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词的语法性质和介词研究的系统方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介词论文,语法论文,性质论文,方法论文,系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要〕 本文尝试用新方法对介词进行分析，说明介词的语法性质、划分标准、跟动词连词的区别以及某些介词的多种功能。在提出介词研究系统方法的基础上，对介词及其涉及的多种句成分之间的复杂关系、对相关介词的替换性进行了实例分析。
〔关键词〕 介词 介词结构 共变 层次切分 替换
《马氏文通》发表以来，许多学者对汉语介词进行过研究，取得不少成果。但是，目前有关介词的研究，无论从理论上看，还是从方法上实践上看，都不能令人满意。这一方面是由于汉语介词跟印欧语介词区别很大，有许多自己的特点（如汉语介词有许多从动词发展演化而来，有时跟动词的界限不那么清楚），很难照搬西方语言学有关介词研究的成果。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的研究工作做得还不够，理论方法还不够完善。
在汉语介词研究领域中，有待探讨的问题很多，本文主要讨论下面两个问题：现代汉语介词的性质、界定、及其跟动词、连词的区分和界限；介词研究的方法和手段。
1.介词的语法性质
1.1 介词的功能
按传统的语法观，介词是虚词的一种，主要功能是引出跟动词反指动作行为或形容词所指性质状态有关的对象、施事、受事、时间、处所、方向、方式、原因、目的、根据、范围等。如：
（1）a.新学生对王老师鞠了一个躬。
b.那件毛料上衣被洗衣店熨坏了。
c.李英早把那事忘了。
d.他于1946年8月15日出生。
e.梦妮累坏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f.飞机朝东北方向飞去。
可以看出，介词大多是跟后边的词语组成介词短语，一起修饰后边的、或补充前边的谓词性词语。如最后一句，介词“朝”把“东北方向”介绍给动补结构“飞去”。
从语法上看，有些介词短语在表达上是不可缺少的。如（1）a.e.f.句。而有些句子似乎不要介词也可以表达，如“洗衣店熨坏了那件毛料上衣”。但从篇章和语用上看，有时用介词把受事放在句首又是非常必要的。如：
几件衣服都不能穿了，这件夹克领子破了，那件毛料上衣被洗衣店熨坏了。此外，介词结构有时也可以放在体词性词语前当定语。如：
（2）a.对于这个电影的意见，我已经谈了很多。
b.我不了解他对我的看法。
1.2 介词的语法特点及其跟动词的区别
介词的语法性质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介词是从动词分化发展而来的，因此有学者称之为“副动词”或“次动词”。由于起源的原因，介词有时跟动词划界不清。要讨论介词的语法性质，首先要弄明白动词的语法功能。
动词的语法特点主要有几点：
Ⅰ 大多可以单独回答问题，或单独充当句子的谓语；
Ⅱ 大多可以带“着／了／过”等动态助词，可以重叠；
Ⅲ 大多可以受“不”或“没”的否定；
Ⅳ 及物动词可以带体词或谓词宾语（少数动词必带宾语）。
介词的语法特点主要有以下几点：
Ⅰ 不能单独充当句子成分，更不能单独回答问题；
Ⅱ 有的可以带“着／了／过”等动态助词，有的不行；不能重叠；
Ⅲ 谓语前的介词结构，前边大多可以出现“不”“没”，但受其否定的不是单个的介词，而是整个介词结构，或是包含介词结构和动词在内的整个偏正词组；
Ⅳ 后边必须带体词或谓词宾语，组成介词结构整个地修饰谓词或体词。
对比上述语法特点可以看出，动词介词之间最明显的区别在Ⅰ。请对比：
AB
小说在书架上吗？——在你在火车上看书吗？——在（看）
跟不跟着他？——跟跟不跟他说话？——跟（跟他说话）
给我一个电话 给我（给我打电话）
我们的校门朝北他朝校门（他朝校门走过去）
A栏的“在、跟、给、朝”可以单独回答问题，单独做谓语，都是动词；B栏的“在、跟、给、朝”不能单独回答问题，不能单独做谓语，都是介词。
再对比Ⅱ：
AB
给了／过他一把水果刀 给了／过小王理发（给小王理发）
昨天我一直跟着他 跟着他要了一支笔（跟他要了一支笔）
你们比比看你比比他高（你比他高）
A栏的“给、跟、比”或可以带“着／了／过”，或可以重叠，都是动词；B栏的“给、跟、比”没有这些功能，都是介词。
再看Ⅲ。动词和介词前边都是可以出现“不”或“没”，二者都有“～不～”形式，如：
A B
我不拿他的东西 我不拿领导的话压你
我可没整天对着他我没对他说什么
这个礼物你给不给他？你给不给他理发？
但是，A栏的动词大多可以单独受“不”修饰，B栏的介词不行。如：
A B
他的东西我不拿 领导的话我不拿
礼物你给不给？ 他理发你给不给？
有的动词也要连带宾语一起受否定词修饰，但介宾组合却不能单独地受否定词修饰。如：
AB
你怎么也不替一下我？寄信他都不替我（他都不替我寄信）
我没整天对着他 说这句话我没对他（我没对他说这句话）
从意思上来看，动词前否定词修饰的是动词或动宾组合；而介词前否定词修饰的，是介词结构和动词或动宾结构组成的整个偏正组合。
最后看Ⅳ。及物动词和介词后边都可以带体词或谓词宾语。以前的一些研究认为，介词后边只能带体词性成分。但从语言事实看，这个观点有值得商榷的地方。请看下面的例子：
（3）a.他从收取贿赂、索取巨额手续费，发展到侵吞公款。
b.除了喝过一杯水，他什么都没吃过。
c.黑嫂爱上老弯，大概就从他不吃救济粮开始。
d.植物通过阳光照射，把水和二氧化碳制成有机物质。
介词后边的谓词，不但可以带宾语，还可以带动态助词，用“不”否定，说明还保留着动词的功能。其实，从理论上来说，既然动词后边的宾语可以是谓词性的，介词后边的宾语当然也可以是谓词性的。
尽管在这一点上动词和介词的区别不明显，但前边几点已经足以把动词和介词分别开来。此外，虽然动词和介词都可以带体宾或谓宾，但动宾结构可以跟主语构成一个句子，介宾结构不行。如：
A B
他什么都让着你。 他让坏人打了。（他让坏人）
这种人我当然要管。他管这种人叫“书虫”。（他管这种人）
事实上，容易跟动词混淆的主要有下面几个介词：
在 给 比 用 到 朝 拿 替 通过
也就是说，它们在从动词向介词虚化的过程中，还跟动词有一些瓜葛。但在一般情况下，它们在句子中还是容易跟动词区分开来的。我们先把未确定是动词还是介词的词项写作X，把动宾或介宾写作O，如果一个句子只有一个XO，那么句中的X肯定是动词，因为介词不能充当句子谓语，动词可以。如：
（4）a.他在家里。
b.老师给我一本书。
c.你别用苹果机。
如果句子中有两个XO或两个以上的XO时，删除后边的XO，句子可以成立而意思不变时，前边的XO就是动宾结构；不能成立，或似乎能成立但意思改变时，前边的XO就是介宾。如：
（5）a.老师在黑板上写字。 ≠老师在黑板上
b.他在面子上还放不下。他在面子上
c.我给孩子洗澡。 ≠我给孩子
d.他通过上课提高了水平。 他通过上课
e.明慧拿我当挡箭牌。 明慧拿我
f.他比我多吃一碗饭。 他比我
g.他在家吃饭。他在家
比较有争议的是g句中的“在”，有学者认为是动词，原因是它可以单立；有学者认为是介词，原因是它后边有一个谓语动词。
如果按上边提过的标准（ⅠⅡⅢ）来测试，这里的“在”很象动词。因为：
1）“在”在充当动词时也不能带“着／了／过”，不能重叠。
2）“在”在第一句中可以单独充当谓语；在回答特定的问句时也可以单用；如：“他在不在家吃饭？——在。”“他在家吃饭吗？——在。”
3）可以受否定副词修饰，如：“在不在家吃饭？——不在。”
当然，“在”的问题很复杂。它实际上是兼类词，在g句中是动词，但在a、b两句中又是介词。即使“在”的宾语相同，但动词及其宾语不同，“在”的性质也可能不同。如：
（6）a.他在家做饭。
b.他在家吃饭。
a句的“在”，在回答重音在“做”上的问句时不能单用，不能用“不”否定。如：“他在家做饭吗？——做／不做（在／不在）。”b句的“在”，在回答重音在“在”上的问句时，可以单用或用“不”否定，如：“他在家吃饭吗？——在／不在。”
由此可看出，介词和动词的界限并不是很清晰的。有好些词身兼动词介词两种功能（“在、给、用、跟、向、朝、经过、通过”等）；有一些词用于动词的频率高一些，用于介词的频率低一些（“拿、管、陪”等）；纯粹的介词数量并不是很多（“把、被、于、从、自、自从、以”等）。
1.3 跟其他词类和词项的区别
介词有时跟一些连词容易混淆。如动词前边的“跟、同、和”等，有时当连词，有时当介词。请对比：
AB
他老是跟我借钱他跟我都看过这个电影
我心情不好，你别和我开玩笑厂长和书记都去了
A栏的“跟、和”是介词，B栏的“跟、和”是连词。介词和连词在句子中有两点区别：
1）连词前后的成分可以调换位置，句义不变；介词前后的成分如果换位，会影响句义。如：
（7）a.他跟我都看过这个电影→我跟他都看过这个电影
b.他老是跟我借钱我老是跟他借钱
2）连词连接的并列词组后边可以插入时间词语，介词宾语后边一般不行。如：
（8）a.厂长和书记昨天都去了。
b.我心情不好，你别和我今天开玩笑。
3）介词前边可以用“不、没、别”等否定词，连词前边不行。如：
（9）a.他从来不跟我借钱。
b.他不／没跟我都看过这个电影。
许多语法书认为“连厂长也不来了”中的“连”是介词，表示强调。其实，这里的“连”是表示递进的关联副词，或者说是从表递进的关联副词发展而来的。如：
（10）不仅工人不来了，干部不来了，连厂长也不来了。
“连”前边的句子或成分省略或隐含，就成了单句。“连”跟介词有许多区别。首先，从意义上看，同一介词不可能引进描述对象、施事、受事、与事、工具、时间、处所等多种语义成分，但“连”后边可以出现上述成分。如：
连天气也好了（描述对象）‖连潘四爷还恭维着她呢？（施事）‖连大衣也没脱（受事）‖连周末也不休息（时间）‖连家里也找不着他（处所）‖连纸杯子也能煮水（工具）
从形式上看，否定词可以（有时只能）在介词前出现，而“连”前边不能用否定词。如：
不／没对他说真话 不／没连他也说真话（连他也不／没说真话）
没把床单洗干净没连床单也洗干净（连床单也没洗干净）
无论从意义上看还是从形式上看，“连”没有介词的特性。
2. 介词研究的系统方法
2.1 介词与其涉及的多种成分
介词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类，数量很有限。但是，介词在句子中的功能却很重要，涉及的语法和语义成分不少。要把对介词的研究深入下去，就必须对这些成分进行系统而细致的分析。
一般来说，介词涉及的成分主要有几个：
Ⅰ 介词宾语，可以写作O[，1]；
Ⅱ 介词结构修饰或补充的谓语，可以写作V；
Ⅲ 介词结构所修饰谓语的宾语，可以写作O[，2]；
Ⅳ 介词结构所饰谓语的补语，可写作C；
Ⅴ 介词结构修饰的体词语，可以写作N；
Ⅵ 句子的主语，可以写作S。
其中，Ⅰ、Ⅱ、Ⅴ是核心因素，Ⅲ、Ⅳ、Ⅵ是非核心因素。分析介词及其相关句式，不但要考察介词跟上述成分的关系，还要考察这些成分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有些是直接的，有些是间接的；有些是显性的，有些是隐性的。如果将它们跟介词P配对或相互配对，再将两类配对加和，可能产生多种关系。如研究修饰谓语的介词结构，就可以考虑以下多种关系：
1）P—O[，1]； 2）P—V； 3）P—O[，2]； 4）P—C； 5）P—S； 6）P—N； 7）O[，1]—O[，2]； 8）V—O[，1]； 9）V—O[，2]； 10）V—S； 11）S—O[，1]； 12）S—O[，2]； 13）P—（O[，1]－O[，2]）；
介词结构修饰谓语时的格式是：
（1）（S）+P+O[，1]+V（+O[，2]）／（+C）
介词结构修饰体词性词语时的格式是：
（2）（S）+P+O+的+N
在研究某一具体格式时，可以逐个考察每个成分跟介词P的关系。方法是让格式中的其它成分保持不变，先集中考察某一成分跟P的共变关系。然后以此种方法逐次对其他成分进行考察。当这些成分跟P的共变关系弄清楚了，介词P在格式中的使用规则也就弄清楚了。
2.2 几个介词和相关格式的考察
2.21 先看“往”和“朝”的对比考察。二者都可以表示动作行为的方向。但在具体使用中，它们对介宾、动词和补语有一定的选择限制。如：
AB
汽车往东边开过去了 汽车朝东边开过去了
汽车往码头开过来汽车朝码头开过来
汽车往我开过来 汽车朝我开过来
汽车往东边转过去了 汽车朝东边转过去了
汽车往北绕到了桂林 汽车朝北绕到了桂林
汽车往码头开了两趟 汽车朝码头开了两趟
“朝”的宾语可以是指人的体词（如“我”），“往”的宾语不行。“往”字结构修饰的谓语可以是表曲线运动的动词（如“转、绕”），“朝”字结构修饰的谓语不行。“往”字结构当状语时，动词后边的补语可以是表示双向位移的数量词（如“两趟”），“朝”不行。可以看出，介词的选择限制不但影响介词宾语，而且影响到谓语动词，甚至涉及到动词的补语。
2.22 再看介词结构修饰名词的格式。下面的格式，介词所介的对象不那么清晰，需要用系统方法认真分析：
AB
对小说的兴趣 对女人的兴趣
对祖国的感情 对孩子的感情
A栏的格式只有一种意思：（某〔些〕人／组织）对于O的N。如：
他对小说的兴趣不大他对祖国的感情越来越深
“对”的宾语是O，格式的层次切分是：
（对O）的／N （对小说）的／兴趣
B栏有两种意思，两种层次，一种跟A栏一样；另一种意思是：有关O（对于一般人或事物）的N。请对比：
（3）a.她对孩子的感情很深。（N属于“她”，“对”引出“她”的对象O）
b.她对孩子的感情并不了解。（N属于O，“对”引出“她”的对象N）
a句跟A栏的格式一样，层次切分是：
（对O）的／N （对孩子）的／感情
b句的层次切分是：
对／（O的）N 对／（孩子的）感情
可见，AB两种格式虽然表面上同构，但在语义结构上还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不但涉及到O和N等表层成分的关系，还涉及到未出现的S以及P和S、N和S的隐性关系。再深一步，甚至涉及到N后边的谓语。如（3）的两个句子里，充当句子主语的，a句是介词结构修饰的N，b句是介词前边的S。
B栏之所以会有两种意义，是因为其中的O表示具有N的有意志的生命体；不但能成为N的对象，还可能成为N的发出者。可见，N及其跟O的关系在这一格式中也非常重要。
*本文的研究得到中国社会科学基金的资助，谨致谢意！
On the Grammatical Features of Chinese Prepositions and a SystematicMethod in Preposition Study
Zhou Xiaobing
Abstract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hinese prepositions with a newmethod,revealing their grammatical features and the double functionsof some of them,and explaining the differentiating criterion anddifferences between the preposition and the verb,the preposition andthe conjunction.On the basis of the systematic method rendered by theauthor,the paper describes the complicated relations between thepreposition and other components and analyzes the
replacementproperties of correlated prepositions with examp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