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明 山西霍州市第二中学 031400
中图分类号:G661.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ISSN1672-2051 (2019)05-139-01
人教版普通高中语文课本必修三第二单元选了李商隐的一首《锦瑟》,全诗四联八句,虽名为《锦瑟》,但除了首联写了锦瑟之外,其余三联内容均与锦瑟无关,尤其是颔联和颈联,分别写了四种事物——庄生梦蝶、望帝化鹃、鲛人泣珠、良玉生烟,缥缥缈缈,朦朦胧胧,似梦非梦,似实偏虚。该诗主旨历来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解为自叹身世,有人认为是悼念亡妻的,有人认为是怀念一段经历或感情的,还有人认为是影射时政的,不一而足,各有道理。我个人以为,这其实就是一首典型的朦胧诗,因为它符合朦胧诗的基本特点——意象鲜明,主旨朦胧。全诗意象有锦瑟、庄生梦蝶、望帝化鹃、鲛人泣珠、良玉生烟,个个生动鲜明,但主旨不明确,百家争鸣,似乎都能自圆其说,似乎都能完美解读全诗,给后人留下了无穷无尽的猜想和迷惑。
由此,我谈一点有关朦胧诗的知识。
朦胧诗是对近代一个诗歌流派的称呼,因其诗歌多用象征、通感等手法,表象若隐若现,诗意隐约含蓄、富含寓意,主题多解多义等一些特征,被称为朦胧诗。我国现代的朦胧诗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才兴起的,曾诞生了很多优秀的现代诗人,如舒婷、北岛、顾城等。
其实,在中国古代,很早就有了类似于朦胧诗的古诗词,譬如诗经中的《蒹葭》、《樛木》,以及唐代李商隐的《锦瑟》、《无题》等等。其中尤以李商隐的诗晦涩难解,最接近“朦胧”之意,一首《锦瑟》不知让多少诗坛学者为之争论不休,一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尤其朦胧绰约,惹得后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至今无解。
我们都知道,诗是要讲究含蓄的,太直白了就不叫诗了,或者说就不是好诗了。但凡事不可过头,不能走极端,太过含蓄了有时也令人生畏,敬而远之,朦胧诗就是这样一类作品。
在中国古代,最早试水朦胧诗的人是唐代的元稹,而朦胧诗写得最好的却是他的至交——大诗人白居易。
白居易和元稹是一对有着生死交情的好友,他们一起科举及第,一起在中唐诗坛掀起波澜,一起在朝廷做官,又几乎同时被贬。元稹的感情经历特别丰富,一生谈过不少恋爱,还把自己的恋爱经历,写成了一首诗:
春晓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
猧儿撼起钟声动,二十年前晓寺情。
这首诗作者用非常朦胧的风格,写了一段自己不愿意直白的感情。白居易大概是感叹元稹和崔莺莺的爱情,根据元稹的这首诗,自创了一首词——《花非花》:
花非花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首词意象鲜明,神态逼真,但主旨朦胧,像一首禅诗,作者到底要说的是什么事物?不清楚。这就给后人留下了无穷的想象空间。
白居易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他的诗大多语言通俗易懂,诗歌意境也都显露于外。但这首《花非花》却是诗意朦胧,意境朦胧,主题朦胧,令人难解,可以说是白居易诗集中极少见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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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朱金城《白居易集笺校》,这首诗大约作于长庆三年(823)以前。诗取前三字为题,近乎“无题”。在《白氏长庆集》中,编在卷十二《真娘墓》、《长恨歌》、《琵琶行》、《简简吟》之后,归入感伤类,可见其主题基调是感伤的。《长恨歌》、《琵琶行》自不必说,《真娘墓》、《简简吟》二诗,均为悼亡之作,抒发的都是往事虽美,却如梦如云、不可复得之叹。如《真娘墓》诗:“脂肤荑手不坚固,世间尤物难留连。”《简简吟》:“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花非花》一诗紧编在《简简吟》之后,可以约略看出此诗归趣的消息。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说它是花么?不是花;说它是雾吗?又不是雾。看雾的几个境界:看雾是雾——看雾不是雾——看雾还是雾。夜深之时它到来,天亮之后又去了!花,是这首诗的第一个关键意象。自古以来,花是诗人们吟咏不衰的对象。白居易酷爱花,他的咏花诗很多,如:“花房腻似红莲朵,艳色鲜如紫牡丹”(木莲花);“宿露轻盈泛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牡丹花);“春芽细炷千灯焰,夏蕊浓焚百和香”(石楠花);“火树风来翻绛艳,琼枝日出晒红纱”(枇杷花);“风翻火焰欲烧人”(石榴花);“素房含露玉冠鲜”(白莲花)……花如美人,美人如花,是白诗常用的比喻。如“少府无妻春寂寞,花开将尔当夫人”。可是这首诗中的主角,却非花又非雾。是什么呢?是“夜半来,天明去”的人。这个人,“来如春梦”,犹如章台神女,倏忽来去,平添怀想,“去似朝云”,再无踪影。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来的时候像一场春梦,停留没有多时。去了以后,如早晨飘散的云彩,无处寻觅。梦,是这首诗的第二个关键意象。人生如梦,浮生如梦,是白居易常常感慨咏叹的。如:“人生同大梦,梦与觉谁分?况是梦中梦,悠哉何足云”(《和送刘道士遦 》);“荣枯事过都是梦,忧喜心亡便是禅”;“是非都付梦,语默不妨禅”;“莫惊宠辱虚惊喜,莫计恩仇浪苦辛。黄帝孔丘无处问,安知不是梦中身”;“鹿疑郑相终难辨,蝶化庄生讵可知?假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此生都是梦,前事旋成空”。梦里欢乐,虽然美妙,却一切归于虚幻。梦醒之后,未免徒增悲伤。
美好的人、事、物所显现出的光环往往转瞬即逝,不能不使人对美仅能存留一点朦胧的感觉。其实,美就在于短暂,在于朦胧,在于无法真正把握,在于难得长期拥有。这不正如花之早败,雾之易逝吗?
继白居易之后,大诗人苏轼也写过一首很有名的朦胧诗——《水龙吟》,同样精彩又经典: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总之,诗的朦胧美不在于诗中的个别意象或诗句,而在于诗人构造的一种朦胧的艺术境界。这种境界表现为诗人整体意识状态,或意念,或情绪,或心理经验。但这种表现却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读者欣赏时有“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的感觉,这是从哲学的角度看到的朦胧诗的艺术辩证法。
从艺术表现上看,它也具有艺术的辩证法,这就是诗意的浓缩和扩散,扩散即诗意的弥漫,浓缩即诗意的渗透。朦胧诗之于人的意识,就像雪莱说的:“诗唤醒人心并扩大人心的领域,成为容纳许多未能理解的思想结构的渊薮,诗掀开了帐幔,显露出世间隐藏着的美”(《为诗辩护》)。朦胧诗弥漫和渗透的诗意虽然不能使我们看到物质的实体和固定的意涵,但诗人把深层的自我隐秘透露给我们,却能提升我们的诗歌想象力和鉴赏力。
论文作者:陈安明
论文发表刊物:《中国教师》2019年5月刊
论文发表时间:2019/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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