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代南北朝志修订的异同_宋朝论文

宋代地方志南北修撰异同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地方志论文,异同论文,宋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332(2009)02-0101-10

宋代方志在我国方志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正如张国淦在《中国古方志考·序》中所言:“方志之书,至赵宋而体备。举凡舆图、疆域、山川、名胜、建置、赋税、物产、乡里、风俗、人物、方技、金石、艺文、灾异无不汇於一书。隋唐以前,则多分别单行,各自为书。其门类亦不过地图、山川、风物、物产数种而已。”① 其后元、明、清及近代的方志也是在宋代方志的基础上继续发展成熟,所以宋代方志撰修存在的地位和意义自不待言。然而学界对宋代方志撰修的总体情形及其原因的探讨,还稍嫌空泛,有进一步深入细化的必要。有鉴于此,我们根据两宋官修目录《崇文总目》、《秘书省续到四库缺书目》、《中兴馆阁书目》,私家目录《遂初堂书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和史志目录郑樵《通志》、王应麟《玉海》、马端临《文献通考》与《宋史·艺文志》、《宋史艺文志补》,再参考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对宋代方志的撰修进行总体的研究和分析。

一、两宋地方志撰修总体情形

为了对有宋一代地方志总体的撰修情形,有个宏观的了解,我们从时间和空间维度方面展开对宋代方志总体撰修情况的分析。

首先北宋历代方志撰修的情况,如图表1所示②:

南宋历代方志撰修的情形,如图表2所示:

这是从时间角度看宋代方志的撰修情况。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一)南宋方志撰修的数量,远远大于北宋方志修撰的数量。(二)宋代方志的撰修,在南北各代,均有高峰,北宋出现在太祖、太宗、真宗、仁宗和徽宗之时,南宋出现在高宗、孝宗、宁宗、理宗和度宗之时,也就是说在两宋的早、中、晚,都有大量方志的产生。可见,两宋方志的撰修,一脉相承,发展迅猛。(三)为了更为透彻地了解宋朝各代撰修方志的具体情形,我们又对宋代方志按其名目作了分类,即按两宋时期所出现志书的名称,划分其体类,如此,我们就可以更加清楚地知道,在宋代各个时期,都修撰了什么样的方志,即所修撰方志的类别,这样也就可以更为清楚地把握宋代方志发展的脉络。

由此可以看出,北宋初期,太祖、太宗、真宗之时,都以图、地图、图经、图籍为主,在真宗时,各种志书发到了一个高峰,在这一时期,纂修了大量的图经,而其他形式的方志,如图、地图、经、图籍、图志、郡谱、记,也有相当数量的修撰,仁宗朝持续了真宗时的修志高潮,在各种形式的志书的修纂中,也有很高的成就。宋初的这种修志风气的出现,当然与建国之始的政治、军事形势紧密相关。如《玉海》卷十四记载的《至道西鄙地图》修纂的经过,就可以说明如此:

至道三年七月四日,真宗语宰臣曰:朕欲观边防郡县山川形势,可择使以往。乃选左藏副使杨允恭,崇仪副使窦神宝,閤门祇侯李允则乘传视山川形势。九月允恭以山川郡县形胜绘图以献。丙寅四月御滋福殿,召辅臣观西鄙地图,指山川保壁曰:朕已令屯兵於地内州郡,简冗省费,以息关辅之民。③

此后,图经在北宋各代都有修撰,然与图、地图的纂修一样,已经不象建国初期那样兴盛,而志的修撰,如图志、志,在此前发展的基础上,却慢慢的兴盛起来。到神宗、徽宗之时,出现了北宋方志撰修的第二次和第三次高峰,此次,虽也有不少图经的撰修,但无疑此时的志已经成为这两次志书撰修高峰的主流,此外,象记、录,类编、会要等方志形式,在这两次兴盛修志的潮流中,也有较大的发展。到了南宋,志书的修撰,已经成为方志纂修中绝对的主流,在南宋历代均有大量的产生,其中当以宁宗、孝宗和理宗时为最盛,即使在南宋末度宗之时,在这种修志风潮的延续下,还有多于十种以上的志书的出现。在南宋,除志书如此繁盛的发展外,其他形式的方志,如图经、图志、记、谱、乘、编、录、补遗,也都有不少的修撰,而其中以图经、图志为主。

我们再从空间的角度,看宋代方志在各地撰修的情况。如图表5(见附录)所示,我们可以看出(一)如果我们把宋代版图以黄河、长江为线,分为北、中、南三片的话,那么,无论是在北宋,还是在南宋,北方产生的方志,少于中部产生的方志,而中部产生的方志又少于南方产生的方志,其中以两浙路产生的方志最多。联系上面论述,我们知道,北宋时,由于北方、西北地广人稀,又是边境,面临外族的军事威胁,所以此地志书的修撰以图和地图为主,如《幽燕地图》、《咸平陕西地图》、《鄜延山川形势图》、《咸平河西陇右图》、《泾原环庆两路州军山川城寨图》,都是如此;当然在当时全国性图经的纂修中,如《开宝诸道图经》、《祥符州县图经》中,也有对此地的载录。中部,在北宋时,是政治、文化中心,河南开封为首都,此外,西京洛阳,南京应天,也都在此部。由于这时的政治中心在此,所以掌控着全国各地的文化活动,为行政、军事需要,对全国各地都有大量志书编纂。南方各地志书的编修,当在此风气中。而到了南宋,淮河以北为金所据,政治文化中心南移,所以南方各地产生的方志尤多,而杭州临安为首府,再加上此地风景秀丽、经济发达、历史丰厚,所以两浙路一地的方志修撰的最多。(二)如果我们把宋代版图分为五区的话,即两北、西南、东南、中部、北部,如此,宋代的方志,则大多集中在中部、西南、东南三部。这其中的原因,当然与政治、经济、文化、地理等因素密切相关。(三)无论在北宋,还是在南宋,各地所修的方志,以东南三路,即福建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次于两浙路,为第二多,其他各路又次之。这当于人民南徙和此地开发与经济文化的迅速发展有关。

二、两宋地方志撰修的异同

如上所示,我们从宋代方志编修的时间,志书的体式和产生的地域三个方面,对其作了较为完整的考察。那么北宋方志的撰修与南宋方志的修撰的原因及其所显示的异同,则是下面我们要讨论的问题。

首先从实施者来看,北宋志书的修纂,大都是与皇帝和朝臣有关,是承皇帝的诏令,由朝臣借国家政府的力量完成。如《玉海》卷十四“祥符州县图经”条,载录的此次图经编修的经过:

景德四年二月乙亥,命学士邢昺、吕佑之、杜镐、戚纶、陈彭年编集车驾所经古迹。庚辰真宗因览西京图经有所未备,诏诸路州府军监以图经校勘,编入古迹,选文学之官纂修校正,补其阙畧来上。及诸路以图经献,诏知制诰孙仅、待制戚纶、集贤院王随、评事宋绶、邵焕校定,仅等以其体制不一,遂加例重修,命翰学李宗谔、知制诰王曾领其事,又增张知白、晏殊,又择选人李垂、韩羲等六人参其事。祥符元年四月戊子,龙图待制戚纶请令修图经官先修东封所过州县图经进内,仍赐中书密院、崇文院各一本以备检阅,从之。三年十二月丁巳书成,凡一千五百六十六卷,宗谔等上之。④

由此则材料,我们可以看出皇帝、朝臣和国家力量在此次志书的修编中,所起的作用是多么重要。这是图经,又如图、地图的绘制,图如《景德山川形势图》:“四年七月戊子,诏翰林遣画工分诣诸路,图上山川形势、地里远近,纳枢密院,每发兵、屯戍、移徙、租赋,以备检阅。元年十月甲午,令张齐贤、丁谓具青、淄、齐、郓、濮等州山河道路形势画图以闻。”⑤ 地图如《陕西本路地图》、《河东本路地图》、《河北本路地图》:“康定元年十月癸卯,诏陕西、河东、河北转运司,各上本路地图三本,一进,二送中书密院。”⑥ 图记、图志的兴修,也有如此,得到皇帝的支持和政府力量的参与,如《皇祐方域图志》,“皇祐三年七月己巳,知制诰王洙,直集贤院掌禹锡上新修《地理图》五十卷《图绘要览》一卷,诏赐名《皇祐方域图志》(《会要》云:“《九域志》云:‘图记’”)”⑦。《大观详定九域图志》:“大观二年四月二日,详定九域图志,强渊明上言续修其书,诏四方以事来上。”⑧ 由此可见,在北宋方志的修撰中,政府和国家力量,发挥了多么大的作用。

南宋方志的纂修,其主要实施者,则是地方官,一般由地方长官主持,其下由士人幕僚与教授编纂。如南宋《绍熙江阴志》的修撰,俞巨源序中言:“郡各有志,澄江独未之作也,吴兴施公太博知军事,慨然以为缺典,首命郡博士郑君、邑大夫徐君,相与蒐猎,以编为书,庶几来者有考。”⑨ 由此可知,此次志书的修撰,是以军政长官施迈主持,而由郑应中和徐纲修撰。其他南宋方志的撰修,也是如此,如南宋《咸淳镇江志》的修撰,方逢辰序曰:“景定癸亥之冬,逢辰问戍来润,今吴门史君常平使者府卿陈公,均开藩之初也,公一日命余曰:郡有志,嘉定七年史贰卿畀校官重修,今余四十年,若军若府之事,革去旧者固多,更而新者亦不少,子盍为我网罗而辑续之。辞再至弗获,……更四政而后就。”⑩ 由此可知,此志的撰修,也是承郡长之命而成。他如,南宋《莆阳志》的修撰,赵彦励序云:“莆阳山川之秀,甲于闽中,人物奇伟,自唐以来,间见层出,而图志缺焉。彦励假守是邦,日以事夺,未暇搜访,比将秩满,亟延郡之诸彦而谋之,皆曰曩尝纂辑,阻於异议,请及今类而次之,以竞其事,未几书成。”(11) 由此可以看出,在南宋地方长官对于方志的修撰,所起的作用,是多么重要。这与北宋主要由朝廷修志,是不同的。

(二)从志书的修撰目的看。宋朝历代大举修志,目的之一,就是使人了解此地,便观览而资问答,如北宋,在重刻宋敏求《河南志》时,司马光序中记载了宋氏家人的心声:“壹徒先人蒙不朽之赐于泉壤,抑亦使四方之人未尝至洛者,得之如游处已熟,后世闻今日洛都之盛者,得之如身逢目睹”(12) 朱长文撰修《吴郡图经续记》时,也有此目的在内,此可从林虑的序中可知:“余虽少长于苏,而山川城邑津梁园观,往往未知其所由来,尝以问乐圃先生,先生出所为图经续记以示我曰:此一览尽之矣。”(13) 沈立的《会稽图》,更是在序中,道出此种心愿:“立曾高本越人也,间领漕居杭,尝为《钱塘图》,今遂请守越,因作《会稽图》,少冀好事者知其梗槩耳。”(14) 南宋修志,也继承此种传统,由此目的直接产生的志书是宋之瑞的《天台图经》,其序中云:“之瑞弱冠游太学,先是未尝一登胜迹,或有问者,辄口呿不能对,居忧多暇,与一二释子,穷探极诣,不惮茧足,凡高僧逸士之所栖隐,骚人墨客之所赋咏,断碑残刻,灵纵异状,随笔之纸,归而参以《祥符图经》,所载殊略,盖是时委官会稡,急于趣就,矧距今垂二百祀,其户口之繁庶,赋入之增益,与夫人材辈出,区宇创建,自应月异而岁不同矣。於是门分汇次,麤成一编,惟荒诞不经者,削去弗录,故以便览观而资问答,藏之巾笥有年矣。”(15)《云间志》的修撰,也是为此,如杨潜所序:“是书也,虽一邑之事,未足以广见闻,异时对友朋则可以资谈麈,事君父则可以备顾问,孰谓其无补。”(16)

这是此种修志传统在南宋的表现,然而在南宋,此一传统,更为引人注意的是由“便观览而资问答”、“资谈麈”向“备顾问”、资政考的深化转变,如此修志其目的更为明确,就是要成为施政的依据。上面所举《云间志》正是处于此种风气的转变之中,而更为明显的则是南宋《永宁编》编撰,留元刚在序中言:“是编非取夫搜摭新故,誇诩形胜而已,事变之会,风俗之趋,盖将有考焉。观叙州自晋以来,守凡几人,孰贤孰否;观叙人自国初以来,作者几人,孰先孰后;熙宁而后,所易兵制,善于古否;建炎而后,所增税赋,要于民否:水利何为而便,役法何为而病,是非得失之迹,废兴沿革之由,安危理乱,於是乎在,一言去取,万世取信。”(17) 郑兴裔更是在《广陵志序》中,明言此书之修撰,是:“虽微必录,无隐不宣,数百里封域中之事,群汇而笔之於书,则身虽不下堂阶,而广陵错壤,恍然在目,斯无负守土牧民之责乎。圣天子采风问俗,藉以当太史之陈,后之来守是邦者,亦庶乎其有所据依矣。”(18)《恩江志》的修撰,也是如此,陈丰元在序中,对此即有明言:“永丰县者,庐陵之支邑,其江山之秀,人才之胜,户口之殷,稻粱之饶,他邑鲜俪,自至和改元,分吉水县为邑,迄今百有七年,而此书尚缺,治政者无所稽考。予承乏兹土,欲汇为成书久矣,每以谍讼之喧嚣,催科之倥偬,力不暇给,今值瓜代有期,虑复辍於因循,爰与诸学士裒辑而编次,得四万余言,自总序至拾遗,析为十卷,目曰恩江志。”(19) 在吴机《仪真新志》的序中,我们更可以深刻的体会到,编修者那种保一方昌盛的为政苦心:“及考其所以盛衰之故,而求诸古之图志,则缺而不修。吏或持绍熙间侯韩公录本以进者,问其板,曰火於兵久矣,传录舛讹,固不足以备繙阅,而废不续者,又三十年,后将何据。皇朝令甲所载,诸州地图,十年一造,盖不以边郡而独置也,顾可终废而不续哉。於是命扬子令丁宗魏等相会萃而伦次之,俾后得以考其盛世衰之故,而益求保夫常盛不衰之实。”(20)

如此,我们可以看出志书修志修撰的目的,在北宋的是以介绍观览为主,而至南宋虽也有此目的存在,但大多数志书的修撰,却是直接为稽考当地史实,为民政服务,而且成为了南宋修撰志书的主要目的所在。

(三)从志书修撰的寄寓看。宋代修志,不只是载录一地之史实,而是在其中又蕴含着撰修者的情志。如北宋朱长文所修的《吴郡图经续记》,通过林虑和常安民的两篇后序,我们可以了解朱氏在其志书的编修中,所寓藏的深沉的情志。林虑的后序:

先生之书三卷,若干条,而所包括者,古今图籍,不可胜数,虽浮图方志之书,小说里谚之言,可以证古而传久者,亦尽取而并录,先生岂欲矜淹博而华藻哉。举昔时牧守之贤,冀来者之相承也;道前世人物之胜,冀后生之自力也;沟渎涤浚水之方,仓庾记裕民之术,论风俗之习尚,夸户口之蕃息,遂及于教化礼乐之大备,於是见先生之志,素在於天下也,岂可徒以方域舆地之书视之哉。先生未冠而擢第,英声振於士林,不幸以末疾卧家,不得建其志於斯民,然而潜心古道,笃於著述,其所撰次成秩如是书者非一。伏读终篇,感先生之未遇,辄书卷末,庶几万一有儆于朝廷今日当为官而择人者。(21)

常安民的后序:

辞曹朱伯原,少以文学第进士,退居吴郡,博览载籍,多所见闻,因为图经续记,以补缺遗。观其论户口则继之以教,陈风俗则终之以节,至于辩幻玉之悲,正语儿之妄,纪谭生之讥,其论议深切著明,皆要之礼义,与夫守牧之贤,人物之美,事为之善,凡前言往行有足称者,莫不褒嘉叹异,重复演说,信乎所谓君子於言无所苟者。(22)

由此,可以看出,志书的撰修,其中所寓含的个人的情感,是不能忽略的。赵抃撰修《成都古今集记》,其体例的安排,史实的采录和文章的笔法,皆有深意,此在其序中就有明言:“不始乎蚕丛而始乎《牧誓》之庸、蜀,从经也。从经则蚕丛不必书,而书之后从何也,扬雄纪之,吾弃之不可也,参取之而已矣。事或至於数说何也,久论之难详也,昔者齐太公仕於周,司马迁有二说焉,疑以传疑可也。神怪死生之事,不可以为教,书之何也,吾将以待天下之穷理者也。书乱臣所以戒小人,书寇盗所以惊出没,书“蛮夷”所以尽制御之本末,终之以代蜀,使万世之下,知蜀之终不可苟窃也。”(23)

南宋志书的修撰,也承此传统,如南宋《仙溪志》黄岩孙所跋:此志之修撰是“博观约取,诞去实存,而笔诸小序,尤深致意焉。论财赋必以惜民力为本,论山川必以产人杰为重,人物取其前言往行,否则虽穹弗载焉。诗文取其义理法度,否则辞虽工弗录焉。按是非於故实之中,寓劝戒於微言之表,匪直为纪事设也。越半载而书成,官乎此者,睹前人之政绩,庶几有所钦式,生乎此者,闻庆历元祐诸先生之高风,庶几知所兴起乎,后将有考於今,亦犹今之有考於昔也。”(24)《严州图经》的编纂和《赤城续志》的修撰,也是如此,如《严州图经》董棻序:

凡是邦之遗事略具矣,岂特备异日职方举闰年之制,抑使为政者究知风俗利病,师范先贤懿绩,而承学晚生,览之可以辑睦而还旧俗,宦达名流,玩之可以全高风而励名节,渠小补也哉。(25)

《赤城续志》吴子良序:

门类率与本志协,所证所聚愈详矣而书岂徒取其详而已乎,使读《赤城志》者,诠评流品,而思励其行,细咀篇什,而思畅其才,睹是非而开漫漶,念得失而重沿革,悟劝戒而审趋舍,讵小补哉。(26)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当时志书修撰,都蕴含着作者的心志。这一心志,在马光祖为《景定建康志》所做的序中,得到总结:“郡有志,即成周职方氏之所掌,岂徒辨其山林川泽都鄙之名物而已。天时验于岁月灾祥之书,地利明于形势险要之设,人文著于衣冠礼乐风俗之臧否。忠孝节义,表人材也;版籍登耗,考民力也;甲兵坚瑕,讨军实也;政教修废,察吏治也;古今是非得失之迹,垂劝鉴也。夫如是然后有补于世,郡皆然,况陪都乎。”(27) 即志书的编撰,或是发政事、或是崇劝戒,或是励风俗,或是正名节,或是载军事,都是寓有作者有补于世的情感心志。由上所论,我们或许能体会到,北宋在志书的寄寓的主要是在社会风俗的劝鉴方面,而在南宋修撰志书的寄寓中,励行名节则是其主要的关注点,如《南海志》,李昴英序曰:“志州之土地风气,莫先於表其产之良,以矜式生乎后之士,此一书大纲领也。”(28),也可以说明於此。当然这不是说,这两个时代,上面所列的其他的一些情感寄寓不存在,只是侧重点有异而已。至程大昌的《雍录》,则是把这些情感,作了一次提高和升华,提升到收复故土和实现国家的统一,《四库全书总目》也论述到这一点,云:“考大昌之时,关中已为金土,而隔越江表,为邻国著书,殊为无谓。盖孝宗锐意恢复,有志中原,大昌所作《北边备对》一书,即隐寓经略西北之意,此书犹此志焉耳。第五卷中特创汉唐用兵攻取守备要地一图,其图说多举由蜀入秦之迹,与郭充蹈《蜀鉴》所谓由汉中取关陕者,大旨相合,其微意固可见矣。”(29) 为“邻国著书”的还有《汴都名实志》、《浮光图志》、《新浮光志》、《临汝图志》、《都梁记问》、《绍熙都梁志》、《嘉泰都梁续志》、《重修徐州图经》、《临漳志》等,载录故地史实,抒发故国的情怀,渴望收复故土和国家统一,以激发人民的爱国热情。这是对志书修撰所寓感情的极大升华,升华到国家民族的层面,当然这种升华的完成,是在继承此前志书修撰寄寓的传统的基础上,又在一定历史条件激发下演变而形成的。

(四)从志书修撰的风气看。宋代之所以有此大量方志的撰修,原因之一就是这些修撰者都有很强的史的意识,自觉的继承前代的修志传统,而当时志书的存在又都不完备,因而他们自觉的修志,以补正保存当时的地方史料,以传其永。如北宋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的修撰,就有这方面因素的考虑,如其在序中说:“方志之学,先儒所重,故朱赣风俗之条,顾野王舆地之记,贾耽十道之录,称於前史,盖圣贤不出户知天下,矧居是邦而可懵於古今哉。按唐《六典》,职方氏掌天下之地图,凡地图命郡府三年一造,舆版籍偕上省,圣朝因之,有闰年之制。盖城邑有迁改,政事有损益,户口有登降,不可不查也。吴为古郡,其为图志相传吲久,自大中祥符中诏修图经,每州命官编辑而上,其详略盖系乎其人,而诸公刊修者立类例据所录而删撮之也。夫举天下之经而修定之,其文不得不简,故陈迹异闻,难於具载。由祥符至今,逾七十年矣,其间近事,未有纪述也。”(30) 就可以说明这一点。南宋《赤城志》,也是为此而修,陈耆卿序中言:“图牒之传尚矣,今地踰万里,县不登万户,亦必有成书焉。矧以台为名邦,且称辅郡,绵涉千岁,迭更数百守,而阙亡以诏难之欤,抑因陋袭简,不暇问欤。昔有守四人,尝匿其力於斯矣,如尤公袤、唐公仲友、李公兼类鞅掌不克就,最后黄公勞(力为田)公辱以命余,偕陈维等纂辑焉,会黄去,匆匆仅就,未备也,束其稿十年矣,更久则非惟不备,而并与仅就者失矣。今青社齐公硕始至,欲迄就未暇,逾年报政,遂复以命余,於是……半载而书成。”(31) 又如《连江志》的修撰,宋日隆序曰:“郡邑有志,其来尚矣,是邑鼎始於晋太康,唐为上县,今为望邑,乃始志於嘉定陶宰武,缺不续又六十年,汤火焦熬,率不暇问。适鄙观陈先生,以魁从镇福唐,於是约学正黄岸及许师武辈,举斯志而欲修之。”(32)

由此可见,两宋志书的修撰者,都自觉地继承前代纂修志书传统,都有很明确的修志意识,自觉地修志,甚至南宋时有的地方官,认为修志是他们的责任,如《绍熙广陵志》纂修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当时社会上有“名邦掌故,终命沦亡,殊非守土牧民之责”的意识,因而此书的修撰就是为了“斯无负守土牧民之责乎。”(33) 有如此强烈的修志存史的意识,所以在南宋产生大量志书的增订续补,这是与北宋所不同的。如南宋《续恩江志》的修撰,就是“将以釐前误而纪新闻”(34),对前志进行修补,即如苏升序中所言:“《永豐县志》,经前宰陈侯纂修,独迁莺乡缺焉,宜有以补之,而志中岁月有舛讹者,亟思有以正之,予因莅政之暇,按其凡例,撮其枢要,凡有稗於治道者录之,简略之讥,夫复何辞。”(35) 而最典型的当是对《成都古今集记》的续修补订,北宋赵抃修有《成都古今集记》三十卷,成书于神宗熙宁年间,而南宋自高宗绍兴至孝宗淳熙年间,对此志进行了四次修补,即王刚中的《续修成都古今集记》、范成大《成都古今丙记》、胡元质《成都古今丁记》和孙汝聪的《成都古今前后记》。其续修的原因,正如范成大《成都古今丙记》序中所言:“《前记》赵清献公作於熙宁七年甲寅,凡三十卷,蜀之始封,及分野,梁、益州、剑南、西川、成都府属郡县得名之所自,废置因革之不同,考之详矣。后八十七年,当绍兴三十年庚辰,王恭简公续为之记,有辨其差误,附益其未载者,二记今皆具存。续记之成,距今才十有八年,虽事之当书者,不至甚多,然恐自是日月寖久,来者难考,及汇耳目所及者,继书之,名曰丙记,其二书已载者,皆不重出云。”(36) 其他志书续订修撰,也是如此,为了存史,如《宝庆会稽续志》的续修,张淏序曰:“《会稽志》作於嘉泰辛酉,距今二十有五年,夫物有变迁,事有沿革,今昔不可同日语也。况城府内外,斩然一新,则越又非曩之越矣。苟不随时记录,后将何所考。溟虽世本中原,侨寓是邦,盖有年矣,山川风物之详,与夫事物之沿革变迁曩尝访闻,兹又目击,於越事亦粗稔,懼其久而遗忘,辄裒辑而汇次之,总为一编,曰《会稽续志》。”(37) 这样的续志,还有如《赤城续志》、《景定建康志》、《新定续志》、《清漳新志》、《续恩江志》、《新安续志》等,据不完全统计,南宋的续志竟达三十六种之多。由此可见,南宋志书的修撰者,其修志存史的意识是多么强烈,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促使方志在南宋如此繁荣发展。

(五)从志书修撰的环境条件看。北宋的方志图经,大多由皇帝诏令,朝臣以政府的力量完成,因而不怎么特别强调环境因素;而南宋的方志,多由地方长官主持修成,而地方官事冗杂,只能在较好的环境条件下,即政事许可的情况下,才有时间修志,因此南宋志书的修撰,特别强调修志的条件机遇。如《景定建康志》的修撰,就可以说明这一点,首先马光祖认识到建康修志的必要性:“窃以紫盖东南,势雄建鄴,青山表里,景似洛阳,吴晋以来,皆号京畿,秦楚之间,已占王气,洗前日六朝之陋,肇吾宋万世之基,爰重异州,遂开节镇,嘉祐之进大国,龙飞犹轸於初潜,绍兴之作新宫,马渡喜逢于再造,发天作地藏之胜,著祖功宗德之隆,建邦设都,非列城之能拟,诏今传后,岂巨典之所缺。”而此前志书存在的情况,是“乾道有旧志,庆元有续志,皆略而未备,庆元迄今逾六十年,未有续此笔者。”所以马氏一直想修一部《建康志》,然而此志修撰的条件和过程,却是艰辛波折的,“宝祐丁巳,光祖蒙恩来司留鑰,因阅前志,编摩在念,一年而勤民,二年而整军,三年而易碎阃荆州,未暇也。己未重来,汲汲守御,补尺籍,治战艦,备器械,固城池,日不暇给,未几,鼓枻惊涛,风餐露驰于舒蘄江黄之间,往复无慮数四,元勳振旅,长江肃清,光祖始得少休于郡。兴滞补废之余,爰及斯文。”(38) 由此可见,环境条件对志书的修撰影响有多大。又如《严州图经》的修撰,也是如此,刘文富序曰:“国朝沿唐郡县之旧,而其经理视唐尤为尽善,大中祥符三年十二月丁巳,翰林学士李宗谔等上新修诸道图经,由是图籍大备。而严之为州,自东汉建安中至是适八百年矣,其迁徙废置,详载於经,郡有板本,中更遗漏不存。淳熙甲辰,太守陈公公亮下车之初,悯其废堕而未暇也。逾年时和年丰,讼简刑清,百废具举,课最之余,因取旧经命文富订正之。”(39) 再如《宝庆四明志》,也是在一定历史条件的许可下,才修撰成功的:“自明置州,至是四百三十二年,而城治之迁徙,县邑之沿革,人未有知其的者,唐刺史韩察,实移州城,石刻尚存,於时且未之见,他岂暇详,甚者作者之难,固有俟乎述於后者也。尚书庐陵胡公,以宝庆二年被命作牧,上距锓梓之岁,甲子欲周,而竟未有述之者,越明年,政修人和,百废具兴,爰命校官方君万里,取旧图经,与在泮之士重订之,未几方君造朝,事遂辍。又明年,濬调官迟次来谒铃斋尚书,俾专任斯责,因得与士友胥讲论,胥校讐,且朝夕质诸尚书,由孟夏迄仲秋,成二十一卷,图少而志繁,故独揭志名,而以图冠其首。”(40) 其他的,如《春穀志》的修撰是在“邑以大治,遂无他事”的环境下完成的,《咸淳临安志》是在“幸遇朝廷治平,年谷屡登,浩壤之府,化为简静”的机遇下修成的(41)。如此可见,环境条件与时机对志书的修撰,是多么的重要,甚至关系到一部志书有无完缺。这种环境因素的重要性,在北宋时还不很明显,而在南宋,这一因素却已成为志书成功修撰的关键,至关重要。宋代虽与外族辽、金都发生过战争,但也有相对的持久和平,如此的历史机遇,为志书修撰提供了必要的外在条件;在这种历史条件下,人们更加珍惜和重视国家的和平与发展,因而各地官员,勤勉为政,治下清静,发展稳定,这也为志书的繁荣发展提供了必备的内在条件。如此,在这种历史环境的大背景下,才有两宋,尤其是南宋志书的繁荣发达。

这是我们对两宋方志撰修之不同,所作的一些探讨;而综合起来,则是宋代方志繁荣发展原因的展示。在这些历史机遇和时代条件的促生下,才有宋代地理志书的兴盛与繁荣,为中国方志学史写下辉煌的一笔。

附录:

注释:

①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页。

② 此图表据宋代官修、史志、私家各目录书中的《史部·地理类》所著录的宋代所有方志的数量绘制而成,此下图2、图3、图4也是如此,故在此说明。

③ 王应麟:《玉海》卷14,《山川郡县形势图》条,四库全书本,第347页。

④ 《玉海》卷14,《地理·祥符州郡图经》条,第349页。

⑤ 《玉海》卷14,《地理·景德山川形势图》条,第348页。

⑥ 《玉海》卷14,《地理·祥符州县图经》条,第350页。

⑦ 《玉海》卷14,《地理·皇祐方域图志》条,第352页。

⑧ 《玉海》卷15,《地理·元丰郡县志》条,第376页。

⑨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269页。

⑩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284页。

(11)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436页。

(12)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457页。

(13)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246页。

(14)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370页。

(15)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389页。

(16)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258页。

(17)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406页。

(18) 张国淦:《中国吉方志考》,第236页。

(19)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580页。

(20)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239页。

(21) 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宋元方志丛刊本,第687页。

(22) 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第687页。

(23)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666页。

(24)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438页。

(25)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398页。

(26)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385页。

(27) 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宋元方志丛刊本,第1315页。

(28)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599页。

(29) 永瑢:《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60页。

(30)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246页。

(31)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383页。

(32)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420页。

(33)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236页。

(34)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262页。

(35)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580页。

(36)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669页。

(37)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373页。

(38) 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宋元方志丛刊本,第1316页。

(39)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398页。

(40)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356页。

(41)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328、330页。

(42) 此图表宋代的行政区划是根据《宋史·地理志》和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宋辽金时期》等资料绘制而成。

(43) 北宋时的陕西各路,到南宋已成金土,为金京兆府路、凤翔路、鄜延路、庆原路和临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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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宋代南北朝志修订的异同_宋朝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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