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学习愉悦感缺失的归因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缺失论文,语文学习论文,愉悦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近日重读庄子的《庖丁解牛》,联想到语文教与学的愉悦感这一问题。庖丁解牛时是全身心投入的,“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也是充满愉悦的,解牛时“莫不中音”,解牛罢,“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庖丁“解牛十几年矣”,达到了“游刃有余”的地步,仍然乐此不疲。我想,解牛过程带给他的愉悦感应当是个重要的原因。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庖丁不只“知之”,不止“好之”,更因“乐之”,才会从“解牛”中感觉到生命的充实。可是,我们的语文教学呢?我从事语文教育三十年,感觉时间越长,愉悦感流失得越多,现在流失殆尽,不是说我们没有成就感,当学生成绩有了较大的进步或者高考成绩很辉煌时,我们也会兴奋得忘乎所以,但这些愉悦不是从教学过程中得到的,而是考试之后偶尔产生的,几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今天的语文是教师教得沉重,学生学得沉重,教师的职业自豪感逐渐减退,学生的学习兴趣逐渐淡薄”。
语文的教与学本应是愉悦的。古人的读书,其学习的内容类似于今天的语文,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孔子的学生曾皙在描绘的社会理想境界中便包容了读书的愉悦:“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晋代的陶渊明说自己“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宋代颜之推则明确地告诫子孙“积财千万,无过读书”。
学生对语文学习也不是全无兴趣。新学期伊始,新课本发到手中,不必教师布置,学生总是会首先拿起语文课本,津津有味地读。我想,那时的学生也是充满愉悦的,不然不会主动地去读。可是为什么一进入课堂教学,这些文学作品便掉了价,学生学习时便少了愉悦感?为什么有开阔视野、陶冶性情、修养身心作用的语文课程竟成了师生眼中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成了“面目可憎”的瘪三?本有的愉悦感去哪儿了——学生们为什么不能从阅读教学中获得文字的敏感、思想的滋养,并与作品产生共鸣,舒展生命的活动而获得审美的愉悦呢?
首先,中学教育的功利性倾向是罪魁祸首。叶澜教授指出,社会整体价值取向趋向急功近利,它自然渗透并体现在多个领域,教育也不例外。谈松华、王建指出:“目前在我国,对教育质量、优质教育的认识和理解,还存在相当大的片面性,很多人把优质教育等同于能够升学的教育,把考试成绩等同于教育质量。”于是,作业设计(从数量到质量)、考试、考试后的正确率分析、查漏补缺等一整套制度以及在此影响下形成的教师的行为习惯让这种功利性倾向发挥得淋漓尽致。短期学习难以迅速奏效的语文自然被学生轻视而忽视了,语文学习更多地被扣上了无用之学的帽子,在“考试成绩”对学生的评价起决定作用的现实背景下,用去大量的“木材”只得到一小块“煤”的语文自然令学生敬而远之甚至厌而弃之,其愉悦感自然是难以产生的了。
其次,受功利性倾向影响,语文课堂的天空被“三实主义”(实际、实用与实惠)的乌云笼罩,语文的诗意难以显现出来。平心而论,应试本无错,错在把应试当做教育的目的。语文课程本应承载的众多任务被简化为传授一些语文知识,训练一些提高“答案准确度”的方法与技巧,并且这种近乎魔鬼式的训练有愈演愈烈之势。于是阅读课堂上对课文内容、情节的肢解式分析让作品的美感变得支离破碎,学生自然感到索然寡味;写作课置学生的真切感受于不顾的文章体式的入格式训练,让学生感到枯燥无味。学生在练习册中痛苦煎熬,教师在题海中艰难寻觅,一道道训练题占据了我们的课堂,这样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语感积累、思维训练与个性培养的语文,自然是愉悦感流失的语文。因为这没有真正从语文素养和人文素养上去培根筑基,也达不到真正的实际、实用和实惠。“三实主义”的语文教学观销蚀了语文诗意魅力,是学生语文愉悦感消失的元凶。
第三,教学专制主义的幽灵仍在语文教学中徘徊,在教学活动中,作为主体之一的学生仍然被边缘化。尽管很多课堂似乎有自主、有合作、有讨论,但是问题全是教师预设的,答案也是预设好的。这种课堂表面上师生之间有互动,似乎理念很新,其实教师仍然霸占着课堂,以一种不露痕迹的“跟我走”框定学生的思维,以貌似尊重学生主体的互动形式希望学生复制教师的看法,学生只能是疲于奔命,无法在自我感悟中体会语文的魅力,更难以产生语感、情感、美感意义上的素养性积淀。
第四,一些另类的检测题型把本应充满灵性和诗意的语文变得面目可憎。庖丁说自己解牛是“依乎天理,因其固然”,可是现在相当多的语文试题往往不在语文的“天理”“固然”上设点考查,只在一些语言技巧和文本的皮毛上兜圈子,比如“下列四项中注音有误的是哪一项”就喜欢在方言性误读上下工夫,叫学生去填空《史记》有多少篇本纪世家列传,叫学生说出《红楼梦》贾宝玉林黛玉住哪个院哪个馆。依照这个思路去训练学生,对学生的阅读能力培养有什么意义?只能是语文智能的退化和停滞。学生怎能从中享受到读书带来的内心的宁静与充实和愉悦呢?
为了综合地说明这四者对语文学习之愉悦性的销蚀行为,我们可以古诗词的学习为例。学习古代优秀的诗歌,让心灵与其相通相融,可以让我们在喧嚣嘈杂而无奈面对的现实中得到放松与喘息,得到依托与栖息。这种放松、喘息与依托、栖息正是我们学习古代优秀诗歌得到的愉悦感。这种愉悦感,从唐代一些贩夫走卒洗衣妇也会背几首白居易的诗并以此为荣和宋代“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可以得到证明。可是在教育功利性倾向影响下,在“三实主义”和专制主义徘徊的课堂里,它沦为一种积木式的“把戏”——名句的填空题与定向的简答题。至于这首诗为什么有名、有多少意蕴与哲理、表达是如何精妙,则不做要求。而定向的号称为“鉴赏”题的简答题,往往是“鉴”而不“赏”的,能大致了解诗歌表达了什么情感,在某个局部运用了什么艺术手法就差不多,于是教者往往采用“供料贴签”的方法来训练学生的答题能力,提高“答案精确度”——归纳出常见古诗的主题与情感的类别,编印出常见的抒情方式、描写技巧与修辞手法印发给学生,让学生按图索骥给不同的诗歌与诗句贴上标签。至于诗人为什么会运用这种艺术手法以及行文思路不必深究,题干的设计往往肢解了诗词本身,这样的“鉴赏”还有什么愉悦可言?
那么,既然愉悦感被销蚀,作为语文教师,我们怎样还原语文学习的自然状态和本来面目,让愉悦激发学生学习语文的积极性、主动性,让语文学习成为学生的“欢乐谷”?笔者以为,人们根深蒂固的功利性文化心态,我们无法扭转,但在语文课堂上,“我的地盘我做主”,语文老师要“专业觉醒”,换一种教法。
换一种教法,首先在思想上要改变观念,不能给语文学习赋予太多的功利。偏重技巧而应付考试的教学自然是以填鸭式教育为特征的,对培养学生的思考力、感悟力、想象力起的是反作用。真正的以生为本的语文学习活动是让学生真正成为学习的主人,注重语言知识与语言运用能力的自我建构和情感态度价值观的挖掘与重塑,让学生深度参与到文本学习中,通过思维活动主动与文本及作者产生碰撞,进而吸纳、内化、建构,最后走出文本,达到知识、文化、思想、品德、审美等语文素养和博学、勤思、探究等语文实践能力的新的融合与沉淀。
其次,作为教师,要以科学的定位给学生以引导,让学生能将自己的经历、体验与文本对话,绝不能越俎代庖,把自己对文本的理解硬塞给学生。这种引导,主要是强化学生的“获取”欲望、“自主”行动和“问题”意识,让学生“灵魂在场”,真正让他们在学习中得到语言与人文的滋养,获得成就感和愉悦感。教师必须站在“课程标准”的高度,充分认识语文学习是为了让学生为美好的生活播下幸福的种子,要以充分的学科情怀让学生以体验、探究、感悟来获得最本真的语文知识和语文素养,“展卷而自能通解,执笔而自能合度”,能“手披目视,口咏其言,心惟其义”(韩愈语),那种愉悦感不是跟庖丁的“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是一样的吗?