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时代的民族主义及其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民族主义论文,时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913(2001)05-0037-04
一、冷战后的全球化和民族主义
20世纪80年代以来,“全球化”作为一个重要的概念和术语流行起来,并逐渐为众多国家和人民所认同,在实践上也逐渐成为一股势不可挡的潮流。但什么是全球化?目前国内外学术界还没有一致公认的定义。笔者赞同下述观点,“全球化是一个新的时代;既是一个历史的过程,……又是一个涉及当代国际生活各方面、各个领域的结构变革和激烈震荡;”[1](P6)“一般意义上讲,‘全球化’指个别的地域国家打破国界束缚,走向国际社会的过程。严格意义上讲,‘全球化’指……由于科技革命的推动,全球经济、文化交流发展与加强,各国之间的合作影响与相互作为也随之增强,全球范围内具有共同特征的经济、政治、文化样式逐步扩展与普及,并成为一种全球通行的标准。”[2](P247)全球化作为历史过程,在资本主义早期殖民地扩张时代已显端倪。到20世纪80年代,高科技的发达和信息时代的到来,以及冷战的结束最后打破了人为的壁垒,大大加速了全球化的进程,使每一个国家都不可能游离于它之外。
民族主义一般而言,是指“建立在近代民族这个特殊的人类共同体的基础之上,并为谋求民族利益,包括生存、平等、独立、发展等权益服务的一种社会政治思潮和实践运动。”[3](P1)在20世纪,出现过三次民族主义浪潮。“80年代后期以来,出现了本世纪的第三次民族主义浪潮”[3](P14)“民族主义特别是现代民族主义,虽然时起时伏,却始终表现为强大的历史力量,一直是国际关系中最为持久、最为活跃、最为强大的力量。”[4](P61)
从理论上说,民族主义的兴起与全球化的进程是相背的。全球化的发展,超越和淡化了民族国家的界限,使民族国家受到削弱,民族主义受到抑制;相反,民族主义的兴起和上扬,也会使全球化浪潮消沉,使全球化进程受到阻滞乃自停顿。然而,20世纪末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却是这样一个客观现实:在全球化迅速发展、全球化态势日益明朗的情况下,民族主义却表现得异常活跃,民族主义强化的趋势也在发展。
应该如何看待这种现象呢?客观上看,第三次民族主义浪潮的再兴,是多方面因素交互作用的合力结果。东西方冷战的结束、世界格局转换,是其国际背景;全球化对民族国家主权的挑战,全球化带来的各国、各民族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政治演进不同步,则是其深层原因。冷战时期,全球化进程为东西方军事对峙和意识形态的对立所遮蔽,作为从属于东西方两大意识形态的民族主义在相当程度上受到压抑和排挤。而两极格局的瓦解,冷战状态的结束,国际关系中意识形态因素的作用下降,国家利益取代意识形态成了冷战后国际关系实践的一大焦点,全球化的势头再次显现并加速推进,民族主义获得了发展的广阔空间。以经济竞争为标志的全球化总趋势,席卷了各个国家,经济利益主导了世界体系中的国家关系,国家之间关系的合法形式,是利用经济优势争夺资源,抢占市场,扩大自身的利益。为此,各国加强了对外联系、扩大对外合作,加强国际多边和双边协调。但是,冷战后时代仍不是一个超民族国家时代。各民族国家总是以维护和加强本国利益为出发点,以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经济繁荣的目标极大地刺激了民族主义的冲动和鼓励了民族主义情绪,使各民族国家在经济利益和权力平衡关系方面展开争夺进而发生冲突,它们以不同的方式介入和对待全球化进程。而全球化浪潮不能从根本上涤荡国际政治经济旧秩序,无法改变资本对劳动的剥削本性,没有消除只会加剧国际竞争和世界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更无法减弱新霸权主义争霸的势头。因此,就不可能淡化各国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的独立性。民族主义不仅不会在全球化进程中走向衰亡,而且会在全球化的推动下得到复兴和发展。
二、全球化时代民族主义的再兴
20世纪全球化的迅猛发展,深刻地触动了当代民族主义的神经,促使民族主义在世界范围内方兴未艾,势头不减。首先,全球化挑战民族国家主权,导致了民族主义的再兴。冷战后,全球化迅猛发展,大大促进了各国各地区经济文化交流和相互依存的程度,不断超越着原有民族国家的界限,从而冲击着传统的主权观念。一方面,全球化的深化,使各种超国家的组织正在越来越多地取代国家的职权,限制着国家行使主权的空间;另方面,全球化制定出来的规则成了国际法,它们正在向干涉权、国际监护、人权和有限主权等概念转化,逐步侵蚀着国家主权中领土专属权和处理内部事务中排除外部参与的原则。虽然说,全球化条件下主权具有相对性,为了国家利益让渡一定主权的做法得到了各国的承认,但无论如何,全球化客观上削弱了民族国家的主权却是不争的事实。对民族国家而言,国界维护着一国的主权,主权是拒绝与人分享的;全球化却是要打破国界、约束主权。从具体表现看:
其一,经济全球化使国家主权弱化。经济全球化的基本含义是指,世界各国之间商品和各种生产要素流动更加自由和充分,全球范围内的国际经济联系和合作进一步加强。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必然要求消除民族国家的限制,在全球范围内以最佳方式自由配置经济资源,形成日益增多的全球共同利益。因为市场经济的地理扩张倾向就在于它是极富穿透力的一种力量,它的逻辑是将经济活动集中在便于生产并获得高额利润的地方。经济越繁荣,就越需要人们尽量地交流商品和投资,需要更多地采用国际惯例,按国际惯例处理事务,提高国际化程度。这就使主权的神圣性大打折扣,使主权的行使受到越来越多的限制。比如,与国际接轨、参与一体化就必然要接受世界经济秩序和规则,让渡部分主权;对外开放影响国家对领土和资源的管理权;跨国公司削弱了国家经济主导权、影响政府决策;无国界经济活动对经济构成巨大的冲击和挑战;国际协调机构“吞噬”了一国的部分行政权等等。
其二,全球化在政治领域取得进展的过程中,全球问题的严重化和全球意识的增强,以及跨国流动的增多,使一国内部的民族问题在国际上很快引起一系列的连续反应,一国处理自己的民族问题以及国际上对其处理民族问题政策的态度更会引起每个民族国家的关注和警觉。这就促使国际体制和国际调节机构在地区和全球层面上扩展,国际体制和国际组织的数量和重要性都在迅速增强,国际组织还被赋予广泛的道义职责,确定共同的国际议题,采取跨国一致行动。比如:从联合国的维和行动到北约军事行动,表明国际干预在加强。此外,跨国公司和非政府组织等非政府力量的壮大也对国家主权起到制约作用。国家主权平等的原则不断受到主权国家不平等现实的困扰,国际社会设置的“安全区”(如在波黑)和“禁飞区”(如在伊拉克)使领土主权不可分割的传统观念受到挑战,主权国家在国际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地位、性质和功能发生了很大变化。从一定意义上讲,全球化是与国家主权背道而驰的。
随着全球化的推移,国家主权的排他性与全球化的开放型、渗透性发生了冲突。民族国家的权利要求和主张日益强化,民族国家对全球化的反作用的认识也在加强,这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民族主义势力的壮大。全球范围民族主义的抬头是主权国家对全球化加速的一种遏制抗拒的表现。
其三,全球化使竞争加剧,促使经济民族主义的兴起和发展。“经济民族主义就是在世界经济日益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世界各国都在力图加强自己的经济实力,以便在与他国的经济往来和市场竞争中取得有利的地位,并从经济全球化进程中获得更大的利益。”[5](P44)竞争与合作是国际经济关系的本质特征。全球化在有效地促进国际合作的同时,也加剧了各国间的竞争。在经济上由于世界资源的有限性和资本的扩张性,政治上由于民族国家的存在,各国都试图通过增强自身实力增加他国对自己的依赖性,从而较多的占有资源,较少的付出成本,这就激化了对有限的世界市场、世界资源的需求竞争。在全球化进程中,竞争的主体是民族国家。民族国家具有很强的利己性、排他性,都希望在全球竞争中获取最大利益,而又力图避免损失。发达国家要进一步富强,发展中国家要摆脱贫困,竞争越来越和各国家民族权益之争紧密相连。在当前国际市场日益狭小,资源日益紧缺的情况下,竞争也就愈发激烈,利己性更明显,各民族国家对此作出的反应就表现为经济民族主义的兴起和日益强化。这就不可避免地出现经济全球化与经济民族主义的对立和冲突。
第四,全球化使世界经济发展不平衡、贫富差距扩大,极易激发民族主义情绪,导致民族主义上扬。由于旧的国际经济秩序使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同一个的经济全球化中处于不平等的经济地位;经济全球化的发展缺乏公正有效的国际规则,现存的国际经济规则总体上看基本上都是以发达国家为主导而制定并主要体现发达国家利益的规则,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和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自觉或不自觉地卷入经济全球化的浪潮,并不得不为遵守这些规则而付出代价;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在经济水平、科技力量、国际竞争力方面的不同,决定了从全球化中获益不同,使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竞争中处于不利的地位。因此,全球化在世界范围内,拉大了穷国和富国的差距,使发展不平衡加剧,这就导致了民族国家对全球化的抵制。它们以民族主义为旗帜,作为维护民族特性和唤起民族凝聚力的思想武器,作为动员社会和组织民众的政治手段,作为反对全球性民族国家间不平等现象愈演愈烈的制衡方式,推动了全球性民族主义浪潮持续高涨。可以说,全球经济发展不平衡现象的加剧,是世界性民族主义浪潮重新兴起的最深刻根源。
三、全球化时代的民族主义对和平与发展的影响
在全球化加速推进的过程中,世界主题已由战争与和平转为和平与发展。在全球化时代再兴的民族主义对和平与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就全球化而言,“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带来比以前多得多的财富、机会、发展与和平,也可能扩大矛盾、差距、冲突和斗争”[1](P7)。就民族主义而言,它的作用的双重性,使它对世界主题产生了积极和消极的影响。
首先,民族主义维护国家主权与民族尊严,要求摆脱外国掣肘,走符合本国国情的道路;在国际关系中各个民族要求平等权利和独立发展,反对以大欺小、以强凌弱,这是有利于共同发展的积极因素。与此相对的是,民族利己主义则通过各种手段向他国施加政治压力,干涉其内政外交,以达到控制他国的目的。如发达国家在经济交往中往往附带许多政治条件,利用自己在科技、资本等方面的优势使发展中国家在政治上屈从、依附于发达国家。一些发展中国家便不得不在享受全球化巨大益处的同时,借助于民族主义来抵御全球化对国家权威的巨大冲击。此外,为了争夺国际市场和资源的控制权,经济民族主义在国际经贸领域的主要形式就是贸易保护主义盛行,贸易战不断升级、贸易保护措施多样化;在投资产业方面的对外歧视性政策明显;资源之争日渐成为各国各民族权益之争乃至武装冲突的诱发因素。尤其是西方发达国家实行新贸易保护主义,把意识形态问题、所谓的“人权”问题引进经济贸易关系,并以此为借口,动辄对他国进行制裁,或以制裁相威胁。这些都破坏了国家间的正常经济联系,影响国际贸易、资金流通和劳动力输出的正常运行,使国际经济协调十分困难,使国际经济合作受到严重干扰和阻碍,对世界经济发展产生了消极影响,最终影响到世界发展。
其次,极端民族主义往往过分强调本国本民族的利益,竟相搞经济割据、相互封锁。在经济上反对世界市场政策,反对跨越国界的生产和资本的国际化,主张在经济上、政治上、外交上实行单向性战略,不将全球化问题视为自己的问题,甚至不惜以一些激进手段来维护民族的生存权。如一些极端民族主义者利用一些民族国家极度贫困这一问题来煽动民族国家的排外心理和情绪,在民族、国家之间造成猜疑、仇恨、不信任感之类的隔阂对立,制造紧张关系,以致引起民族对立和冲突。冲突使国家内部政局动荡不安,严重阻碍国民经济发展和人民安居乐业。具有跨国性质的冲突导致相关国家和地区的经济发展受阻,对世界经济造成极大损失,导致整个国际经济环境的恶化。并使国际局势动荡不安,产生了大批的难民和失业者,给国家经济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和额外负担。国际局势的动荡对引进外资、出口和对外旅游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国家外汇短缺现象更为严重。这些都严重影响到世界的和平与安全,严重阻碍世界经济的发展。
最后,民族主义反对霸权、反对外来干涉,主张走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谋求以平等成员的身份参与国际事务。这既是对大民族主义、大国主义的否定,也是对强权政治、霸权主义的打击,具有进步性。当前,民族主义浪潮的兴起,在某种程度上终结了国际政治以意识形态为分野的政治对抗的时代,使民族国家更多地从国家和民族利益出发制定外交政策和对外关系,有利于多极化趋势的发展、有利于世界和平。而与此相对,在全球化过程中超国家权力的强化、国际干预的加强,为某些大国推行大民族主义、霸权主义,干涉别国内政,操纵国际干预提供了口实。造成本属一国内部事务的民族问题,成了国际势力干涉的对象。而大国在实施国际干预时往往凭自己的好恶取舍,拉一派、打一派,实际已直接介入了一国的内部冲突。大国采取干预时往往依仗武力而不是依仗权威,这就失去了它作为调停者的公正性,而或多或少地带上了强权政治的色彩。因此很容易引起干涉国与被干涉国之间矛盾的进一步激化,使问题复杂化、困难化,造成新的动荡和争端。当民族国家依然是国际社会的基本行为体时,任何国家的民族问题只能由这个国家自行解决,国家间的民族问题、冲突也应该通过协商,遵守国际法的准则和平解决。利用民族问题干涉他国内政的新干涉主义严重侵犯了有关国家的主权,对其主权和领土完整构成严重的威胁,也从根本上动摇了近代以来形成的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成为危及世界和平与发展的重要因素。
总之,全球化时代的民族主义是一个复杂的国际政治现象,其产生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其作用是双重的。既要客观地承认它在一定条件下,对世界和平与发展的建设性作用,又要看到它对世界和平与发展的破坏性影响,而极端民族主义是不可取也不能容忍的。如果能对极端民族主义、非理性的民族主义实施有效的抑制,在全球范围内较好地解决和平与发展问题,全球化就能给世界带来和平与福利。
【收稿日期】2001-0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