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当局谋求稳定任重道远,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任重道远论文,俄罗斯论文,当局论文,稳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受命于危难时刻的普里马科夫总理自去年9月主持政府工作以来,辅佐叶利钦总统,大力抓国内政治稳定,并初见成效。然而俄独立7 年多来,问题成堆,乱麻难理,而且又面临新的困难和压力,非普里马科夫一人能力挽狂澜,因此俄实现真正稳定尚需较长时日。
一
去年8月发生的金融动荡进一步加剧了俄广泛而深重的危机, 几乎把俄罗斯推到了灾难的边缘。痛定思痛,俄举国上下,朝野内外形成了共识:俄罗斯不能再折腾了,俄罗斯需要稳定,没有稳定就不能摆脱危机,没有稳定就走不出困境。
(一)叶利钦总统谋求权力平稳交接需要稳定。身患多种疾病的叶利钦自1996年连任总统以来6次住院,去年11月因肺炎住院, 出院后尚未完全恢复工作,今年1月17日和2月27日又因突发性胃溃疡出血两度住院。由于叶时断时续地工作,社会各政治力量已怀疑其执政能力。杜马早就通过决议,要求叶出示健康证明。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和俄共主席久加诺夫公开要求叶把强力部门交给普里马科夫总理管辖。卢日科夫和亚夫林斯基等政治家也规劝叶提前辞职。联邦主体的一些领导人甚至支持弹劾总统。而权欲强烈的叶利钦不愿屈服,每次住院期间总要采取重大人事举措,以显示自己有能力执政到2000年。但去年的政权危机以及自身健康状况又使他心有余悸。现时的叶利钦已不求有大的作为,只希望在今后一年多时间里平稳执政期满,给后人留下善始善终的形象,并为自己选定合适的接班人。
(二)普里马科夫政府探索新的经济发展道路需要稳定。去年金融和经济危机的总爆发宣告了俄推行7 年多的西方自由化改革模式的彻底破产。普政府执政后,顺应民意,力图将改革转移到符合俄国情、面向社会的市场经济轨道上。百废待举的俄罗斯十分需要稳定。正如第一副总理马斯柳科夫所说:“没有政治稳定,经济改革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目前,除右翼势力外,全国百姓及其他政治力量都期盼本届政府把工作做好。俄有些舆论和有识之士指出,如果普政府工作失败,俄将发生更大混乱,引起“民族社会主义强烈爆炸”,“第三势力”乃至“军人政府”有可能接管政权。(注:俄《论据与事实》周报1999年第4期; 《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1999年2月8日)
(三)维护俄联邦统一需要稳定。去年几度发生的政权危机又促使执行和立法机构相互争斗,导致政局动荡,中央权力进一步削弱。在此情况下,地方分立势力再度猖獗。车臣共和国继续走伊斯兰化的独立道路。以地方保护主义为主要特征的“经济分立主义”愈演愈烈。有些地方领导人公开与联邦中央对抗,拒绝接受中央的反危机纲领,拒绝向中央交纳税金;有的联邦主体私设海关壁垒,搞经济割据,为国内商品和劳务自由调拨设置障碍,有的甚至把行政区界变成国界;有的地区擅自制定与联邦法律相悖的地方法规;有的共和国、边疆区和州绕过中央直接与外国建立经贸联系;卡尔梅克共和国甚至要求退出俄联邦,自谋生路。俄总统办公厅第一副主任瑟苏耶夫说:联邦主体“经济分化”有可能导致“政治分裂”。(注:俄塔社1998年11月8 日)面对分立主义的严峻形势,普里马科夫任总理伊始就强调,俄罗斯面临国家分裂的极大危险,新政府应特别考虑维护俄罗斯的统一。
(四)保障社会治安需要稳定。俄激进民主派推行的自由化改革不仅导致国家陷入多重危机,而且使社会越发混乱无序,治安形势每况愈下。其主要表现:一是犯罪活动猖獗。俄内务部披露,1998年俄有登记的刑事案件共258.2万起,比1997年同期增长4.6倍,其中严重和特别严重的案件占60%以上。经济犯罪尤其引人注目,犯罪分子的“触角”已渗透到俄40%的工业企业和60%的银行及商业机构。1998年经济犯罪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达1,800亿卢布。此外, 国家官员以权谋私的案件也呈大幅度上升之势,1998年被揭露出来的贪污、受贿和舞弊案件达5.79万件。(注:俄《消息报》1999年1月16 日)二是“政治极端主义”势力膨胀。据俄报道,目前俄有几十个新纳粹组织,特别是军事化的极端组织日益增多;政治谋杀案接连不断,1994年以来已有6 名杜马议员遇刺身亡;1998年1至9月绑架案件比上年同期增长28%。特别是在车臣,1997年中到1998年底,共发生绑架案件130多起。 严峻的治安形势加剧了政治的不稳定,同时给经济政治改革和发展造成了恶劣的环境。维护社会治安已成了本届政府刻不容缓的任务,而社会治安的整顿又必须以稳定为前提。
二
叶利钦一普里马科夫政权自去年9月以来, 采取了一系列维护稳定的举措:
(一)稳定中央。一是调整领导班子。首先组建了以中左力量为主的联合内阁。本届政府关键职务由俄共、农业党及亲共的地方实力派占据,盖达尔、丘拜斯、涅姆佐夫等为国民厌弃的激进右派首次从政府中消失,这为政府推行社会市场经济改革扫清了组织和人事上的障碍。杜马主要议会党团有代表入阁,使杜马和政府相安无事,而且由于政府和议会上下院达成广泛的一致,使政府的工作得到了议会的支持。杜马通过1999年政府预算和必要的税法说明了这一点。其次是对总统办公厅进行大规模人事调整。去年12月初,叶在采纳普里马科夫总理建议的基础上发布命令,解除办公厅主任尤马舍夫等主要领导人职务,任命安全会议秘书、军人出身的博尔久扎兼任总统办公厅主任(现已撤换)。此后又对办公厅进行了一系列人事改组。这些举措缓和了总统办公厅和政府的矛盾。二是确立上层权力分支和睦机制。今年1月22日, 普里马科夫总理按叶的旨意致信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建议总统、政府和议会三大权力机关发表声明,暂时放弃部分宪法权利,即总统不解散杜马和政府,政府不向杜马提出政府信任案,杜马不提对政府的不信任案,杜马停止弹劾总统,以“确保俄联邦在竞选期间的政治稳定”。尽管签署政治和睦协定尚需各政治力量艰苦的谈判,但它毕竟反映了三大权力机构愿意和睦共处、谋求稳定的政治意向。三是挑明总统和总理之间的和谐关系。2月25日,叶利钦总统否认他与总理普里马科夫存在摩擦, 并重申他和普将一直工作到2000年总统选举。普里马科夫也作了类似表态,特别是明确反对总统提前辞职,并再次声明他不参加总统选举。叶普之间达成的这一“政治共识”将消除俄社会有关总统和总理不和的传闻,以及由此产生的总理可能被再度免职、政局会出现新动荡的担扰,同时为保障议会和总统按期选举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
(二)稳定地方。鉴于地方分立主义给俄联邦统一带来的现实威胁,普里马科夫政府把稳定地方视为自己的重要任务之一,并采取了“胡罗卜加大棒”的政策。一是笼络地方领导人。普把各地的行政长官视为稳定的关键人物,上任后便抓紧与他们会晤,向他们介绍政府的经济计划,许诺给地方以经济和管理的自主权,答应让地方享受更多的税收优惠;在政府的人事安排上重视地方领导人的意见,任命颇有影响的列宁格勒州州长古斯特夫为主管地方问题的第一副总理,并吸收8 大经济协作区领导人为政府主席团成员,让他们享有部长级的权力。这些举措使政府赢得了地方领导人的信任和支持。二是强化中央对地方的垂直领导。1996年后,地方行政长官由总统任命改由民选产生。新当选的地方行政长官自认为直接向选民负责,对总统和中央政府的依赖性减弱,因而有较大的独立自主性。他们自恃权力根基雄厚,无视中央政令,我行我素。鉴于这种情况,普上任后即强调要加强纵向权力,声称要通过一部法律,“以解除那些以身试法的官员的职务”,不管其是否民选。总统办公厅主任博尔久扎说,“强化纵向权力体系”意味着“应当使高层领导作出的所有决定在短期内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讨论或拒不执行总统和政府的决定是不允许的”。(注:俄塔社1998年9月29 日)总统办公厅第一副主任瑟苏耶夫对《消息报》记者说,总统打算“恢复任命过渡时期各地区执行权力机关官员,更加明确地规定政府拥有推行经济政策的权力”。(注:俄塔社1998年12月7日)
(三)稳定社会。一是化解人民群众的不满情绪。普任总理之初,社会情绪依然紧张,特别是去年10月7 日全国抗议活动更是新政府面临的严重挑战。为避免事态扩大,普在多种场合诚恳表示理解抗议者的苦衷,并在10月6日发表电视讲话, 许诺要为国民“创造正常的生活条件”,包括偿还拖欠的工资、退休金、军饷、助学金,安排好居民的过冬以及食品、土豆和果品等供应,呼吁抗议者“服从宪法和法律”,“保持平静与和谐”。普的行动缓解了群众与政府的矛盾,使抗议活动没有出现过激行为。今年,普政府还强调要进一步采取社会保障措施,包括及时足额发放工资、退休金、军饷等,并将逐步增加;补偿居民因卢布贬值所遭受的损失;对生活无保障居民进行补贴;调整低收入居民对住房和公用事业服务的付费等。这些举措对稳定民心起了积极的作用。二是加强社会治安。去年底,叶利钦总统发布指示,要政府从今年3月1日起,实施为期一年的“反政治宗教极端主义计划”。俄安全会议于今年1月也讨论了“稳定国内形势以及同政治极端势力作斗争问题”。在此之前,为加强打击政治极端主义、腐败和经济犯罪,叶还下令将司法部和联邦税警局划归自己直接领导。今年以来政府从加强自身纪律入手,在各部门加强打击经济犯罪和贪污的力度,严肃处理央行、海关、警察的腐败行为,逮捕了一大批涉嫌贪污的官员。
俄当局采取的上述稳定之举已收到一定效果。1.政治稳定基本实现。执行与立法机构合作多于摩擦,今年2月底3月初,叶生病住院,普外出休假,国内政治生活并无异样;社会倒叶活动明显降温;政治力量分化组合加快,但基本在法律框架内。2.经济出现某些好转迹象。由于政治斗争干扰减少,政府经济工作得以较好运行。据俄经济部今年3 月初提供的一份报告称,许多经济指标已开始好转,工业产值逐月增长,企业流动资金有所增加,工资等债务进一步下降,卢布汇率基本稳定,物价涨幅正在回落。3.社会紧张局面有所缓和。普政府执政半年多来,社会抗议活动已明显减少,人们担心的去冬今春因生活困难而引起的群众骚乱并未出现。此外,去年夏秋之交一度膨胀的地方分立主义势力也有收敛。
三
俄目前相对的政治稳定带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因为制约俄稳定的某些根本性因素一时难排除。
(一)中央缺乏驾驭局势的能力。俄独立以来,上层权力机关争斗不止,中央始终没有形成一个团结一致的强有力的领导班子,因而缺乏权威。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难以遏制横行无忌的社会犯罪、贪污腐败、地方分离等目无法纪的现象;同时也难以把思想混乱、人心涣散的国民凝聚起来。而做不到这些,国家难以达到真正的稳定。
(二)各政治力量之间潜存着激化矛盾的分歧。眼下俄各权力机关、政治力量之间达成的和睦是一种各方互有需要、互相妥协的权宜之计。从根本上说,俄政界缺乏增信释疑、同舟共济的政治基础,一旦面对根本的利益分歧,政治斗争就会烽火再燃。最现实的就有以下几个问题:一是修改宪法。修宪势在必行,叶已难遏制其进程。但在限制总统权力,改总统制为议会制,扩大议会和政府职能等关键问题上,叶与各政治力量之间必有严重争执。二是议会和总统选举。即将举行的两选是一次权力的较量,各政治力量将有一番搏斗。正如俄舆论所说的:“那些积极投身竞选的政治家们及政治力量之间不可能达成和睦”,“任何一种竞选其实都是一种合法的政治对抗”。(注:俄《独立报》 1999年2月27日)三是意识形态之争,即俄罗斯走何种发展道路问题。世纪之交的俄罗斯正面临着国家发展方向的选择。左、中、右各政治力量都试图选择自己的发展模式。在这个问题上,国家的两巨头叶利钦总统和普里马科夫总理也并非志同道合。普政府推行的不同于激进民主派的政策方针从本质上说是违背叶思想的。独联体前执行秘书别列佐夫斯基在新闻发布会上直言,总统和总理在围绕俄应当走什么道路的问题上,“存在着根本性的意识形态分歧”。别认为,叶将坚持自由、市场、私有制等“自由主义最基本的东西”,而普政府的方针“是极端危险的”。(注:俄《莫斯科新闻》周报1999年第8期)俄舆论指出,俄在未来若干年内,仍将陷入意识形态之争,国内无法实现真正的政治稳定。
(三)经济问题积重难返,依然存在着引发动荡的可能。俄罗斯经济形势仍十分严峻。目前普政府在经济工作上主要致力于扩大投资,恢复生产,偿还和重组外债,但面临着资金严重不足的困难,想为而不能为。一是债务包袱沉重。1999年俄应还外债175亿美元, 政府起初答应偿还95亿,后又改口说只能拿出46亿。而重组外债和争取贷款的谈判尚无着落。二是国内资金难筹。税收只完成60~80%;由于世界能源价格继续走低,出口创汇十分困难;外汇储备不断下降,至今年1 月初仅剩120亿美元,比去年初少58亿;而增发货币又会引起通货膨胀。 三是投资不力,难促生产。固定资产投资连年下降,1998年又比1997 年减少5%;企业设备60%以上老化,产品缺乏竞争力,1998年55.2%的大中企业亏损。由于投资减少,企业三角债巨大,再加上政府强化税收,企业难以恢复和扩大生产。四是西方卡压。西方认为,普里马科夫“以加剧俄罗斯与西方的政治对峙为代价促成了国内的政治妥协”,“这种妥协是建立在普里马科夫与共产党和反对自由思想的人结盟的基础之上”,因而是“不能接受的”。为此,“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对俄罗斯全面施压,以实力胁迫俄罗斯进行政治改革”,要求俄罗斯“更换政府”。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向俄提出了政治要求:“只要俄不制定一个现实的预算,不改变经济结构,就得不到财政支持”。西方还采取具体措施制裁俄某些机构,以进一步“孤立俄罗斯,使其失去重要的收入来源”。(注:俄《独立报》1999年1月19日)俄《消息报》评论说, 俄“国家近期发展和摆脱危机的前途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际因素。如果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不提供下一批贷款,就难以补上那么大的预算窟窿”。(注:俄《消息报》1998年11月18日)以上情况表明,如果普政府在经济上渡不过难关,不能排除出现新的金融和经济动荡以及右派政府重新上台的可能性。
(四)叶利钦总统的个人因素与政局稳定有直接联系。一是叶的健康问题。叶重病缠身,住院频繁,突出表明其健康和政治地位的脆弱性。在总统制的俄罗斯,叶病情的恶化随时都孕育着政局的动荡。二是叶的政治人品问题。叶容不得别人冒犯自己。叶虽公开声明,支持普任职到2000年,但人们不会忘记,他对切尔诺梅尔金、丘拜斯和涅姆佐夫也作过类似许诺。3月初,瑟苏耶夫说,叶在政治上支持普, 但“这不意味着他无条件地赞同政府的工作”;“人事政策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此无法保证任何人永远在政府中任职”。(注:俄塔社1999年3月6日)瑟的这个信号是在近期俄部分舆论掀起“倒普风”的背景下发出的,因而令人深思。如果叶再次对普行使总统特权,其引发政局动荡的激烈程度会超过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