的边缘。教育语言也为顺应这一潮流,追求概念化、精确化和形式化,对隐喻语言嗤之以鼻,认为它不能登大雅之堂,隐喻语言遂成为一个被忽视的教育范畴。实际上,语言本身就是隐喻性的存在,隐喻的权力是一种永恒的本源性权力,作为与生活相伴相生的教育隐喻,更能反映教育活动的人性化特征,因此,我们需对教育隐喻的教育学意义进行重新定位。

一、隐喻语言在教育中的运用

近年来,隐喻已经从传统修辞学的研究对象逐渐成为众多学科的研究对象,表明人们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隐喻在人类活动中不可低估的价值。隐喻是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它“不仅能折射出人类诗性智慧的光辉,也能揭示出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哲学睿智;不仅是人类改造世界的桥梁,也是人类认知自身的途径”。(注:季广茂.隐喻视野中的诗性传统[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11.)所以,它不仅是语言学、修辞学的问题,也是一个哲学、文化学的问题。隐喻在本质上是一种精神表述,是一种精神性存在,是人类精神存在的家园。

隐喻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都有着悠久的历史,曾在教育中运用得非常普遍。

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诗化文化,是充满“喻”、“象”的文化,其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中国语言文字及其表征方式上的隐喻特征,以及隐喻的广泛应用。早在先秦时期有了“妙喻取譬”、“辞喻横生”的文化取向。《诗经》最主要的写作手法就是“赋、比、兴”。“比”就是“比喻”,包括隐喻和明喻。中国语言也颇重视“喻”在教育中的作用。《学记》中写道:“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衡量教师的标准就是能否“善喻”。孔子也承认隐喻在其宣扬仁道中的重要作用,“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先秦诸子在其著作中,不乏称之为妙笔生花的隐喻,其中以《孟子》、《庄子》的隐喻既多又妙,有的已经成为中国经典文化的一部分,流传千古。

在西方,尽管亚里士多德的语言二分实体论对隐喻存在着固执的偏见,认为隐喻属非本来的语言,隐喻只是修辞手段。但是他也曾对隐喻的教育作用给以高度评价。他说:“怪异的词语只能使我们迷惑不解;常规的词语只能传达我们已知的东西;而正是通过隐喻,我们才能更好地把握一些新鲜的事物”(注:泰伦斯·霍克斯.隐喻[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1990.18.)。他还把人的心灵比作“白板”,教师可以在上面不断书写、不断雕镂。夸美纽斯在《大教学论》中,把我们的大脑比作能接受玺印、能做出小的形像的蜡。他说:“因为蜡能变成各种形式,能按照任何方式再三加以铸范,人脑也一样,它能接受万物的影像,能够接纳整个宇宙中的一切事物”(注:夸美纽斯.大教学论[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57.29.)。除此以外,在他的著作中还使用大量的隐喻,如“种子”、“阳光”、“雨露”、“成长”等等来说明儿童在教育的影响下的发展。在《苏霍姆林斯基全集》中也大量存在着隐喻语言,他把学校比作乐器,把教师比作调音师。他说:“学校好比一个精致的乐器,它奏出一种人的和谐的旋律,使之影响每一个学生的心灵——但要奏出这样的旋律,必须把乐器的音调准,而这种乐器是靠教师。教育者的人格来调音的”(注:苏霍姆林斯基.苏霍姆林斯基选集(第一卷)[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269.);他还把教师对学生的评分视为外科医生所用的“手术器械”(注:苏霍姆林斯基.苏霍姆林斯基选集(第五卷)[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413.),尽管“最精细,最睿智,最锋利”,但却不无危险,应该“放在盒子里”,尽量少用。

二、隐喻语言在教育中的失落与求寻

教育的目的在于引导学生不断追求精神生活的充实与圆润,追求人类永恒的终极价值。但是,现代教育却是一种没有想象和创造的教育,是一种没有生命活力、死气沉沉的教育,因而也是一种没有灵魂的教育,原本该是充满思想、智慧和精神魔力的生机勃勃的教育,为什么却成为死寂的“荒原”,这不能说与隐喻的失落无关。当我们的教育语言失去了隐喻,充斥“冷冰冰”的科学术语时,“活生生”的教育就沦为“窒息生命力”的教育。隐喻为什么会随着历史的发展而逐渐受到“冷落”?

从教育的发展史看,隐喻与教育呈现合、分、合的关系变化过程。正如语言的发展一样,早期教育语言中大量地存在着隐喻。但是由于受科学理性的影响,教育研究也强调用科学的眼光来研究教育和教育中的人。于是,满载意义与价值的教育世界被抽象为枯燥的定义和概念,教育过程不再成为直接关怀并且充盈情感、完善精神的过程,而成为技术化、程序化的统一的模式。教育语言也在追求确定性,要求用清晰准确的概念取代原本描述模糊的隐喻。正如布列钦卡所说的,“虽然比喻能帮助我们认识某一对象的某些特征,但如果这种在形象中所包含的比喻果真被认为描述了该对象的基本特征,那么,它也可能导致我们错误的认识”,“不受任何约束或随意使用比喻,是导致教育学文本的内容常常不准确以及其语言形式类似于蹩脚诗歌的原因之一”(注:沃尔夫冈·布列钦卡.教育科学的基本概念——分析、批判和建议[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9.)。因此,教育研究存在着科学概念建构的任务,即尽可能准确地确定概念的内容。他们认为教育学的理论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实践教育学,而实践教育学的语言多源于口语和日常用语,这里面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大量的隐喻,导致了语言的多义性和模糊性并因此受到批评。

在语言大战中,“世界普遍地变成了逻辑或事物的世界——一种无可能性的人与自然相对立的分离中的世界;不再是隐喻或象征的世界——人与自然一体化的充满可能性的世界”。(注:张祥云.人文教育:复兴“隐喻”价值和功能[J].高等教育研究,2002,(1).)如此,学生虽拥有了关于物质实体的知识,但他们的心灵却漂泊流浪,无所依托。语言失去了活力,教育也没有了生气,教育不再是活生生的人的活动,而成为死气沉沉的物的世界。因为精神是生活在隐喻语言之中的。从本质上看,隐喻是一种精神性存在。语言放逐了隐喻,就等于放逐了精神,教育的灵魂被遮蔽了。学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随着隐喻的衰微而日渐枯竭,所以人文主义者呼唤隐喻语言的回归,他们认为人类语言整体上是一个隐喻性的符号系统,语言是隐喻性的存在。莱考夫和约翰逊在《我们所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中指出,“隐喻无所不在,在我们的语言中、思想中。其实,我们人类的概念系统就是建立在隐喻之上的”(注:Lakoff,G.& Johnson,M.1980.Metaphors we live by.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教育活动作为一种人性化的活动,关注生命是它的永恒话题,其本质是一种精神性活动,它不是教育术语这种逻辑性的语言所能解决了的。所以维特根斯坦说:“我们觉得即使一切可能的科学问题都能解答,我们的生命问题还是没有触及到。”(注: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103.)因此它不同于自然科学,教育的语言也不同于科学的语言。科学语言的功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提供信息,于是要求语言的精确;而教育的语言不仅要求具有信息的功能,而且还被用来表达要求和情感(注:沃尔夫冈·布列钦卡.教育科学的基本概念——分析、批判和建议[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5.)。这不是科学语言所能做到的,而隐喻语言作为一种人性化的语言,它能使我们对深奥的理论产生亲切感,能使原本冷冰冰的要求具有人情味而更易于被学生所接受。所以,通过隐喻的回归,能使以人性完善为目的的教育更加富有人文意蕴。因此,后现代教育追求人的精神性成长,就呼唤隐喻语言的回归,是对隐喻语言的重新追求,即恢复教育隐喻。

三、隐喻语言教育学意义的重新评估

教育隐喻之所以在今天重新受到人们的重视,主要是因为:(1)它的形象性特征有利于消解教育术语的“冷冰冰”的形式、克服教育口号的过于情绪化。教育隐喻既有感性认识的生动,又不失理性认识的抽象,它赋予语言以生动,带给人们无穷的想象力。教育隐喻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如果说“理论是灰色的”,那么,教育隐喻就是“彩色的”。(2)它能激发创造性。隐喻虽涉及两个事物之间的相似性,但是这种相似性并不是显性的,需要人们创造性地去发现。隐喻及其解读,从根本上说,是一种意义的生成,是一种创造活动,是一种由有限到无限、由相对到绝对、由暂时到永恒的意义转换与过渡。对于隐喻的理解,不在于其字面的含义,而在于其“言外之意”和“话外音”。(3)隐喻具有不可穷尽性。由于隐喻能表达字面无法表达的意义,所以对教育隐喻的理解具有不可穷尽性,它能产生多重含义,在不同的语境中的理解是不同的。因此,这就是为什么同一个隐喻有着不同的理解的原因。比如教师是蜡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有的人从中感受到教师的无私奉献,体验到作为教师的幸福;而有的人从中感受到的却是教师的悲壮牺牲,体验到的是教师的凄凉。从中也证明了语言不仅仅是一个符号系统,语言中包含着文化,它背后隐藏着深刻的社会文化原因,必须放在一个特定的语境中来认识。

教育隐喻的上述特征使它具有独到的作用或人文价值,概括地说包括以下几方面:

1.教育隐喻是人与自然的粘合剂

在现代工业社会,人逐渐被自己所创造的物质世界包围,人与自然的关系日渐疏离。“天人合一”成为遥远的过去和我们所追寻的梦想,语言也不断脱离自然由隐喻走向逻辑。逻辑性教育术语的普遍运用,虽使我们的语言更为精致和理性,但它体现的是人与自然的二元对立。缺乏了隐喻的教育,使学生浸淫在“冷冰冰”的逻辑语言中,操持着毫无诗性的“干巴巴”的科学概念,变得越来越理性十足而毫无生气,学校生活也缺乏诗意,成为远离自然的“孤岛”。教育的作用在于引导学生走向世界,包括自然与社会。在与自然和社会的对话过程中,使学生的生命向世界真实开放,达到精神与世界的交融。“我”与世界的关系不再是“我”与“它”的对立,而是“我”与“你”的相容。所以不能没有隐喻,因为只有隐喻才能使人与自然在语言中达到统一,隐喻通过相似性原理在人的心灵与自然之间架起通道,保证人与自然的“一体化”。教育中隐喻语言的运用,会使学生重拾往日的美好,真正地融入自然之中。

2.教育隐喻可以唤醒学生的创造力

反思教育的理性语言,我们看到它使学生的感受力越来越迟钝,创造力越来越微弱。后现代主义者认为理性篡夺了人的欲望,剥夺了人的肉体、情感和活生生的本能,从而抑制了学生巨大的创造潜能。所以,传统的以逻辑语言为根本语言的教育除了教给学生一些所谓“绝对的、确定性”的真理之外,完全扼杀了学生的激情和欲望,教育成为“禁锢”学生的“阵地”。但是,隐喻不表明两事物的本质关系和事实关系,因此也不用遵循一般到个别或个别到一般的思维模式,它是一种跳跃式思维,可以从一事物推及另一完全不同的事物,因此它是创新思想的发源地。尤其是现代隐喻更是“把完全无法相比的事物并置,产生一个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的全新的意义,越来越拉大了本体和喻体的关系,甚至用反逻辑的手法把根本不能比拟的事物摆在一起,使隐喻的张力越来越大”(注:徐泽春.隐喻的解析[J].晋阳学刊,2002,(1).),思维的跳跃性越来越强,隐喻成为一种创造机制。教育隐喻可以使学生暂时摆脱理性思维的规范化和条理化,从“规训”中解放出来,让思维从纯粹理性王国走出来,进入非理性的世界,它就会唤醒学生久已遗忘的创造冲动。非理性可以解放人的激情、欲求和希望,使人走向成功,使社会走向进步。教育的作用就是“解放”,所以在教学中应注重运用教育隐喻,给学生更为广阔的想象空间,这样的教学有助于学生创造能力的培养。

3.教育隐喻的诗性化与学生的心灵舒展

正因为语言的隐喻性,语言才能成为人类精神的家园。如果语言的使用都像科学那样讲究与事实的一一对应,那么我们的精神就会无家可归。科学理性的泛滥及语言的逻辑化,使得我们的教育也把学生的一切都逻辑化和实体化了,包括学生的“内心世界”,于是除了学生掌握的知识通过科学评价来认定以外,甚至学生的德性的高低也能用数字来衡量。这样的教育虽然能够解决知识的问题,但是解决不了学生的心理问题,甚至会加重学生的心理负担。人的精神只有借助于隐喻才能彰显,隐喻是人类精神的家园。

4.教育隐喻的诠释学意义

隐喻具有不可化约性,即隐喻不可能化约为字面性陈述,所以任何企图用清晰准确的语言来解读隐喻的想法都是不可能的。隐喻蕴含着丰富的意义,它是超越逻辑的,是一种不可理喻的洞见,它寻求的是“言外之意”。所以,对隐喻的理解,是一种新的意义建构活动。这种独特的理解方式,就是强调不确定性和主体依存性。理解本身就必然存在着偏见和不确定性。因此强调理解者本身对文本的创造性解释,这种解释的意义随着理解者自身的不同而不断生成,所以意义是无限的、开放的和动态的。从这个意义上看,对于具有隐喻性的文本,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在理解的平台上是平等的。教师和学生对于文本的理解都是把自己的愿望、情感和想象“投射”到文本上,通过伽达默尔所言的“视域融合”,超越作者和读者原有的视界而不断地生成新的意义。所以隐喻在教育中的运用,强调理解的主体依存性和自由性,重新树立了学生的主体地位,正因为这种理解的自由性和自主性,学生便成为教育活动的创造者。

5.教育隐喻是科学发现的重要途径

隐喻性思维是人们认识世界的方法之一。人们通过对不同事物之间的相似性的比较而认识事物的特征。尤其是创造相似性的隐喻,通过发现原来没有任何联系的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而为人们了解某一事物提供了新角度。对相似性的感悟常常导致科学发现。我们一般认为通过抽象的逻辑语言获取新知、发现真理,而尼采却说真理就是已经用滥和失去了感观刺激力量的隐喻,即隐喻思维使我们获得新知,隐喻重新组织我们头脑中既有知识,通过对既有知识的分化和整理而创造新的知识。所以,隐喻是科学发现的重要途径之一。教育中的隐喻语言,将给学生提供看待问题的新视角,赋予日常活动以新意义。隐喻语言不仅引导学生借助已知概念及概念系统,推及其他未知领域,以获得新的知识和理解,进而探索未知领域,而且还能在发现中体验乐趣,在创造中感受快乐,变“苦学”为“乐学”。

我们呼唤教育隐喻的回归,追寻教育隐喻的人文价值,这是对隐喻语言在教育中的失落的不安情结,因此也是对追求完全的理性教育的反动。我们也知道滥用隐喻无疑会消解教育理论的认知力和严密性,知道隐喻在缔造知识的同时也可能扭曲知识,所以我们不是不要逻辑,而是期望逻辑与非逻辑、理性与非理性共存。反对逻辑语言的“冰冷”,所以才要隐喻语言的“灿烂阳光”。在教育理论与实践中,既要有教育术语的清晰准确,又要有教育隐喻的创造想象,只有两者完美地结合和相融,教育才是人性化的教育,教育所培养出的人才是“智慧人”而不仅仅是“知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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