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奚境变迁考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辽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唐末,“(辽)太祖初兴,并吞八部,继而用师,并吞奚国”。①契丹将俘获的奚人别置为部,徙于各地。终辽一代,奚人由原来的聚族而居变为不断被迁徙、分散安置,成为辽代奚人居地变迁的一个重要特征。以奚王府为核心的五部奚人生活在奚境内,②奚境在契丹不断蚕食下,逐渐向滦河流域收缩,构成辽代奚族居地变迁的另一个重要特征。以统和二十年(1002)奚王府迁出七金山土河川(今老哈河上游)为分界,可将辽代奚境的变迁分为早晚两期。 一、辽早期奚境的范围 唐开元初,奚为契丹所迫,迁牙帐由饶乐水(今西拉木伦河)中上游于七金山土河川。关于奚牙帐驻地的具体位置,据《辽史》记载,辽中京所在地就是故奚王牙帐地。③辽中京遗址位于内蒙古宁城县县城以西老哈河北岸冲积平原上。1974年,在辽中京遗址以西约50公里的存金沟乡喇嘛沟门村曹家房后的耕地中发现4座辽墓。墓葬为圆角方形砖室墓和圆形石室墓,出土了黑陶罐、瓷碗、铁马镫、铁矛等十余件辽代器物。另外出土碑刻两件,其中一件碑额刻有“大王记结亲事”六字,碑文中有“天赞二年”的纪年铭文。通过考证,碑文中的“大王”当为辽代第一任奚王勃鲁恩。④由此碑推断,喇嘛沟门的4座辽墓当为奚王勃鲁恩的家族墓,间接证实了《辽史》等史籍关于辽中京即为故奚王牙帐地的记载是可靠的。奚牙帐由唐开元初迁至土河川,按理辽中京遗址及其周围应该存有唐代奚人活动形成的文化遗存。1959年以来,辽中京遗址及其附属遗迹经过多次发掘,揭露了夏家店上层文化、辽、金、元、明多个时期的文化层,但没有发现唐代遗存。⑤在辽中京周围的遗址与墓葬以及宁城县境内其他遗址里,亦未发现归属明确的唐代遗存。⑥这可能是因为唐开元初至辽早期的奚牙帐尚未建城造室,仍延续奚人传统的住毡帐、环庐而居的居住方式。这种游牧生活形成的文化堆积较稀薄,因此未能保存下来。 自唐开元初迄于辽圣宗统和二十年(1002),奚王牙帐(奚王府)一直设在七金山土河川。奚王府所辖奚五部为遥里、伯德、奥里、梅只和楚里。天赞二年(923),辽太祖平定奚胡损部叛乱,以其流散置堕瑰部,遂号六部奚。统和十二年(994),辽圣宗“诏并奚王府奥里、堕瑰、梅只三部为一,其二剋各分为部,以足六部之数”。⑦奥里、堕瑰、梅只三部合一,号奥里部。南北二剋本奚王府侍卫军,“掌军官名,犹汉南、北军之职”,⑧圣宗以其为部,与其他诸部组成新的奚六部。奚六部的驻地分别为: 遥里部,“居潭、利二州间”。⑨利州,辽统和二十六年(1008)置。《北蕃地理志》曰:“(利州)东至建州百二十里,东北至建州百一十里,西南至兰州六十里,南小凌河路至平州五十里,西北至中京百五十里。”⑩与利州地望相符的辽代城址为今辽宁省喀左县大城子镇古城遗址。该城址位于喀左县大城子镇东部,平面呈正方形,边长约500米,南、北、西三面设护城河,城四角设有角楼,南、北城墙辟门,城址内出土了铁锅、铁剪、铜镜、陶壶、陶朴满、釉陶碗、白瓷碗、白瓷盘等典型辽代遗物。(11)1961年,辽宁省博物馆文物工作队发掘了辽王悦墓,墓志称王悦于“统和二十三年五月十三日薨于本宅,享年五十有三,以其年十一月十六日,葬于利州西三十里尖山南”。(12)王悦墓位于喀左县大城子镇古城遗址西30里处,恰与墓志所载其与利州城的方位、里程相吻合。因此,依据大城子古城的地望、出土物和相关文献记载,可确定该城址即为辽代利州城故址。 潭州,开泰(1012-1020)中以中京龙山县置。(13)关于潭州城所在,《热河志》云:“龙山故城在喀喇沁左翼西南八里,大凌河之旁,距故利州约六十里,俗呼喀喇城。”(14)李慎儒认为:“今承德府建昌县及内蒙古喀喇沁部左翼西南八里为龙山县地。”(15)张修桂、赖青寿等亦认为:“潭州、龙山县,治今辽宁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县西南喀喇城。”(16)从考古发现来看,潭州城(即龙山县故城)当为喀左县白塔子镇白塔子村南古城。该城址平面呈方形,周长1500米,城内散布大量辽金时期陶瓷瓦片。(17)1979年,在凌源县天盛号乡发现一座金代石拱桥。桥志云:“唯大定十年岁次庚寅五月辛亥为朔乙卯日,龙山县西50里地名狗河川孙家庄刘百通亲笔记。”(18)石拱桥恰在喀左县白塔子村南古城址以西50里,则此城址即为金代龙山县的故址。由于金代龙山县沿用辽代龙山县的建制与治所,则喀左县白塔子古城亦为辽代潭州城、龙山县的故址。此城址北距大城子镇辽利州城故址约60里,与《热河志》所载龙山故城与利州的里距完全吻合。综合上述潭州与利州的地望,辽代奚族遥里部应居于今辽宁省喀左县中南部一带。 伯德部,居“松山、平州之间”。(19)辽代松山州于开泰年间(1012-1020)置,隶属中京,辖松山县。(20)金代沿用,隶属大定府。(21)内蒙古赤峰市西南50里处的城子乡城子村古城,平面呈正方形,南北向,城墙夯筑,每面城墙各辟一门,四角筑有角楼,城墙外有护城壕。城内中部与东北部各发现一座建筑址,城外西北部与西南部发现寺庙建筑遗址。建筑遗址地表散布着沟纹砖、布纹瓦、莲花柱础等辽代建筑构件,出土茶叶绿釉鸡腿瓶、铁锈花长瓶、剔花大口碗、铁锈花双耳罐、酱釉双耳罐、铜佛像、铁权、铜镜等典型的辽金元时期遗物。其中一件草叶纹铜镜镌刻“泰和四年十二月来远军[押]”铭文。一件铜权刻“至大□年大都路造”款。从考古发现来看,该城址最早建于辽代,沿用于金元时期。结合文献记载,可以确定该城址即为辽代松山州故址,(22)其辖境相当今内蒙古赤峰市西南一带。 平州,北魏天赐四年(407)置,治肥如(今河北卢龙北)。唐时移治卢龙(今河北卢龙)。五代时,为辽所占。《辽史》云:“太祖天赞二年取之,以定州俘户错置其地。统州二、县三。”(23)二州为营州、滦州,三县为卢龙、安喜、望都。《文献通考》云:“关内之地平、滦、营三州,自后唐为契丹阿保机陷之。后改平州为辽兴府,以营、滦二州隶之,号为平州路。”(24)辽平州治所在清永平府附郭卢龙县。(25)据《(光绪)永平府治》所记载卢龙县与周边其他县辖境的方位、里程,(26)清卢龙县治即今河北卢龙县所在。另据《辽史地理志考》,安喜县治今河北迁安市东北。望都县治今河北卢龙县南。(27)故伯德部活动在今内蒙古赤峰市西南至河北卢龙县一带。 楚里部,“居潭州北”。(28)上文已证辽代潭州故址即为今喀左县白塔子镇白塔子古城,则楚里部居住在今辽宁喀左县西、凌源市一带。 奥里部,合原来奥里、梅只、堕瑰三部为一,居地不明。堕瑰部以箭笴山胡损旧部所置。辽末,奚王回离保又据箭笴山称帝,建立大奚国。顾祖禹曰:“后唐同光二年,契丹阿保机袭叛军于箭笴山。宋宣和五年,辽臣回离保据箭笴山称奚帝,金人击平之。《辽史》迁州有箭笴山是也,南去苇子峪十余里。”(29)《临榆县志》曰:“箭笴山,在苇子峪边外,距城西北七十里,其山自承德府建昌县之南境,西折为马尾岭,又西为羊岭,至苇子峪外为箭笴岭。”(30)《永平府志》亦曰:“箭笴山,一名茶盘山。(临渝)县西北七十里。”(31)临榆县后并入今秦皇岛市和抚宁县,苇子峪在秦皇岛市北,则箭笴山位于青龙满族自治县祖山一带。奥里、梅只、堕瑰三部合一,盖三部驻地相邻。堕瑰部据于箭笴山,则奥里、梅只两部的驻地亦在箭笴山附近。因此,奥里部应该居住在今河北省青龙县的东南部。 南北二剋原为奚王府护卫军营,其驻地当在奚王府附近,即老哈河上游一带。 奚王府及六部在辽早期主要分布在辽中京道的大定县、松山州、利州、泽州、潭州、平州、润州等州县境内。奚王府及六部的驻地是辽早期奚族居地的几个关键点,再结合宋人使辽录或使辽诗,可以确立辽早期的奚境范围。 路振《乘轺录》云:“太行东至蓟门,北至虎口,接奚界。”又云:“下虎北口山,即入奚界。”(32)其他使辽录亦有相同记载,如王曾《上契丹书》:“自过古北口即蕃境。”(33)宋绶《契丹风俗》:“由古北口北至中京北皆奚境。”(34)古北口(又称虎北口)为中原王朝扞御奚之要塞,其北即为奚界。《乘轺录》载:“下虎北口山,即入奚界。五里,有关,虏率十余人守之”;“虎北口东三十余里,又有奚关,奚兵多由此关而南入”。(35)两处奚关应设在奚境南界线上。1982年,承德地区文化局辽驿调查组在滦平县巴克什营乡西台子村东侧,发现一处辽金时期古城遗址——古城川古城。古城中及附近地表散布大量辽金时期的定白瓷片、陶片、砖瓦残片、铁镞、铁蒺藜和盔甲残片等遗物。(36)古城川古城西距古北口恰为30里,很可能就是《乘轺录》提到的奚关,故当时奚南界在今古北口以北至滦平县巴克什营镇一带。路振于北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使辽,距奚王府迁出土河川(1002)仅六年,故《乘轺录》所载奚界仍属于辽早期的奚境南界。 《契丹风俗》载“古北口北至中京北皆奚境”,奚北境达于辽中京以北。薛映《辽中境界》载“自过崇信馆,即契丹旧境。盖其南皆奚地也”,(37)则奚境北界至崇信馆。关于崇信馆的位置,《辽中境界》云:“自中京正北八十里至临都馆,又四十里至官窑馆,又七十里至松山馆,又七十里至崇信馆。”(38)崇信馆在辽中京(今宁城县西)正北,南距辽中京约260里。今赤峰市南距宁城县约170里,因此崇信馆在赤峰北约八九十里处,位于辽代松山州境内。薛映、宋绶分别于大中祥符九年(1016)和天禧四年(1020)使辽,距奚王府迁离土河仅十几年,奚境范围尚未发生大的改变。故二人的相关记录,可反映辽早期奚境北界的状况。 奥里部和楚里部的驻地,分别位于辽代乌滦河下游和白狼水上游,因此辽早期奚东境为今渤海西岸的滦河下游和大凌河上游一带。 《新五代史》云:“当唐之末,(奚)居阴凉川,在营府之西……”(39)《北蕃地理志》亦云:“居阴凉川,东至营州五百里,西南至幽州九百里。”(40)阴凉川在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境内的西拉木伦河北岸。(41)隋唐时期,奚境人活动范围最西至达赉诺尔湖至闪电河一带,唐末奚人所居的阴凉川仍属于这一地区,所以推测辽早期奚境西界仍位于滦河上游闪电河一带。 综上所考,辽早期(907-1002),奚境南至古北口以北至滦平县巴克什营镇一带,北至崇信馆(今赤峰市北),东至滦河下游与大凌河上游,西至滦河上游闪电河一带(参见下图)。 辽早期奚境及奚五部分布范围示意图 二、辽晚期奚境的变迁 辽统和二十年(1002),奚王率六节度使献七金山土河川,迁牙帐(奚王府),契丹以其地置中京。史书没有记载奚帐迁往何处,兹作考证。 苏辙《奚君》诗云:“奚君五亩宅,封户一成田。故垒开都邑,遗民杂汉编。”(42)“奚君五亩宅”当指奚王府。苏辙于北宋元祐四年(1089)出使辽国,途中所见“奚君宅”自然是辽统和二十年迁离土河川以后的新奚王府。该诗“故垒开都邑,遗民杂汉编”句,意为奚王府故址上已经建成新都城中京,也表明“奚君宅”是指新奚王府。(43)苏辙在该诗自序中言:“宅在中京南。”余靖于宋庆历三年、四年和五年(1043-1045),连续三次出使契丹,所著《契丹官仪》亦言:“奚王府掌奚兵,在中京之南。”(44)奚王府迁出土河川后,设在辽中京以南。根据考古发现和相关文献记载,河北省平泉县杨树岭镇铅南沟遗址可能即为辽晚期的奚王府故址。 铅南沟遗址位于河北省平泉县杨树岭镇铅南沟村,西距平泉县城约20公里。遗址平面呈长方形,南北长约1300米、东西宽约500米,总面积约65万平方米。遗址由北部的北营和南部的大城组成。遗址表面散布着各种遗物,主要有石器、陶器、瓷器、建筑构件和铜钱等。在北营遗址中发现泥质灰陶盆口沿残片和黑釉盏、酱釉碗、黑釉碗等器物的残片,还发现石狮子、石臼、小石磨、大型槽碾、条石、方石和柱础等石器。在大城遗址中发现陶缸、陶罐、陶盆、耀州窑青瓷、绿釉瓷、白釉铁锈花瓷、蓝釉瓷等陶瓷器和布纹瓦、条砖等建筑构件。大城东南隅地表发现大量黑灰色铅炼渣和粗砂胎坩埚残片。北营遗址东西两侧山坡上各有一座土台,可能是建筑台基,出土条砖、板瓦、筒瓦、瓦当、滴水、琉璃瓦和琉璃鸱吻等建筑构件。从遗物种类和特征来看,灰陶卷沿盆、石狮子、粗布纹瓦、兽面纹瓦当、滴水和绿釉瓷器都属于典型辽代遗物;黑釉碗、黑釉盏、带涩圈叠烧瓷器、白釉铁锈花瓷器和陶缸等属于金代遗物;三角形虎纹、龙纹滴水和铜权属于元代遗物。该城的使用历经辽、金、元三个时期。(45) 研究者根据铅南沟遗址地望、周围自然环境和文献记载,认为该遗址为辽代奚王的避暑庄。(46)该观点值得商榷。研究者所依据的主要文献为《契丹国志》、《热河志》和《平泉杂咏》等。《契丹国志》载:“中京东过小河,唱叫山道北奚王避暑庄,有亭台。”(47)铅南沟遗址是否是奚王避暑庄,关键在于唱叫山的位置。苏颂《过土河诗》自注:“中京北一山最高,土人谓之长叫山。”(48)“长叫山”即为唱叫山。宋绶《契丹风俗》曰:“山在中京东微北。自中京过小河,唱叫山,道北奚王避暑庄,有亭台。”(49)首句“山在中京东微北”,据贾敬颜考证该句当移在“唱叫山”之下,句中“山”即指唱叫山。(50)由此可知,唱叫山位于辽中京的东北侧。《元一统志》:“唱叫山在大宁县东北三十里。”(51)元代大宁县治所沿用了辽中京故址。唱叫山在大宁县东北30里处,则奚王避暑庄亦在此处,即位于今宁城县铁匠营子乡东北的老哈河左岸。《热河志》载:“奚王避暑庄,在平泉州东北。”(52)平泉州,乾隆四十三年(1778)置,治八沟(今平泉县平泉镇)。《热河志》所载奚王避暑庄的地望与宋人使辽录、《元一统志》的记载是一致的。奚王避暑庄位于清平泉州(今平泉县)东北,而铅南沟遗址却在平泉县正东。综上所论,平泉铅南沟遗址不是奚王避暑庄。宋人使辽录皆言奚王府在中京之南。铅南沟遗址恰在中京以南。奚王府应位于驿道附近,所以宋朝使辽的使节才能看到奚王府。铅南沟遗址恰位于宋辽驿道的沿线上。其西北约15公里处罗杖子村西的董家小山山脚下有一处辽金元时期遗址,曾采集到六鋬铁釜、铁锄、铁砧、小石磨等辽金遗物。该遗址即为辽代驿道上的一处驿馆(铁浆馆)遗址。(53)从方位和地望来讲,铅南沟遗址均与奚王府相符合。铅南沟遗址发现大型建筑基址和大量建筑构件,尤其是琉璃瓦、琉璃鸱吻和龙虎纹滴水等高级建筑构件,表明该遗址是一处规格较高的城址,符合奚王府的规制。故笔者认为铅南沟遗址当为辽晚期奚王府故址,而不是奚王的避暑庄遗址。 奚王府献出七金山土河川后,设衙于中京之南,在最初一二十年内奚人维持了辽代早期居地范围。但奚人没有能够阻止契丹对其居地的蚕食。苏辙于北宋元祐四年(1089)使辽,其《二副使》诗云:“明朝对饮思乡岭,夷汉封疆自此分。”(54)思乡岭,又名辞乡岭、望乡岭、摘星岭或德胜岭等。诗中“夷”当指奚,思乡岭是“夷汉封疆”的分界线,即辽晚期奚境的南界。1982年辽驿道调查证实,思乡岭即今滦平县平坊满族乡大十八盘梁。(55)与辽早期相比,奚南界由滦平县巴克什营镇一带北收至平坊乡一带。思乡岭以南原属奚人的地区为契丹吞食后,居住着汉等族人民。这些汉人应该是被契丹统治者俘虏、乔迁或逃亡过来的中原地区的汉人。 奚境北界随着奚王府让出土河川之地而逐渐退出老哈河流域。刘敞《铁浆馆》诗的原注曰:“此馆以南属奚山,溪深险;以北属契丹,稍平衍。”(56)铁浆馆遗址在今平泉县罗杖子村以西的董家小山山脚下。刘敞于北宋至和二年(1055)使辽,此时距奚王让出七金山土河川已50余年,奚人居地因受契丹蚕食,已经完全退出土河流域,其北界止于七老图山和努鲁尔虎山南麓以南的瀑河上游一带。北宋天禧四年(1020),宋绶使辽时,奚北境尚至赤峰以北地区。换言之,北宋天禧四年至至和二年(1020-1055)年间,奚人在契丹的蚕食下失去了西辽河流域的全部居地,此后奚境基本上只剩下滦河中游及其支流青龙河流域一带(参见下图)。 辽晚期奚境范围示意图 三、辽朝直辖奚部的分布 辽初,契丹将所俘获的奚人别置为部,凡七部。 迭剌迭达部,又称奚迭剌部。辽太祖以其父撒剌的所俘奚七千户置,“隶南府,节度使属西南路招讨司,戍黑山北,部民居庆州南”。(57)庆州即今巴林右旗索博日嘎镇白塔子古城。(58)黑山在庆州以北13里,位于今索博日嘎镇以北13里处。奚迭剌部驻地当在今巴林右旗北部一带。 乙室奥隗部。“神册六年,太祖以所俘奚户置。隶南府,节度使属东北路兵马司。”(59)《辽史》云:“统和三年,帝尝过藁城,见乙室奥隗部下妇人迪辇等黍过熟未获,遣人助刈。”(60)孟广耀认为:“藁城当在中京道东,宣州弘政县(今义县)北,显州西。在今大凌河支流牤牛河和西辽河之间。乙室奥隗部就在这一地区。”(61)陈桂华等认为:“(乙室奥隗部)当分布在今辽宁阜新市至北票县之间。”(62) 楮特奥隗部。“太祖以奚户置。隶南府,节度使属东京都部署司。”(63)驻地不明。 撒里葛部、窈爪部、耨盌爪部。“太祖伐奚,(三部)乞降,愿为著帐子弟,籍于宫分,皆设夷离堇。圣宗各置为部,改设节度使,皆隶南府,以备畋猎之役。”(64)撒里葛“居泽州东”。泽州,辽圣宗开泰(1012-1020)中置,辖神山、滦河二县。金章宗承安二年(1197),以辽泽州置惠州。明洪武二十九年(1396),改置会州卫。治所皆在今河北平泉县西南25里会州城遗址。(65)撒里葛部在泽州东,即今大凌河上游一带。据萧孝忠墓志载,萧孝忠为“大辽国锦州界内胡僧山西廿里北撒里比部落”人。锦州“(辽)太祖以汉俘建州,有大胡僧山、小胡僧山、大查牙山、小查牙山、淘河岛”。(66)大、小胡僧山即今大、小虹螺山。(67)《大清一统志》云:“小红螺山在锦县西六十里……大红螺山在锦县西七十五里。”(68)大红螺山准确讲应在锦县(今锦州市)的西南,萧孝忠墓所在地葫芦岛市钢屯镇的东部。撒里比部驻地也在大凌河上游地区略偏东一点。从名称和驻地推测,撒里葛部和撒里比部可能是同一部落的不同音译。窈爪部“居潭州南”,即今辽宁喀左县南部。耨盌爪部驻地不明。撒里葛部驻牧在今河北平泉县以东、锦州市以西,窈爪部驻牧在今辽宁喀左县南部。两部驻地都在努鲁儿虎山至大凌河之间,耨盌爪部驻地可能也在这一带。 讹仆括部,“居望云县东”。(69)望云县,辽景宗年间置,隶西京道奉圣州,“治今河北赤城县西北云川”。(70) 辽代以奚王府及六部五帐为主体的奚人,早期活动在今老哈河流域、滦河流域和大小凌河流域;至辽晚期,活动范围缩小,只剩下滦河中游及其支流青龙河流域一带,主要指今河北承德市东南部与秦皇岛市北部。契丹直辖的奚人部落分布较广,东有乙室奥隗部,驻于今辽宁省阜新市至北票市之间;西有讹仆括部,驻于今河北省张家口市赤城县西北云川一带;北有迭剌迭达部,驻于今内蒙古巴林右旗北部。除了以上奚人的活动区域外,小股奚人分布范围更加广泛。《契丹国志》云:“中、上京路控制奚境”,又云:“奚地居上、东、燕三京之中”。(71)如果考虑到北魏时即有奚人迁居太行、河套地区,则奚人在辽上、中、东、西、南诸京道皆有分布。 ①(宋)叶隆礼:《契丹国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7页。 ②辽宋金时期对奚人居地的称谓,如宋绶《契丹风俗》称古北口北至中京北为奚境。王曾《上契丹事》称古北口以北为蕃境,蕃即奚也。奚境作为一个历史地理范畴,指代奚人聚居区,但奚人聚居区是不断变化的,因此本文中的奚境是指不同时期的以奚王府为中心的主体奚人的聚居区。 ③参见《辽史》卷39《地理志三》。 ④参见李义:《内蒙古宁城县发现辽代〈大王记结亲事〉碑》,《考古》2003年第4期。 ⑤参见李逸友:《辽中京城址发掘的重要收获》,《文物》1961年第9期。 ⑥参见国家文物局主编:《中国文物地图集·内蒙古自治区分册(下)》,西安地图出版社2003年版,第195—212页。 ⑦《辽史》卷13《圣宗纪四》。 ⑧《辽史》卷116《国语解》。 ⑨《辽史》卷33《营卫志下》。 ⑩(宋)曾公亮:《北蕃地理志》,《武经总要》,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1101页。 (11)参见于长江、傅宗德:《辽宁喀左县辽代利州城址的调查》,《考古》1996年第8期。 (12)辽宁省博物馆文物工作队:《辽宁喀左县辽王悦墓》,《考古》1962年第9期。 (13)参见《辽史》卷39《地理志三》。 (14)(清)和珅等修:《热河志》,文海出版社1966年版,第2238页。 (15)(清)李慎儒:《辽史地理志考》,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第354页。 (16)张修桂、赖青寿编著:《辽史地理志汇释》,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44页。 (17)参见冯永谦:《辽宁地区辽代建置考述》,《东北地方史研究》1986年第2期。 (18)韩宝兴:《辽宁凌源天盛号金代石拱桥》,《北方文物》1987年第3期。 (19)《辽史》卷33《营卫志下》。 (20)参见《辽史》卷39《地理志三》。 (21)参见《金史》卷24《地理志上》。 (22)参见张松柏、任学军:《辽金松山州遗址调查》,《内蒙古文物考古》1986年第4期;项春松:《辽代松山州故城考略》,《辽金契丹女真史研究》1985年第2期。 (23)《辽史》卷40《地理志四》。 (24)《文献通考》卷315《舆地一·总叙》。 (25)参见(清)李慎儒:《辽史地理志考》,第367页。 (26)参见(清)游智开修、史梦兰纂:《(光绪)永平府志》,中国审计出版社2001年版,第821页。 (27)参见(清)李慎儒:《辽史地理志考》,第367页。 (28)《辽史》卷33《营卫志下》。 (29)《读史方舆纪要》卷17《北直八》。 (30)(清)高锡畴等纂:《临榆县志》,成文出版社1967年版,第349页。 (31)(清)游智开修、史梦兰纂:《(光绪)永平府志》,第962页。 (32)贾敬颜:《五代宋金元人边疆行记十三种疏证稿》,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41、55页。 (33)贾敬颜:《五代宋金元人边疆行记十三种疏证稿》,第103页。“蕃”,即“奚”也。《旧唐书·奚传》言奚与契丹:“两国常递为表里,号曰两蕃。” (34)贾敬颜:《五代宋金元人边疆行记十三种疏证稿》,第112页。 (35)贾敬颜:《五代宋金元人边疆行记十三种疏证稿》,第55—56、74页。 (36)参见承德地区文化局辽驿调查组:《辽中京至南京口外驿道调查》,《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1期。 (37)贾敬颜:《五代宋金元人边疆行记十三种疏证稿》,第107页。 (38)贾敬颜:《五代宋金元人边疆行记十三种疏证稿》,第105页。陈襄《使辽语录》亦云出中京,先至临都馆、锅窑馆、松山馆,后才至崇信馆。沈括《使契丹图抄》却云出中京七十里至临都馆,再行四十里则至崇信馆,而后北行五十里至松山馆。其关于崇信馆位置之说,与薛映、陈襄之说大异。《中国历史地图集》“辽中京版图”所标示的崇信馆位置,与用薛、陈之说相吻合,本文亦采用之。 (39)《新五代史》卷74《四夷附录第三》。 (40)(宋)曾公亮:《武经总要》前集卷22《北蕃地理志》,第1126页。 (41)参见《读史方舆纪要》卷18《大宁卫》;(清)李慎儒:《辽史地理志考》,第319页。 (42)(宋)苏辙:《栾城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397页。 (43)“故垒开都邑”的意思当指在奚牙帐故地建成辽中京城;“遗民杂汉编”的意思是指辽圣宗在中京建成后,迁汉人充实中京户口,故形成原来居民与新迁来汉人错落杂居的局面。《辽史·地理志》载:“统和二十四年,五帐院进故奚王牙帐地。二十五年,城之,实以汉户,号曰中京,府曰大定。”(卷39《地理志三·中京道》)与苏辙诗可以相互印证。这两句诗实际上交代了“奚君五亩宅”存在的时间背景,即辽中京建成之后。因此,“奚君宅”就是奚王献出七金山土河川后所建新的奚王府。 (44)(宋)余靖:《武溪集·契丹官仪》,《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武溪集、嘉祐集》,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版,第552页。 (45)参见黄信等:《承德地区辽金元时期城址勘查报告》,《文物世界》2008年第5期。 (46)参见张秀夫等:《失落千年的文明——奚王避暑庄的调查》,《承德民族历史与建设文化大市学术论坛文选》,辽宁民族出版社2006年版。 (47)(宋)叶隆礼:《契丹国志》,第216页。 (48)(宋)苏颂:《苏魏公文集》,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172页。 (49)贾敬颜:《五代宋金元人边疆行记十三种疏证稿》,第111页。 (50)贾敬颜:《五代宋金元人边疆行记十三种疏证稿》,第111页。 (51)(元)孛兰肹等著、赵万里校辑:《元一统志》,中华书局1966年版,第198页。 (52)(清)和坤等修:《热河志》,第3294页。 (53)参见承德地区文化局辽驿调查组:《辽中京至南京口外驿道调查》,《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1期。 (54)(宋)苏辙:《栾城集》,第395页。 (55)参见承德地区文化局辽驿调查组:《辽中京至南京口外驿道调查》,《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1期。 (56)蒋祖怡、张云涤:《全辽诗话》,岳麓书社1992年版,第273页。 (57)《辽史》卷33《营卫志下》。 (58)参见苏赫:《辽代庆州城遗址》,《文物通讯》1979年第7期。 (59)《辽史》卷33《营卫志下》。 (60)《辽史》卷59《食货志上》。 (61)孟广耀:《试论辽朝直辖奚族诸营部——兼论奚人契丹化问题》,《东北地方史研究》1988年第3期。 (62)陈桂华等:《宋辽金时期民族史》,四川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52—153页。 (63)《辽史》卷33《营卫志下》。 (64)《辽史》卷33《营卫志下》。 (65)刘子龙、张翠荣、李建:《平泉会州城略考》,《避暑山庄研究2007》,辽宁民族出版社2007年版。 (66)《辽史》卷39《地理志三》。 (67)锦西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纂:《锦西市志》(1988年印),第83页。 (68)(清)穆彰阿、潘锡恩等纂修:《嘉庆重修一统志》第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484页。 (69)《辽史》卷33《营卫志下》。 (70)张修桂、赖青寿编著:《辽史地理志汇释》,第202页。 (71)(宋)叶隆礼:《契丹国志》,第211、216页。标签:东北历史论文; 考古论文; 文物论文; 契丹国志论文; 契丹论文; 热河志论文; 元一统志论文; 喀左论文; 辽中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