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新民族主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民族主义论文,日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武装并很危险?
2001年12月8日,日本海军在东海鹿儿岛附近的日本水域发现了一艘不明船只。这艘100吨的捕鱼船带着中国的标志,但它的某些设计似乎不同寻常,而且船上也看不到任何捕鱼设备。日本军官起了疑心,于是决定进行调查。
这艘神秘的船只对喊话没有任何反应,并在日本军舰靠近时开了火。作为回应,日本人决定进行追赶。在进行了深入到中国水域的长距离追逐后,日本巡逻艇用重型机枪向入侵者开了火。这艘逃逸的船——没有任何捕鱼设备的船被发现是朝鲜的一艘间谍船——起火并最终沉没,船上的朝鲜船员全部遇难。
除了一些报纸的报道,这次事件在西方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但是日本这次坚决进行还击的重要性——同过去对入侵的态度是一个极大的反差,并且这也是日本海军在二战后第一次击沉外国船只——并没有被当地的观察家所忽略。他们认为,这样的行为在10年之前甚至是不可想象的。日本政府忽然愿意使用武力的事实似乎暗示着日本人对于其国家和国防态度上的一个重大转变。
这种变化在一年后变得更为明显。2002年11月,朝鲜承认其正在研发核武器(并且在一个月后,坚称他们已经拥有了一些核弹)。在2003年2月中旬,日本防卫大臣石破茂(Shigeru Ishiba)警告朝鲜,如有必要,日本会采取先发制人的打击来保护自己。他于9月15日在伦敦又重申了这些话,并说“我这么说并不违反日本宪法。在导弹打击了日本后再攻打朝鲜已经为时太晚了。”日本政府以及媒体的一些显要人物也纷纷附和,认为日本应该做好准备保护自己——包括如有可能的话,发展核武器。
不久之前,这样的评论被认为只可能出现在日本极右翼的政治演讲中,但是如今,这样的言论正在变得越来越普遍。事实上,当美国最近几年将全副精力放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反恐战争上时,另一个棘手的挑战——与日俱增的民族主义——在美国最亲近的盟国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这种发展可能会导致一个值得警惕的结果:也就是说,一个军事化的、坚决的、拥有核能力的日本的崛起可能成为它的邻国的梦魇。因此,华盛顿必须注意东京的发展。由于朝鲜变得越来越好战,日本拥有核武器的想法可能会像瓶中精灵 那样从瓶中永远地挣脱出来。日本的新民族主义并不是一个未成型的恶魔,相反,它可 能是将日本民众团结在一起进行经济改革的关键。尽管日本民族主义的复活是毫无疑问 的,而其中的影响却是矛盾的。不过,至少有一点很清楚,美国最糟糕的反应就是忽略 它。
自身的恐惧?
二战结束后的这些年来,日本民族主义受到广泛谴责,并在日本和亚洲范围内饱受争议;为了在今天的日本抓住它的地位,有必要理解“日本民族主义”所包含的意义。历史学家将它的发端追溯到了1603年开始的幕府时代,但直到明治维新时期(1868~1912) ,日本的民族主义才随着法西斯主义者暗中的破坏而作为一种哲学获得了它的现代形式 ,并成为在地区甚至世界范围内引起不稳定的一种运动。
1945年后,民族主义被降低到了日本辩论热点的边缘——至少最近是这样的。从很大程度上来说,这个边缘化现象是日本“自身恐惧”的结果。日本最高指挥官到美国密苏里号军舰上进行投降仪式的耻辱回忆以及广岛、长崎被投下原子弹后毁灭性的结果都加深了这种现象。这种恐惧来源于两种基本的想法:首先,如果日本的军事被赋予了过多的权力,那么它可能又会使国家遭难;第二,日本公众可能会再一次接受军国主义。直到最近,这些疑虑一直使得大多数日本公民不支持日本修订由美国起草的宪法第九条。这个条款使得日本承诺支持反战主义,稳定了其牢固的反核姿态,并在一定程度上阻止 了国家向其盟国提供事实上的军事援助(包括在第一次海湾战争期间最臭名昭著的那次) 。在美国的压力下,日本最近通过了一系列议案,使得它能派遣军队到伊拉克,但是在 那里可能扮演的角色将会仅仅限于重建伊拉克的基础设施。日本自身的恐惧——就像一 些评论家宣称的,并非是一种希望逃避负担一支现代化军队费用的自私愿望——同时也 使日本政治家在20世纪后半期中反对国家的重新军事化。
如今,这种恐惧正在被侵蚀,就像朝鲜间谍船事件所暗示的那样。要求日本拥有核武器的公开呼吁——这个曾经一度被禁止的话题——更为新民族主义的出现提供了进一步的证据。首相小泉纯一郎内阁中的许多成员都纷纷赞同防卫大臣的话,要求日本能更有 效地保护自己。比如在2002年中期,官房长官福田康夫(Yasuo Fukuda)公开争辩宪法并 未阻止日本拥有核武器,而他的言论很快就得到了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Shintaro Ishihara)——可能是日本最有名的民族主义者——的响应。日本自由党干事长小泽一 郎(Ichiro Ozawa)同样也发话,断言只要通过“三到四千颗核弹头”,日本就能够摆平 中国带来的任何威胁。“如果我们严肃对待的话,我们在军力上就永远不会被打败。”
日本很明显正在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国家在自卫队导弹防御上的开支出现了巨大的增幅,在2004年达到了12亿美元,是1999年到2003年总开支的9倍。宪法第九条的约束早已开始失效。这个过程从1987年就开始了。当时日本自卫队的预算战后第一次超过了GDP的1%。这曾经是被认为是日本防御预算的非正式界限。从那时开始,日本的立法机 关已经通过了一系列特别为规避宪法第九条所设计的法令。小泉在上台后不久,就召集 了宪法立法研究委员会来重新考虑关于军队的规定,而此时,公众的看法也开始发生了 转变。大多数日本人现在支持将自卫队变成正式军队。2000年,仅有41%的日本人希望 修改宪法第九条中的各款,但仅仅一年后,这个数字上升到了47%,而如今考虑到朝鲜 的事件以及印尼和菲律宾的恐怖主义,这个数字肯定还会增加。
这些转变导致的一个结果就是,曾经被认为激进的各种民族主义观点现在都不再被认为是古怪的了。在2002年的最后几个星期,自民党的一名右翼分子西村真吾(Shingo Nishimura)宣称“朝鲜领导人金正日是希特勒,而日本政府的行为就如同张伯伦政府的 所作所为。”据伦敦《时代周刊》2003年2月22日报道,“几个月前,西村还被认为是 一个孤立的怪人”,“对于日本拥有核技术可能性的一点点幻想也是禁忌,但是在政治 家、学者以及官员眼中,这种可能性正处于谨慎、小心地讨论中。”这种趋势的另一个 标志是直言不讳的东京都知事石原越来越受欢迎。他的权力越来越大以至于自民党决定 支持他2003年4月的竞选——尽管事实上他是个独立竞选人。在那次竞选中,石原赢得 了将近70%的选票,对于一个东京都知事来说是最高的。在9月14日,小泉建议为修订宪 法第九条进行全国辩论。
日本人态度的改变并非没人注意到。2002年夏天,绿色和平组织呼吁欧盟中断一切同日本的多边贸易协议,以此来作为对于日本政府想要发展核武器的回应。在其他令人担忧的事情中,绿色和平组织特别突出了日本已经开始增加钚的储备量这个事实。日本已经有了38000千克的放射材料。到2020年,它将会有145000千克。鉴于制造一件核武器只需要5千克放射材料,那么日本就有能力布置3万枚核弹头。绿色和平组织的报告还写到日本令人印象深刻的太空项目会使它“能够布置世界上最为先进的核武器体系。”
误读信息
除了这些发展,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日本民族主义的崛起。此外,当外国观察家真正开始关注的时候,他们也倾向于只关注某些问题,比如关于宪法第九条的辩论、日本教科书如何描述二战,以及日本官员是否参拜靖国神社等等这些事。这种狭隘的关 注使得外国人忽略了当代日本民族主义的真正来源和态势。而在反对某些标志性行为的 同时却忽略了其他的行为,那么在政党外更多的潜在因素只会使情况变得糟糕。
就拿靖国神社为例,在过去的20年中,日本领导人参拜靖国神社一直是日本同其邻国——尤其是中国、新加坡和韩国这些遭受日本侵略和殖民的国家——之间矛盾的主要根源。这些国家抱怨由于靖国神社葬有许多日本战犯,因此日本领导人不应该进行正式的参拜。但是,靖国神社就相当于日本的阿灵顿国家公墓——不仅有战犯,还埋葬着国家中最值得纪念的军队英雄,而让日本政府忽视他们的存在是很不现实的。另外,日本公众已经厌烦了其政府在压力下不停地为其过去的战争行为道歉。现在,许多日本人认为他们的国家已经为60年前的行为作出了足够的道歉,并认为日本政府应该开始拿出自己的权威来。
同样,这些日本人也痛恨因日本新版教科书所引起的公众骚动;事实上,国外的抗议更激起了日本国内民族主义者的情绪。邻国抱怨新版日本教科书没有准确地描述日本在二战中所扮演的角色或是日本兵所犯下的暴行。但是读一下这些教科书你就会发现他们 并未美化日本在战争中的角色,他们只是没有深入到其邻国所愿意看到的详细程度而已 。
同时,说到宪法第九条,许多日本人现在开始感觉到,对有像日本这样国际地位的国家来说,没有一支正式军队是很不正常的。尽管日本有它的自卫队,并且军费预算名列 世界第四,但即使同日本的邻国比起来,它的武装部队却很弱,没什么影响力。毕竟, 准备战斗是需要战争和高风险训练的经验的。日本近60年来在这两方面都没有积累,因 此导致其军队只能应付一下自然灾害,比如地震,更不用说同外国军队抗争了。考虑到 日本目前在地区中所面对的威胁,它的民众有理由对日本政府保护他们的能力表示担忧 ,并对其他国家反对其防御改革的方式嗤之以鼻。
除了激起日本人的怨恨之外,国际社会过于关注教科书、靖国神社和宪法第九条会掩 盖其他更重要的、导致日本民族主义散播的因素。这些因素可以分为两类:国内的和国 际的。在国内方面,人口统计和经济趋势产生了一代更激进的人。首先,由于许多人已 经变老,而经历过二战的人已经大多去世,能记得战争恐怖的日本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因此害怕军国主义重新抬头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如今,大多数活着的日本人从未亲眼见 过风行的民族主义会演变成法西斯主义,因此也就无从理解其巨大的危险。
此外,日本年轻一代成长的时期正是日本经济腾飞的时期。这就造就了他们的一种强 烈的自豪和荣耀感。这些日本人一直都期望日本能在亚洲处于领先地位(至少是在经济 上)。但是在过去的12年中,他们失望地看到日本的经济随着一场广泛的衰退而一蹶不 振,而日本的影响力也日渐变少,日本政府对于其邻国的影响也因为资源的矛盾变得越 来越小。
事实上,日本目前的经济危机对于许多本国民众都造成了一种深刻的心理影响。二战 后重建国家的那一代人始终相信自己的儿子、孙子将生活在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中。但 是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孩子可能会生活在比他们更低的生活标准之下。 日经指数作为日本的主要安全指数,最近跌到了20年来的最低点,降到了起始的8000点 以下。在今年早些时候,日本的失业率达到5.5%,现在这个数据仍然高于5%,接近二战 后的水平,并且日本政府扭转趋势的能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趋下降。尽管有迹象表 明日本的经济正在缓慢复苏中,但自民党对现状的兴趣阻碍了政府解决许多结构上的问 题。
如果日本的衰落还不足以让其民众感到不安的话,那么中国的崛起就使情况变得更糟糕。在过去的几年中,中国的发展尽管是非常缓慢的,但却肯定获得了地区的领先地位。中国2002年的GDP增长达到8%,是全球最高的。日本曾帮助进行经济建设的东南亚国 家现在都将中国视为未来最重要的经济伙伴。即使是日本自己也认识到了投资中国的重 要性,同许多美国公司一样,日本著名的公司,如NEC、本田,都在中国大陆投入了巨 资。
对于这种改变的怨恨,再加上同中国的战略张力,都进一步激起了日本民族主义者的情绪。他们认为他们的国家必须再一次在军事力量上同其邻国进行抗争。诸如钓鱼岛纷争之类的事件更加深了这种怨恨。这些岛屿在日本被广泛认为是属于日本的,但同时中国也宣称那是自己的领土。1997年,中国人不断地在那里进行海事活动,有些日本人甚 至怀疑中国在那里排布了水雷并进行了多次侦察。
日本长期以来一直是亚洲最大的捐赠者,一直在向中国捐款。但是现在这种捐赠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当日本在衰退的边缘踉跄的时候,它却仍旧在向它庞大的邻国提供直接援助、贷款和技术援助;同时,中国在14年里将它的防御费用提高了两位数——甚至使大多数消极的日本民众开始质疑政府的援助政策。就像石原抱怨的,“我们将钱塞给中国,因此他们就能够继续研发氢弹了。”
中国最近在财富和权力上的增长还伴随着另一个让许多日本人担忧的变化:美国对亚洲问题的态度。美国自从二战后就一直扮演着日本保护者的角色。但是现在许多日本人感觉到日本政府的利益同华盛顿出现了分歧,并怀疑美国在全球的军事和外交行动是否考虑到了日本的利益。根据日本主要报纸《朝日新闻》在夏季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60%的日本人认为伊拉克战争是不公正的。有些人同时也开始质疑美国的牢不可破论,因为2001年的“9·11”恐怖袭击凸现了美国的脆弱,因此要求政府修订宪法第九条的呼吁就一下增加了。
当然,还有朝鲜——这个最可能使日本担心安全问题的国家。就是因为朝鲜政府新的核威胁才使得日本民众和政策制定者现在能以一种一年前甚至难以想象的方式,如此公开地讨论日本自己的核武器化问题。今年早些时候有消息透露,早在1995年,日本政府就在能源项目中对日本制造核武器的能力进行过一次秘密调查。如果当时这个调查行动被泄露出去的话,公众肯定会强烈反对,甚至要求领导人下台。但是今年,当这个调查真的被披露了之后,公众的反应却相当平静。同时,京都大学的中西辉政(Terumasa Nakanishi)等两名教授最近也写到:“日本避免成为朝鲜核弹打击目标的最好办法就是首相立即宣布日本将用核武器来武装自己。”这样的激进思想经常出现在《产经新闻》上。这份报纸是日本民族主义者的日报,发行量超过200万。许多日本人都很害怕金正日这个多疑、难以捉摸的独裁者的行动,并责怪美国听任这个危机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
公众对华盛顿的失望因为美国浪费了改善局势的机会而被激化了。他们认为从金正日 宣布要重新启动核项目的那刻起,美国就应该预期到日本的担忧,并应该迅速通过同朝 鲜的直接对话来缓解这些担忧。可是事实上,美国政府却把事情弄得更糟。华盛顿同时 也忽略了一些在西方并未被广泛报道的事件:朝鲜政府在过去的三年中一直试图同其邻 国改善关系。在意识到孤立政策的失败后,朝鲜一直试图同邻国建立经济上的联系。这 些行动都源自于一种绝望,而非对市场规则的认可。但是日本的外交官却无法不沮丧, 因为美国对朝鲜的这种姿态没有任何反应,却转而将朝鲜列为“邪恶轴心”中的一员孤 立起来。这个举动使得民族主义者认为美国使局势变得对日本更危险。
当然,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日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顺着美国。同朝鲜间日趋紧张的关系因此更加坚定了小泉继续提议修改宪法第9条的决心。美国的无暇顾及也使得日本国内支持核武器化的阵营变得愈加庞大。在2003年早些时候,美国的官员曾暗示中国官员:如果中国政府无法向朝鲜政府施压,迫使其放弃核武器化的话,那么日本就可能会研发核武器。这个形势对日本民族主义者极其有利,却使得打消日本人研发核武器的念头(如果还有可能的话)变得异常困难。
重新军事化的动机中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心理因素。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日本一直是世界上最大、最重要的消费者之一。但是,尽管在“亚洲四虎”中投下巨资,对创 造亚洲经济奇迹的基础贡献颇多;为联合国、世界银行和亚洲发展银行提供过大笔经济 援助,但日本却似乎从未获得过其他民主国家的赞赏。而日本自高自大的说法却一直被 其他国家当作它的缺点。日本在联合国安理会没有一个常任席位,世界银行或国际货币 基金会从来就没有过一个日籍的行长或主席。第一个在著名国际组织中担任领导职务的 是绪方贞子(Sadako Ogata)。在日本政府进行了多年游说之后,她在1991年成为了联合 国难民高级专员。这种认识上的不足使得许多日本人认为非常不公平——并导致某些人 开始考虑重新军事化是否是获取应得尊敬的一种手段。
经济因素
如今,民族主义者的日程中最不被了解的可能就是经济方面了。经济改革对于20世纪20、30年代日本民族主义的崛起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那时经济改革对于想要推行其傲慢外交政策的日本来说似乎是非常必要的。
现在民族主义者和日本公众也都了解到,如果日本要重新获得在国际社会中的领先地位,那么必须使经济好转。但是,很少有人会像20、30年代的人们那样,想到日本经济 中同军事相关的发展部分。相反,大多数民族主义者都关注于利用国际社会支持的手段 来加强经济的基本要素,还支持那些能推动日本发展的实际政策。其中有些措施——比 如政府减少参与私有部门,改革升迁制度,并允许更多的国内竞争——甚至同日本传统 的实际情况相冲突。
日本的新民族主义者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国家经济结构改革的关键支持者。民族主义——渴望看到日本拥有全球杰出的领袖地位——可能因此促成日本公众团结起来进行重大的结构转变,以此来使国家经济复苏。许多民族主义者,尤其是那些商界人士,都支持采纳有力的合作管理以及西式的会计方式。他们认识到旧的制度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并且它的存在可能威胁到日本的未来。在他们看来,结构上的改革在长期上能够使日本变得强大,而如果没有这些改革的话,那么日本将进一步落后。
因此,许多民族主义者都反对日本政府支持的垄断行为。他们发现在诸如远程通讯这样的领域内,垄断企业在新产品的研发上远远落后,从而致使日本在原有领先行业中沦落为二流竞争者。垄断价格同时也阻碍了日本互联网的最初发展。民族主义者知道经济繁荣需要更多的外国与国内竞争。日本企业中的民族主义改革者也知道,要制造出一种盈利状况的错误认识是何其简单。他们还意识到这样的策略会抑制日本经济发展。因此,他们支持像帐务改革这样的措施,因为这样的措施能够暴露企业的弱点。
民族主义者支持的另一个传统改变是日本升迁制度的改革。由于他们的反对,在日本被作为提升基础的资历制度现在已被对表现的重视所替代了。对这个改变,现在几乎在日本最好的企业中得到了普遍支持,即使是那些从过去的资历制度中获利的公司也不例外。许多经理认识到他们热爱的公司可能因为旧制度的延续而难以为继。许多日本人同 时也开始了解到政府历来对首先行动的公司——即那些将新产品推向市场的公司——的 支持是有缺陷的,尤其是在如远程通讯和电器领域,因为这些公司并非是推动发展的最 好或最成功的企业。
民族主义者还帮助去除了围绕于日本企业的耻辱感,这越来越被日本人视为是一种荣 耀和勇气的标志。许多新民族主义者甚至开始支持移民,并且认识到这是平衡日本老龄 化社会和养老金系统资金不足的问题的出路。厚生省的一项调查显示,12年中,老年人 ——65岁及以上的人——将构成日本人口的26%,而到2050年,这个数字将上升到36%。 这份报告同时还指出,尽管目前是平均4个劳动者赡养一名老人,但到2050年,将只有1 .5个劳动者来承担这个义务了。民族主义者也承认这个趋势,并认识到没有新的劳动力 的话,日本将无法满足生产力的需要。因此,石原大胆地欢迎移民,并争论说:“不管 一个人怎么看待移民,它对于日本的未来是必须且有益的;我们的社会经济形势需要它 。”
石原的革命
正如民族主义者在经济问题上表现出令人惊讶的温和态度那样,这个团体可能并不会构成很多人所害怕的威胁。但在日本,“民族主义者”这个名词仍然带着极大的耻辱性,因此很少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民族主义者。然而,民族主义者的最初目标——日本重新获得世界领导地位——开始在国家中产生共鸣。
许多新民族主义者都是专业人士。他们许多都是在国外接受的教育。那些商界人士认为最大地利用日本的传统,并将其同西方的教训结合起来的方式才是正确的。他们大多数并不激进;他们赞同向对日本的挑衅、威胁作出回击,却极其不赞同极端民族主义者的大部分极端观点,比如,他们对于无端军事挑衅的支持。主流的民族主义只是希望日本能够获得尊重、政治影响以及一个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世界事务主要参与国所应有的权力。他们想要改变日本看待自己的方式以及世界上的其他人看待日本的方式。
石原是这些新民族主义者中最知名的一个,并且也许是日本目前最受欢迎的政治家。在他56岁任议员时,他同盛田昭夫(Akio Morita)——索尼公司的奠基者之一——合著了日本战后历史上最有争议的一本书《日本说“不”》。这本1989年出版的书销量超过100万。这本书是一种意识流式的民族主义宣言。石原和盛田(后来否定了这本书)在书中提出,美国对日本的需要等同、甚至超过日本对美国的需要。作为一个独立政治家——没有加入自民党——石原可能永远也当不上首相。但是他已经为日本民族主义的大众化做了很多事,使得许多普通日本人能够毫无羞愧地接受自我依靠的理由。
石原的民族主义者名声是名副其实的。尽管他赞同目前同美国结成安全联盟的必要性,也不再支持将美国人赶出日本,但长期以来他都主张修改宪法第9条,认为要让日本变得独立,就必须要有一支更强大的军队。他严厉地抨击小泉政府在去年中国士兵进入日本领馆带走两名朝鲜人的事件上过于软弱。在朝鲜绑架日本人质成为国内的热门话题前,他就开始呼吁要求朝鲜对20世纪70、80年代间绑架了至少10位日本公民负责任。当朝鲜于1998年在日本领空上试射了一枚弹道导弹时,石原的抗议声是最响的。
石原受到欢迎主要是源于他的坦率以及反传统,而不是他的民族主义本身。许多人将他视为里根式的:同其他的政治家有着鲜明的不同。即使是一些公开不屑于其越来越古怪想法的政治家在私下里也将他视为是日本重新成为世界经济领导者而需要进行的改变的催化剂。这些政治家还意识到,如果石原能够成功突破自民党的垄断权力,那么无论是自民党内或党外具有改革头脑的其他政治家都能获益。
朋友与邻居
无论怎样,民族主义将会继续在日本增强,而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因此要将此考虑进去。日本宪法第9条将会继续逐渐失去约束力,而日本很可能用第二次海湾战争以及目前攻占伊拉克的借口(以及面对美国的压力,尽管只是经济上的)来规避对其军事力量的限制——就像它在第一次海湾战争、波斯尼亚和阿富汗战争后所做的那样。它在为建立一支能够被称为军队的战斗力而创造机会。
这个过程已经在进行之中了。正如东京大学一位教授今年早些时候说的那样:“重新武装的过程事实上已经在进行之中了,但是没有人愿意承担起改变合法框架的工作”。不过,如果朝鲜继续从事它的威胁活动的话,那么这样的情况可能会大有改观。这样,华盛顿再决定对如此措施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已经晚了。美国必须作出决定:是要日本继续做自己的小兄弟,还是要其成为在亚洲事务上一个重要的伙伴。
日本军事化对于美国在亚洲利益的影响很难被夸大,但是没有别的地方会比中国受到更大的影响。由于美国与日本之间的安全联系,如果美国被认为是在鼓励日本军事化,那么美国政府同北京之间的紧张将会升级。但是,如果日本决定重新维护其权力——如果日本和中国都意识到了军备竞赛升级的风险,日本和中国也有可能会出乎意料地发展更为紧密的关系。事实上,中国已经逐步在消除两国间的历史分歧了。比如,9月3日, 中国国防部长曹刚川会见了日本防卫厅长官石破茂。这是多年来两国第一次进行这种级 别的会谈。同月,两国宣布,中国军舰自1949年以来第一次停靠日本,而同时,一艘日 本军舰也将访问中国。从长期看,新的中日关系将会减少美国在此地区的影响力,因此 美国必须做好发生任何可能的准备。朝鲜的行动也很关键,尤其是如果它利用日本的重 新武装做借口,加快它自己的武器研发项目(或在暂停一段时间后重新开始)。
至少华盛顿的某些人——也就是说,五角大楼的官员们——似乎早已解决了日本的问题。目前美国的军事政策倾向于支持提升日本的军事能力。在未来的几年内,在美军基地对日本军事力量进行训练的计划已经拟定完毕。还有许多美国外交政策的制定者认为应该削减美军驻日人数。但是这些决定并不能仅仅由国防部作出,也不能不考虑出现一个更加民族主义化的日本的外交结果。
华盛顿应该反过来鼓励经济民族主义者,尤其是那些支持改革的,而不是帮助激进分子。一种能够避开日本极端主义的方法就是帮助日本躲避更多的震惊,比如一次主要的 经济危机或是日本社会安全网络的崩溃。这样的危机可能会使最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强大 起来。在日本领土上的恐怖袭击也可能引起军国主义浪潮。而如果从日本政府支持华盛 顿的角度来看,这也可能导致反美主义的增加,尤其是因为它在波斯湾的行动。
美国同时也应该更加注意日本国内政治体系的动态。这意味着要掌握日本民众的意向,而不仅仅是听自民党的。毕竟,许多日本人已经几乎放弃了他们的执政党,即使它现 在仍然掌控着竞选机制。美国不能将自己拴在一个无法使日本获得领先地位的执政党身 上。从这个角度看,布什政府也应该同高级别的独立官员会谈,比如石原、秋田县知事 寺田典城和枥木县知事福田昭夫。
对美国人来说,琢磨出日本人到底要什么有时是有些困难。考虑到保护人—委托人的安全关系的实质,以及美国在国际问题上的平衡点,日本官员并不总是诚实地说出他们真正对外政策的意图。美国政府因此要更好地找寻一些隐藏的暗示。现在,尽管小泉首相还继续支持美国在世界上的行动,日本公众和政府中的许多人开始感觉到美国一心一意所关心的并非是那些对日本国家安全非常关键的问题。民族主义者抱怨的最厉害的就是,如果美国更多地关注朝鲜问题,那里的局势就不会无法控制。
更多的关注会起到作用,就像特殊的措施能缓和日本的民族主义。比如说,美国官员不应该鼓励日本的邻国在每次日本领导人参拜靖国神社或修改教科书的时候都进行抨击。美国政府同时应该鼓励这些国家放弃攻击日本对宪法第9条的修改。毕竟,尽管这迟早会发生,但通过一项修正案不仅需要很多时间,还要求同时获得日本立法机关的2/3票数以及大多数日本公民的通过。日本有权力建立起不会威胁其邻国的、自己的永久性军队。
尽管这样说,但华盛顿必须说服日本政府不要发展核武器。拥有核武器的日本将会使亚洲变为一个更危险的地区,还可能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军备竞赛。中国会增加它的核 储备,并寻找更多军事资源,尤其是核潜艇。亚洲将会突然间有五个核国家——中国、印度、日本、巴基斯坦和朝鲜——而韩国将会很快跟上,从而加大了引发灾难性冲突的 可能。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美国必须加倍努力解决朝鲜问题。并且,它要尽快解决,因为在六个月内,朝鲜就可能拥有一大堆危险的核武器。美国的任何解决方案都要征求 日本和韩国的意见,接着还要同朝鲜进行双边会谈,以及同中国、日本、韩国和朝鲜外 交部长进行多边会谈来建立对话框架,从而使得两年后能够达成一个新的地区安全协议 。最近,在中国召开的朝鲜问题多边会谈就是在这个方向上迈出的积极一步。但是,华 盛顿还要和朝鲜政府直接打交道。美国人必须记住,在朝鲜问题上,他们的利益和中国 的是不同的——如果没有发展到要打仗的地步,北京肯定站在平壤这边。中国的目标是 平息危机,阻止边境冲突,并巩固国际地位,而并非要让朝鲜变为开放的社会。美国应 该认识到它自身的努力可能会对朝鲜半岛真正获得和平或是再次沦入骚乱起到决定性的 作用。
最重要的是,美国政府必须记住,在20世纪20年代,在遭受了毁灭性的经济衰退和一战的耻辱后,日本是怎么样变得极端民族主义的——如果不是全世界,至少是地区中的 大多数国家都为此付出了代价。80年后,形势又变得同当时极为相似。但是,由于日本邻国的核武器化,这次的危险甚至更大了。如果美国政府能够正确地了解状况,并在鼓励日本民族主义最有利的结构改革的同时帮助它避开极端,危险仍然是可以消除的。但是,成功是无法保证的,美国必须快速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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