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代世界市场互动中的东南外经贸带_杭州南京论文

论现代世界市场互动中的东南外经贸带_杭州南京论文

略论近代世界市场互动中的中国东南中外贸易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互动论文,世界市场论文,中国论文,近代论文,东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129.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448(2000)02-0095-07

所谓的贸易带,是指特定市场网络在交通联结市场时的具体表现。贸易带与我们通常所说的贸易圈应该是小概念范畴与大概念范畴的关系。贸易圈是就贸易行为的区域关系而言,贸易带是指贸易圈内和不同贸易圈之间在商路交通带上的流通关系。特定的贸易圈内应当有若干贸易带连接流通,不同的贸易圈之间的贸易带又可构成更大的贸易圈。所以贸易带归属特定的贸易圈。明代中期发展起来的中国东部沿海地区与日本、朝鲜之间的东北洋贸易圈,东南沿海地区与台湾之间的台湾海峡贸易圈,东南沿海地区与东南亚之间的南洋贸易圈,都有各自的贸易带,而这些贸易圈又在贸易带的构架中形成了中国海洋贸易圈。本文用“中外贸易带”这一概念,主要动机在于描述东南商人参与世界市场时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同而呈现的不同层次,以便进一步探讨其不同的行为特征。

事实上在明代以前,繁荣的传统商业和对外贸易已经使东南各省发育了不同层次的市场和商路。进入16世纪以后,与中国国内市场发生互动关系的世界市场开始具有了近代市场的特征,即随着地理大发现,西方列强在利益的驱动下,以海洋为纽带,以强占的殖民方式和互利的商贸方式开始构建世界市场经济。在这种近代特征面前,中国政府严守祖制,沿袭传统,缺乏主动,更多保守。倒是市场中的主体——商人采取相应行为,突破种种限制和禁令,与世界市场发生积极的互动关系,不仅使传统的国内市场和中外贸易通道发生了新的变化,而且构建了新的中外贸易带。[1]

在内外市场互动作用中的东南地区的中外贸易带由内、中、外三层构成。

一 内层贸易带

内层贸易带,即由贯穿东南诸省的商路干线和沿线大小市场组成。京杭大运河的疏浚对这条贸易带的形成具有决定性意义,它串连了当时最重要的工商业城镇。由于运河的畅通,长江——赣江——北江的古交通要道也开始发挥更大的运输效益,焕发出新的活力。这条古要道上唯一的梗阻是赣粤交界处的高山梅岭,但由于南北两千多公里便利水道的效益,商人们仍采用传统的途径,雇挑夫挑送和马畜驮运以越过著名的梅关。1595年5月,意大利人利玛窦由广东进入江西,他亲眼目睹了从北江到赣江之间这段要道的情景:“许多省份的大量商货抵达这里,越山南运;同样地,也从另一侧越过山岭,运往相反的方向。运进广东的外国货物,也经由同一条道输往内地。旅客骑马或者乘轿越岭,商货则用驮畜或挑夫运送,他们好像是不计其数,队伍每天不绝于途。”[2](278页)“从水路进北京城或者出北京都要通过运河,运河是为运送货物进入北京而建造的。他们说有上万条船从事这种商业,它们全都来自江西、浙江、南京、湖广和山东五省。……除去这些进贡的船只外,还有更大量的船都属于各级官吏们,来往不绝,再有更多的船从事私人贸易。”[2](325页)于是由内陆通向大海,通向南端最大港口广州的大动脉——京广水道构成了。

作为内层贸易带干线动脉的京广水道,其主要意义不仅是具有交通运输的效益,更在于它具有联结市场的功能。在这条水道上,我们可以看到这种功能的积极表现:

其一,它联结了东南地区的手工业专业市场、城市综合市场和纯然的原料商品交易集散市场三类市场。以棉纺织业为例,江南地区的杭嘉湖松是重要的手工业专业市场,山东临清是在大运河疏浚后形成的棉花原料商品市场,南京、苏州、广州是最大的棉布贸易和出口市场,京广水道把它们联结起来,并形成一种互动互利的机制。江南的棉纺织业“在原料方面,不仅采用了松江府附近棉产区生产的棉花,而且还买进了山东、河南等地所产的棉花。……形成了国内市场,这样,华北各省所产的棉花因其价格低廉便贩运到以松江府为中心的织布地区。……棉布产品的交易市场,由布客(外来的棉布商人)、布庄(棉布商店)、布行(棉布牙行)三者组成。……明代的布客主要是山西商人,估计到了清代,该地山西商人衰落下去,而为另一个商人集团——安徽的新安商人所取代。山西商人主要是向华北各省即河北、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等地贩运棉布,新安商人主要是向长江中、上游地区贩运。除此之外,这些外地商人还向福建、广东方面卖出棉布。”[3](527页)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董事部特别指定其部下购买“南京棉布”[4](第1卷,223页)。不仅棉纺织业如此,其他的手工业如丝织业、制茶业、制瓷业等,也在这条贸易带上进入市场。作为中外贸易带的内层部分,它联结市场的功能不仅在于对内,也在于对外。

其二,它还联结了周围的水陆交通网络,形成了可以向中国中部地区和沿海地区进行商品流通的贸易带。京广水道纵贯南北,解决了中国历史上由于自然地理之势缺乏南北交通黄金水道的问题,横贯中国东部和中部的多条水系因此得以联系起来,这些水系是卫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西江,所以商品可以东西向流通。其中在明清时期,长江、钱塘江和西江都有出海口和相关的沿海港口,为商品出海创造了条件。运河——长江——赣江周围的水陆交通也比较发达,虽然不能与今天相比,但在当时已是很方便了。据《天下水陆路程》所记,“北京至南京浙江福建驿路”的主要线路是:北京(以下主要是陆路)—涿州—河间—德州—东昌—兖州—徐州—凤阳—滁州—南京(以下与江南运河同)—镇江—丹阳—常州—无锡—苏州—吴江(西去湖州)—嘉兴(东去松江)—杭州(以下各与钱塘江上游各条水道同)—富阳—桐江—严州(西去衢州)—兰溪(东去金华)—龙游—衢州—常山—玉山(进入赣江水系的锦江上游)—上饶—铅山—崇安—(进入建江水系的崇溪上游)—武夷山—建阳—建宁—延平(西北去邵武)—水口—侯官—福州。“北京陆路至南京,自南京至常山县,皆水。自常山县至水口驿,属古田县,水马并应。”[5](卷1)这条路的意义是在铅山以下,它是内层贸易带联结中层沿海贸易带的重要途径,到神州后,沿海既有福州—福清—莆田—惠安—泉州—漳州的陆路[5](卷3),还有海路。

又有“北京至江西广东二省水路”,实际上也是水陆兼行,从北京出发至凤阳,基本上与“北京至南京浙江福建驿路”的路线相同,渡淮河过凤阳后,开始分道,凤阳—庐州—舒城—桐城—潜山—宿松—黄梅—九江—德安—建昌—南昌(以下与赣江水路同)—丰城—樟树—临江—庐陵—泰和—万安—赣州—南安(越梅岭)—南雄(以下与北江水路同)—韶州—英德—清远—广州。“两京至江西,其路有四,此其一也。”另外三条分别是:由长江入鄱阳湖;由浙江过玉山、广信;由镇江、浙江、徽州、饶州至江西。[5](卷1)

“北京至山东布政司路”基本上与“北京至南京浙江福建驿路”的北段相同。[5](卷1)值得指出的是,明清历代政府都在这条贸易带上设置钞关锐所,几乎主要的十几处钞关税所都在此。

二 中层贸易带

确定中层贸易带不仅要认定它所处于内、外层贸易带之中的地理位置,更要考察它在这个位置上所发挥的中介作用。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原编第二十六册《福建》所收《漳州府志》的“洋税考”对“市舶”和“商舶”有所区分:“市舶者,诸夷船泊吾近地与内地民互为市,若广之濠镜澳然;商舶,则土著民醵钱造舟装土产径往东西洋而去,与海岛诸夷相贸易。”那么中层贸易带的主要特征就是“市舶”,当然,与前来市舶的夷商贸易的商人以沿海商民为主,还有内层贸易带地区的商人。至于“商舶”,则是外层贸易带的主要特征。

中层贸易带主要是由东南沿海和台湾各类海港、海岛和城镇集市型的市场组成,由沿海海运线和陆路商途联结。根据现已发现的材料,中层贸易带最活跃的部分是长江口以南至雷州半岛。《嘉靖东南平倭通录》有云:“浙人通番皆自宁波定海出洋;闽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6]浙东的海商是非常活跃的,而宁波和舟山群岛一带的双屿港、列港、岑港也就成了内外商货和商人的集散点,以致于葡萄牙人一直以Liampo来代表浙江。在舟山岛以南不远的双屿港,“为倭夷贡寇必由之路”[7],在嘉靖年间发展成为东南商人与日本、葡萄牙等国商人贸易的市场,主要经营的是与双屿岛一水相隔的江南特产丝和丝织品。在舟山岛的西北方向,不仅对着长江的出海口,也对着在元代被称为“海道三关”并置市舶司的乍浦、海口和澉浦。明末,海口、澉浦两关裁革,乍浦成为江南和大运河南端的主要出海口,清代成为港口重镇和内外贸易枢纽市场,一直延续到上海通商后才衰落。[8]在舟山岛的东北方向,有尽山(陈钱山)岛,“山大澳广,可泊舟百余艘,山产水仙,海产淡菜、海盐,贼舟每多寄泊”。沿海南下,有东霍山与尽山成犄角,“夏月贼舟亦可寄泊,伺劫洋舶回棹”。普陀山之南,“自崎头至昌国卫,接联内地,外有韭山吊邦,亦贼舟寄泊之所”。“自宁波、台州、黄岩沿海而下,内有佛头、桃渚、崧门、楚门,外有茶盘、牛头、积谷、鲎壳、石塘、枝山、大鹿、小鹿,在在皆贼艘出没经由之区。南接乐清、温州、瑞安、金乡、蒲门,此温属之内海。乐清东峙玉环,外有三盘、凤凰、北屺、南屺,而至北关以及闽海接界之南关,实温、台内外海径,寄泊樵汲之区,不可忽也。”[9]

中层贸易带上最活跃的还是福建沿海。福建海商不仅历史悠久,而且与日本、吕宋及南洋各国距离近,季风与海流都很方便,又有台湾岛作中介,海外贸易一直兴盛。“澎湖、厦门之间有青水洋,又名澎湖沟。此海最深处,水色皆黑,四面望不见山,浪涛汹涌,直与广东外洋相连。在此倘遇大风,还可漂往他省,台湾至厦门来往船只必经此地。”[10](1128页)在明代嘉靖年间倭乱时期,闽浙沿海贸市舶因禁停止,闽商只得走私,甚者通倭商贸,亦商亦盗,随之而起的是海上武装私商集团,所以沿海贸易带不仅密集,而且多样。“福建滨海居民,第因夷人进贡,交通诱引,贻患地方。”[11](卷38)“漳泉等府黠猾军民,私造双桅大舡下海,名为商贩,时出剽劫”,“浙、福并海接壤,先年漳民私造双桅大船,擅用军器火药,违禁商贩,时出寇劫。”[11](卷54、154)“龙溪、嵩屿等处,地险民犷,素以航海通番为生。其间豪右之家,往往藏匿无赖,私造巨舟,接济器食,相依为利。”[11](卷189)

福建沿海的贸易点又多集中在闽南一带。乾隆《福建通志》说:“福建遂通番舶,其贼多谙水道,操舟善斗,皆漳泉福宁人。漳之诏安有梅岭、龙溪、海沧、月港,泉之晋江有安海,福鼎有桐山,各海澳僻,贼之窝向船主喇哈火头舵公皆出焉。”[12]安海(又名安平)港的地理位置十分有利于泊船贸易,又由于它地处海湾内侧,远离县治,既便于避风,又便于避开官兵的巡查,一出湾便是茫茫大海,可以直达另一个走私海岛浯屿;它是郑成功的家乡,明末清初,成了郑氏海上走私集团的根据地。“安平之俗好行贾,自吕宋交易之路通,浮大海趋利,十家而九。”[13](卷14,《二烈传》)安海商人不仅对外贸易,而且奔走国内市场,使安海成了一个十分典型的中层贸易带上的商港。“安平市独矜贾,逐什一趋利,然不倚市门,丈夫子生及已弁,往往废著鬻财,贾行遍郡国,北贾燕,南贾吴,东贾粤,西贾巴蜀,或冲风突浪,争利于海岛绝夷之墟。”[13](卷4,《史母沈孺人寿序》)漳州月港是另一处重要的外贸港口,入清以后,厦门代替了月港的位置,成为闽南沿海贸易带的重要港口和岛城。从康熙二十三年始,厦门设立海关,准与东洋、东南洋、南洋、西南洋30多个国家与地区进行贸易,“为通贩南洋要区”;乾隆二十二年,朝廷限定对夷贸易,只允许广州一口对夷贸易,厦门的外贸受到限制。直到“四十七年,奏准:嗣后外夷商船到闽海关,其装载货物照粤海关则例征收”[14],厦门又得与欧洲人做买卖。围绕着安海、月港、厦门这么一个三角地带,还有许多可供商人们贸易的大小海岛。如与厦门、金门(浯洲屿)相对的浯屿岛,嘉靖“二十六年,有佛郎机船载货泊浯屿,漳泉贾人往贸易焉。巡海使者柯乔发攻夷船,而贩者不止”[15](卷7,131页)。

沿海岸线南下,在福建漳州府与广东的潮州府之间,又有诏安之梅岭、走马溪和潮洲之南澳一群贸易港、岛成为重要的交易市场。嘉庆《重修一统志》载:“梅岭山,在诏安县东南三十里海滨,……旧时郡之洋泊实发于此”,“走马溪,在诏安县东南五十里海滨,……为海口藏风之处。”[16]两地一直是番舶商贸之地,梅岭村民“通番接济”,“历年官府竟莫之奈何”;走马溪,“诸番自彭亨而上者,可数十程,水米俱竭,必泊此储,而后敢去日本”[17],彭亨即今马来西亚之彭亨州,港口今称北干,当时是葡萄牙人由此进入东亚与中国和日本贸易,可见梅岭与走马溪一带是中外商贾重要的贸易地点。[15](卷4,附录)南“澳在漳、潮二州海岛中,四面阻水可三百里。潮则通柘林,漳则通玄钟,……嘉靖季,海寇许朝光、吴平等据为巢穴,勾倭内讧,罢敝二省。数年乃扑灭之”。对亦商亦盗的中外海商,两省的舟师各以海寇逃往邻省为由而不加追击。[18](第1册,990页)。明胡宗宪《筹海图编》载:“五六年来,因浙直攻捕之严,倭舶无所容,俱于此互市。福建捕急,则奔广东,广东捕急,则奔福建。定期于四月终至,五月终去,不论货之尽与不尽也。其交易乃搭棚于地,铺板而陈所置之货,甚为清雅,刀枪之类悉在舟中。”(卷3)乾隆《南澳志》载:“日本倭奴、西番丑虏,猖獗凭陵,跳梁跋扈,据为巢穴。”(卷11)“南澳一镇,为天南重地,番舶必经之途,岛夷必争之窟,实闽广两省之门户。”[19]南澳东南不远处,有三个小岛,为北澎、中澎、南澎,俗呼为三澎,“此虽潮郡支山入海,实为潮郡贼艘出没之区。”[9]从南澳往西南沿海而去,是为中层贸易带的广东区域。潮州段还有澄海、黄冈、靖海、赤澳;由甲子门入惠州段,有田尾、汕尾、平海、大星等港镇岛湾;从大鹏港开始,过大鹏湾,经红香炉、急水门,便进入零仃洋,此处北上可进虎门去广州,“岛屿不可胜数,处处可以樵汲,在在可以湾泊。……而内河桨船橹船渔舟,皆可出海”。出海西行则是香山之澳门,“外出十字门而至鲁万,此洋艘番舶来往经由之标准。”[9]在广东区域,走私商人常活动在南澳和潮、汕一带,广州是公开的中外贸易区,而其周围的河口、岛屿及零仃洋上则是走私贸易。香山之澳门则以其特殊的身份成为特别的贸易重地。“香山澳乃诸番旅泊之处,海岸去邑二百里,陆行而至,爪哇、渤泥、暹罗、真腊、三佛齐诸国俱有之。其初止舟居,以货久不脱,稍有一二登陆而拓架者,诸番遂渐效之,今则高居大厦,不减城市。”[20]

澎湖列岛和台湾也属于中层贸易带,这是由于它们处于内、外层贸易带之中的地理位置和它们在这个位置上所发挥的中介作用所决定的。它们在中外贸易中的主要特征也是“市舶”。“海滨之民,惟利是视,走死地如鹜,往往至岛外区脱之地曰台湾者,与红毛蕃为市,红毛业据之以为窟穴。自台湾两日夜可至漳泉内港。而吕宋佛郎机之夷,见我禁海,亦时时私至鸡笼、淡水之地,与奸民阑出者市货,其地一日可至台湾。官府即知之而不能禁,禁之而不能绝,徒使沿海将领奸民坐享其利,有禁洋之名,未能尽禁洋之实。”[21]论及台湾、澎湖作为中层贸易带上一重要中介之地的意义,清初鲁之裕有一段话为证:“闽粤江浙之贾舶出洋皆不能越台湾而别由乎他路者,固以其三千里之区曲而抱乎东南海隅也;而澎湖则中枕乎台之曲,以相犄角焉。形胜据而产复饶,此台之治乱之所以易也。且台之东所联属者,为吕宋、琉球红毛诸国;西南则交趾;又东则暹罗、柔佛、大年、占城、六昆皆近焉;直西则与麻六甲、咬留叭哑齐、英圭黎、荷兰大西洋相通;北则日本、朝鲜直接乎盛京。要皆可一帆而涉,远者不逾旬日,近或旦夕间可达。盖台湾内滨于广东、福建、浙江、江南、山东五省,外罗以数十余国。”[22]

上述中层贸易带中市场港埠的联结主要是海路,另外还有陆路和内河水道的联结,这些商途不仅与海路一道,构成中层贸易带,而且大多与内层贸易带相连,形成网络。如前文内层贸易带已说到的“北京至南京浙江福建驿路”中浙江至福建驿路可分出两段分别支持和联结中层贸易带,即杭州至铅山一段,铅山至福州一段,两段商路都由铅山去鄱阳湖的商路与京广水道相连。而福州至漳州的沿海陆路则直接支持沿海的中层贸易带,万历刊本《杜骗新书》中有三件事例说到这条商路:《盗商伙财反丧财》、《行李误挑往别船》、《信僧哄惑几染祸》。另外,杭州有至温州、台州、宁波、绍兴各临海府县的商路,水陆并行。[5](卷3)广州以东,有一条商路沿东江向东北方向溯江而上,经惠州的归善、博罗、河源、龙川,行陆路过长乐,进入潮州府的程乡,过三河镇,借韩江可达海阳、澄海,这已与南澳岛隔海相望了;沿海岸的陆路,可经黄冈和分水关进入福建诏安。根据现在江西寻乌县人说,过去赣南人所吃的粤盐,并不都从北江过梅岭,走东江也可以进入江西。赣州又有借贡水经于都、会昌、瑞金去福建长汀的商路,到长汀则可沿鄞江直下上杭,入潮州大埔、海阳。[5](卷7)这些通向潮州沿海的水陆商路,都十分明确地显示了闽广相交之处的南澳一带不仅是沿海中层贸易带的重要据点,也是内层贸易带和赣、粤、闽三省交界之地商品输出的重要海口。比起赣江—北江的商路,这些商路不太引起官府的注意,进出口走私商品相对多些,因此南澳一带也就成了传统的走私港岛。

三 外层贸易带

外层贸易带,是指与中国市场和商人关系密切,保持经常性的贸易往来,并为多方贸易提供市场的地区与国家。在地理上,它与中国东南区域相连;在交通上,互相成辐射形势。这层贸易带无论在贸易关系上,还是在地理交通上,也有一个限定。由于当时的史实是中国的商人并没有直接进入欧洲、美洲市场,主要是在本土和东亚、东南亚、南亚地区参与世界市场,欧、美市场中国的商品一般是由欧、美商人以转手买卖的形式运销而去的,那么作为中国商人参与世界市场互动作用的外层贸易带,实际上限定在中国商人与外商贸易的外围区域,即“商舶”之地。所以,本文所说的外层贸易带地区和国家大多与中国历史上曾有过的“朝贡国”相覆盖。

日本与琉球:在海洋洋流和季风的帮助下,中日两国海上交通十分便利,来往频繁。历史上日本一直是中国的朝贡国。进入明代,中日关系显得复杂起来,日本政府多次遣使朝贡,倭寇又屡屡侵华,商贸却不曾断绝。1639年(崇祯十二年、日本宽永十六年)开始,日本江户幕府采取锁国之策,延续长达200年,禁令甚严,却对中国和荷兰商人网开一面。16世纪初至19世纪60年代的200多年中,“日本商人绝无至中国者”[23],但驶抵日本的“唐船”有5000余艘[24],平均每年20艘左右。当时最重要的贸易港口是九州岛的长崎、五岛、平户和鹿儿岛一带。琉球在明代是中国的一个关系比较密切的藩属,自洪武二十五年(1392),太祖“赐闽人三十六姓”之后[25],贸易关系一直在发展,福建、浙江的商人和渔民常往琉球经商、捕鱼。成化以后,泉州市舶司移至福州,琉球贡船改泊闽江口外,原来泉州通琉球的海道便成了民间通番贸易的航路。

自吕宋而下,被称为东洋,是中国商人,尤其是福建漳、泉一带商人常趋之地。吕宋也是中国的一个朝贡藩属国,“其地去漳为近,故贾舶多往”,“华人既多诣吕宋,往往久住不归,名为压冬。聚居涧内为生活,浙至数万,间有削发长子孙者”,“我人往往留彼不返者,利其近且成聚故也。”明清两代,吕宋岛曾发生多次杀害华人事件,死者多至两万余,少则数百数千,事过之后,贸易来往如故,正是“利其近且成聚故也”。吕宋岛以吕宋即马尼拉一带为中心,周围又有大港、南旺、玳瑁港等商港市场供商船驻泊和商人贸易,大港位于吕宋岛的北端,与台湾、漳州隔海相望。[15](卷5)《海道针经(乙)指南正法》说:吕宋岛的东南方向有一巨岛,今称棉兰老岛,岛之西端有三宝颜,曾是一大商港。[26]沿海岸南下或向东南而下,进入苏禄海,便可到达苏禄和猫里务、美洛居、文莱等处,此三国也都是中国的朝贡藩属。明代永乐十五年,苏禄国东王、西王、峒王皆来朝贡,东王归途以疾殂于德州。文莱国即婆罗国,“俗传今国王为闽人,随郑和征此,留镇其地,故王府旁有中国碑”。三国及其周围皆为中国商人贸易之所,在苏禄贸易,若机会好,“可享利数十倍”,“夷人虑我舟之不往也,每返棹,辄留数人为质,以冀后日之重来”。猫里务“见华人舟,跫然以喜,不敢凌厉相加,故市法最平”,“故舶人为之语曰:‘若要富,须往猫里务’。”[15](卷5)

《东西洋考》把文莱作为“东洋尽处,西洋所自起也”,大概认为再往下,该是向西行,其实在今天看来,同方向还有数处是明代商人常去,入清以后又得到发展的贸易地区,如加里曼丹岛南端的文郎马神;东爪哇梭罗河下游的思吉港,即苏吉丹;小巽他群岛上的迟闷,又名吉里地闷;还有爪哇岛上著名的三宝垄、加留吧(今雅加达)和下港。“下港为四通八达之衢,我舟到时,各州府未到,商人但将本货兑换银钱铅钱。迨他国货到,然后以银铅钱转买货物。华船开驾有早晚者,以延待他国故。”从下港往西,是今之苏门答腊岛,一路上有旧港(三佛齐)、柔佛(乌丁礁林)、哑齐等处。折向北行过马六甲海峡,便是今之马来西亚半岛,当时有麻六甲(满剌加)、彭亨、大泥(港名吉兰丹)。再北行是为暹罗和柬埔寨。沿海岸东北而上是占城等国。这些国家与地区,多数为传统的朝贡属国,只是因地位远近而分亲疏而已,但贸易频繁。彭亨,“舟抵海岸,国有常献。国王为筑铺舍数间,商人随意广狭,输其税而托宿焉。即就铺中,以与国人为市”。哑齐,“舶到,有把水瞭望报王,遣象来接。舶主随之入见,进果币于王。王为设食。贸易输税,号称公平。此国辽远,至者得利倍于他国”。大泥,“华人流寓甚多,趾相踵也”。柬埔寨,“夷性颇直,以所铸官钱售我,我受其钱,他日转售其方物以归”。暹罗,“贸易输税,各有故事。国人礼华人甚挚,倍于他夷,真慕义之国也。”[15](卷2、3、4)

从北面的日本到南面的爪哇,从东头的吉里地闷到西头的麻六甲,如果我们借助地图,可发现这条外层贸易带呈大环状,中国东南沿海中层贸易带上的商人从任何一个港埠岛屿出发都可以借助洋流和季风前往这条贸易带上的某个或若干个贸易点进入市场。这条外层贸易带其实还可以从麻六甲出海峡向印度洋北岸和西岸延伸,即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路线,在明代也肯定有商船涉航,《海道针经(甲)顺风相送》已载有去印度古里和中东忽鲁谟斯、祖法儿、阿丹的航线。[26]但从明初开始,中国与阿拉伯人的贸易已经衰落。16世纪初,葡萄牙(佛郎机)人进入东南亚,强占了马六甲海峡,阻挡了太平洋通向印度洋的通道,这条商途从此凶多吉少,商人少有问津者。麻六甲“本夷市道稍平,既为佛郎机所据,残破之,后售货渐少。而佛郎机与华人酬酢,屡肆輈张,故贾船希往者。……佛郎机见华人不肯驻,辄迎击于海门,掠其货以归。数年以来,波路断绝。”另外,欧人东进,在外层贸易带和中层贸易带与商人互市,中国商人也自可不必出马六甲海峡,在麻六甲的佛郎机人,“与澳夷同种,片帆指香山,便与粤人为市,亦不甚藉商舶彼间也。”[15](卷4)

外层贸易带的利润无疑是最大的,否则,商人不甘冒种种风险。风险与商利成正比。这里所说的风险不仅是指漂洋过海的风险,更是指由于西方殖民者和商人以冒险和侥幸、掠夺和互利混杂的心态进入中国商人的外层贸易带,既积极与中国商人贸易,又无时无刻不心怀叵测。中国商人原先可借助的朝贡关系及其心理优势和贸易优势日渐失去。加之中国商人由于政府的消极外贸政策和对泛海商贸的商人多采取管制态度,商人大有后顾之忧,很难与得到政府支持和保护的西方商人相抗衡。可见,中国商人在争取外层贸易带的最大自由时,选择了更多的艰险,这正是当时中国海洋经济活动的重要特征。

在三层贸易带的相互关系中,外层是发生互动作用的一个动力源,若无金豆银山般的海外贸易之利,商民怎会趋之若鹜?自16世纪开始,这种动力之源与以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大部分商利不再是出自外层贸易带中那些较为直朴、慕义的朝贡之国之民,而是来自企图在世界每个角落都能获得更大利润的欧、美商人。中层则是中介,是互动作用行为操作的主要层次,外层的巨利拉力由它传向内层,内层的扩力由它引向外层,在中层操作的商人,无论他来自哪里,他都可以获取到内外层商品的差额利润。所以,中层商人奔走于国内市场又冒险出洋贸易,最为积极。内层是中、外层贸易的腹地,是商品和利润获得之源,是互动作用产生的另一源泉,其中道理最简单不过,因为没有中国商品,没有商品和资本的扩张欲望,世界市场对中国的拉力就无从谈起。两大动力之源,促成三条贸易带,终使中外贸易互动得以发生和发展。

收稿日期:1999-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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