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博物馆战国楚文藏品(二)--解读“荣成”中的九州_天下九州论文

《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中《容成氏》九州柬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博物论文,上海论文,战国论文,九州柬释论文,容成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877.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7320(2004)04-0503-04

《容成氏》是最近出版《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中简数最多、篇幅最长的一篇,关于它的意义,整理者李零先生说:“简文述禹分九州,九州之名”,“异乎《尚书·禹贡》等书”,“是可补古史之缺的宝贵材料”[1](第249页)。禹分九州见于第24号至27号简,可以连读,为讨论方便,今抄录如下(释文用通行字):

禹亲执扮(畚(注:从陈剑、刘乐贤、颜世铉诸先生读,畚为盛土器。参看陈剑《上博简〈容成氏〉的竹简拼合与编连问题小议》,简帛研究网,2003年1月9日;刘乐贤《读上博简〈容成氏〉小札》,简帛研究网,2003年1月13日;颜世铉《上博楚竹书散论(四)》简帛研究网,2003年2月3日。))耜,以波(陂)明者(都)之泽,决九河之阻(注:此字原从氵从乍从木,李零先生读为“阻”。许全胜先生以为“渫”之误,读为泄(《〈容成氏〉补释》,简帛研究网,2003年1月14日)。但简文“决九河之泄”似不可通。按“柞”可读为“迮”,俗字作“窄”,意为狭窄,迫蹙。九河故道狭窄,水流急迫,禹疏而通之。疑莫能定,姑从原释。),于是乎夹州、涂州始可处。禹通淮与忻(沂),东注之海,于是乎竞州、莒州始可处也。禹乃通蒌与易,东注之海,于是乎藕(注:原释文作“蓏”,今从陈伟先生释,见《竹书〈容成氏〉所见的九州》,《中国史研究》2003年第4期。)州始可处也。禹乃通三江、五湖,东注之海,于是乎荆州、阳州始可处也。禹乃通伊、洛、并里(瀍)、干(涧),东注之河,于是于〈乎〉叙州始可处也。禹乃通经(泾)与渭,北注之河,于是乎虘州始可处也。

这段简文的意义,诚如整理者所说,在于九州之名异于传世之书。以下按简文的顺序,以自然川泽的位置,来推定九州之所在,并及九州出现的时代。

夹州、涂州。在简文中对应“明都”和“九河”。“明都”,《史记·夏本纪》作“明都”,《诗谱·陈谱》作“明豬”,《禹贡》作“孟豬”,《尔雅》、《说文》、《墨子》、《左传》均作“孟诸”,《汉书·地理志》(以下简称《汉志》)“序”作“盟豬”,梁国“睢阳”县条下又作“盟诸”,《周礼·夏官·职方氏》(下简称《职方》)作“望诸”,郑玄注:“望诸,明都也。”贾公彦《疏》:“按《禹贡》云:‘导柯泽,被明都’”。《水经·禹贡山水泽地所在》亦作“明都”,是《禹贡》或本作“明都”。明、孟、盟、望,都、豬、诸皆音近可通假。

孟诸是先秦时期著名的泽薮,《尔雅·释地》(下简称《释地》)、《淮南子·地形训》、《吕氏春秋·有始览》(下简称《有始》)都将孟诸列为天下九薮或十薮之一。《左传》文公十年、文公十一年、昭公二十一年均有“田孟诸”的记载。孟诸可以田猎,可见还包括丘陵平地,不尽为水域。其地在今河南商丘东北,接虞城界。唐时还周围50里,宋以后正当黄河冲决漫流所在,所以很快就消失了[2](第75页)。

关于禹疏决九河,先秦史籍多有记载,《禹贡》导河,“至大陸,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尔雅·释水》列举九河名为“徒骇、太史、马颊、覆鬴、胡苏、简、絜、钩盘、鬲津”。《汉书·沟洫志》载许商称“古说九河之名,有徒骇、胡苏、鬲津,今见在成平、东光、鬲界中。自鬲北至徒骇间,相去二百余里。”成平在今河北沧州西、交河县东,胡苏在今河北东光东,鬲县在今山东陵县,余则未详。是汉时已难详明其处。汉以后的解说颇为纷纭,据今人研究,古九河当不出今河北巨鹿、束鹿以东,衡水、静海以南,山东陵县、庆云以北的平原地带(注:参看史念海《论〈禹贡〉的导河和春秋战国时期的黄河》,《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78年第1期;谭其骧《西汉以前的黄河下游河道》,《历史地理》第1辑;刘起釪《九河考》,《古史续辨》第544-573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以地理度之,简文“明都”当属涂州,“九河”则属夹州。“涂”与“徐”俱从“余”得声,可以通假,是涂州即徐州。“夹”意为夹持、夹辅,夹州当得名于两河夹持其间地,此与古书释冀州正同。《释地》:“两河间曰冀州。”《有始》:“两河之间为冀州,晋也。”《职方》:“河内曰冀州。”《尔雅释文》引马融说:“在东河之西,西河之东,南河之北。”《禹贡》虽未明言冀州之界,但据孔颖达《正义》,其说与马融相同。冀州三面临河,诸书只说两河间,《禹贡指南》(卷一)云:“举其二则三可知也。”

但九河却属《禹贡》兖州。实则前人于此多有怀疑,唐孔颖达《禹贡正义》曰:“河自大陆北敷为九河,谓大陆在冀州,嫌九河亦在冀州。”宋程大昌《禹贡论·禹贡山川地理图》(卷上):“九河播于兖州之北,斜入乎冀矣。”傅寅《禹贡说断》(卷一):“今观《禹贡》,而冀州不言疏九河,以九河为兖州之地,而首言于兖州故也。”这都是一方面认为九河应属冀州,另一方面又见九河在《禹贡》兖州,而作的曲折的解释。清人何焯《义门读书记》(卷十六)则明确说:“古说九河在沇(按即兖字)之境,不在冀东,据沇有‘九河既道’之文也。然《禹贡》又言,‘至于大陆,又北播为九河’,大陆即今钜鹿,又迤而北,其非沇境可知。”其实九河属冀州,是史有明文的,《盐铁论·险固》云:“晋有河、华、九河”,而晋国所在正是冀州。

更进一步看,九河的归属,可能还与古代黄河下游河道变迁有关。据谭其骧先生研究,黄河下游河道见于先秦两汉文献记载的约有三条,一是《禹贡》河,二是《山经》河,三是《汉志》河。时间上当以《汉志》河最早,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黄河从宿胥口北决口,从而形成《禹贡》、《山经》河;约在公元前4世纪40年代,齐与赵、魏各在当时的河道的东西两岸筑堤,此后《禹贡》、《山经》河断流,专走《汉志》河,一直沿袭到汉代。从文中所附地图看,古九河约在《汉志》河以北,《山经》河、《禹贡》河以南[3](第48-64页)。由此似可推定,《容成氏》九州划分是以《汉志》河为背景,九河属河以北的冀州(夹州);而《禹贡》则以《禹贡》河或《山经》河为依据,九河属黄河以南、济水以北的兖州。

至于孟诸的归属,《禹贡》属豫州,《职方》、《说文·部》、《风俗通义·山泽篇》均属青州。对于这种两属的现象,宋人夏僎《尚书详解》(卷七)称:“《职方》望诸乃青州泽薮名,今《禹贡》乃属豫者,周无徐州,徐并于青,青州时近在豫州之正东,故得兼有孟豬也。”清人孙诒让《周礼正义》也说:“《禹贡》淮、泗、沂并在徐州者,后《注》谓周青州则《禹贡》徐州地,是也。”细绎其说,似是承认孟诸即属徐州。《有始》云:“泗上为徐州,鲁也。”又《释地》:“济东曰徐州”,郭璞注:“自济东至海。”济水以东、以鲁国故地为中心的泗水流域,是早期徐人活动的中心,直到西周初年,徐人还居于曲阜一带,只是后来受到周、鲁之人的打击、挤压,才陆续南迁至淮河两岸[4](第166-167页)。《史记·齐世家》“田常执简公于徐州”,《集解》:“《春秋》作舒州”,此舒州亦见《左传·哀公十四年》,在今山东黄县西南。《田敬仲完世家》载有另一处徐州,在河北大城县。这两处古“徐州”都不在《禹贡》徐州范围内,或可作为简文徐州偏北的证据。

竞州、莒州。对应的是淮水和沂水。《禹贡》称“海、岱及淮惟徐州,淮、沂其父”。简文徐州已见上考,竞、莒二州约当《禹贡》徐州南境。《职方》:“正东曰青州,其山镇曰沂山,其泽薮曰望诸,其川淮、泗,其浸沂、沭。”《汉志》淮、沂二水亦为青州川浸。但望诸于简文属徐州,与淮、沂二水并不同属。其它文献对于淮、沂二水的归属,不出徐州和青州二说,可知《容成氏》九州在这一带的划分,是不同于任何一种传世文献的。

简文“莒”字从竹从膚,与春秋莒国铜器自称相同[1](第269页),莒州得名当与莒国、莒人有关。莒之来源,甚为古老,杜预《春秋释例》称:“莒国,嬴姓少昊之后。周武王封兹舆期于莒,初都计,后徙莒。”“计”即计斤,位于今山东胶县南。“莒”在今山东莒县,正当沂水流域。《春秋》及《左传》对莒事记述极为频繁,共达50多处。据何浩先生研究,春秋前期其疆土北抵潍水上游,东北及于计斤,西越沂水,南至今江苏赣榆县。春秋中期以后,在齐、鲁等国的侵蚀下,莒境日益缩小,终于公元前431年灭于楚[5](第275-279页)。莒州得名或以春秋前期莒国疆土所至为背景。若然,则简文莒州当偏北偏东,在沂水流域;竞州当偏西偏南,当淮水流域。

藕州。简文藕州在蒌水、易水流域。《山海经·北次三经》:“又北三百里曰泰戏之山,……虖沱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溇水。”郭璞注:“(溇)音楼”,一本作“娄。”郝懿行《笺疏》:“案《地理志》云,代郡卤城,虖池河东至参合〈户〉入虖池别。疑虖池别流即溇水矣。”《汉志》两见虖池河,一即郝疏所引,在代郡卤县下;一在勃海郡成平县下:“虖池河,民曰徒骇河。”徒骇为九河最北面的支流,是汉代民间相传虖池河走九河故道。所谓虖池别,《汉志》河间国“乐成”县下:“虖池别水首受虖池河,东至东光入虖池河。”“弓高”县下:“虖池别河首受虖池河,东至平舒入海。”又于信都国“信都”县下云:“故章河、故虖池皆在北,东入海。”后之学者多据此恢复古虖池河,实际上《汉志》有关这一部分的水道记载是有矛盾的,未可尽信[6](第6页)。《山海经·海内东经》:“虖沱水出晋阳城南,而西至曲阳北,而东注渤海,入越章武北。”反映的仍是汉代水道状况。《水经注》虖池河部分已经亡佚,其《易水篇》云:“易水迳(安次)县南,鄚县故城北,东至文安县,与虖池合。《史记》苏秦曰:燕长城以北〈南〉,易水以南〈北〉。正谓此水也,是以班固、阚yīn(13)之徒,咸以斯水谓之‘南易’。”《史记·苏秦列传》:“(燕)南有嘑沱、易水”,《正义》:“易水出易州易县,东流过幽州归义县,东与呼沱河合也。”可见“南易”水与虖池水相合,东流入海。我们以为简文“通蒌与易”,正是指此二水(注:由于这一地区古今水道变化极大,二水流经已难确指。《中国历史地图集》春秋“北燕”图幅于此地区只画一条濡水,余水均缺不画。战国“燕”图幅以公元前350年为标志,虽画出呼沱水和易水,但它们都流入《山经》河,不入海。这也反映出简文九州背景是在战国以前。秦汉图幅所画虖池水、易水,各自单独入海,较之先秦已有变化。待考。)。《职方》并州:“其川虖池、呕夷,其浸涞、易”。《容成氏》藕州正当《职方》并州。

荆州、阳州。“阳”字从邑从易,《鄂君启节》“大司马邵阳”写法与此同,可见即是阳字。《淮南子·地形训》:“正东阳州曰申土”,注:“申,复也”,意谓阳气复起东方。《禹贡》、《尔雅》、《职方》、《有始》及《说苑·辨物》均作“扬”,或作“杨”。扬、越双声,或以为扬州得名古越国越族,越之灭吴在公元前473年,由此推论九州是战国时代的产物[7](第331-332页)。简书阳州不作扬,其得名恐与越国无关。

“三江五湖”,李零先生注:“《周礼·夏官·职方氏》:‘东南曰扬州……其川三江,其浸五湖。’《禹贡》有‘三江’而无‘五湖’,……似‘三江五湖’在长江下游今鄱阳湖至太湖一带。但简文‘三江五湖’是并荆州而说,其范围可能还包括长江中游一带。”[1](第270页)其说是也。按五湖即震泽,亦名具区,即今太湖。“三江”前人说法颇为纷纭。《山海经·海内东经》:“岷三江:首大江出汶山,北江出曼山,南江出高山。”《初学记》卷六引郑玄说,以为长江合汉水为北江,会彭蠡为南江,岷江居其中,则为中江。又引《荆州记》:江“至楚都,遂广十里,名为南江”;沔水“东会于彭泽,经芜湖名为中江;东北至南徐州名为北江”。苏轼《书传》(卷五):“自豫章而下,入于彭蠡而东至海,为南江;自蜀岷山至于九江彭蠡以入于海,为中江;自冢导漾,东流为汉,过三澨、大别以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以入于海,为北江。”古人有解三江如此者,可释简文之惑。

叙州。《说文》:“叙,次第也。”古字通“序”。《尔雅·释言》:“豫,叙也。”《春秋元命包》:“豫之为言,序也。”是简文叙州即豫州。叙州对应的伊、洛、瀍、涧四水,在传世文献中亦属豫州,《禹贡》“荆、河惟豫州。伊、洛、瀍、涧既入于河”。《职方》豫州:“其川荥、雒”。《禹贡》:“导洛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又东会于伊,又东北入于河。”四水之中,洛水最长,伊水其次,涧、瀍是在洛阳附近流入洛水的二条小河,瀍水全长不过七十里。《书·洛诰》:“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可见二水入洛处相距不远。伊水出河南卢氏县,流经嵩县、伊川、洛阳,东至偃师注入洛,全长四百五十里。洛水会合三水,总体流向是东偏北流,在巩县东北入黄河。简文说“东注入河”,大的方向虽然不误,但也可能与下文泾、渭水“北注之河”互倒。

虘州。对应的泾、渭二水在传世文献中属雍州。《禹贡》导水:“导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会于泾,又东过漆、沮,入于河。”虘州或得名于沮水。《山海经·西次四经》鸟鼠同穴之山,“渭水出焉,东流注于河”。《水经·渭水篇》历叙渭水源流,最后也说“又东过华阴县北,东入于河”。《汉志》陇西郡“首阳”县下:“《禹贡》鸟鼠同穴山在西南,渭水所出,东至船司空入河。”诸书所记,皆以渭水为东入河。简文“通泾与渭,北注之河”,“北”当涉上文“东注之河”而误。

综上所考,可作如下推论:一、先秦文献中,《禹贡》九州独有梁州,《尔雅》独有营州,《职方》独有并州,《容成氏》九州不同于任何一种传世文献,而较接近《职方》,简文九州是一个独立的系统。二、《容成氏》九州系叙事而非制度,九州范围多未明了,约略而言,处于三方(东为海)边地的荆、阳、虘、藕四州与传世文献较为符合,而处于黄淮平原及山东半岛的夹、竞、涂、叙、莒五州则与传世文献区别较大。三、由莒州得名、藕州水系和九河的归属,似可推知《容成氏》九州形成于两周之际或春秋前期。

收稿日期:2003-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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