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转述现象的认知语用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认知论文,现象论文,语言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言
有关语言转述问题,中外很多学者做过广泛研究。他们或是从句法学角度探讨直接引语怎 样通过语法形式的转换变为间接引语(Quirk 1985);或是从标志转述的动词入手,考察动词 涉及的结构(Dixon 1991),而对于结构是否包含独立的转述从句并不做过分强调(转引自Tho mpson 1996:503)。Halliday(1994:250-273)运用“投射”(projection)对独立转述从句( 即投射从句)进行了专门描述。他区分了命题(propositions)(如陈述句及疑问句的转述)和 建议(proposals)(如命令及施舍(offers)的转述)这两种转述类型。前者由that-从句 和wh-从句实现;后者由to V小句实现。他还提出了“嵌入式投射”(embedded projection) ,即投射从句通过位移可发挥名词词组的功能。应该说,Dixon和Halliday已经摆脱了拘泥 于转化时句子结构和语法形式(如代词,时态,时间状语)变化的传统做法,转向了从语义角 度来解释语言转述问题。而且,由于考虑到了一些非规范转述形式,使得在篇章分析中有其 明显优势。随着语用学和话语分析的进一步发展,越来越多的中外学者把注意力投向语言转 述的语用和篇章功能方面(Coulmas 1985;Tannen 1989;Baynham 1996;Thompson 1996;申丹1 991;辛斌1998;贾中恒2000)。Tannen(1989)探讨了口头交际中引语的会话功能,并把转述 引语称为“建构的对话”(constructed dialogue)。Baynham(1996)建议根据具体的语篇和 语境研究转述引语。申(1991)关注文学作品中引语的表现形式及其功能。辛 (1990)通过分 析新 闻报道中转述语言的语篇语用功能,对报道者如何运用它们传达自己的观点进行了考察,但 他主要从批评语言学的角度分析新闻语言结构背后隐藏的意识形态和社会权利关系。贾(200 0)关注的仅仅是对引语(reported speech)起着引导、介绍作用的转述导引语(reporing spe ech)及其语用功能,但其中提到了“引语本身……只要具备一定的语境因素,其潜在的某些 言语行为就可能被激活”。可见,他注意到了语言转述过程中与认知心理有关的方面,但没 有从理论上做更深入的探讨。语言交际过程实质上是一种认知过程。认知语用学在解释语 言现象时主要通过认知(即社会心理因素)来分析大脑中知识结构和知识结构中诸成分的连接 倾向,并把类似倾向看成是某种有相当或然程度的语法关系(熊学亮1999:2)。本文重点从 认知语用学这一角度,对英汉语中的转述现象加以重新考察,试图寻找出与之有关的认知活 动规律及其特点。
二、对语言转述的重新界定和分类
过去对转述语言的研究大都没超出Leech & Short(1981)划分的五种类型。它们是:间接引 语或间接思想(Indirect Speech/Thought);自由间接引语或自由间接思想(Free Indirect Speech/Thought);直接引语或直接思想(Direct Speech/Thought);自由直接引语或自由直 接思想(Free Direct Speech/Thought);语言行为或思想行为的叙事转述(Narrative Repor t of Speech/Thought Act)。但由于这种分类模式主要是针对文学语篇而构建,所以在分析 其它类型的语篇时,其有效性和实用性难免会打折扣。Thompson(1996:505)就指出,对于 自我转述的使用和转述者对其转述内容的评价这些很重要的方面,上述模式没有给予足够的 重视。因此,他一改传统根据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范畴对转述语言进行定义的方法,从语言 功能角度,把许多过去一般认为与转述话语没什么联系的语言用法也纳入其研究范围,并把 它们统称为“语言转述”(language report)。其定义是:如果说话人或写作者以某种方式 标志出篇章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another voice),那么源于该声音的任何语
段( 其表现也可能是隐蔽或模糊的)都可称为语言转述(Thompson 1996:506)。由于认知语用学 方法也“把关注点放在语言使用中话语的功能,而不是其结构上”, 因此本文基本上沿用 这个定义。但为了更全面地考察与转述现象有关的认知特征,我们对上述定义进行了必要延 伸。我们认为,语言转述还应包括那些从话语一开始生成就源于另外一个声音的语段,而不 仅限于Thompson所说的在语篇推进中插入另外声音的情况。例如以下标语:
(1)欢迎外商来开发区投资!
人所具有的认知灵活性(cognitive flexibility)不难使我们理解此标语表达的可能是当地 政府部门(另外的声音)的意思。这里,标语设计者只不过是对上级的指示进行了转述。其实 ,类似实例,我们在广告和宣传标语中经常会遇到。翻译在某种程度上也具有这种转述性质 。译者的任务就是要把原语作者的话语转述给译语读者。因为这涉及到了译者的二度创作问 题,所以处理起来更为复杂。对此现象这里暂不做详细介绍,下面会结合实例进行分析。基 于上述想法,笔者拟把所有涉及“另外一种声音”的语段全部归为语言转述范畴。据此定义 ,我们可把语言转述过程中可能的声音来源分为五大类(英语例句取自Thompson 1996:507- 510):
1.自我
(2)Ⅰpromise Ⅰwon’t keep you a moment longer.(我保证不会让你再等下去)
Thompson(1996:508)认为,这里说话人像是把自己(self)看成了“别人”,他在对这个确 定的“别人”(identified、‘other’)的话语进行转述。可以这样来理解:说话人把自己 分成 了两部分:标志者(labeller)和发话者(utterer)。标志者转述的是发话者的命题(uttere r’s proposition)。如果我们在其中加上标点符号,转述性质就会表现出来(传统上称其为 直 接引语)。汉语就有这样的例子:
(3)我连连保证:“一定的!……”(梁晓声《表弟》)
2.具体点明的人
(4)The two cricketers deserve better,as Graham Gooch admitted.(格拉汉姆·古奇承 认这两个板球员更值得奖赏)
(5)聋哑女青年无声搞促销 消费者摸不着头脑 亚都净化器促销 玩的就是寂寞?(《中国 经 营报》2001.2.20)
本节所选例句主要说明转述某特定人的话也不一定非得具有传统间接引语所认定的转述动 词或语法形式。我们可以把例(5)斜体句视为消费者内心可能产生的反应或他们的“心声” 。
3.未做具体交代的人
(6)It was claimed that the platypus laid eggs.(据说鸭嘴兽下蛋)
在消息来源可以确定的情况下,说话人也可根据自己的需要,把信息发布者隐去(unspecif ie d other/others)。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未做具体交代并不是说信息源不能得到落实。例如 话语使用的特定语境也许会使我们推测出作出上述断言的人是科学家。该类型还包括信息源 虽未言明,但读者或听者能借助大脑认知机制加以识别的转述话语,如例(1)。
4.话语群体
(7)The only rescuable items were a heavy rosewood desk,eastern and a Wellington chest whose top and side panels had split badly.Beggars can’t be choosers.(唯 一 可救的物品是一张笨重的东方式青龙木桌和一个其顶盖和侧板已严重脱裂的惠灵顿式箱子。 要饭的哪能挑肥拣瘦)
(8)多媒体公话:犹抱琵琶半遮面(《文汇报》2000.3.22)
上述两个例子中的引语分别来自英国的谚语和中国的古诗《琵琶行》。它们属于某特定话 语群体(community)共有的知识,所以不必借助具体明确的信号特别标定其转述性质。
5.不可具体说明的人
(9)Meanwhile,for all those Brooke Shields fans,the ordeal is over.Her masterwor k is coming out.(同时对所有的布鲁克·什尔兹迷来说,严峻的考验已告结束。她的杰作 即将问世)
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情况,信息源不可加以具体说明(unspecifiable other/others)。句( 9)末句颇有反讽意味,我们不知道说话者究竟在转述谁的话,反正不是他本人。如果读者没 理解到这一点,转述者意欲达到的反讽效果就难以奏效。
(10)新华名邸,首付9万6起,轻松购,够轻松!(《上海楼市周刊》2001.2.22)
句(10)最后的一声“够轻松”,是广告人巧妙地假借购房者的身份说出的。至于它是否反 映了购房者的真实反应,广告人并不在意。在这里,如果一语道破其信息源,该广告就会失 去其应有的效果。在商业活动中,广告设计者经常爱充当这样的代言人。
从以上例句来看,对语言转述现象的界定,不再拘泥于句法结构和语言形式上的变化,而 是看其发挥的功能。标志转述的信号(signal)不再仅限于转述引导从句(reporting clause) ,而是依据以下三条来加以判定:(1)信号和转述语言之间的逻辑关系在结构上是如何实现 的;(2)信号本身的性质和位置;(3)与转述有关的认知机制。这样的界定从根本上拓宽了我 们的研究范围,并可解释传统研究中一些难以处理的现象。本文对语言转述所做的认知语用 分析,就是在这一定义基础之上展开的。
三、转述现象的认知语用剖析
上面的定义使我们对转述语言的性质有了新的认识。我们可否从中发现与认知有关的转述 语 产生、使用和理解过程中的某些共同规律呢?比如,人对世界的感知、经验、观察事物的方 式如何影响人们对转述语言的使用?特别是在同样符合语言规范的条件下人们该如何选择 不同的转述语句来表达非客观的意义?转述语言的意义在大脑中究竟是怎样构建的?等等。下 面将从认知语用角度,对此做出新的解释。
1.从语用规约化看转述现象
语用规约化(conventionalization)包括语用习惯化和语法化(grammaticalization)两个方 面(熊学亮1999:187)。习惯化表示的是语言使用的倾向,但这一倾向在具体的语境和场合 下可能会有所改变;而语法化表示的是语言形式与其意义之间关系的相对固定化,因此它不 受语境和场合的影响。
1.1.语用习惯化
(11)Ⅰthink he was a bit shorter than you are.(我想他比你矮点)
英语像例(2)中的Ⅰpromise,特别是Ⅰthink之类的词语,其使用已趋于规约化,我们很少 再把它们与转述行为联系到一起(Thompson 1996:508)。其实,由于语用规约化造成的人们 对转述现象的熟视无睹,汉语中也存在。例如,汉语中的“咱”和“咱们”原来都是包括听 说双方的概念,但有时人们常爱用它们转述听话人的“话”。
(12)老支书:喜旺呀,你就别推辞了!大伙选咱,那就是信任咱。(邵力《李双双》)
老支书试图劝说喜旺担当重任。而采用“咱”这种称呼会使喜旺感到支书对他特别亲近。 这样,他就容易接受建议。现实生活中,由于人们常爱通过使用“咱”字句来表达对别人( 也可能包括说话者本人)的建议,所以原先的转述意味就渐渐被人们忘记了。这是非语言意 义的习惯化所致。但转述语用现象的习惯化不同于语言形义关系固定的语法化,在某种特定 的场合可被打破。
1.2.语用语法化
语法化的东西则具有相对稳定的特点,不容易随便打破。如在科研论文中,作者明明是在 转述自己一个人的观点,却偏偏把别人也拉扯进来。虽然作者使用了“我们认为,……”之 类的字眼,但其实读者都明白这根本没有别人什么事。吕叔湘说,“由于种种心理作用,我 们常有在单数意义的场所用复数形式的情形”。最常见的是“我=我们”,这类用法“实在 代表一种谦卑的口吻”(1956:158—159)。所以在阅读文献时,人们不再会把“我们认为” 理解为作者在转述除他本人以外的什么人的论点,这里的说话人实际只是作者自己。所以, 虽然转述引导语能够表明作者的确是在转述,但“我们”已丧失原来的意义,已变为自我话 语转述类型。另外还有一种情况,说话人看似使用了明显的自我转述标志,但人们也不再把 它视为语言转述现象了。在我国胶东地区,有些人正式说话前爱用“我说,……”来启动话 语。这里它已不再具有其字面的意义,只起到吸引听话人注意力的作用。一提“我说”,听 话人就自然会进入到话语聆听状态。Coulmas(1981)指出,话语使用频率对语言成分的意义 具有重要影响。就指代语义学(referential semantics)而言,话语使用频率越高,原先的 意义失去的也越多。这时话语的组合意义(compositional meaning)常已退居其次,取而代 之的是话语的功能(转引自Kecskés 2000:606)。可以看出,人在语言信息处理上的习惯和 言语行为的实施倾向都可以在语言使用过程中逐渐规约化。而在这个发展过程中,人的认知 机制发挥着重要作用。
2.转述人编码的经济原则
Van Dijk认为,每种情景都具有一个草案(scrip),即发生在框架(frame)内的一系列事件 和行为(1980:234)。由于每个人的大脑中储存了许多这样的草案和框架,所以转述者不必 述说详尽,他相信听话人能借助语言进行联想和推理,从而对言语未尽之处加以填补。
(13)装好牙 到申茂(《新闻晚报》2000.9.13)
汉语和英语中都存在着大量的“零主语”()现象,该句虽没直接交代信息发布者,但我 们 却能明显感受到说此话的人不会是转述者本人,而应该是牙医。这里,与“牙”有关的情 景所激活的认知草案的成分是:牙医[诊断,治疗(补牙,拔牙或装牙),开药,康复建议… …];牙病患者[挂号,就诊,付款,拿药……]等。由于“建议”是“牙医”内部含有的若 干子成分之一,所以听者完全可以把它和牙医联系起来,进而对所缺成分(零主语)进行填补 。 (14)千言万语我对你只嘱咐一句话:千万要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姚雪垠《李自成》 一卷上册)
(15)核酸风暴席卷全球,引无数商贾竟折腰(《中国经营报》2000.2.20)
以上两句由于来自家喻户晓的中国谚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和毛泽东的著名诗句 “江山如此多骄,引无数英雄竟折腰”,所以不仅可省去引语的出处,即转述信号,还能对 部分内容进行省略和调整。(14)只保留前半句,而(15)对原话“引无数英雄竟折腰”做了部 分调整(“英雄”替换为“商贾”)。Honeck(1997:153)说,“谚语是共有文化的产物,只 有大家所共识的谚语,而没有只为一人所知的谚语”;谚语“先前已储存于人们的记忆中” 。所以,我们在转述这样的话语时不一定要全部如实复制。Hawkins(1997:20-35)指出,说 话人编码时要确立的是从心理模型中选择出某些概念并把这些概念构建为命题形式。说话人 可根据自己掌握的听话人的先有知识储量,利用概念结构的部分激活点去触发听话人有关的 概念结构网络。由此看来,对于像谚语,名诗,成语和具有规约含义的“固定表达形式”(f ormulaic expressions),若能仔细考虑其潜在的认知机制,它们的意义结构可以得到较 好的解释(Kecskés 2000:605)。由于固定用语在长期的使用中逐渐失去了原先的字面意义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特定的语用功能,所以形成了某特定交际场合中的规约用法。属于该语 言团体的人,并不难理解它所具有的真实含义。
在英语中,说话人常使用名词化手段(Hodge & Kress 1993),如下例中的suggestion,把 本来可以做出明确交代的消息源加以省略(转引自Thompson,1996:509)。其实,特定的语 境不难使读者了解到底是谁发布了信息。例如,这里的建议很可能来自“房屋互助协会”。
(16)Yet now there is a suggestion that these purchasers will have to find a 25% down-pay-ment.(而现在有人建议这些购房者必须接受25%的下调贷款)
另外,固定用语的使用还可使我们“在实现其交际目的和进行语言表达与理解时不致造成 加工超载”(Wray 1998:1)。
3.转述话语的意识逻辑
(17)I didn’t say he’s a bad guy,Ⅰ was just told he’s a bit foul-mouthed.(我 不是说他不好,只是听说他讲话有些下流)
该句(转引自熊学亮1999:183)中说话人运用“据说”这一表达方式把偏见(he’s a bit f o ul-mouthed)的责任推给他人,形成一种封闭语境,达到自我保护目的。理解此话所用意识 逻辑是:[Ψ→ω]→[~p→p](Ψ=ideology,ω=opaque context)。封闭语境ω涉及 “我没说他不好,只是听说……”等委婉的表达方式。在使用这种转述语言时,说话人主要 是运用了话语的意识逻辑(discoursal ideological concept)。通过这种方法,他既为自己 开脱了责任,又实现了其特定的交际目的。从某种意义上说,ω并不会影响信息或意图的传 递。这样,涉及这类语言使用的推理在历时演变中可能会逐渐消失,推理消失后的语言使用 状态,只有借助认知语用学才能得到比较合理的描写(熊学亮 1999:185)。
再如例句(13)的装牙广告。我们知道,祈使句一般表示命令,建议和要求等。但如果广告 语言中经常采用祈使语句来转述有关专家的建议,我们便不再会把该建议当成是业主的自我 推销。相反,只要我们一见到广告中的祈使语,就会自然把它与有关权威人士的论断联系起 来(即祈使句=权威声明),我们就不再会对产品质量问题提出异议。广告设计者正是运用了 消费者的认知思维定势(mindset),实现了其商业操纵的目的。Kress(1985)指出,不同语言 结构的选择,可导致不同的交际效应,因而结构和效应的对应,可以构成一部“意识语法” (ideological grammar)。这种语法反映了一定的认知规律,它可以使语言分析本身上升到 一个较高的理论和实用层次(参见熊学亮1999:182)。
4.语言转述中的隐喻现象
Honeck在讨论隐喻语言的特性时,提到了语言的间接性特点。他认为间接性涉及人的情感 的间接性和人的意图。人们经常“通过象征性的或迂回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1997:44) 。 例如,Mary有一件她非常喜欢的茶壶。有人触摸它时,她总是提醒别人要多加小心。一天, 她用完朋友的自行车后,却匆匆忙忙将其扔到车库的角落。她的朋友发现后,朝她愤怒地吼 道:
(18)This bike is my teapot,all right!
从本例(转引自Bartsch 1998)可以看出这句话中插入了Mary的“声音”:is my teapot。 换言之,Mary的朋友对Mary的“话语”进行了部分转述。因为Mary的朋友知道茶壶对Mary意 味着什么,所以他才这么说。当然这句话的隐喻意义对Mary来讲也是不言而喻的。
这里,我们可用Fauconnier(1997)创建的“合成空间理论”(blended space theory)中的 投射映射(projection mappings)这一概念对上述话语隐喻意义的建构过程加以简要分析。 这里的投射映射表现在我们用源域(Mary’s teapot)的部分结构和相应的词语来理解目的域 (her friend’s bike)。具体如下:我们先在源域(teapot)和目的域(bike)这两个输入空 间进行了跨空间的映射,然后抽象出两域空间共有的抽象结构:bike和teapot在经常被人接 触而倍受珍惜这方面具有相似性。紧接着两域空间中的部分元素可投射到合成空间,从而生 成层创结构(emergent structure):茶壶是主人的珍爱物,拿放时一定要小心。在合成空间 里推出的结论是:茶壶要轻拿轻放。如果有人不善待它,它会受到主人强烈的谴责。然后再 把这一推论从合成空间投射到目标域自行车空间,我们便可推出句(18)的隐喻意义:你没有 善待我的自行车,我向你表示强烈的谴责。
Fauconnier(1997:168)指出,隐喻是连结语言和概念化的一种显著而普遍的认知过程。它 主要依赖两个输入空间(源域和目的域)之间的跨空间映射。具体到转述中的隐喻现象,我们 只有增强对转述语言的敏感度,才有可能在源域和目的域之间形成恰当的映射,并最终通过 合成空间的构建来破解隐喻意义。但是,空间的合成毕竟是一种抽象的认知过程,在分析概 念形成过程时,还必须调动许多其他有关的知识和技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握和分析概 念 构建的全过程,从而对其意义进行有效地阐释。
四、翻译——一种特殊的转述行为
1.转述引导语的激活功能
Pause(1983:387)曾讲述过这样一个有趣的故事。其情节大致如下:作者有两个朋友Oskar 和O’Leary。有一天,O’Leary对Oskar说:You are a fool。由于Oskar不懂英语,所以就 让 他翻译。他把上面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译为德语:Du bist ein Dummkopf!(=You are a fool ),结果是挨了Oskar的一个耳光。在这个故事中,作者虽然照实翻译了O’Leary的话,但由 于其中涉及到了转述行为,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在这里,作者具有双重身份,他既要 翻译,又要转述。不错,他的确借助翻译如实转述了O’Leary的话,但他却忘了话语接受者 的认知能力的局限性。Pause(1983:391)把这种翻译和转述相互交织的现象称为“翻译的悖 论”(paradox of translation)。这也就是说,虽然译者在说话,却不是真正的发话人。译 者是通过直译转述了另一个人的话。但听者却难以根据生成的句子形式和意义对转述人或译 者的身份加以辨别。应该说,翻译是一种特殊的转述行为,译者不仅要转述,还要考虑接受 者的认知特点和接受能力。上述交际失误的主要原因是作者没有通过具体语言手段标志出转 述的性质。如果他采用间接引语的形式,提供出明显的转述信号(如增添O’Leary said), 就可以避免类似的尴尬。由此可见,对于特定场合下的翻译,转述引导语发挥着不容忽视的 作用。由于被转述的语言本身具有潜在的表意行为,言外行为和言后行为,所以只要具备一 定的语境因素(如特定引导语的设定),其潜在的某些言语行为就有可能被激活(贾中恒2000 :36)。这不同于以上提到的对谚语、名句等话语的转述,它们在特定的话语群体中已形成 了规约意义,即使没有转述标志,属于该语言团体的人也能彼此心照不宣,相互理解。
2.转述语言的翻译问题
从前面我们对转述语言性质的分析可以看出,转述不一定要对原来的信息全部如实引述, 有时我们可对转述的内容进行部分调整,或转述其大概意思,或对其进行重新解释,还可对 原文作出补充说明(如上例中应补加转述引导语)等。从认知心理角度讲,译者在传递信息时 应把“译文的信息性调节到一定程度,使之容易为目的语读者所接受”(张美芳2000)。对转 述类话语进行翻译时,我们也要遵循这一原则。为了把转述话语的信息有效地传递出去,译 者有时需要对词法、句法等实施必要的转换。
(19)你原来是个老贫农,合森又是咱部队上干部,你来攻击社会主义政策,这不是“大水 淹了龙王庙”吗!(李准《夜走骆驼岭》)
(20)要说老焦关心集体,出力干活,的确是哑巴见面——没说的。(《进军的战鼓》174页) 上面提到,对人人熟知的流俗语进行转述时一般不必使用转述引导语。上述例句之所以使 用引导语,只是出于语气上连贯的需要。即便是不用这些词语,也不影响我们对转述话语的 理解。但对于异语读者而言,情况就不同了。由于异语读者不具有汉文化背景,所以不加任 何说明直接翻译成英文,很有可能让异语读者倍感突然,不解其义。考虑到这一点,译者翻 译时必须用特定的标志信号引出欲要转述的话语,如According to…,As…goes等等,必 要时还要对引述内容做出详细注释或解释。我们对英汉转述语言进行互译时有时还需要句式 上的调整。例如,It is said,It is claimed等译为汉语时,很少用被动句式来表达,而用 “听说……”,“有人说……”等。
(21)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 个绰号,叫他孔乙己。(鲁迅《孔乙己》)
And as his surname was Kong,he was given the nickname Kong Yiji from kong,yi,ji ,the first three characters in the old-fashioned children’s copy book.(杨宪益, 戴乃迭译,转引自陈宏薇2000)
原文中直接引语所用的双引号换成了斜体,每字之间用逗号隔开。转述引导语“这半懂不 懂的话”和被转述的词语“上大人”均省略掉了。前者的省略主要是因为in the old-fash- ioned book已提供了被转述话语Kong,yi,ji的出处,在此若使用转述标志语反而显得多余了 。而后者的省略则是因为原文增加“上大人”这三个字只是为了说明描红纸的文字组合是随 意的和无意义的。译文用逗号将一个完整的名字隔离开来已经传递出了这层含义(即“孔乙 己”这个名字是随意组合且令人费解的),所以没必要再画蛇添足,把引号内的六个字全部 转换为汉语拼音。可见,在进行跨语言转述时,我们也要根据原发话人意欲激发的言语效果 来调整自己的转述策略。应该说,语篇翻译是一种特殊形式的转换过程。其特殊性表现在原 语作者和译者,译者和读者难以进行面对面的沟通,这无疑使译者肩负起了双重身份。他既 要翻译,又要激活转述语言潜在的言语行为,最终实现其应有的言事效果。在享有同一语 言和文化背景的人们之间进行转述时,转述人一般能较为准确地判定信息接受者的感知方式 和思维特征,所以信息的传递相对容易一些。而操不同语言的人们由于其思维方式,文化背 景和社会心理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差异,所以译者必须考虑译语读者的言语习惯和文化认知 方式。在此基础上,译者才能对原文的语义组合加以合理调整和分配,最终把原文信息有效 地传递出去。
四、结语
语言转述现象不仅体现在语言结构和形式上的变化,还具有独特的语用和认知功能。转述 语言的意义及其意义的结构是语言因素和非语言因素(如隐喻、常规知识和心理因素等)共同 作用的结果。言语交际实质上是一个认知过程,因此从认知语用的角度来探讨转述语言从产 生、发展、使用到理解的过程,可使我们更加清楚地了解转述现象的本质,同时也为我们在 日常交际中正确使用和理解转述语言提供新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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