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藏族本教和白族本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白族论文,藏族论文,本教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宗教是文化的深层结构,在宗教中往往积淀着一个民族的社会风俗、生活习俗、道德观念、伦理原则、审美情感、价值观念和民族的心理素质。因为“伦理道德、规范要靠信念、传统、习俗和舆论的力量来维持,而信念、传统、伦理、舆论往往要由宗教信仰来培养、 扶持”〔1〕。这在藏族和白族的宗教信仰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因此,了解藏族的本教、白族本主信仰的内涵,及二者之间的联系与区别,无疑是深刻认识其传统文化的重要途径。并对加快民族的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促进民族团结、稳定,提高民族素质,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都是有益的。
一、藏族本教和白族本主的内涵
藏族和白族都是我国历史悠久、勤劳、勇敢的少数民族之一。藏族主要分布在我国西南部的西藏自治区和青海、四川、甘肃、云南等省的部分地区。云南省的藏族主要聚居在迪庆藏族自治州,少数散居在丽江、贡山、永胜等县。自古以来,云南的藏族人民,就与汉、白、彝、纳西、傈僳等各族人民一道,共同对开发和捍卫祖国的边疆,作出了自己的贡献。藏族信仰藏传佛教,而在佛教尚未传入藏区以前,藏族普遍信仰本教。本教藏语称“bon本波”,汉文史书曾写作“钵、笨”, 或作“波、波笨”,俗称黑教。它是佛教传入藏区之前,当地人们普遍信仰的一种固有宗教。这种宗教据清嘉庆年间藏族土观活佛善慧法日所著《宗教流派镜史》记载:“在藏地,佛教法日尚未升起以前,作为黎明使者之辛派,即称为本教者,首先来到藏地。……其所出圣人则为辛饶,(旧称丹巴喜饶)即现在本教之始祖,氏生于象雄之魏摩隆仁,名辛饶弥倭。”〔2〕董绍禹先生在《滇西北民间关于黑教的传说》的调查中则认为,“钵教因受佛教的影响,钵教黑钵的起源传说中也渗入了许多佛教内容。滇西北的藏族(据说西藏的藏族中也基本相同)说:据《世代明镜》记载,黑教(即本教)的创始人是聂直赞布。自佛灭后一百年到了阿育王时代,阿育王后再四传到霞巴王,王生三子,次子自幼相貌非凡,聪明过人,但不能继承王位,便向东出走至雪山,在雅尔龙赞塘地方传教。有一日聂直赞布游至拉日若波山顶,举目四望,见一美好地方,就是耶拉香波雪山麓亚隆地方。这里土地肥沃,人畜兴旺,风景壮丽。他正在四顾欣赏美景,被牧民看见,认为他是与众不同的圣者,便问他从何处来,他用手指指天。牧民们认为他是从天而降的仙人,就把他迎回村里,尊他为王。于是聂直赞布就成了藏族第一个国王。他登上王位后,创立黑教,向百姓宣传阴阳鬼神,天堂地狱的教义。他向百姓说,只要信他的教的人就能降神伏鬼,能察知人的善恶。他宣传人要向善去恶,善者死后升入天堂,能享受无穷快乐;恶者死后打入地狱,遭受苦难,各地百姓纷纷入他的教,他的第一个大弟子是丹巴喜饶〔3〕。 这一调查结论与前述文献记载有所不同。而在巴卧·祖拉陈哇所著的《贤者喜宴》中也有类似记载,如说:“当聂墀赞普降落到拉日江脱山巅时,被十二位本教智者所见,当他们问他从哪里来时,他不说话,用手指着天空说,我是从神域空降的赞普。众智者对他说:请你当我们的王吧。”〔4〕尽管记载和传说稍有区别, 但都说明本教早在吐蕃王朝建立之前,就形成于卫、藏、象雄等地,后来逐渐发展到整个藏区,成为藏族固有的宗教,并且是古代藏族社会的精神支柱。
本教基本上属于原始宗教,信仰万物有灵。“在人们的生产生活的各方面,如出生、婚姻、疾病、丧葬、迁徒、出行、种植、渔猎、放牧等,都是通过专职的苯教巫师用巫术和占卜的方法,卜问鬼神,决定人的吉凶与否”〔5〕。从而把世界划分成天、地、水(地下)三部分, 崇拜天神与祖先合一,相传吐蕃王朝的第一代赞普系天神之子,是“天神之子做人间之王”的。唐德宗贞元十七年(公年801 年)成书的汉文《通典》卷一九零中也说:吐蕃“始祖赞普,自言天神所生、号鹘提悉补野,自以为姓”。就是说“天”作为至上神,产生于聂墀赞普时代”〔6〕。这时天神观念业已产生和形成。 佛教于吐蕃时期传入西藏后,曾于本教进行了长期反复的斗争,与此同时又互相吸收融合,佛教在社会上取得统治地位,并吸收了本教的许多内容,走向本佛合流,最后形成藏传喇嘛教。本教在与佛教长期斗争中,虽然失去了政治上的统治地位,但本教一直在民间流传,并发挥其功能。
白族是云南少数民族中历史最为悠久的民族之一。历史上白族被称为“滇僰”、“叟”、“爨氐”、“西爨”、“白蛮”、“河蛮”、“白人”、“爨人”、“僰爨”、“民家”等,而无论是春秋末到秦汉时的“滇僰”、三国时的“叟人”、南北朝和唐初的“爨人”、唐代的“白蛮”、宋元时的“白人”、还是明清时的“民家”,都是白族在历史上不同时期的不同称谓。本民族自称“僰子”、“白子”、“白尼”、“白伙”等,居住在泸水、碧江一带的白族、傈僳族称之为“勒墨”;居住在维西、兰坪的白族、纳西族称其为“那马”。1956年根据广大白族的意愿,族称定为白族。白族语言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白语支。白族的宗教信仰主要是崇拜“本主”,同时也信仰佛教。本主即本乡本土的主宰者,白语称之为“本任尼”、“兜波尼”,汉语意为始祖,具有鲜明的祖先崇拜的特征。这种由原始宗教的自然崇拜和图腾崇拜发展而来的祖先崇拜,在白族中普遍盛行,并在白族社会生活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因此,洱海区域的白族村寨几乎都有自己的本主。有的一个村寨奉祀一个本主;有的几个村寨奉祀一个本主;有的本主分别为不同村寨共同崇拜的对象。村民们把泥塑或木雕成的本主偶像(泥塑为座像、木雕为立像)供奉于本主庙内。每年本主寿辰之日,举行“接本主”和“本主庙会”,这是白族最盛大的宗教节日。节日里,人们身着盛装,唱戏、唱大本曲;耍龙、踩高跷;唱白族调筹,以示与本主同乐,歌颂本主的功绩。白族人认为,本主就是掌管本境之主,即本地区的主宰神,它管天,使风调雨顺;管地,使五谷丰登;管人,使人们消灾免难;管畜,使六畜兴旺;管山,使山林茂盛;管水,使水源丰富,避免洪水泛滥。总之,本主主宰境内的一切。甚至生死祸福也由本主管,人们相信,本主有战无不胜的力量,无论本境内有什么困难,只要祈祷本主,都会得到解决。可见,白族的本主信仰也是很虔诚的。
本主也起源于原始巫教,原始巫教归根溯源又起源于白族先民的万物有灵论。白族先民认为,不仅人有灵魂,动物有灵魂,就连石头、树木、云雾、雷电等无生物也有灵魂。据调查表明,现实本主神祗中,除南诏、大理国的国王、文臣武将;汉族历史人物;儒、佛、道教的神祗菩萨,其余的全是图腾崇拜、祖先崇拜、英雄崇拜的神祗,而英雄、祖先崇拜乃是从图腾崇拜演变、发展而来的。图腾崇拜的产物,则又以万物有灵论为基础。因此,白族本主崇拜,明显地经历了由自然崇拜、龙崇拜、英雄崇拜的过程。本主崇拜在其发展过程中,虽然受到儒、道、佛教的影响和渗透,但白族土著的“本主”神祗始终居于主导地位,保持着自己鲜明的民族特色,成为白族的民族宗教,直至今日仍保留在白族社会生活中,不论男女老幼,无一不信仰。就连远在湖南桑植县的白族(即在元初随元军征南宗时爨白军遗留在那里的白族军人的后裔)也仍然信仰本主。
因此,无论是藏族的本教,还是白族的本主,各自都有特定的内涵。可就两种宗教信仰的形式而言,二者又有许多相似之处。
二、藏族本教和白族本主的联系
纵观云南民族史,早在唐南诏时期,南诏与吐蕃多次联合,在西洱河大败唐军,史称“天宝战争”,南诏王阁罗凤被吐蕃封为“赞普钟”(意为藏王弟)。此后,南诏在各方面受到吐蕃的影响,尤其是宗教信仰。藏族固有宗教本教,自然对白族特有宗教本主有一定影响。
从本教与本主称谓上来看:
本教藏语称“本曲”或“本波”,而在藏文典籍中则有“本波”、“拥宗吉本”、“贤本”、“都本”、“恰本”、“吉本”、“阿本”、“拉本”、“莫本”〔7〕等称谓;尽管称谓不同, 却都与“本”联系在一起。“本”的含义是什么呢?一种认为“本”很可能是出于巫术符咒中对鬼神的祈祷〔8〕; 另一种认为古藏文写本中仅有一汉藏对译字出之bonpo作“师公”解〔9〕。格勒先生认为,本最初不是宗教的教名,而是一种在远古时代流行于藏区的原始宗教巫师的称谓。诺布旺丹先生则认为,“本曲”和“本波”是对本教的总称,还有三种是对本教中某种思想成份的称谓。如“拥宗吉本”意为“不变的译传本”,“吉本”意为“译传本”,二者皆指远古时期从邻边地区或民族传播和译传到藏区的本教。“都本”意为“原始本”,是指在藏区本土产生的本教。此外,其余都是对本教中某种巫术的称谓。
本主白语称之为“老公尼”、“阿太尼”、总称“本任尼bon ren ni”或“兜波尼duo po ni”,而“老公尼”指的是男性始祖,“阿太尼”指的是女性始祖,“本任尼”或“兜波尼”就是始祖之意;有的称之为“武僧”,“武僧尼”,意为“主人”,过去的地方志书里多称为土主,本主则是白语汉译名。可见在本主的白语称谓中,仍有“本”和“波”的称谓,这与本波教的称谓有相似之处;另外,藏族将“本波”作“师公”解,而白族“本主”就是“老公”或“兜波”,意即始祖;再则,“本波”是藏族最初对原始巫教巫师的称谓,这又与白族先民最早便按性别称呼巫教神祗,把巫师称为“兜波”〔10〕又是一致的。因此,无论是藏族之神,还是白族之神的称谓,都带有“本”和“波”,称谓上有许多相同之处,说明吐蕃和唐南诏之间的关系和本教与本主二者间的相互影响。
从本教和本主崇拜的形式上看:
本教和本主崇拜都源于原始宗教,信仰万物有灵,其崇拜形式包括自然崇拜、龙神崇拜、人神偶像崇拜。自然崇拜是一切宗教的早期形式,各民族的不同宗教形态大致经历了这个早期阶段。先民们拜天、拜地、拜山、拜川,都是直接从这些自然实体本身作为活的对象加以敬拜,后来逐渐拟人化。藏族的本教,白族的本主,早期的形态也是对自然界中各种不同事物的自然崇拜。
藏族崇拜白石,家家户户皆在其屋脊的正中供放三块洁白的石头,至今不少人屋顶上仍供白石。冕宁地区的藏族认为,白石既是天神,又是家庭保护神。房顶上供奉着白石可以辟邪避灾,保佑一家人和睦幸福、生产丰收、六畜兴旺。人死后坟堆上仍供一至三块白石,使其保佑死者灵魂顺利到达阴间。在庙顶堡和拉乌堡地区的藏族,每家每户的门框顶上也要供一块石头,凡遇节庆或出远门须以鸡血、鸡毛祭献这块石头,目的在于辟邪避鬼,保家庭安宁,出门人一路平安〔11〕。至今还有一些藏族家庭的门框上仍供有这种蘸满鸡血和鸡毛的石头。白族先民对天上陨石的陨落不了解,认为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支配着,于是便产生了巨石崇拜。如大理市上阳溪本主为大石头;洱源县西山地区的本主也是一块大石;宾川江股村本主是一块巨石。巨石本主保佑人们生活平安,合家幸福。
藏族崇拜山神。每年农历三月初六是庙顶藏族最重大的敬山神活动。纳木依人祭山神的祭场为山梁上灌木林中用石头砌成的1 米多高的石堆,传说石堆便是山神的化身,每当人们经过此地时,均要对石堆(山神)磕头祈祷,以求自己和家人万事如意。白族每个村寨外面均有山神庙,人们上山砍柴时,均在山神庙(有的为一堆石头;有的为一块巨石)前敬香、磕头,以求山神保佑上山平安顺利归来。
藏族还崇拜树神,其所崇拜之树除马桑树之外的一切树,祭祀时则以完整高大的万年青树为对象,称为沙树坡,意为菩萨树,当地藏族每家都有一棵,祭祀以户为单位进行。他们认为树神主宰家人的病痛,故每当孩子出生,都要祭树,祈求树神保佑孩子健康成长;家人生病时,令其向树神磕头,祈求早日康复。白族同样崇拜树神,直到今日,几乎每个白族村寨都有大青树,有的甚至是几棵。白族人认为:大青树既是村寨的风水树,也是神树。故有的村寨奉大树为本主,如洱源凤羽铁甲村本主便是大树疙瘩。
中华民族是龙的传人,龙神崇拜很普遍。信仰本教的藏族十分崇拜龙神,故本教有《十万龙经》,龙神是重要的崇拜对象。白族的龙崇拜最早是以白族氏族村社的图腾崇拜出现的,后来随着本主神的产生和发展,龙神便成为白族众多本主神中的一部分。据《华阳国志》记载,传说一个名叫沙壶的妇人,“于水中触一沉木,……产子十人,后木化为龙”。阮元声《南诏野史》载:“有妇名沙壶,因捕鱼触一沉木而感生十子,后木化为龙”。本主神小黄龙的传说,则是大理绿桃村一女子因食山水冲来的一颗绿桃而孕,生一男孩,后来男孩入水化为小黄龙,成为绿桃村本主。龙本主又分驱旱投雨之龙和排涝泄洪之龙,遍布于洱海区域的白族中,如洱源的九神龙王;鹤庆的龙本主多达十几位;大理有四海龙王、大黑龙、小黄龙等。人们在崇拜龙的同时,也崇拜水,因为龙与水是联系在一起的。故白族语将一潭水称之为“奴本”,意为龙潭。另外,白族喜欢在本主节日和其它宗教节日中耍龙,人们耍龙,就是为祭祀龙神、祈求雨水充沛,五谷丰登,人畜平安。
世界上各个民族,一般在原始阶段开始进入神灵崇拜,人们崇拜的对象大多为氏族部落祖先英灵和各民族的守护神,形成人神偶像崇拜。藏族和白族也如此。尤其是信奉本教的藏族,非常崇拜自己的祖先,家家户户供有祖先灵牌,以求其保佑后世子孙。在他们的观念里,祖先之灵是万能的,它既可使六畜兴旺,又可保各种农作物丰收;既可使子孙后代健康成长,又可使他们无忧无愁。所以,他们既想求助于祖先之灵去战胜自然灾害,又想依靠它去战胜来自社会的压力。为此,他们对祖灵的祭祀特别虔诚。父母亡故,要直接祭祀死者,并请宗教职业者“帕比”制作灵牌,供奉于神龛,享受家人的祭献,若干年后,还要隆重超度死者亡灵。同样,白族认为,亲人死亡,家人为之停尸居丧、祭奠、超度亡灵,并取死者直系血统中最小孙子左手中指一滴鲜血点在灵牌上,以示血脉相承,于是死者牌位就有灵,供入祖宗牌位之列,享受家人的祭献。因此,白族人家家都供奉祖先灵牌,许多家族还有祖宗祠堂。
随着历史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控制自然、战胜自然的能力也不断增强。逐渐认识到人的力量可以战胜神的威力,甚至认为神、龙也是人创造出来的,因而原来对自然灾害破坏力的恐惧心理,也慢慢转变为征服和战胜自然力的自信心,并在灵魂不死古老观念的基础上,从对自然与龙的崇拜发展到对氏族、部落的祖先和英雄的崇拜。庙顶堡伍姓藏族认为,“他们的始祖是喜饶旺金兰卡,他本是一位为民族创业的英雄人物,随着时代的推移,后来便成了庙顶堡藏族最崇敬的神灵。人们为纪念他而在庙顶堡坟场上,建立了墓碑和石头雕像。”〔12〕此外,人们还崇拜雕楼。雕楼最初是拉乌堡藏族的祖先用以抗敌的防御工事,“后来逐渐演变成藏族人民十分崇拜的民族英雄纪念牌。每逢节庆或宗教祭祀活动都必须杀牲祭碉并围绕雕楼转。”〔13〕白族崇拜的英雄也是在实际生活中为民除害,造福于人民的人。如除蟒英雄杜朝选,被大理蝴蝶泉边的周城镇人民尊为本主,并建本主庙加以奉祭;又如智勇双全的白族青年段赤城,身缚钢刀,与吞食人畜,淹没田园、危害人民的大蟒搏斗,他跳入洱海,投入蟒腹,刺死蟒蛇,自己也死于蟒腹。他舍己为民的英雄行为,深深地感动了白族人民,人们将他的遗体埋葬在苍山马耳峰下,并毁蟒骨建宝塔,名叫“蛇骨塔”,至今仍矗立在马耳峰下的羊皮村外。段赤城被洱海区域的许多村寨尊奉为本主,加以奉祀。
进入阶级社会后,统治阶级成为政治、经济的最高主宰者,大量的帝王将相取代了原来的神。无论是藏族的本教,还是白族的本主神系谱均也如此。本教“重鬼右巫、事羱羝为大神”〔14〕。而从第一代赞王聂赞普开始,经在天七尺、在水二定、在地六列、在中八德到在世五赞时期,“以本(bon)、仲(sgrung)、嫡巫(idean)之教治其国焉”〔15〕,说明本教的巫师依附于统治阶级,为其巩固政权服务,并起到“护国奠基”的作用。聂墀赞普时代,是本教最兴盛时期,赞普已是“天神之子做人间之王”。据《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载:“天神自天空降世,在天空降神之处的上面,有天父六君之子,三兄三弟,连同墀顿祉共为七人。墀顿祉之子即为聂墀赞普也。来作雅砻大地之主,降临雅砻地方。……遂来作吐蕃六牦牛部之主宰也。当初降临大地,来作天下之主”。〔16〕从而他敬奉本教,并以之“护持国政”〔17〕。白族的本主神也如此,唐南诏王细奴逻,被奉为巍山新村的本主;皮逻阁之子阁逻凤被奉为弥度红岩村本主;宋大理国国王段宗榜为洱海区域许多村寨本主,封为本主神王,列五百神王之首。并在苍山五台峰麓庆洞村设神都——神明天子庙,出现了一年一度的众本主朝贺神王的绕三灵盛会。其中也有一种本主,则是内地汉族进入大理后,成为南诏大理国的官吏,世代居住、繁衍子孙,食邑一方,成了后代及食邑地的本主。如南诏德化碑的撰文者,官至南诏清平官的郑回,被封为大理城东郊本主,建有“清平官庙”祀之。还有杜光庭,南诏德化碑的书丹者,封为大理南门本主,建有“杜公祠”祀之。还有的本主是南诏时代征战白族地区的内地将官,如李密、傅友德等十八将军,今下关黑龙桥边的“将军庙”就是祭祀李密的本主庙。于是,几乎每一时代都有历史人物被奉为本主神,不同时代的帝王将相都成了该时代的神。可见,社会政治历史对宗教发展的影响,并从宗教的发展中再现出该社会的历史进程。因此,藏族本教和白族本主,无论从称谓上,还是崇拜的形式和内容,都有许多共同点,二者互相影响,相互渗透,彼此间有一定联系。但本教和本主又各有自己的特色,有着明显的区别。
三、藏族本教和白族本主的区别
各民族由于自然环境、地理气候的不同,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也不一样,必然存在宗教信仰的区别,即使同信一教,教义也会有差别。藏族本波教的宗教活动主要是“祈福禳灾”、“占卜吉凶”、“崇尚咒术”、“驱除鬼神”,它是藏族古代社会留传下来的一种自发宗教。白族本主则是本乡本土的主宰者,是人们的“主人”,在冥冥之中主宰人们生老病死、吉凶祸福的保护神。本主能赏善罚恶,耕云播雨,保佑人们平安兴旺,有神的威力,又有人的情欲,是主宰白族人民生活的超自然力量。这种由原始宗教的自然崇拜和图腾崇拜发展而来的祖先崇拜“本主”,是白族特有的宗教信仰,具有自己鲜明的民族、地方特色。
藏族本教和白族本主在其发展过程中,都经历了外来宗教与本民族固有宗教之间的激烈斗争。“传说本教自朴德工替经历二十一代至吐蕃松赞干布,一直是藏族的民族宗教。从唐贞观年间,佛教从印度传入藏区,同时唐朝文成公主下嫁吐蕃,她是佛教徒,使松赞干布也皈依佛教,故大力倡导佛教,凡本教不皈依者皆杀之。”〔18〕从此,本教的势力受到很大打击,失去了“护持国政”的地位。白族的宗教,在唐南诏时期,由于统治者的倡导和支持,佛教在白族地区也十分盛行。并对该地区政治、经济和文化都产生了很大影响,南诏王室和其官员都皈依佛法,虔诚信仰。老百姓也如此,每户供奉佛像一堂,早晚颂经。并在国中建立大寺800座,小寺3000座,还用黄金铸文殊、普贤二像, 供奉于大理崇圣寺内。尽管如此,白族固有巫教——本主与佛教仍进行了长期斗争。最后,佛教虽在白族地区传播,但白族的民族宗教本主仍占主要地位。至今,白族地区村村寨寨均有本主庙,而且在本主庙的大殿正中塑有本主神塑像,佛教的观音只作为配神居于本主庙的侧房中。本主自古至今为白族的民族宗教。
从寺庙建筑和奉神情况看,本教建立的寺庙,传说到清道光年间,尚有14座,所奉之神均为丹巴喜饶〔19〕;而本主庙仅就大理洱海区域而言,就有几百座,所奉本主神据徐嘉瑞1944年调查统计,原大理县七十七个村寨中,有21个女神,39个男神,加上最高之神王和王后,共有62个本主,又据1990年不完全统计,大理、洱源、剑川、鹤庆、云龙几个分布区内,约有400多位本主神,400多座本主庙。仅就湖南桑植来看,七个白族自治乡有9万多人口,崇拜的本主神达20多位。因此, 本主神不是专一的,在白族数以百计的本主神之中,有自然之神、动植物之神、龙神、祖先之神;有英雄、孝子、节妇、平民、本民族、异民族的本主,有苍洱境内的首领、国王、文臣武将,还有佛教的观音菩萨和道教的大黑天神等本主系谱,成为具有本主特点的民族保护神。
藏族本教(主要指佛本融合后的后期本教)把希望寄托在来生或来世,强调的是来生和来世的幸福和利益。而白族的本主崇拜则注重今生今世和现实的利益与幸福,这也是白族本主崇拜的特殊性,同其它宗教信仰的区别之所在。白族信仰本主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本主的保佑,保村寨、家庭和个人平安,其现实功利目的非常明确。
此外,藏族的本教,有大量典籍和一整套教规教义,要求信徒们信仰和笃守。可白族的本主崇拜则没有统一规范的经典和教规教义,即使有也是个别的、零星的和不完整的,而且往往这个村寨和那个村寨、这位本主和那位本主各不相同。但这并不意味着白族本主信仰不影响不规范着人们的言行、道德和心理活动,不影响人们的思维过程和精神世界。它同样具备宗教所应有的职能和作用。正因为本主崇拜没有统一固定的经典、教义和教规,所以,它的表现形式则更灵活多样、内容更广泛,更能发挥民族内聚力,起到规范和约束人们的行为的作用。这些就是本教与本主的区别。
由此可见,无论是藏族本教,还是白族的本主信仰,都是很虔诚的,这与藏族和白族人民的生产、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的:“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实际生活过程。”〔20〕藏族信仰的本教,白族信仰的本主,正是藏族和白族先民们的“实际生活过程”所决定的,“这些个人所产生的观念是关于他们同自然界的关系,或者是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是关于他们自己的肉体组织的观念。虽然在这几种情况下,这些观念都是他们的现实关系和活动、他们的生产、他们的交往、他们的社会政治组织的有意识的表现,不管这种表现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21〕都形成牢固而有力的藏族和白族民族宗教,也是他们的传统民族精神文化的一部分,长期支配着他们的精神风尚。在建设具有民族特色的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中,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分析藏族本教和白族本主信仰,客观地加以评价,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对批判民族虚无主义,加强各民族之间的团结,弘扬藏族和白族的传统文化,无疑是有益的。
(审稿人 陈立明)
注释:
〔1〕伍雄武:《原始意识和哲学、宗教、道德、文艺、 科学的起源》载《云南社会科学》1987年第2期。
〔2〕《宗教流派镜史》1980年西北民族学院研究室编印。
〔3〕〔18〕董绍禹:《滇西北藏传佛教调查:十五、 滇西北民间关于黑教的传说》载《民族调查研究》1986年第3期,第96页。
〔4〕〔5〕〔6〕〔16〕〔17〕转引自肖万源、伍雄武、 阿不都秀库尔主编:《中国少数民族哲学史》(苯教的哲学思想)第838、836、837、837、836页,安徽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7〕〔15〕格勒:《藏族本教名称的由来》载《民族文化》 1985年第6期,第20页。
〔8〕霍夫曼:《西藏的宗教》,参见李有义先生译本。
〔9〕王忠:《新唐书吐蕃笺证》
〔10〕李缵绪:《白族“本主”文化简论》,白族学研究会主编,《白族学研究》1991年第1期。
〔11〕〔12〕〔13〕李绍明、童恩正主编:《雅砻江下游考察报告》,中国西南民族学会编印,第94、94、95页。
〔14〕《新唐书·吐蕃传》
〔19〕和志武:《纳西东巴文化》,吉林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
〔20〕〔2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2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