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的宗教观,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恩格斯论文,宗教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无产阶级革命的伟大导师恩格斯和马克思一道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宗教观。在恩格斯的革命生涯中,很重视宗教问题的研究,从青年时期起就写下了一系列论述宗教问题的论著,形成了独立的宗教学说,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体系的一个重要方面。为了更准确、深入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宗教观,指导新时期研究宗教的工作,就非常有必要对恩格斯的宗教观作一专门的理论探讨。
一
恩格斯和普通人一样,并不是天生的无神论者,他的宗教观的形成经历了从信仰宗教到怀疑宗教到批判宗教、形成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这样一个认识过程。
在孩提至中学时代,恩格斯信仰宗教。他生长的德国是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封建专制国家,宗教信仰的长期传统从小就在他的心灵上打上了宗教的烙印。恩格斯1820年诞生于巴门市,其家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祖父曾由当时统治莱茵省的法国人正式委任为市政府顾问,后来在普鲁士的统治下也担任过市政顾问官,并且是巴门合并教区的几个创立人之一。〔1〕恩格斯的父亲从1825 年以后就一直担任学监和教会学校的校长,而且在1835年还担任革新教区的教会负责人,在家里竭力“对儿女施加严峻的宗教教育”〔2〕。可见, 普鲁士的思想观点和普鲁士的宗教传统在这个家族中是根深蒂固的。恩格斯从小受的就是这种“彻头彻尾基督教的、普鲁士的家庭”〔3〕的教育。 随后几年中在巴门市立学校里又进一步得到了宗教的熏陶,这所学校的大多数教师都是维护圣经教义的一些教条主义的忠实卫道士。恩格斯在16岁行坚信礼时写了一首诗,表达了他对当时信仰上帝的虔诚,他把自己对人间生活的依恋之情视为罪恶,向上帝忏悔,祈求上帝和基督拯救他的灵魂。
但自从恩格斯接触到反对封建反对势力的政治斗争和思想斗争以来,他开始陷入对宗教信仰的真实性的怀疑之中,并努力冲出。1839年他在写给友人格雷培的信中说:“当然,你可以像躺在暖床上那样舒舒服服地躺在你的信仰上面,一点也体会不到当我们这些人要断定上帝真的是上帝还是并非上帝时,所经历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斗争。你也体会不到当第一次感到怀疑时旧信仰给人带来的负担(当人们对旧信仰必须决定赞成还是反对,必须决定取舍时就是一种负担)是多么沉重。”〔4 〕此时恩格斯还没有从原则上战胜基督教的信仰,关于圣经中的上帝是否存在这个问题,后来恩格斯终于从进步哲学中找到了答案。这种哲学,当时已经为政治革命做好准备。它使人们认识到:当时的宗教思想是为容克们的阶级利益服务的,因而是和人民的政治利益和政治目的直接对立的,反对占统治地位的宗教这种意识形态方面的斗争,是反对封建阶级的政治斗争的一种形式,是为在德国实现资产阶级的变革开辟道路的。在德国,黑格尔的哲学影响很大。黑格尔死后,围绕施特劳斯的《耶稣传》引起了日益尖锐的论争,恩格斯被卷进了这场批判宗教信仰、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思想洪流之中。
青年时代的恩格斯积极热情地参加了青年黑格尔派的批判宗教神学的斗争。在世界观上,他当时还是黑格尔哲学的信奉者,把它作为理性的象征和真理的化身而予以接受。在宗教观上,他把传统基督教崇奉的那个超自然上帝化为黑格尔哲学的绝对精神或自我意识,进而经过泛神论而走到理性主义的启蒙无神论。对宗教问题的思考,是恩格斯青年时代最为关心的课题,也是他摆脱传统观念的束缚,探索真理,建立新的世界观的起点。他把批判宗教的斗争当成历史的使命和时代的命令,为变革旧世界服务。大体上,在1840年左右,恩格斯还是作为青年黑格尔派的成员进行活动的,这一时期恩格斯的主要代表著作是《乌培河谷来信》、《基督教英雄叙事诗》等,从中可见恩格斯拨除宗教迷雾的特有精神。
在《乌培河谷来信》中,恩格斯令人信服地和清晰地描述了宗教上的神秘主义在乌培河谷如何渗透到生活中的各个领域,并扼杀人民生活中一切活泼和健康的东西,把工人阶级的悲惨生活与宗教虔诚主义对工人的精神毒害联系起来。这一点,在他1839年10月29日致友人的信中说得更加清楚:“金融贵族靠牺牲贫民而享有免税特权,力求建立一成不变的专制统治;而达到这个目的的手段则是:政治机构的镇压,使大多数人民处于愚昧无知的状态,利用宗教……”〔5 〕这说明恩格斯当时已敏锐地认识到传统宗教为统治阶级维护剥削制度的工具,对宗教与社会都采取了批判的态度。
当恩格斯于1841年在柏林大学听哲学家谢林讲授“启示哲学”时,他被激怒了。开始满怀战斗激情抨击谢林,先后写有《谢林论黑格尔》、《谢林——基督的哲学家》等著作。谢林受普鲁士反动势力的委托,把哲学变成宗教,改造为神的智慧,贬低了理性的权威而把它降为神的奴仆。恩格斯以讽刺的语言批判了谢林竭力修正黑格尔辩证法的企图,把理性和精神看成是历史的动力,批判了精神自由发展的最大障碍——基督教,从而使精神摆脱了宗教的监护,为人类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基督教的一切基本原则以及过去一般称为宗教的一切,都在理性的无情批判下崩溃了;绝对观念要求成为新时代的奠基者。”〔6 〕恩格斯把理性主义反对信仰主义、哲学反对宗教的理论批判,当成是实现社会变革的先导;但恩格斯对社会变革的性质的理解是“黑格尔式”的,因为他把这种变革说成是“绝对观念”的自我创造。
恩格斯的《基督教英雄叙事诗》是一部讽刺作品,是为反击普鲁士反动派对布·鲍威尔的政治迫害而写的。他形象地描绘了“自由人”(由鲍威尔兄弟、马克思、恩格斯、费尔巴哈、施蒂纳、科本等人组成的无神论集团)与由虔诚的宗教神学家组成的集团之间的激烈战斗。此时,他把青年黑格尔派批判宗教的运动与18世纪法国大革命的精神领袖和政治领袖们的目标和命运紧紧地联在一起,他本人则自命为反对基督教和基督教国家的斗士。
1841年至1847年,是恩格斯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的形成和完成时期。1841年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一书发表,对恩格斯的思想起了解放作用,构成他从黑格尔唯心主义转向唯物主义的桥梁。从此他抛弃了青年黑格尔派把言词与行动混为一谈、把思想批判视为世界历史之动力的唯心史观,开始迈步走进革命实践之中。他开始为《莱茵报》写稿,批判普鲁士的专制制度和基督教。1842年他奉其父之命去英国经商,借机考察英国资本主义社会和工人运动。这对青年恩格斯世界观的演变发生了重大影响。他当时已注意到,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决定人们一切思想和行动的轴心,乃是人们的经济地位和物质利益。这种崭新的见解标志着恩格斯的唯物史观正在形成。恩格斯这一时期的著作都涉及宗教问题。1843年10—11月,他写了《大陆上社会改革运动的进展》,其中特别批评了法国共产主义者所谓“基督教就是共产主义”的公式。他坚持认为,社会主义是反对宗教偏见的,宗教与社会主义是截然对立的。
1843年恩格斯发表了《英国状况——评托马斯·卡莱尔的“过去与现在”》。他从对宗教之本质的分析出发,指出宗教决不能作为救世的良药,只有社会主义才能解决资本主义社会的危机和弊端。他认为,卡莱尔所控诉的精神的空虚、社会的腐败,其实正是宗教造成的。宗教的本质就在于把人本质和大自然的全部内容转化为彼岸之神的幻影。要反对道德上的伪善和谎言,只有依靠哲学和科学,而不能求助于宗教。只有通过无神论克服宗教,才能消除虚伪,使人成为一个有灵魂、有理性、有道德的人,掌握了自己命运的真正的人:“我们要把宗教夺去的内容——人的内容,不是什么神的内容——归还给人,所谓归还就是唤起他的自觉。我们消除一切自命为超自然和超人的事物,从而消除虚伪,因为人和大自然的事物妄想成为超人和超自然的野心就是一切虚伪和谎话的根源。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永远向宗教和宗教观念宣战,毫不顾及别人会给我们扣上什么无神论或者别的帽子。”〔7 〕这种使人重新获得自己的人性,实现人的本质的社会,就是恩格斯当时所了解的社会主义。在这里,恩格斯得出了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阐述的关于无神论和社会主义学说之关系的相同结论。
从1844年马克思、恩格斯首次合写《神圣家族》开始,到1847年合写《共产党宣言》,是马克思主义整个体系完善和完成的时期。由于恩格斯确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并应用于宗教的分析,使得恩格斯的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也完成了。
在《神圣家族》一书中马克思、恩格斯看到了鲍威尔的宗教批判与其唯心主义哲学的矛盾,认为鲍的唯心主义哲学实质上具有“神学”的性质;唯心主义哲学不仅不能战胜宗教神学,而且可以转化为对宗教神学的论证,甚至其本身就是一种新的神学;鲍所崇拜的“普遍自我意识”,即是基督创世说的复活。由此得出结论:只有唯物主义哲学才在历史上一贯反对宗教神学,是真正的启蒙思想和无神论,并导致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理论。
1845年至1846年马克思、恩格斯合写了《德意志意识形态》,1847年又合写了《共产党宣言》,这两部著作的主题虽不是宗教问题,但它们对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则作了经典性的表述,从而赋予了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以更准确的表现形态。马克思、恩格斯认为:“道德、宗教、形而上学和其他意识形态,以及与它们相适应的意识形态便失去独立性的外观。它们没有历史,没有发展;那些发展着自己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人们,在改变自己的这个现实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思维和思维的产物。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8〕意思是说,不要把宗教视为独立的存在,它是由社会的物质生产关系所决定的。随着他们的需要而产生,随着它们的变化而变化。马克思、恩格斯还认为“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9〕, 宗教的变化和发展是受到阶级斗争制约的,阶级斗争的需要决定了宗教的存在,随着阶级对立和阶级斗争的完全消亡,宗教也会消亡。因此马克思、恩格斯代表共产党人宣告:“共产主义革命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10〕这段话从此成了马克思、恩格斯及其以后一代又一代共产党人对待宗教和其他一切传统观念的态度。
总而言之,恩格斯的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的形成是伴随着他共产主义世界观的形成而形成的。从此后他就是用这种宗教观进一步分析和认识宗教问题的。
二
恩格斯的宗教观形成后,写了许多有关宗教的论著,包括《德国农民战争》、《德国的革命与反革命》、《流亡者文献》、《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布鲁诺·鲍威尔和早期基督教》、《启示录》、《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英文版序》、《论早期基督教的历史》。这些著作涉及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的各个主要方面,如宗教的本质,宗教发生、发展的规律,宗教消亡的条件和途径,对基督教历史的研究,宗教的社会功能,马克思主义政党对待宗教的态度,等等。恩格斯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原理、原则,对这些问题展开论述,构成其宗教观的基本理论。
首先,恩格斯对宗教的本质作了一个全面准确的规定。他认为:“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11〕这段话的意思是,宗教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本质上是一种“幻想的反映”,宗教幻想的内容和对象乃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从而把宗教崇拜的神圣对象还原为与人们日常生活有关的世俗力量。同时阐明了宗教观念在表现形式上的特殊性,人间力量表现为“超人间力量”的形式,以及人间力量之所以“超人间化”的原因(在于它支配着人的日常生活,是一种异己力量)。这段话的内容很丰富,所以以后的马克思主义宗教研究者将其视为宗教之本质的经典性规定。
其次,恩格斯用唯物史观论述了宗教的三种历史发展图式。
第一种图式:自然宗教→多神教→一神教。这是恩格斯在 1876 —1878年的《反杜林论》中提出来的,但不是他的新发现,18世纪的休谟、霍尔巴赫,19世纪的费尔巴哈、孔德以及近代宗教学的奠基人麦克斯·缪勒、爱德华·泰勒先后都曾提过类似的观点。恩格斯的特殊之处是力图把唯物史观应用到这个图式中来。他主张用社会形态的变更决定宗教形式的变更这一唯物史观来重新解释“自然宗教→多神教→一神教”这一“陈旧论调”。早在1846年,恩格斯在致马克思的一封信中就说:“如果要想就自然宗教、多神教、一神教的陈旧论调说些什么,那就必须用这些宗教形式的现实发展来对比,为此首先必须研究这些宗教形式。”〔12〕以后他又多次提出这个图式。他说:“由于自然力被人格化,最初的神产生了,随着宗教的向前发展,这些神愈来愈有了超世界的形象,直到最后,由于智力发展中自然的抽象化过程——几乎可以说是蒸馏过程,在人们的头脑中,从或多或少有限的和互相限制的许多神中产生了一神教的唯一的神的观念。”〔13〕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对这种宗教进化论所作的唯物史观说明主要有两点:一是用异己力量对人们日常生活的“支配”作用,来说明宗教之所以产生和存在的根据,这同时也就意味着这种“支配”状况的演变决定着宗教形式的演变;二是主张被宗教幻想“超人间化”的异己力量,除了自然力量以外,还有社会力量,宗教崇拜的神既有自然属性,也有社会属性。一旦社会属性发生变化,神的神性形象和宗教形态也将随之变化。恩格斯的说明价值很大,但这个宗教进化论图式只是一种“假说”,并未得到宗教学界的一致承认,因为一百多年来的近代宗教学和宗教史学研究一再证明,各民族宗教演变的历史进程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很难归结为单一的图式。
第二种:“自发的宗教”→“人为的宗教”。这个说法是在1882年的《布鲁诺·鲍威尔和早期基督教》中提出来的:“事情很清楚,自发的宗教,如黑人对偶像的膜拜或雅利安人共有的原始宗教,在它产生的时候,并没有欺骗的成分,但在以后的发展中,很快地免不了有僧侣的欺诈。至于人为的宗教,虽然充满着虔诚的狂热,但在其创立的时候便少不了欺骗和伪造历史,而基督教,正如鲍威尔在批判新约时所指出的,也一开始就在这方面表现出了可观的成绩。”〔14〕这段话的原意只是就宗教是否有“欺骗的成分”问题,把历史上的宗教区分为原始时代的“自发宗教”和以后的“人为的宗教”,并没有把这种区分作为宗教历史发展的规律来阐明,但这个提法对于人们了解原始社会的宗教和阶级社会的宗教的一个方面特性是有益的。
第三种:部落宗教→民族宗教→世界宗教。这个宗教发展图式可以说是真正属于恩格斯的。恩格斯说:“古代一切宗教都是自发的部落宗教和后来的民族宗教,它们从各民族的社会和政治条件中产生,并和它们一起生长。宗教的这些基础一旦遭到破坏,沿袭的社会形式、继承的政治结构和民族独立一旦遭到毁灭,那末与之相适应的宗教自然也就崩溃。”〔15〕他还说:“这样在每一个民族中形成的神,都是民族的神,这些神的王国不越出它们所守护的民族领域,在这个界线以外,就由别的神无可争辩地统治了,只要这些民族存在,这些神也就继续活在人们的观念中;这些民族没落了,这些神也就随着灭亡。罗马世界帝国使得旧有的民族没落了……旧有的民族的神就灭亡了……罗马曾企图除本地的神以外还承认和供奉一切多少受崇敬的异族的神,这种企图清楚地表现了拿一种世界宗教来充实世界帝国的需要。但是一种新的世界宗教是不能这样用皇帝的敕令创造出来的。”〔16〕恩格斯的论述渗透着历史唯物主义精神:一切宗教都是从各民族的社会政治条件中产生,并随着这些条件的演变而演变。原始部落社会的宗教表现为自发的部落宗教。民族集团的神都是民族的保护神。神的存废决定于民族的盛衰,这样的宗教是民族宗教。随着世界性帝国的形成,便出现了取代民族宗教的世界宗教。恩格斯从宏观上对宗教形态的历史演变做了整体性的把握,内容深刻。尽管事实上许多民族的民族性宗教至今并未发展为世界性宗教,但现代世界上的三大世界宗教确是随着跨民族大国、世界性帝国的发展而形成的。可见恩格斯论说的英明之处。
再次,在论述宗教存在的根源和消亡的条件方面,恩格斯认为: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对社会成员的奴役是宗教反映的根源,同时,宗教的消亡,不仅必须实现生产资料的社会占有和有计划使用,而且只有在“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17〕的时候才能实现。在这里恩格斯已经比较清楚地意识到,从私有制产生出来的支配力量并不是社会中唯一的异己力量,因而也不是宗教产生和存在的唯一根源。即使在消灭了资本主义,把私有制改造为社会所有制之后,如果社会还不能有计划地使用生产资料,消除经济关系中支配人们日常生活的异己力量,使人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宗教反映的根源仍将存在。苏联70余年、中国40余年的社会主义实践一再证明,要实现社会对生产资料的有计划的使用,消除经济生活中的盲目性和异己力量,并不是消灭私有制之后自动实现。相反,人民并未因此成为经济关系和社会的主人,人的命运仍在很大程度上被各种异己力量支配。人民仍将“长期的、痛苦的”和各种异己力量作斗争,甚至在“痛苦”之余还会跑到宗教幻想的天国里去寻找精神上的安慰。那么在什么样的历史条件下,才有可能实现“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为什么这些条件未能实现的时候,宗教就不可能自行消亡?恩格斯生前并未作出非常具体准确的回答。
又次,在论述宗教的社会功能方面,恩格斯提出了“宗教外衣”这个新的概念。而且他发现宗教在历史上的作用并不完全是消极的,否定性的;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也可以起到某种积极的、肯定性的作用。恩格斯分析了中世纪的异端运动,德国农民战争和早期资产阶级革命的情况,他发现,所有这些反对封建制度的运动都曾打过宗教的旗号,具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于是他得出结论:在当时那种宗教居于绝对统治地位的情况下,被压迫人民的一切反抗斗争都必须穿上一件“宗教的外衣”。他在论著中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宗教外衣”这个概念,如在《德国农民战争》中他说:“16世纪的所谓宗教战争也根本是为着十分明确的物质的阶级利益而进行的。这些战争,同稍后时期英国和法国的国内冲突一样,都是阶级斗争。如果说这许多次阶级斗争在当时是在宗教的标志下进行的,如果说各阶级的利益、需要和要求都还隐蔽在宗教外衣之下,那末这并没有改变事情的实质……”〔18〕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英文版导言》中,他指出:“当时反对封建制度的每一种斗争,都必然要披上宗教的外衣,必然首先把矛头指向教会。”〔19〕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他又说:“对于完全受宗教影响的群众的感情说来,要掀起巨大的风暴,就必须让群众的切身利益披上宗教的外衣出现。”〔20〕尽管宗教在反封建制度的革命中所起的作用,只是提供一件意识形态的“外衣”,而非宗教的实质内容,而且恩格斯认为宗教本质上是统治阶级的统治工具,但恩格斯毕竟对宗教的这种“外衣”作用是有所肯定的。恩格斯的“宗教外衣论”证明,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在解释宗教问题时可有更多的灵活性。历史唯物主义认为,历史上的一切事物都有一个发生、发展和消亡的过程。一种社会制度或社会秩序当其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时候,它就对社会发展、历史进步起积极作用;只有当它们在进一步的发展中成为一种阻碍社会进步的东西时,它们才是一种保守的因素,必须为某种新的制度和秩序所代替。我们把这种历史辩证法应用到宗教领域中来,承认统治阶级进步时期的宗教的进步作用;只有当宗教为反动、保守的统治阶级服务时,它的社会历史作用才是保守的、反动的。这种推论,虽然恩格斯的论著中没有直接而明白的论述,但是它确是合乎逻辑地包含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历史辩证法中。
以上所述为恩格斯宗教观的主要内容和特点。由于恩格斯本人是革命思想家,而不是专业的宗教学者,因而他对许多宗教问题的论述还不够。如:在论述宗教的本质时,他把“神”观念的定义直接当成了“宗教”的定义〔21〕;在论述宗教问题上只看到其政治功能,而未看到宗教的文化功能;只限于论述宗教对政治、道德、哲学诸方面的消极影响,而对宗教在保存、培育、包容诸文化因素方面的积极作用,基本上没有涉及,等等。当然,这与19世纪宗教理论研究的状况有关,与恩格斯所处的时代有关。恩格斯作为革命思想家具有远见卓识,但他也不能超越历史条件的限制。恩格斯的宗教观也要受到历史实践的检验,没有绝对的真理。
尽管恩格斯的宗教观在某些方面有局限性,但他的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无疑是历史上一切无神论中最彻底的无神论。这种宗教观的最大特点是以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作为其基本理论和基本方法。恩格斯的宗教观在全世界许多民族中至今仍影响巨大。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作为马克思主义的一个组成部分今天已成为社会主义国家的意识形态,指导国家的宗教工作。
注释:
〔1〕〔2〕〔4〕海·格姆科夫等:《恩格斯传》第10、11、26页, 三联书店1975年版。
〔3〕〔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第21、66—67页。
〔5〕〔6〕〔21〕吕大吉:《西方宗教学说史》第544、545、566—568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649页。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30页。
〔9〕〔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50、271—272页。
〔11〕〔17〕〔1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354、356、390页。
〔13〕〔16〕〔2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20、250— 251 、251页。
〔14〕〔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327—328、333页。
〔1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第4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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