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文化或亚文化——当代青少年文化属性辨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文化论文,青少年论文,属性论文,当代论文,亚文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当前,青少年文化在表现形态上的多样性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些异彩纷呈的青少年文化往往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那么,这些迥异的青少年文化是否如其表现形态的多样性那般也具有不同的价值内核?或者,它们是否都共享着某种共同的价值基础?如果我们对青少年文化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其表现形态的多样性而缺乏对其文化价值属性的深层认识,那么,我们将很难洞见当代青少年文化的时代特征,也难以全面地理解当代青少年的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
实际上,每一种文化都凝结了特定的价值属性和审美追求,并通过特定的表现形式呈现出来。对于某种文化的拥有在本质上讲就是对某种价值的认可。因此,根据一个人对某一文化形态所包含的深层意义的认可与践行程度,大致可以反映出其真实的身份特征和价值取向特点。就目前的社会文化生活景观而言,当代青少年文化虽然表现出日益多样化的表现形态,但是,这些文化形态在类型上基本都可以区分为两种主要的文化价值取向:流行文化和亚文化。基于此,本文将从流行文化与亚文化的角度,揭示当代青少年文化的气质特征及其价值诉求的不同属性,以期能够对青少年的真实精神风貌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一、流行文化范畴的青少年文化
流行文化(popular culture)是一种复杂多变的文化集合体。商品性、消费性、感官娱乐性、开放性、流行性、复制性、平面性等构成了流行文化的突出表征。因此,流行文化范畴的青少年文化在表现形态上主要追求一种外在的时尚,满足于文化形式所带来的感官愉悦性。在价值取向方面,这种青少年文化主张的是一种身体的狂欢与自我情绪的宣泄与满足,更多的是一种外在性的认同,主要受制于各种外在力量如广告、偶像、时尚等机制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缺乏自主判断与选择的能力。本文主要从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以及流行文化的价值取向两个方面对青少年文化的流行文化属性进行分析。
(一)形式高于内容:青少年文化中能指的狂欢与内涵的贫瘠
流行文化的重要特征在于形式永远高于内容,其生命力的维持不在于对意义的求索,而在于形式的不断变更,并以形式的变化来取代其意义贫乏的先天不足。这就使得流行文化中的“能指”与“所指”之间并不必然具有某种固定的对应关系。“能指”往往可以游离于“所指”的意义限制而自我衍生,相互指涉,从而造成流行文化领域中能指狂欢的现象。这就使得以流行文化为基调的青少年文化呈现出来的审美风格、价值追求以及文化品位等在表现形式上具有无限的多样性而缺乏必要的内涵。流行文化范畴中的青少年文化主要表现为两种人格特征:感性化和享乐式。
1.流行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及其感性化人格
首先,青少年由于其在身心以及社会阅历等方面的特点,较之成年人,他们更容易受到商品世界中能指狂欢的诱惑,更容易在青春激情的激荡下,投身于各种感官化的商品文化潮流中,从而表现出明显的感性化人格特征。其突出表现就是重形式,轻内容。青少年在审美取向和感知世界的方式方面具有明显的感性冲动的特征。这种感性冲动主要源于青少年无意识深处的生理需求,体现为一种青春的躁动和对非理性信息的迷狂。另外,青少年正处在一个易受暗示、善于模仿的时期,容易受到各种外在信息的诱惑。当青少年的感性冲动遭遇各种消费信息的诱惑和劝导时,这种感性冲动的力量便会获得一种社会消费文化的支持而变得更加强烈。在此过程中,青少年往往看重的只是商品的外在形式及其所宣称的表面意义。如有些青少年在购买某种商品时,更看重的是商品的外在形式,而对于商品本身的历史渊源、文化内涵等深层次的东西却很少关注。对于这些青少年而言,商品在包装、款式等方面只要够酷、够炫,就可以成为他们消费的主要理由,哪怕这种酷、炫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牺牲商品本身的实际使用价值为代价。
其次,流行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中“概念消费”的泛滥。概念消费倡导的并不是商品的实际内容,而是为说服消费者购买某种所谓的新产品寻找一个理由。因此,在概念消费中,消费什么并不重要,需不需要也是其次,重要的是商家可以拿出说服消费者购买的理由,也就是一个“概念”。这种概念消费的现象在当前青少年中更是流行。以运动鞋为例,当前,各种层出不穷的“概念”充斥着青少年运动鞋消费的空间。就运动鞋的气垫而言,NIKE运动鞋就包括Large Volume Air,Air Max,Dual Pressure Blow Molded等类型,Zoom Air又分为Forefoot Air,Flexible Air,Total Air max,Visible Zoom Air,Tuned Air等等。这些概念繁多的运动鞋不断向青少年提供着种种关于鞋子性能的神话,仿佛拥有这些种类繁多的运动鞋就能够给自己的运动增添无限的活力和可能。然而,这种所谓新的运动鞋更多的是对一个概念的销售,青少年对于这些概念的理解也大多停留在它代表一种新的、时尚的消费潮流之上。至于这种新概念对自己的生活或者运动到底意味着什么等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则很少纳入这些青少年的考虑范围之内。
最后,以流行文化为取向的青少年文化表现出明显的“喜新厌旧”的特征。数据显示[1]:在当前青少年的衣物消费中,59.5%的人每半年更换一次衣物,21.4%的人每一年更换一次,14.3%的人一般两年以后才更换一次,另有9.5%的人1~2年更换一次。也就是说,80.9%的人几乎是一件衣服只穿一个季节就将它搁置一边。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青少年对于“新”产品的钟爱与追求,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青少年文化的感性化特征。
2.流行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及其享乐式人格
青少年文化的流行文化取向除了表现出明显的感性化特点外,还表现出突出的享乐主义特征。这种享乐主义表现在:
第一,流行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强化了青少年的物质主义倾向。当代流行文化赖以存在与发展的基础在于资本逻辑在当前市场经济中的主宰地位,强调的是一种实用主义、功利主义的价值原则。因而,商品性成了这一文化的典型特征。从其实质而言,当代流行文化就是一种消费文化,其重要特征之一即在于它的短暂性、流变性和无休止性。它为了实现对文化市场的占有,往往通过种种机制不断制造各种虚假的欲望,炮制出种种令人目不暇接的时尚、品位。而这与青少年好奇心强、攀比心重的心理特征相契合,容易诱使他们心甘情愿地投身于流行文化的消费中乐此不疲。这实际上反映的是一种及时行乐的物质主义的人生价值观。相关研究结果显示[2],青少年在对“如果您有一大笔钱,您想如何使用它”这一问题的回答上,53.2%的人要将这笔钱用于消费,其中90.2%的人希望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包括房子、车子、电脑等;剩下的9.8%的人想周游世界或请人吃饭。由此可见,在流行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中,物质主义、享乐主义已经构成了部分青少年人生观的重要价值取向。
第二,与物质主义倾向相对应的是,以流行文化为价值基础的青少年,呈现出对感官愉悦性过度追求和沉溺的特征。由广告和时尚营造的流行文化更多的是与人们的消费欲望紧密联系在一起。在当前的消费社会中,普遍弥漫着一股强烈的享乐主义思想,人们的消费欲望被不断制造出来。个人对当下欲望的满足胜于对未来发展的规划设计,人与未来的肯定性关系被割断了,“只留下以关心当前的满足来掩盖的自恋人格”,而“当人们随着丧失对人类未来的信心也丧失从前对任何传统形式的宗教性信仰时,就会陷入及时享乐的境地”[3]。在这种社会境况中,诸如勤劳节俭、艰苦奋斗等传统价值日渐式微,取而代之的则是流行文化所营造的价值空间(享乐主义)。这种此消彼长的价值嬗变,带来现代人的价值困惑。而流行文化依凭其感官刺激性、飘逸性对于“丰裕社会”中的青少年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容易使他们放弃对传统价值的追求而耽于物质的享受。有关调查显示[4],大多数(69.2%)青少年同意“若有条件,衣食住行都要跟上时代”,将近四分之一(24.6%)认为应该“今朝有酒今朝醉”。这表明当前部分青少年具有追赶时尚消费的愿望,并注重当下欲望的满足。这容易使青少年的自我认同趋于感官化、物质化而丧失对自我内在价值的涵养与呵护,造成精神自我的放逐。
(二)流行文化的肯定性:青少年文化的犬儒性
从上文可以看出,商业性、娱乐性是流行文化的重要特征。以这种商业化、娱乐化为价值诉求的青少年文化,强调的是自我当下的一种情感释放。这种对当下感官愉悦性的强调以及对商品文化的表面、肤浅认同,容易使得青少年形成一种犬儒主义的人格特征。
流行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由于其存在明显的娱乐化特征,追求的是个人在消费过程中的愉悦性体验。因此,它往往容易博得人们的喝彩与欢笑,成为人们缓解压力、释放激情的重要途径。但是,从根本上来说,流行文化更多的是一种“肯定文化”(affirmative culture),它常常使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表现出明显的犬儒主义的生活方式。这实际上是一种“以不相信来获得合理性”的社会文化形态,“它甚至不相信还能有什么办法改变它所不相信的那个世界。犬儒主义有玩世不恭、愤世嫉俗的一面,也有委曲求全、接受现实的一面,它把对现有秩序的不满转化为一种不拒绝的理解,一种不反抗的清醒和一种不认同的接受”[5]。这种“以不相信来获得合理性”的犬儒主义心态突出地反映在当代青少年关于经典作品的娱乐化解读之上。
当前,青少年对经典文本的戏仿式[6](parody)解读日益增多。在当代青少年中,流行着诸多所谓时髦、时尚的诗词,而这些诗词大多都源于对经典文化的任意改编。以《望庐山瀑布》在当代青少年中的命运为例。李白的《望庐山瀑布》可以说是一首家喻户晓、雅俗共赏的七绝诗文。然而,这首诗文在青少年那里却变成了“日照香炉烤鸭店,鸡鸭鱼肉在眼前,口水流得三千尺,一摸口袋没带钱”这样一种趣味低下、庸俗不堪的戏谑之词。这样一种庸俗篡改在青少年当中大有市场,似乎一个人不能够吟诵这样的诗文就落伍于时代,会被其他同学所鄙视。实际上,青少年对经典的解构和戏仿本身就是一种“大话文化”的消费[7],其典型的符号意义在于它宣告了一种彻底的怀疑主义人格的诞生。这种人格的突出心态就在于[8]:世界没有神圣,也没有权威和偶像,一切都是不可以相信的。这种对权威、神圣的全盘否定态度和解构立场即使不直接指向某种特定的主流话语,也会使得任何对于主流话语的认同成为不可能。青少年在“大话文化”的消费中破坏权威,张扬自我享乐的合理性的同时,也在无形之中挖空了探索真理和建设价值的根基,从而不可避免地滑向虚无主义的境地。
由此可见,一方面,流行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往往专注于自我的感官愉悦性,对人生采取一种“游戏”的心态,而对于关乎国家、民族生存与发展的社会责任、历史使命等宏大主题却视而不见或消极逃避,缺乏历史担当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另一方面,在流行文化的歌舞升平中,人生的艰辛与社会的苦难都被琳琅满目的商品给轻而易举地抹平了,青少年看到的只是一个商品富足的“丰裕社会”,这将在很大程度上导致青少年对人生以及社会认识的片面性。这种生活方式容易使青少年学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种无反思性、无批判性和建设性的“单向度”的人。这种人格与现代民主社会的公民人格格格不入。
二、亚文化指向的青少年文化
亚文化(subculture)的基本特征就在于其相对于主流文化的中心性、正面性和肯定性而言的边缘性、地下性以及不同程度的抵抗性,是“处于下层结构地位的群体对具有占统治地位的意思体系作出反应的过程而发展起来的意思体系、表达方式或生活方式,它反映了下属阶级企图解决在广泛的社会范围内所引起的结构性矛盾”。[9]因此,从亚文化的角度来审视青少年文化,一个显而易见的现实是,亚文化属性的青少年文化所追求的主要是一种内在性的认同,而较少受制于外在力量的束缚,为了实现自己的身份要求,不惜疏离、背叛甚至颠覆社会身份规范的外在要求。因此,以亚文化为取向的青少年文化,更多的是看重文化对象所蕴含的历史传统、文化内涵以及现实意义等深层次的价值属性,以及这种价值属性对于其证明自我、表现自我的实质性意义。
(一)青少年亚文化对主流身份的疏离
亚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所要彰显的,并不是对各种所谓流行时尚的表面模仿与追求,在很大程度上,文化本身同他们对自己存在的自主性、独立性的深切认同具有十分密切的内在意义关联。青少年通过各种亚文化所要表达的正是他们有关自我形象、社会地位的一种象征性及符号性呈现。总体而言,以亚文化为取向的青少年文化主要表现为一种对社会主流身份的疏离态度。这构成了亚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的主要价值基调。关于这一问题,可以通过以下几个方面来进行说明。
首先,这种疏离态度主要根源于青少年对其在社会层级结构中的边缘地位以及由于这种边缘地位而带来的在话语权、自决权等方面的欠缺所进行的一种或隐或显的抗议。从伯明翰学派关于工人阶级青少年亚文化的研究结果来看,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英国境内普遍流行于工人阶级青少年群体中的各种带有明显符号特征的服饰、装束以及行为,基本上表达的是工人阶级青少年对边缘化的社会处境及其对所遭受的不公平对待的一种仪式抵抗。迪斯科夜总会、光头党、朋克、嬉皮士、摇滚乐……直至群居、吸毒、同性恋等在20世纪60年代英美青少年当中流行的文化景观无疑是对这一问题的最好阐释。
从当代中国青少年的具体处境来看,他们显然不像几十年前英美青少年那样专注于阶级、种族、性别等问题的不满和抗争。他们所面临的主要也不是一种谋求宏大政治话语权的现实问题。然而,当代中国青少年对主流文化的疏离乃至反叛的文化“习性”和“感觉结构”依然存在。这主要是由存在于青少年和以成人为代表的社会主流文化之间的规训与反规训的现实决定的。在很多情况下,成人社会往往将青少年定义为一种不成熟的社会存在,从而在很大程度上剥夺了他们自我选择、自由发展的权利。但是,社会或者家庭却又经常期待青少年能够扮演成人的角色,实现其没有实现的理想与愿望。这种地位与角色期待之间的落差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青少年现实发展的窘境以及青少年与成人之间的冲突。在这种情况下,以宣泄不满、表达自我、寻求认同为价值内核的青少年亚文化的诞生是一种不可避免的文化生活现象。
其次,青少年亚文化对主流身份的疏离并不是一种直接的对抗,而主要是通过一种自我狂欢式的符号消费来隐而不彰地实现。这种自我狂欢式的符号消费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表现出来。
1.醉心于商品符号价值的深度挖掘,这突出反映为青少年文化当中的各种“迷文化”
所谓的“迷文化”,主要指的是青少年对消费对象的极度喜爱和全身心地高度投入。对于这些青少年而言,商品已经被神圣化和人格化。商品存在的价值不是它的功能有用性,而主要在于它的象征意义和文化内涵。因此,占有某一产品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获得一种外在的认可或赞誉,而是为了满足自己沉浸于某种文化或氛围的需要。如有些青少年对于各种运动鞋极度痴迷,在他们看来,鞋子的主要意义不是用来穿在脚上,而主要是用来欣赏。在这种欣赏中,运动鞋本身无异于精美且富有内涵的艺术品。他们可以不用理会家长或社会的质疑或不理解,强调的是自我对鞋子本身所包含的文化传统、技术内涵的喜爱和钦佩。有的青少年对他们所收藏的各种类型、款式的运动鞋诞生的历史、象征的意义以及使用的技术等内容了如指掌。为了获得这些产品,他们可谓费尽心思。除了钱的因素外,对于一些在国内市场上没有销售的鞋子,他们想方设法,利用他人到国外旅游或出差的机会给自己捎带。一旦拿到梦寐以求的产品,更是如获至宝。在这种自我陶醉中,青少年可以在现实社会的种种束缚与规训中获得一个自说自话、自我满足的意义空间,这构成了当代青少年文化的重要功能。
2.强调自我生活方式与审美趣味和文化对象的内在联系,突出风格(style)在文化认同方面的重要作用
亚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主要强调的是对各种文化内涵的深层借鉴,突出的是商品与自身所追求的生活方式和审美趣味的内在适恰性。也就是说,以亚文化为价值取向的青少年文化更看重的文化价值不在于文化形式是否能够给他们带来社会声誉,更不是为了一种肤浅的炫耀,而是文化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对于自我风格的建构具有什么样的功能。风格作为青少年亚文化的“第二肌肤”和“图腾”,是“文化认同与社会定位得以协商与表达的方法手段。”[10]由此,在这些青少年看来,文化的象征意义根植于它的历史、文化以及技术中,而外表或造型相对于这些意义而言,更多的只是一种锦上添花的效果。如果仅仅是追求一种外在的商品形式,那么,就会丧失对商品丰富性内涵的理解,甚至会损害商品本身的文化表达。对于亚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而言,其更可贵的东西应该是它所指代的精神内涵。只要能够将这种精神融会贯通于自己日常生活之中,那么,无论在形式上是否追赶各种所谓的潮流已经无关紧要。实际上,具有亚文化取向的青少年对于那些简单模仿、人云亦云的行为是很不屑的。
由此可见,以亚文化为取向的青少年文化所追求的是一种内在性的文化精神认同,而不仅仅是对商品外在形式或款式的迷恋。这种精神认同赋予了青少年一个自我沉醉的意义空间。在这个空间中,青少年可以自由地表达自我,获得力量支持,从而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逃离现代生活的孤独以及成人社会的控制,委婉且隐而不彰地诉说着他们的利益主张、审美趣味以及生活方式,表达着青少年对主流身份的疏离心态。
(二)青少年亚文化的仪式抵抗及商业收编
以亚文化形态表现出来的青少年文化,基本上属于一种文化反叛型的亚文化,[11]其抵抗性更多地表现为一种仪式抵抗。从伯明翰学派来看,作为一种亚文化的青少年文化,其对社会的不满以及抗争在形式上更多的是一种“仪式抵抗”,而在方式上则是选择生活方式这一在当代较少受到社会控制的宽松领域进行较为温和的抗争。实际上,这种亚文化形态的青少年文化从根本上并不想去颠覆现存的社会结构,也不会以一种主动的姿态去争取自身在成人社会中的合法性。对于他们而言,成人以及社会对他们的不理解固然使他们容易受到各种主流声音的批评和质疑,但是,或许正是由于这种不理解的存在,使他们能够在自己的符号世界中可以“我的地盘我做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种青少年亚文化所表现出来的抗争精神是消极防御型的。也就是说,只要青少年能够在他的文化空间中自得其乐,他是不会去主动冒犯主流文化的权威的。然而,恰恰在这个问题上,成人社会对青少年的生活方式干预太多,从而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彼此间的冲突。
亚文化取向的青少年文化对成人社会和主流文化的抵抗的有限性不仅仅表现在其抵抗方式的象征性和仪式性上,更重要的是,在当前文化工业的大背景下,青少年亚文化也深受整个社会文化工业以及大众传媒的影响,其独立性品格也难逃商业化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当代媒介在商品符号生产与宣传、展示等方面的主宰地位,才导致了整个社会文化朝着商业化、娱乐化的流行文化方向发展。在这种大的环境中,青少年独有的亚文化也难以幸免。当前,一些著名的商业信息集团如伊德诺文化公司(Icono Culture)、青年智能公司(Youth Intelligence)等雇佣对流行文化极为敏感的年轻人充当“‘酷’的时髦猎手”,深入到篮球场等青少年经常活动的场所去寻找、搜集各种在青少年中新兴的爱好和兴趣。这些信息公司将收集到的情报传递给诸如可口可乐(Coca Cola)、MTV等生产商,以便它们能够及时地根据青少年文化的变化迅速地推出新的产品以调动青少年购买的欲望。[12]一旦具有亚文化属性的青少年文化被转化为商品,并使其得以普遍化,那么,它们就会变得僵化,失去原有的文化意涵。因此,当流行文化的时尚机制将青少年文化中的亚文化元素剥离出它们原本所存在的意义空间,并将它们变成一种标准化的、可以产生经济利润的文化商品时,那些原本凝结在亚文化中的象征意义就会沉沦、死亡。亚文化被商业收编的结果,就是青少年亚文化失去了与主流文化或母文化相对立、相冲突的象征意义。曾经作为一种青少年亚文化的嘻哈文化在当前消费社会中的命运则是对这一问题的最好注脚。嘻哈文化作为美国都市贫民窟有色人种的一种亚文化,其文化意义在于青少年对主流文化压制的抗争,寻求一种不同于主流文化的生活方式和审美品位。当这种亚文化被商业所收编并在全球资本主义文化工业的大力推广和销售之下,原本蕴含在嘻哈文化中的抵抗意蕴逐渐稀释,轻浮的玩世不恭取代了深刻的种族冲突和文化抗争。作为一种青少年亚文化的嘻哈被商业收编的结果,就演变成一种流行文化,嘻哈变成了没有历史、没有种族色彩、没有严肃意义,有的只是轻松的享乐以及自我的释放。
由此可见,青少年亚文化作为一种身份认同的文化资本,它主要通过一种不合作的态度与主流文化、成人文化相疏离。但是,青少年的这种不合作并非诉诸一种直接的、强烈的权力对抗,也不是在诸如政治、阶级、民族等宏大的主题内进行抗争,而是巧妙地通过生活方式这一较为宽松的文化空间向成人社会策略性地诉说着他们的审美趣味、兴趣爱好、文化追求,隐而不彰地对社会的制度化要求表示他们的不满、疲惫和厌倦。但是,在消费主义日益泛滥的今天,文化工业的触角已经向各个领域渗透,青少年亚文化也难逃被商业化的命运。因此,青少年文化中的流行文化取向与亚文化取向之间边界也日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