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句习得的个案研究_把字句论文

现代汉语把字句习得的个案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现代汉语论文,字句论文,个案论文,习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研究背景

现代汉语中的把字句,一直以来是汉语语法研究的热点。这个句型的复杂性和特殊性,也引发了人们对其习得问题的关注,如它在早期汉语句法发展中的地位,两岁大的儿童是否对其句法、语义特征敏感等。本文对一名说汉语女童自然语料中的把字句进行了考察,希望借此把握汉语把字句习得的特点,并探讨早期句法发展研究领域的一个核心问题,即早期句法发展究竟是基于使用、还是基于规则。

1.1 现代汉语把字句的句法、语义特征

如例(1a)所示,把字句的结构为:NP1-把-NP2-V-补语(本文以下将“把”前面的名词短语统称为NP1,之后的名词短语统称为NR2)。该结构与汉语典型的SVO语序不同,如不含“把”的例(1b):

(1)a.我把杯子打碎了。

b.我打碎了杯子。

如果根据NP2的成分来分,把字句可以是受事把字句,如例(1a),也可以是处所把字句,如例(2a),还可以是使动把字句。这里,NP2是动词短语的主语,如例(2b)。

(2)a.他把大门上了锁。

b.这瓶酒把小王醉得站不起来。

一直以来,研究者认为把字句表达处置义(注:沈家煊(2002)认为处置义指的是主观处置义。)(王力1985[1943]:82-6; Chao 1968:705; Li and Thompson 1981:466-80),或者说有强及物性(Thompson 1973),正因为如此,NP2一般是有定的(注:更严格地说,只有非特定的不定名词不可以做NP2,参见Sybesma(1999:141)中的证据和引用。)。

研究者还发现,把字句中的动词从来都是复杂形式,要么带“了”或“着”,构成“V+了/着”把字句,如例(3)所示,要么组成结果把字句,如例(4)所示。例(4)中的句子都是结果把字句,动词后带表结果的补语,例(4a)是典型的动结式,例(4b)带了趋向补语,例(4c)是处所结果。例(5)是给予把字句,而在例(6)中,NP2和动词后的NP形成了一个所属关系。例(7)中的补语是动量词,表时段,如例(7a);或表频率,如例(7b)。

(3)我把钥匙丢了。

(4)a.我把杯子打碎了。

b.她把衣服挂起来。

c.老王把书放在桌子上。

(5)他把那本书给了我。

(6)他把橘子剥了皮。

(7)a.她把这本小说看了两个钟头。

b.她把那本小说看了两遍。

国内外关于把字句的研究很多,包括基于形式句法的研究(Gao 1997; Goodall 1989; Huang 1982; Li 1990; Sybesma 1999; Travis 1984; Zou 1993),也有功能、认知语言学框架之下的研究(Thompson 1973; Tsao 1987;沈家煊2002)。在把字句的研究中,NP2以及“把”的属性是最重要、也是最有争议的问题。在Sybesma(1999:165-81)的处理中,所有把字句都带有一个特殊的非谓小句,表示由于主语行动所导致的结果,而NP2就是这个小句的主语,如例(8)所示。在这个结构中,“把”引导致使短语(CAUSP),这一短语选择动词短语为补语,因此“把”是一个有着抽象致使意义的功能词。NP2是从例(8)中NP3的位置上移上来的,在语义上依赖其后的动词,NP2的有定性和受影响意义受小句谓语动词的体貌特点制约,而非“把”本身所决定的。在前面的例(3)到例(7)中,动词补语均处于小句之中(即例8中的X位置),描述动作导致的结果。所以因“把”使用而同时出现的一些现象,如NP2的有定性和受影响义,把字句中的动词必须是复杂形式等等,都可以归结为把字句有着例(8)这样的内在结构(即Sybesm1999:165中例84)。

1.2 早期句法发展的本质:两种观点

以生成语法为理论基础的语言天赋论认为语言是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一种特殊本能,人天生拥有语言知识,这种天生的语言知识以普遍语法的形式存在于人脑中,是语言发展的初始状态。儿童的句法系统在其本质上与成人的句法能力相差无几,从句法习得一开始,儿童就具备成人语言所有的句法范畴和句法规则(Chomsky 1965,1981,1986; Crain 1991; Crain and Pietrosky 2002; Pinker 1984,1987,1989; Wexler and Culieover 1980)。因此,儿童句法习得是以规则为基础的,是迅速、突变的。但近些年来,有不少研究者持另一种看法,认为早期句法发展以使用为基础,是一个渐变的学习过程,其代表人物是Tomasello和Lieven(Tomasello 1992,2000a,2000b,2003; Lieven,et al.1997; Pine,et al.1998)。这一理论否认天赋语言知识(即普遍语法)的存在,主张将语言发展置于整个认知和社会能力的发展框架中。语言发展主要依靠一般的认知能力,如符号组合、类推、归纳以及模式识别等能力,模仿学习和语言环境(如看护式语言和儿童的日常生活情境)也在语言发展中起关键作用。这样的争论还在继续,答案究竟是什么,无疑需要从不同语言背景、更多的跟踪和实验研究中去寻找。而我们的把字句习得研究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展开的。

1.3 前人有关把字句习得的研究

以前人们研究儿童把字句结构的使用,主要关注各种把字句类型出现的年龄(Cheung1992;周国光、王葆华2001),以及儿童对把字句事件结构的敏感(Li 1991)等。这些研究发现,把字句一般在两岁左右出现(Cheung1992; Erbaugh1982)。受事把字句比处所把字句更早掌握,而给予把字句在儿童四岁后才开始有效使用(Cheung 1992:132-8)。此外,结果把字句三岁前就出现了(周国光、王葆华2001:74-5)。Erbaugh(1982:265-95)观察到,随着把字句和被字句的出现,儿童开始使用更多变的语序,这意味着“把”在早期汉语句法发展过程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前人研究对于我们从总体上理解儿童语言中的把字句有很大的帮助,但仍然有很多的问题没有解决,例如在两岁儿童的语言中把字句呈现何种句法、语义特点,其结构是否复杂、多样?早期把字句发展更多是受规则制约还是依靠使用?本研究希望能够为回答这些问题带来一些启示。

2.把字句习得的个案研究:研究方法与发现

本研究所用的自然语料来自汉语早期语言习得研究项目(CELA)的语料库。我们所观察的小女孩是北京的小可。从小可1;4岁(即1岁4个月,格式下同)开始,我们每周或每两周观察一次小可与她家人(主要是姑姑和母亲(注:小可的父母、姑姑均为山东人。他们的山东普通话在语音上与标准普通话不完全相同,但在句法上几乎没有差异,他们的山东口音也没有影响到我们的文字转录。)以及研究人员的自然交流,每次时间为一小时,并对此期间的语言交流全程录音录像。用于本研究的录音/录像带共50盘,它们均按照CHILDES转写和编码格式进行了逐字逐句的转录(Mac Whinney 2000),记载了小可1岁4个月至2岁5个月的语言发展。我们分析的是小可的自发语句,剔除了所有的直接模仿、诗歌背诵及儿歌咏唱。

小可第一个把字句出现在1;11;3岁(即1岁11个月零3天,格式下同)时,见例(9):

(9)把她手拿下来吧。

这是一个受事把字句,句中“手”(即NP2)为受事。值得注意的是,在此之前,小可所说的含有受事的多词句中,绝大部分受事都位于动词之后。也就是说,在第一次使用“把”之前,小可的句子基本上遵循SVO语序。(注:对小可把字句出现前双词—三词句的详细讨论,参见Xiao(2004:22-31)。)

截至2岁5个月,小可共产出122个把字句,除去重复和错误的句子,共有52个把字句。

2.1 小可把字句的主要特点

首先,和Cheung(1992)的发现一致,小可把字句中的NP2都是受事,表明早期语言发展中受事把字句的支配地位。这也许与语言输入中受事把字句的高频使用有关,毕竟绝大多数把字句是受事把字句。我们收集到的唯一一句处所把字句见例(10):(注:按照Cheung(1992:143)的说法,处所把字句体现了一种非典型的语序,所以习得比受事句要难。)

(10)把这个圆圈画一层花。(2;3;7)

第二,在小可的52个把字句中,一共用了36个不同的动词,见例(11),说明她的把字句并不限于一小部分动词。从例(11)中,我们可以看到,小可1;11岁第一次用在把字结构的是动词“拿”,在随后的两个月里有不少动词出现在把字句里,到了2;3和2;4岁时,又出现了大量进入把字句的新动词,表明“把”这时已比较多产。从动词本身来看,出现在把字句中的动词全是动作动词。

(11)进入把字结构的动词

1;11:拿

2;0:揭,切,弄,剪,盖

2;1:踢,关,扔,脱,喝,背

2;2:解

2;3:摔,包,插,画,倒,给,收,装,蒙,撕,拔,掰,揪,缝

2;4:戳,拉,搬,撞,扫,泡

2;5:杀,叠,戴

第三,小可把字句中的谓语动词无一例外都是复杂形式,补语类型多样,两岁左右时,小可的把字句已经呈复杂性和多样性。

表1 小可把字句类型(按补语分)

第四,小可把字句中的NP2显示了有定性效应。在小可的52句把字句中,有19句(占总数的37%)的NP2是单数第三人称代词“它”,如例(12a)。还有19句(占总数的37%)的NP2是指示词“这”或“这个”,如例(12b)。此外,还有5个句子的NP2结构是领属代词/指示词+中心名词(如例12c)。也就是说小可把字句中的NP2有绝大部分使用了显性的有定标记。

(12)a.把它切切吧。(2;0;29)

b.把这个拿下来。(2;0;12)

c.把这个花弄掉。(2;3;7)

第五,小可的把字句有很强的处置义和高及物性。前面已经提到,小可的把字句都是受事把字句,而且动词都是动作动词,这些受事很明显都受了动作的影响。有的把字句中还出现了“全、都”,如例(13),表明受事的完全受影响。动词短语中表结果、时段/频率等补语的出现,也表明句中受事状态的变化。

(13)我全把它踢到里面去。(2;3;5)

第六,小可的把字句绝大多数表示未然的事件,多为祈使句,表达她自己要做某事或让听者做某事的希望。按照沈家煊(2002)的说法,小可把字句带有很强的主观性。

2.2 模仿学习、符号组合与小可把字句的构建

在前面的研究背景介绍中,我们提到两种对立的早期句法发展观:基于规则的句法发展观和基于使用的句法发展观。对于以上发现是否支持基于规则的句法发展观我们留待第三节详细讨论。这一部分我们先检验基于使用的句法发展观所强调的模仿学习(imitative learning)和符号组合(symbolic integration)是否能解释小可把字句的构建。

基于使用的句法发展观强调模仿学习在早期句法发展中起主导作用,也就是说儿童所说的话均来自他/她所接触到的语言输入,儿童并不能创造性地造出他/她没有听过的语句。为了确定模仿学习在小可把字句发展中的地位,我们也分析了语料中成人的把字句,看小可的把字句是否都是模仿成人的结果,或者说能找到成人的范例。具体做法是追溯小可把字句的出处:也就是说,小可说出每一个把字句之前是否听到成人对她说过这个句子。

在小可的52个把字句中,有29个把字句(占总数的56%)能找到成人的范例。如例(14)所示,例(14a)是小可在1;11时说的把字句,而在这以前,成人曾对她说过例(14b)。其他的例句见例(15)和(16)。但即使这样,我们还是看到小可的把字句与成人的并不完全相同。很多时候,小可用了不同的名词,而且成人往往是提问,而小可很少在提问中用“把”。所以,我们很难说小可是在模仿成人。

(14)a.小可的把字句:把她手拿下来吧。(1;11)

b.成人范例:把她眼镜拿下来给你啊?

(15)a.小可的把字句:把elephant弄坏了。(2;0)

b.成人范例:你把这眼镜弄坏了。

(16)a.小可的把字句:把它盖上吧。(2;0)

b.成人范例:把这个盖上吧。

至于小可的其他把字句(占44%),我们没有在语料中找到成人范例,说明不是所有的把字句都受输入语料的影响。我们承认模仿在语言习得的过程中的作用,但其作用有多大、有多关键还值得深究。目前我们清楚的就是儿童并不总是依靠语言的输入来学习,小可的把字句发展证明了这一点,而且这种情况在早期语言发展中并不罕见。例如,很多语言要求主要谓语动词有形态的变化,但研究者发现,在早期语法发展中,学习这些语言的儿童往往都会经历一个与所处语言环境不符的非强制性使用动词不定式的时期(optional infinitive stage;参见Wexler 1998及其所引文献);研究者还发现,说英语儿童早期学习疑问句时,除了句首的疑问词外还会在句中多加一个相同的疑问词,形成所谓“句中疑问词”现象,而这种“句中疑问词”在他们所接触的语言输入中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不符合英语语法(Thornton 1990:210)(注:“句中疑问词”例句如下:

(1)What do you think what pigs eat?

(2)Who did he say who is in the box?)。

基于使用的句法发展观另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就是早期句法发展是渐变的、一个词一个词构建起来的,这其中一般的认知能力,如组合、类推、归纳以及模式识别等能力就足以推进语言的发展,并不需要特殊的语言规则。支持这个观点的证据最早来自Tomasello(1992)对他女儿T两岁前句法发展的观察。他发现T早期的多词组合多是围绕动词、在特定的环境下一个一个学习、积累下来的,相互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也看不到句法规则的作用,他称之为动词孤岛(verb islands)。也就是说,早期的句法发展是以单个词汇为基础的(item-based)。Tomasello认为T早期所产出的多词句大多是将已掌握的句子通过置换、扩展、增补与合并这四种方式重新组合而成,如例(17)所示。这种符号组合是一种一般的认知能力,而非特定的语言能力。

(17)已出现过的句子新句子

置换:Close this door. →Close this window.

扩展:Read paper.

→Read this book.

增补:Read this book.

→Read this book outside.

合并_down+Down_

→Cereal down rug.

以下几个发现都显示了T两岁前的早期句法具有基于使用的特征:(1)在这个时期,T较为复杂的多词句均来自她以前用过的语句;(2)在T最初的271个三词句、四词句中,约有92%的句子只是简单地组合了她以前用过的句子(即涉及了一种符号组合方式);(3)在大部分情况下,组合在一起的句子成分的顺序不变。

小可的早期把字句发展究竟是否具有相同的特点呢?如果把字句发展也是以使用为基础,其把字句的构建应该呈现以下几个特点:

预测一:小可把字句中所用的大部分动词应该在这之前用过。

预测二:小可的把字句组合只涉及一种组合方式。

预测三:在组合过程中,语序不变。

为检验这些预测的准确性,我们进行了如下分析。首先,我们跟踪了所有出现在小可把字句中36个动词(见例11)的使用情况:它们第一次出现在把字句中的情况以及在此之前的用法。然后,我们按照Tomasello(1992)中提出的组合方式(见例17)考察了小可各个把字句的组成过程。结果显示,小可的把字句既不以之前使用过的简单材料为基础,也不是将已掌握的句子通过简单组合而成。

在T的语料中,有高达92%的多词句只需要简单组合,这里的简单指的是涉及一次组合方式。而在小可的语料中,只有14%的动词(“放、弄、抱、倒、给”)是这种情况(注:这里,小可的语料是指把字句式的语料。匿名评审人认为拿汉语的特殊句式和英语的一般句式相比较不妥。我们认为,正是由于把字句的特殊性、复杂性以及它在早期汉语的存在对基于使用的句法解释构成了挑战。在Tomasello等人所观察的语料中,儿童的早期多词句大多数是建构在先前已习得的单个动词之上。但如果基于使用的理论无法解释包括早期儿童汉语中包括把字句在内(其他如“的”字句)的特殊句式,它的普适性无疑会打折扣。而本研究的目的之一正是用汉语儿童语言中的这种语料检验基于使用的句法理论。)。也就是说,在构建较复杂把字句的时候,是将该动词以往出现过的结构通过一种方式简单组合而成。在这个过程中涉及的主要组合方式是增补:将已说过的句子加“把”。以例(18)中的动词“放”为例。我们看到例(18a)中的句子结构是受事—动词—补语,小可在两岁之前说过这个结构。例(18b)是小可两岁时说出的把字句。我们看到,要构建这个把字句,她只需要简单加一个“把”字可以了。这种情况下,把字句的构建确实只需要对原来用过的材料进行简单组合。然而,从语料中的大多数其他动词来看,把字句的构建涉及的组合方式不只一种。

(18)放

以前用法 把字句

a.青蛙放里面吧。b.把皮卡丘放里面吧。

在我们的语料中,出现在把字句中的动词“揭、解、收、蒙、揪、缝、拔、掰、泡”(25%)在进入把字句之前没有使用过。它们第一次出现就是用在把字句中。没有证据证明包含这些动词的把字句是由以往使用过的材料组合得到(注:匿名评审人提出,有没有可能把字句作为基本句式先被习得,这样,“揭、解”等这些动词就可以通过置换进入把字句式。我们在下文第3节讨论中的最后一段也讲到,把字句结构也许是较早习得到的基本结构之一。所以,在“揭、解”等动词出现之前,把字句有可能已被习得。但我们要指出的是,在Tomasello(1992)的处理里,置换法针对的是名词。即使把置换的范围扩大到动词,我们还是可以看到不光要置换动词(如“揭、解”等),还需要置换名词,所以仅仅通过一次组合运作还是无法构建把字句。)。

其他动词(61%)在组建把字句的过程中都涉及了两次或两次以上的组合方式,说明把字句的构建并不是简单组合已学会的语言材料。例如,“脱”曾经出现在“动词+受事”结构(如例19a)和“动词+趋向/结果补语”的结构(如例19b)中,后来出现在例(19c)这样的把字句中。从例(19c)的把字句我们可以看出,组合方式不仅包括“增补”(增补“把”字),而且包括“合并”(将“脱衣服”与“脱下来”合并起来)。同样,例(20)中的把字句要由曾经使用过“戳”字的句子结构组合构建,仅通过一项简单方式是不可能的,至少要通过“增补”(增补“把”字)和“扩充”(把一个独立的动词扩充成一个复杂的动词词组,在此例中,是通过动词重叠来实现的)这两种变换方式。

(19)脱

以前用法

把字句

a.脱衣服。

b.脱下来。c.把它脱下来。

(20)戳

以前用法 把字句

a.戳眼睫毛了。b.把它戳戳。

对于最后一个关于语序的预测,小可的把字句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成分内部的语序并没有保持不变:如果Sybesma(1999)的分析是对的话,那么所有的把字句都涉及NP移位的问题。

3.讨论

通过2.1小节对小可1;11到2;5岁期间把字句使用情况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她的把字句在以下几方面已经基本成熟:语序、NP2的有定性和受影响性以及动词的复杂形式。这些发现说明说汉语儿童在两岁半以前就对把字句的句法、语义特征比较敏感了。

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涉及把字句习得的机制。如果以Tomasello(1992,2000a,2000b)为代表的研究者提出的基于使用的早期句法发展观也可以解释汉语早期句法的发展,我们应该会看到语言环境和一般认知策略在把字句发展中的重要作用。然而,我们通过考查小可把字句的成人范例,以及小可把字句是否按符号组合在已有的语言材料上构建(见2.2小节),我们发现小可把字句的数据无法支持这一观点。首先,小可的把字句并不总是受语言输入驱使:有44%的把字句在我们的语料中找不到成人范例。第二,仅有少数把字句(14%)来自己出现过的结构,而且只是通过增补这一种组合方式得到。更多的把字句(61%)是通过扩展、增补、改变语序等多种组合方式得到。还有25%的动词在进入把字结构之前没有在语料中出现过。此外,两岁儿童为什么会对把字句复杂的句法和语义特点敏感,这个问题显然是“基于使用”理论难以解释的。

如果儿童并非在使用中逐句学习把字句,他们把字句的知识又是从何而来呢?按照基于规则的理论,我们可以说儿童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如例(8)中所示的结构,并按照这个结构处理语料。正因为是例(8)决定了把字句的句法、语义特征,所以儿童一旦掌握了这种结构,就很容易将它应用在合适的句子上。如此一来,我们就不难解释小可的语料:为什么她的把字句没有局限于少数几个动词;为什么她的把字句的谓语动词总呈现复杂的形式;为什么NP2总是有定的、受影响的。例(8)要求将动词后的NP移位到动词之前,并要求动词后带有补充成分。如果我们仔细分析小可含有“V+了”形式的把字句,则更能看出她对这一点的敏感。在Sybesma(1999:59-98)的分析中,“了”是一个表结果的谓词(resultative predicate),标志着结果状态的实现或完成。小可曾经说过6个这样的把字句,见例(21):

(21)a.把这个小刺猬揭了。

b.把丹丹姐姐的鞋脱了。

c.把它关了吧。

d.把它喝了。

e.我把这个倒了。

f.把这拿了。

这些句子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与它们对应的非把字句并不需要“了”。我们的语料显示,这些把字句出现之前,“脱、喝、倒、拿”这几个动词曾经出现在非把字句中,但是都不带有“了”。而当它们和“把”一起出现时,却与“了”共现。

根据Wexler的早期参数设定观点(Very Early Parameter Setting,1998),儿童在语言发展早期就会设定一些基本的参数。也许,把字句知识是轻动词参数(Hale and Keyser 1991; Huang1997,2005; Lin 2001)的一个部分,早期就被设定。“把”这个含致使意义的功能词和其他抽象的轻动词如“做”(DO)、“存在”(EXIST)、“成为”(BECOME)、“是”(BE)等一起作为句法范畴存在于早期的语法中。这一设想是否正确,还有待对更多结构的早期习得进行深入研究,包括动结式、非受格结构乃至及物结构的早期习得。

4.结语

本研究考察了说汉语儿童两岁半之前的把字句使用情况,发现儿童早在两岁左右就已经对“把”的句法、语义性质敏感。我们认为早期把字句的发展既非模仿学习、也非符号组合的结果,而可能是早期参数设定的结果。

我们的结果与近几年研究早期汉语习得的研究结果,如Lee(2004)的早期粤语多词句研究、Xiao等(2006)普通话论元结构早期发展的研究、Yang(2005)的早期普通话多词句研究以及Zhang等(2005)普通话句末助词早期习得研究,对Tomasello等基于使用的句法发展理论提出了质疑。至少,汉语早期句法发展中的很多现象是基于使用的句法理论很难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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